夜深了,商店打烊后路上冷冷清清,人烟稀少。
杜依纱回到小公寓,她不晓得自己在街上游荡了多久,身体已疲累得打颤,脑子昏沉沉的,她靠在门边摸索钥匙,没想到门居然自动地打开来,炎尊出现在她的门口。
她站直了身子,难以相信地瞪大双眼看着她,惊诧地想,玫玫居然不守信用,一定是玫玫向他通风报信了,否则他不可能找到这儿来,但他没有钥匙是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会在里面?”她很诧异。
“找锁匠来开锁。”
他灼人的眼紧盯着她疲倦的小脸,他接到玫玫的电话,赶来要接她回家,按了半天的电铃她都没应门,打手机也不接,深怕她独自在家发生了什么意外,才会叫锁匠来开门。
他进了屋里,发现她并不在,就一直守在这里,已足足等了她五个钟头,听见门外有声响,立刻开门看是否是她回来,见到是她,他终于放心。
“你凭什么这么做?”她生气了。
“我是你老公。”
“请你走,再擅闯民宅我不会原谅你。”她不以为然地说,神情冷淡。她已努力要将他排除在心门之外,他千万别再来招惹她。
他挑起浓眉,抚抚下巴,她的意思是——她和他是毫无关系的人吧!那怎么行?他可没同意离婚。
他冷不防地扣住她的手,将她拉进屋里,踢上门,将她抱在怀里问:“你去哪里混到这么晚才回来?十一点了你知道吗?”
“你管不着。”她急欲推开他。
“跟我回去。”他请求,不放开她,密实地将她抱着更近。
“不要,不要……”她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他。
“你怀孕了。”
“那不干你的事,你走,快走……”她强烈地抗拒着,不自主地热流猛往眼底冲,以至于没发现他对她说话时语气特别的温柔,表情自责而担忧。
“怎不干我的事,你是我老婆。”
“我不是,我是为了要当贵妇才高攀你的坏女人,你快跟我离婚,你很快可以得到自由,你可以有很多机会再去找你中意的人,你快走,快走……你走……”她用了仅剩的力气对他呐喊,崩溃地泪流满脸。
“你不跟我回去,我是不会走的,无论我说过什么该死的话我全都收回,我向你道歉。”他极力地安抚她,揉抚着她的背。
“你不必因为我怀孕而来向我道歉,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我再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也不能再跟你在一起……”她揪着胸口痛苦地喘息,这一晚她的心已经受了很大的冲击,再也无力承受他的嘲讽,她很想求他放过自己。
“谁说你不能再跟我在一起?”他关切地问,怀疑这和她外出那么久有关联。
她不说为什么,想移开他的手,眼前忽然一阵黑,差点昏厥。
“你怎么了?”他紧张地扶住她。
“你……走……别管我……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用尽力气说出这句话,很想稳住自己,可她办不到,情绪过度的激动后,感觉一阵虚脱,她头好昏,视线愈来愈模糊,连呼吸都困难了。
“求你……快……走。”她痛苦地求他,终于挺不住地昏了过去。
“依纱!”他紧抱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得不到她的响应,他心痛地快发狂。
他原以为诚恳地道歉后,她会原谅自己,没想到她不愿再给他机会……都怪他重重地伤了她的心却不自知。
他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往门外冲,直奔下楼。
救护车很快地来到,他再度和她一起上车,这次他更加自责的坐在她身旁,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拼命想使她温暖,他并不想再见她因他而受伤,而他却是伤她最深的人,这回他伤的是她的心。
“对不起,依纱,心爱的。”他将她冷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沈痛地低吟,但她根本听不见。
***
医院里——
“炎先生,炎太太,检查报告出来了,炎太太她贫血,身体很虚弱,虽然旧伤在愈合中,新的骨质也长出来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好,现在并不适合怀孕,胎儿渐渐长大后,重量势必会压迫到她的骨骼,到时她恐怕会无法承受胎儿的重量,极可能会再次骨折,造成提早破水,对胎儿和她都有危险,要不然就得提早做剖腹产,但我不敢保证早产儿生下后会是健康的,我建议最好现在就决定是否留下胎儿。”医生分析着杜依纱的情况。
“那就拿掉他。”炎尊当然要保全杜依纱,他不要她再受到一丁点创伤。
“我一定要保住我的媳妇啊!”炎妈妈也认同。
杜依纱逐渐清醒,看见自己在急诊室中,手上打着点滴,她也听见了医生对炎尊还有炎妈妈说的话,而炎尊竟然没问过她,残忍地要夺走她的宝宝?
她抬起颤抖的手,拿掉脸上的氧气罩,虚弱地说:“我要……生下他。”
三人全都回过头看向她。
“不准。”炎尊沉重地说。
“你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我有。”要是可以,他当然选择同时保住她和宝宝,既然医生已说不行,他当然要保护她。
“依纱乖,听医生的,不要冒险,你将来还是可以有孩子的。”炎妈妈走向她,爱怜地轻抚她的脸安慰着,她本身也还在住院中,夜里睡不着,打电话问儿子把依纱接回来没,没想到得到的消息竟是依纱也进了医院,特地从病房过来探望。
“妈……我不要……”杜依纱流泪摇头。
“乖,妈也舍不得宝宝,可是要是宝宝无法健全地生下来,也一样保不住啊!还是你的身体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做好手术我们就回家,妈亲自照顾你,把身体养好。”炎妈妈拭去她的泪,自己也眼泛泪光。
杜依纱泪如雨下,百般无奈,她不能让老人家为自己担忧,可是她好想拥有这个孩子,而且她怎能回去炎家?她已经答应炎爸爸离开炎尊了……
“医生就替她安排时间手术。”炎尊忍痛对医生说,医生做了记录走了。
他走近依纱的床边,想安慰她,但杜依纱别开脸,无法面对他。
炎尊颓然地看着她,眼中有着深深的爱怜,话却在口中难以表达,怕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反而还让她情绪不稳,只好沉默着,毕竟她不能再有意外,他怕了。
炎妈妈把他们之间僵化的关系看在眼底,但此刻大家心情都不好,暂时就什么也别再说了吧!
让时间冲淡这些日子以来的对峙,儿子往后的表现比任何言语上的安慰更重要。
***
三天后杜依纱和炎妈妈一起出院。
炎尊亲自护送两人回家,他也在前一天就到公寓取回杜依纱的衣物,找来房东将那间公寓退租。
“两位夫人都回来了,太好了。”车一到院子,佣人们全都欣喜地跑出来,帮忙提着她们的物品,迎接两人下车。
“我抱你。”炎尊绕到后座,柔声对杜依纱说。
杜依纱当没听见,宁愿让佣人扶着她走,也不要他的帮忙。这几天她都不和他说话,虽然他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但她知道他不过是同情她失去孩子。
她会回来炎家是不想让炎妈妈失望,她想过了,等她和炎妈妈的身体都好些,她就和炎妈妈辞行,离开炎家。
炎尊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勉强她,她因为失去孩子心情不好,他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也未曾好过,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目前努力维系他们的感情是最重要的,他会加倍速爱她,弥补她身心伤痛。
他耐心地等依纱和妈都进屋后,再把车开进车库,进屋里。
楼梯口,他遇到要端补汤上楼的佣人。
“那是什么?”他问。
“是老太太交代要我提早为太太炖好的补品,我要送上楼去给太太呢!”佣人说。
“让我来。”炎尊接过中药补汤,上楼去。
他打开房门,见他的老婆安分地躺在床上,他心里是欢喜的,不自主地对她一笑。
杜依纱有点无措,他的笑脸令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突然很害怕和他独处,也不知该怎么和他相处。
“来,我喂你。”炎尊放下补汤,倾身扶起她,拿两、三个抱枕垫在她背后。
“不要……”她抗拒他突来的好,怕自己会像从前一样接受之后再被打击。
“我都不知道你也有任性的时候。”他很近地看着她说。
她屏息,莫名地脸红,眼睛不知要往哪里看才好,她的心对他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毕竟他是自己深爱着的人,她只能拼命压抑,让自己将他看淡。
“我是坏女人,当然很任性。”
“你哪里坏?”他出其不意地轻啄她的唇。
她呆住,没想过他会这样“攻击”她,她好不容易才禁锢的心,意微微地在摇撼。
“你……”
“怎样?不能亲吗?”
“当然不行,我跟你离婚了。”她抗议。
“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提那两个字。”他顺势阻止她的妄念。
“我的离婚协议书呢?”
“没有那东西。”
“玫玫没有交给你?”
“她没有,她只告诉我你住在那公寓里,她是挺够意思的小姨子,改天得请她吃饭,谢谢她才行。”炎尊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端起补汤,拿汤匙搅动热汤,舀了一匙汤,吹散热气要喂给她。
她紧闭着唇,就是不张口,她那么信任玫玫,没想到亲妹妹意然会背叛自己,和炎尊同一国?
“张开你可爱的小嘴。”炎尊软言软语地劝说。
“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吃。”她拒绝他的亲密举止,不想要他对她好,她已决定放弃他了。
“不吃怎么行,要当成坐月子才行,天天都要吃补。”炎妈妈及时地来到。
两人同时望向老人家,佣人扶着她进房里来了。
“依纱乖喔,吃多一点,身子才会快点好。”炎妈妈说着。
佣人很快地搬来了椅子给她坐下。
杜依纱没辙了,她可以不理炎尊,但炎妈妈不只是她的家人,也是她的知心好友,她不能让炎妈妈伤心。
“听见了吗?要多吃点,身体才会快点好。”炎尊轻松地笑着,有妈当靠山,他很快地把汤匙送到她嘴边。
杜依纱看着他鼓励的眼神,俊朗的笑脸,她曾因此迷失了自己,再这样下去,她不敢保证自己是否禁锢得了自己?
她无奈而被动地张开小嘴,喝进补汤。
炎尊欣然地又舀了一匙喂给她。
杜依纱就只能一再配合,让他喂得饱饱的。
“这才乖。”炎妈妈满意地点头,佣人迅速地收拾空碗,扶着炎妈妈离去。
房里又只剩炎尊和杜依纱,他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叮咛她说:“有事叫我,我就在书房。”
“我不会有事的。”
“那最好,我希望你安分地躺着别动。”
“我又不是木乃伊。”
炎尊的俊脸突然贴近她,意味深长地瞅着她。
杜依纱蓦地一阵晕眩,充满警戒地往后躺,怕他又突然吻她。
“你之前裹着石膏时比较像。”他乐得跟她拌嘴,灼热的眼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小脸。
她微弱地喘气,暗自希望他快点走,她的心跳快到即将负荷不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揪起眉,察觉了她的异样,偌大的手冷不防地覆上她的额头,试她的温度。
“老天!真的很烫……我去找温度计量准一点,要是发烧就糟了。”他着急地到床头的柜子里翻找。
她诧异地瞧着他,认识他那么久了,他向来都冷静自持,从来没见他如此紧张过,难道就只因为同情她,她值得他这样吗?
“找到了,来……”他找到温度计,坐到床沿,解开她的衣襟。
“我没事,真的。”她扣住他欺来的手,心慌不已。
“谁说的。”他拉开她的手,把温度计放进她腋下,按住她的手臂,看着腕表说:“计时开始,你别动,别说话。”
她动不了,也说不出话,被他的殷勤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