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比了是哪招?意思是……要直接去庆祝吗?
小白鸽受难记,谢谢下台一鞠躬了?
场边一片静,没人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除了两个人。
一个含笑看着,不打算做任何反应;另一个见情势不对头,马上开口喊—
“为什么……”听到他的宣告,洛华思站直身体,朝他的方向大声呐喊。“为什么!”
噗!祈扬奎最早反应过来。
此话一出,场边人更懵了。
这女的没事吧?还真……敢问呐……
卓刚都打算放她一马,她一定要这么不知死活?
所有人的惊讶总合,都比不上莫卓刚。
他站定脚步,缓缓转身盯着她,一声不吭。
她跟他大眼瞪小眼,没有退缩的打算。
僵持数秒,他又转回去,迈开步伐。
见他又要走,她深吸口气,一股气直冲喉咙。“我不要没打完就认输!”
她不要这样结束,约定好的比赛一定要打完,中途收兵算什么?她不要因为自己受伤,他同情心泛滥,比赛就提早结束。这样约定算什么?她算什么?这阵子的努力,又算什么?!
况且还没真输,还有一次机会,她、她可以战败,但不想不战而败!
听见她的声明,莫卓刚浑身僵直,顿住脚步,胸腔怒火爆燃,恶狠狠地瞪向她。
谁说要她认输了?
没比完就是没比完,当作两人之间没输没赢,她趁早去处理伤口,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乖乖让她教自己法文,不正皆大欢喜。经她这一喊,他想不比完都不行。
这女人,难得他佛心来着,放她一条生路,也不懂要感激,好好珍惜。
“你受伤了,我不想胜之不武。”莫卓刚说完,再次移动长腿,往场边移动。费尽心思,再次留下一线生机给她。
“我没事。”洛华思见他要走,情急之下又喊道。
他再次停下脚步,胸腔中的怒火燃烧正炽,阴恻恻地转过头,怒目瞪她,不悦地大吼。“你没事才有鬼!”破皮流血跟没事之间,是等号关系吗!
“我要比,”她看向他,满脸坚决。“就像我们先前说好的。”
说好的事情,就应该全力以赴、尽力做到才对,否则在一开始的时候,又何必要彼此约定。
“活见鬼。”他胸膛大大起伏着,深凝她一眼,抿紧唇线,转身,重新走回场上。“好,如你所愿。”
放出两条生路她不走,坚持要比,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
她深吸口气,祈扬奎慢慢往后退。
莫卓刚神情复杂,盯着她倔强又自尊心极强的小脸,赫然惊觉自己的视线竟离不开她。
他连忙收回心思,眼角突然瞄到祈扬奎陡然瞪大双眼,一副好像有人又受伤的模样,他不禁分神,心惊肉跳,快速朝洛华思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明就什么事也没—
“砰。”网球落地。
他警觉到还在比赛,猛然回过神,出手挥拍,脑子闪过她刚刚跌倒的凄惨模样,精壮的手臂自动减弱几成攻击力。
球飞出去,眼见落点将在她左手边。
众人屏息,张大双眼等着瞧。
她把球拍换到左边,左手也握着球拍,打算以两手握住的反手拍方式,使出全身气力击球。
“砰。”
网球过网,直接落到他眼皮子底下。
“我、我居然能打中他的球?!”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久久无法接受眼前已发生的事实。“天、天啊……”这是错觉吗?
场边众人哑口无言,不敢相信天之骄子莫卓刚,居然不能跟大家一起去开Party庆祝,而要乖乖上楼念书。
这、这原是天方夜谭啊,天啊!
众人吃惊,洛华思本人更吃惊,脑袋里有一只鸽子正在绕圈圈飞着,嘴里叼着一块布条,上头写着“居然赢了”四个大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这回事……
“这下你满意了吧。”不知何时,莫卓刚走到她身边,一掌扣住她左手腕,扯了就走,往大楼快步移动。
她需要包扎,越快越好!
拉着她,快步经过祈扬奎身边时,听见他带着浓浓笑意,飘来一句。“你是她的手下败将。”
莫卓刚阴沉着脸,冷目扫了眼好友脸上古怪的暧昧微笑,不发一语,迈开大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莫天霖的书房内,莫卓刚与他刚结束一场快速的法文基本对话。
末了,他露出满意的微笑,忍不住点点头,又点点头。“看来这位洛小姐教的方式,你能听得进去。”
“差强人意。”坐在父亲面前,莫卓刚不屑地冷哼。
前前后后已经听了十八位家教的基础法文,就算头脑再笨,就算是鹦鹉学人说话,也应该都记住了吧。
说到第十八位法文家教,就会连带想起那张倔强的小脸、细得跟竹筷子没两样的手腕,一个玻璃罐就能难倒她,可他居然败在那双手上……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
不晓得她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上次拜托管家替她包扎时,她痛得两条眉毛皱得像毛毛虫似的,丑死了!丑到他也跟着皱起眉头。
“我会帮她加薪,改为一小时两千,有空你跟她提一下。”
“让我乖乖念书,就值这点钱?”他直觉冷哼,炯目盯着自家父亲,霸气里带有几分轻狂挑衅。
那家伙有多缺钱他是不知道,不过,从她拚死拚活,也要保有这份家教工作看来,钱对她来说,绝对是越多越好。
反正老头钱多得花不完,一天到晚关心自己有没有挤身进全球前五百大富翁,比关心他这个儿子还多,挑在这时候让他多付点,应该也不为过吧。
“好,你跟她说,一小时三千,如何?”
“勉勉强强。”一千五升到三千?虽不满意,但可接受。
莫卓刚挑高右眉,听到还算满意的答案,站起高大的身子,脚跟一旋,直接往外移动。
等等要让管家给她的椅子加点软垫,她那身体好像只有骨头,多吃点饭会死啊?该不会已经瘦得要命,还在赶流行、学人家减肥吧?
“等等,管家说前几天你从抽屉里拿了五万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莫天霖叫住儿子,想起管家先前说的事,他开口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钱,只是想要多跟儿子说点话。自己是不是老了?
“心疼那点钱了?”莫卓刚站定脚步,微侧过身,冷硬的嗓音直直射向自家父亲。
“玄关处抽屉里的十万块现金,一直都让管家为你准备着,就怕你临时要用钱,身边没现金,你一向没去碰那笔钱,这次却用了,所以我才稍微问一下。”莫天霖怕儿子误会,连忙解释。
“我买了新球拍,那家店不接受刷卡。”
“原来如此,以后你有需要,再去拿,那里会一直为你备着十万块现金。”莫天霖清楚表明立场。需要用钱,就去拿,只要愿意学法文,将来接掌他的事业,钱根本不是问题。
“嗯,知道了。”
莫卓刚轻哼一声,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自从那天以后,莫卓刚果真说到做到,每次都乖乖准时上课,上课时,虽然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每次进行对话练习时,就能发现他其实已经把前一次教的单字跟文法熟记在心。
经过相处,洛华思慢慢察觉到一件事,莫卓刚是“做的”比“说的”还要多的那种人。
拿比赛那天来当例子看,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没拿好脸色对自己,但两人上楼后,他先请管家替她包扎,管家仔细帮她处理伤口时,他也没露出半丝不耐,静静待在旁边,耐心地等管家处理完她身上的伤口。
过程中,她曾经偷偷看他一眼,竟发现他正微微皱着眉头,彷佛很关心她身上的伤口,瞬间,心防乍裂,一股暖意从心底窜出来。
洛华思看着警卫室,朝里头的值班警卫点点头,精致大门在她面前徐徐敞开,经过警卫室时,她轻声道了句谢谢。
自己现在出入他家已经畅行无阻,经过半年多的时间,连警卫都能一眼认出她。
只是今天管家陈叔一帮她开门,空气里飘散着的僵硬气氛,明显到令她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冷颤。
这诡谲的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叔,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跟着管家慢慢走向书房,像怕被什么人听见似的,一手遮着嘴巴,悄悄问着。
“过几天是少爷生日,老爷有事,今晚飞巴黎,好像要好几个月后才会回来,所以决定下午提早给少爷过生日,少爷不太高兴,满桌子的菜动也不动,很早就进书房等你过来,老爷劝了几次,少爷理都不理。”管家学她的动作,边说边叹气。
“他一整天都没吃?”
“唉,老爷也真是的,先前自己跟少爷保证生日当天一定会在台湾,准时出席少爷的生日宴会,现在搞得少爷连生日宴会也不想办……”管家摇摇头,猛然住口,一脸紧张看向她。“我好像太唠叨了。”
这段日子以来,少爷对她的重视,他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先是强势要求她收下球拍、替她向老爷要求加薪、椅子加坐垫,后来还规定上课时要准备好各式茶点,他不想饿着肚子上课。
不了解少爷的人,可能会信以为真,但他知道那些食物其实是准备给她的。他从小看着少爷长大,这是他第一次见少爷为了一个人,花这么多心思。
只是,少爷什么都不说,眼前这位小姑娘能明白过来吗?
还有老爷那……老爷虽重视少爷,可和事业一比,孰轻孰重还说不准。希望这个家,一切圆圆满满才好。
“一点也不,你是关心你家少爷。”洛华思站在他书房前,等着管家帮自己开门。脑子里转着管家说的话,她的心居然会隐隐泛疼、不舍。
她知道,平常上课时的点心,是他特地请管家帮忙准备的,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她却感觉得出来他很关心自己,而且总是非常体贴的默默做,给人零负担的温暖。
“少爷这一气,连饭都没吃……”管家摇摇头。
虽然书房里头备了不少精致的点心,但少爷是那种正餐一定要吃咸食的人,否则他宁愿饿肚子,打死也不碰甜点。
“不如我进去劝劝他,看看他愿不愿意先吃饭,把上课时间延到八点至十点,陈叔,你觉得如何?”她皱着眉,主动提议。
气归气,不吃饭怎么行。每个人生下来只配备一副身体,年轻时弄坏了,下半辈子还要不要活?
“当然好。”管家双眼闪闪发亮,但才闪了两秒钟,立刻又阴暗下来,“……不知道少爷肯不肯?”
“我尽力试试看。”她朝管家比了一个赞的手势。
管家笑开,替她把莫卓刚的书房门打开,恭敬报告。“少爷,华思来了。”
“嗯。”莫卓刚回头看她一眼,淡淡应了一声。
尽管只是匆匆一撇,她依然将他铁青的面容尽收眼底,看来他心里真的很不痛快呐,少爷脾气重现江湖。
虽然他老是端着一张脸,心里其实很珍惜家人,如果不在乎,他现在也不会这么气。
以前觉得他有些硬梆梆的,现在看他,却有种直率的温柔……说穿了,他不过是个大男孩,个性虽别扭,却有几分可爱。
和管家交换一个眼神,洛华思快步走进去,坐上铺着软垫的椅子,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故意找话和他聊。“今天我们要上跟进出口有关的专有名词和对话。”
“嗯。”又是不轻不重冷冷一哼。
看来他心情真的很不好啊。
“我准备了新的讲义,在这里。”她把讲义放到他面前。
他一声不吭地拿过,脸色阴沉。
“咕噜!”还在思考该要怎么开口跟他说,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她瞠大双眼,一手放到肚子上,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惨了,肯定被他听到了!
“你—”原本心情乌云密布的莫卓刚听见这声响,俊脸怔愣,看看她羞红的脸,又看看她的肚子。刚刚是那里发出声音吧?
“今天公司好多人出入,我忙着招待,午餐和晚餐都还没吃。”她牙一咬,干脆主动开口招了。
这份工作已经做了三个月,虽然只是总机小姐,但也是一份正职,她每天卯足了劲认真工作。
“就一间又小又破的公司,也能让总机小姐忙到没时间吃饭?我看你是不是该换间新公司,认真找个跟法文相关的工作。”听见她没吃饭,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暂且压下胸口微微的心疼,先开骂再说。
看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又听见他气不过的嚷着,洛华思心头缓缓滑过一道暖流。
他关心的人方式虽然有点与众不同,可是心意很真,很能……让人感到温暖。
“虽然只是暂时的正职工作,我也足足找了好几个月,现在工作很不好找,目前只能骑驴找马,我不敢随便辞掉工作。”她垂下眼睫,眼珠子游移数下。“唉,突然好想来一碗我妈煮的清汤面。”
“清汤什么面?”他一愣。
什么鬼东西?
“就是简单的面条下水,放几根青葱、翠绿的青菜,顶多再加上一颗蛋,很简单的味道,每次我想家的时候,最怀念的就是这个。”她嘴里说着,脑子想念着妈妈的味道,嘴边不自觉挂上浅笑。
“那就去煮来吃啊,你会不会煮?”看她想念成这样,不过就碗面,能多难?没多想,他立即脱口而出。“我把管家叫来问问,看家里的厨子会不会,我叫人给你弄来一碗,你等着。”
看着他的反应,她感到好气好笑又好窝心,还没来得及表态,他就行动力十足地站起身,吓得她伸手拉住他手臂,连忙开口。“不要,我不喜欢麻烦管家,他是你的管家,不是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已站起身的莫卓刚,低头,看着她小小白白的手掌,紧抓着自己的麦色手臂,心头一动。她都不晒太阳喔,怎么白成这样!
听见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洛华思的手宛如被火烫到,立即缩回,别开脸,一时半刻竟不敢看向他那双燃着火似的眼睛。“别胡说。”她轻声警告。
自从网球之战后,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少爷就常常不时像刚刚那样,动不动就故意亏自己几句。
先前她总是会很认真的请他别再说这些话,但他全当耳边风,想说的时候,照样荤素不忌,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她尽量不当成一回事,告诉自己,他大概是看她严肃的模样很可笑,才动不动就想戏弄她一下。
可是,渐渐的,她发现他说这些话竟是真心诚意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已偷偷在她心里堆叠起来。
看着她嫣红如霞的双颊,他一扫先前阴霾,霍然笑开。“不如这样好了,你去煮,延一小时上课,你没关系吧?”
“不行。”她抬眼,对着他猛皱眉。
“喂,你这女人会不会太难伺候!”他瞪大双眼,浓眉一皱,眉心之间出现一条不悦的直线,扯开喉咙就想吼。
这样不行,那样不好,简直比他这位少爷还要难伺候!
“我吃东西的时候,你要干么,发呆吗?”洛华思没让他把话说完,管家交代的话,犹在耳边。
陷阱布置完成,下一步是“请君入瓮”。
“谁说我要发呆。”他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你去煮两碗那个什么清水面,我试试看是什么味道。”听她讲成那样,他好奇心都被她勾起来,不吃,心里过不去啊。
“是清汤面。你也要吃?”本来她打算自己吃清汤面,他吃家里厨子煮的东西。他那张专吃山珍海味的嘴,哪吃得下平淡无奇的清汤面?
“怀疑啊?现在就去。”莫卓刚反抓起她的手,不容置疑的冲向厨房。“走啊,我顺便看看你是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