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太医过来诊视之后,证实梁宛儿确实是因摄入一种毒香而昏迷不醒。
钟日章震怒,命人彻查此事,最后发现小厅里摆放的那盆百合花是毒香来源。
钟日章从翠眉那里得知这百合花竟是常傲霜所送,他便铁青着脸命人将常傲霜带过来。
“这盆百合花是不是你送给世子妃的?”一见到她,他寒着脸厉声诘问。
“没错,这百合花是妾身所送。”常傲霜察觉他神色不对劲,心中暗自惊疑。
钟日章大怒的抬掌重击一旁的桌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花里下了毒香,想毒害世子妃!”
闻言,常傲霜那张娇艳的脸庞骇然变色,“毒害世子妃?!妾身不明白世子这是何意?”
“你还想狡辩,世子妃中毒昏迷不醒,而那毒香就混在你昨日送的这盆百合花里,你还有何话可说?!”他眼神阴鸷,语气冷戾。
常傲霜先是一愣,接着神色惊惶的辩解,“世子,那百合花里的毒不是妾身下的!”
“不是你,难道还是世子妃自己下的吗?我原以为你只是性子骄纵了些,没想到你心肠竟如此歹毒,利用百合花的香味来掩饰那毒香的味道,藉此来毒害世子妃!”
因常傲霜很会讨他欢心,故即使知她本性娇蛮,他也不以为意,纵使她时常仗着身分苛待下人,也觉得无伤大雅,可他万万想不到,她竟会做出这种恶毒之事。
常傲霜激动的喊冤,“那百合花确实是妾身送给世子妃的没错,可妾身敢对上天发毒誓,妾身绝对没有在花里掺毒香,妾身是冤枉的,定是有人想陷害妾身,求世子查明这件事,还妾身一个清白!”
“哼,是有人想陷害你,还是你想毒死世子妃?”钟日章丝毫不相信她所说,指出她下毒的动机,“因上次凤钗之事,你被我罚了十日闭门思过,令你对世子妃怀恨在心,故这才对她下毒,你说是不是?”
“不,妾身绝对没有这么想过,那毒真不是妾身所下,妾身敢对天发誓,若那毒是妾身所下,妾身不得好死!”她一张娇艳的脸庞吓得面无血色。
钟日章压根不相信她是清白,饶太医虽已喂梁宛儿服下宫中的解毒丹,但她吸入过多的毒香,中毒太深,如今还生死未卜,他无心再听从她狡辩之词,神色阴鸷的命人将她软禁起来。
“把她拉下去关进房里,没我的吩咐不准她出房门一步!”
被带下去时,常傲霜仍不平的喊冤,“世子,妾身是冤枉的,世子……”
待常傲霜被带走后,钟日章来到床榻前,看着仍昏迷不醒的梁宛儿,他紧绷着脸,语带命令的启口道:“梁宛儿,你可要争气点,我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摔下来,都没死了,你可别这么轻易就死去!”
饶太医说这两日是危险期,眼下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熬得过去,若熬过去了,便不会有性命之危。
他与她成亲才一、两个月,甚至都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他都还没好好待她,他绝不允许她就这么走了。
祈王妃昨日进宫陪太后,今早闻讯后,便匆匆从宫中赶了回来。
走进房里,就听见儿子对媳妇所说的话,她心里猛地一跳,没想到媳妇竟中毒这么深。
来到床榻边,她出声询问儿子,“日章,宛儿情况如何,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只要她能熬过去这两日就没事了。”
换言之,她若熬不过去,便就此香消玉殒了,祈王妃没想到她不过是去宫里陪姊姊一夜,王府里头便发生这种事,面色凝重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宛儿怎么会中毒?”
钟日章没有心情再说一遍,示意春雅将事情的经过禀告母亲。
听完春雅所述,祈王妃惊怒道:“这傲霜也太胆大妄为了,竟连世子妃都敢毒害,这种毒妇咱们王府可容不得!”
钟日章沉默半晌,才出声道:“这件事孩儿会给宛儿一个交代。”
祈王妃见儿子脸色不好,明白他这会儿心中定也不好受,宽慰了他几句,“你也别太忧心,宛儿吉人天相,定能撑过去的。”
钟日章点点头,那眼神宛如覆上了一层浓墨般阴沉。
见儿子这般,祈王妃心中十分感慨,起先儿子嫌弃梁宛儿的长相,死活不肯娶她,如今好不容易接纳了她,却发生这样的事,这事她还不知该怎么向梁家交代。
这一年来也不知祈王府是犯了什么煞,才会这般诸事不顺,先是伍琴雪发生了那样的事,接着儿子身受重伤,而现下,才刚进门的媳妇竟被下毒,厄运一桩接着一桩,她考虑是不是该去请个高人来王府里瞧瞧。
离开前,担心儿子尚未完全复原的身子,不想他太累,祈王妃劝道:“这里有翠眉她们看着,你回去歇着吧。”
钟日章摇头,“孩儿想在这里陪她。”
“好吧,不过别累着了。”祈王妃再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去。
钟日章镇日守在梁宛儿身边,不过似乎是解毒丹起了作用,昏睡中的她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接着细碎的呻吟声从她嘴里逸出。
钟日章有些着急,“她这是怎么了?”
绿娥出声安抚,“世子勿急,这应当是先前饶太医所说,当解毒丹的药性开始发作时,世子妃全身会感到疼痛,但只要熬过去,这毒就能解了。”
春雅也附和道:“没错,奴婢也记得饶太医是这么说的。”
钟日章看着梁宛儿身上汗出如浆,他下颚绷紧,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可她似乎太疼了,整个人扭动着身子在床榻上翻滚着,嘴里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的嚎叫声。
“好痛、好痛……”
那哀鸣声犹如锥子般,直刺得他的耳朵也跟着发痛了起来,钟日章焦急的哄着她,“我知道、我知道,但你要忍着,只要忍过去就没事了。”
翠眉和绿娥在一旁看得都红了眼。
剧烈的疼痛令梁宛儿的神智处于半昏半醒之间,但她此刻情愿整个人昏睡过去,也好过忍受这种五脏六腑宛如遭受烈火炙烤般的疼痛。
巨大的痛楚占满她全部的思维,让她无法去思考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她现在得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这样的疼痛让她彷佛再次经历了三年多前,被一辆逆向行骏的货车撞击,她连人带机车被撞得整个飞起来,然后再重重摔落时,那种整个人要粉身碎骨似的痛。
可那时她只痛了一会儿就昏过去,但现在这种痛犹如没有尽头似的,折磨着她。
从她的细胞、内脏到肌肤和骨头,几乎没有一处不疼。
她受不了的想大叫出声,可她的咽喉却紧窒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疼、好疼,为什么会这样,谁来救救她!
那笼罩全身的剧烈痛楚让她承受不住,整个人不停痉挛抽搐。
钟日章见她疼成这般,只好派人再去请饶太医来。
饶太医过来查看之后,也无能无力,“世子妃所中之毒十分诡烈,即使已服下解毒丹,也无法直接解了毒性,接下来只能依靠世子妃自个儿熬过去。”
这解毒丹十分珍贵,炼制不易,即便是宫中也没有几颗,且要动用这解毒丹,还须得到皇上恩准,因为梁宛儿是祈王世子妃,皇上这才赐下一颗。
钟日章恼怒的诘问:“你看她疼成这样,你就不能想个办法减轻她的疼痛吗?”
“请世子见谅,世子妃会觉如此疼痛,是因眼下那解毒丹正在解除世子妃体内那些外来的毒素,这时无法再施针用药,那只会适得其反,帮不了世子妃。”
也就是说她必须硬生生承受这剧痛。
见连饶太医都帮不了她,钟日章暴怒的将闻讯前来,想探望梁宛儿的裴心怜和钟日观等人全拒之门外,不让他们进来。
因为他不想她此时痛苦挣扎的模样被人看见,就如同当初他身受重伤那时,也不愿见外人,他不想让别人瞧见他狼狈凄惨的一面。
那种无休无止的疼痛折腾得梁宛儿几乎要撑不下去,她的意识飘飘忽忽的想着,让她死吧,死了以后就不用再受这种痛了。
死了就不会再有知觉,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也不会再痛了……
她想死,让她死……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道嗓音,穿透了层层的阻隔飘到了她的耳边。
“……你别死,不要死,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死,只要你撑过去,以后我就如珠如宝的宠着你、疼着你,再也不会错待你,听见没,你不淮给我死!”
不准死?是谁敢不准她死?!
她这么痛、这么痛,还不准她死,有没有人性啊。
那声音继续说:“等你好了,而我也复原后,我带你去尝遍天下的美食,去欣赏这世上所有的美景,还有很多好玩有趣的事情,我会带你玩过一遍……你不要死……不要死……只要撑过这两天,你就没事了……”
好吃、好玩的……她隐隐约约回想起一件事,前生她死了之后,重生到跟她同名同姓的一个古代的胖女孩身上,那时她便打算着以后她要好好的享受生活,补偿她前生瘫痪在床上三年所遭受的苦。
她还没有享受够,她不能死,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瘫痪三年那么难熬的日子,她都熬过去了,现在只要两天,她一定可以的……
她要活下去、她想活下去……
短短的两日,对绿娥、翠眉等人而言,宛如度过了漫长的二年。
尤其当世子妃曾一度没了呼吸时,更是把众人都给吓坏了,世子更是脸色剧变,抓着世子妃暴怒的吼着她,要她不淮死,吼着吼着,他哽咽的许诺她只要她活下来,以后他会带着她去游遍天下、尝尽美食。
然后世子妃竟再度恢复呼吸!
他们所有人几乎不敢离开床榻一步,日夜不休的陪伴着世子妃度过这煎熬的两日,守了两天,看见世子妃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逐渐平静下来,绿娥与翠眉相拥喜极而泣。
“熬过来了、世子妃熬过来了!”
这期间钟日章一直陪伴在梁宛儿身侧,见她神色逐渐平缓,呼吸也平稳下来,不再呻吟哀鸣,他僵硬紧绷的身子一松,重重的向椅背一靠,彷佛打了一场艰苦的仗,最后终于获得了胜利,面露喜色,整个人放松下来。
秋丽见状喜道:“世子,奴婢这就去把这好消息禀告王妃。”
这两天,王妃为了世子妃也是心急如焚,一天都要过来探望好几次。
钟日章摆摆手,道:“快去吧,再派人去把饶太医请来。”
春雅瞥见他脸上带着倦容和疲惫,想到他身上的伤势尚未痊愈,劝道:“世子,您这两天都没好好歇息,如今世子妃看来已经没事了,世子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会儿。”
“等太医来了之后再说。”他要亲耳听见饶太医说她已没事,才能真正放心。
稍晚,饶太医和祈王、祈王妃一块过来。
经饶太医诊视后,宣布梁宛儿身上的毒已全部拔除。
钟日章这才安下心,与父王和母妃叙了会儿话后,才在祈王妃的要求下,终于回寝屋休息。
注视着儿子离去的身影,祈王欣慰的对妻子说:“经过这次的事,我看日章似乎懂事不少。”
“可不是,我就说宛儿是个有福气的,虽然这次遭了苦难,但日后必定福泽绵延。”忧心了两日,此刻见媳妇熬过来了,祈王妃也松了口气,无须担忧要怎么向梁家交代了。
在祈王夫妇离去后,隔了一个多时辰,梁宛儿羽睫微微颤了颤,缓缓掀起眼皮,有些恍恍惚惚,觉得先前那阵折磨得她痛不欲生的疼痛,彷佛是一场恶梦。
“世子妃,您总算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两天真是快把奴婢给吓死了!”
翠眉见她张开了紧闭整整两天两夜的双眼,惊喜得都要哭了。
就连素来严谨的绿娥也满脸激动的望着她,见她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什么,但那嗓子哑得厉害,绿娥连忙端杯水来,与翠眉一起扶她坐起身,喂她喝水。
梁宛儿十分口渴,因此喝得很急。
绿娥怕她呛到,劝道:“世子妃别急,慢慢喝,不够还有。”
梁宛儿连饮下两杯水,滋润纡解干渴的咽喉后,望向绿娥翠眉两人,神色茫然的询问:“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全身虚脱乏力,又饿又渴?还有,我先前好像作了一场恶梦,梦里我全身疼得像被凌迟似的。”
翠眉为她解释道:“世子妃,那不是作梦,而是您中了毒。”
她惊愕不解,“好端端的,我怎么会中毒?”
“是常夫人在她送来的那盆百合花里下了毒,您吸入过多的毒香,这才会中毒昏迷过去。”提起这事,翠眉一脸气愤难平。“那常夫人心肠委实太恶毒,竟用这种阴损的方法来毒害世子妃您,若非饶太医及时拿宫中的解毒丹来替您解毒,这会儿只怕……”翠眉不敢说下去,却在心里恨极了常夫人,她不仅害了世子妃,也连累她和绿娥被世子责备。
闻言,梁宛儿一脸疑惑,“她怎么在那花里下毒的?”
绿娥出声为她说明,“那是一种十分罕见,且带着毒性的香料,饶太医说边陲地区之人常利用那种毒香来灭杀蚊虫,它的气味近似百合花的香味,只要洒在蚊虫出没之处,蚊虫吸食了那种毒香,便会不知不觉的死去,而它被偷偷下在那盆百合花的花瓣上,巧妙的混在花香中,故虽然剂量下得很重,却难以察觉。”
当时她曾检查过那盆百合花,却因不知世上居然有这种毒香,故未曾发觉异状,以致让世子妃误中了此毒。
“这无冤无仇的,常傲霜为何要下毒害我?”梁宛儿觉得莫名其妙,她先前经历的那场剧痛,把她折磨得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
若不是后来有人对她说了那些话,她几乎熬不下去,思及此,她下意识的抬眸望了一眼寝房,却没见着想见的那个人,不禁有些失望,困惑的想着先前听到的那些话,究竟是她的错觉,抑或是真实的?
翠眉答道:“因为那支凤钗让她被世子罚闭门思过,故她对您怀恨于心,这才下毒想毒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