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山庄的后山有座小湖泊,现在正是入夏之际,水温残存着白天日照的温度,到了晚上也不会太冰凉,正适合泡澡。
以往她被冷落时,那些婢女乐得不去伺侯她,而她沐浴时有独处的空间,也方便在身上涂涂抹抹,但自从她开始看诊以来,婢女们却突然规矩起来,受了庄主之命,连沫浴都要殷勤伺侯。
她不想让这些人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一一淫毒去除后,她的肌肤恢复了以往的光滑白皙,面貌也一如当初的纤美动人,不过为了不让人怀疑,她会故意在肌肤涂上一种树汁,使她的肤色偏黄。
这药汁遇水不褪,十分方便,但就像身上贴了一层皮,久了也会积垢,所以每隔几日,她就得把自己洗个干净,然后再将药汁重新涂一遍,这些事,都必须私下一个人做。
为了不让婢女发现,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洗浴了,所以趁夜施展轻功,避过山庄巡卫,直往后山而去。
她把衣服脱了挂在一旁的大槐树枝上,一双裸足踩进水中,湖水残存的白日温度,让她舒服得吁了口气。
她先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最后舒服地泡在水里,仰望着天上的月光,这时候的她,已经将面纱取下,露出真容,洗去树汁的肌肤月照如玉,一头及腰长发在水中漂浮,宛若林中仙子。
她本就生长于山林,爹娘是退隐的江湖人,爹教她武功,娘教她秘药术,同时也会让她明白世俗的礼教,但宁可让她自在地生长于山林,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这才养成她独立的个性。
爹娘虽宠她,对她的教导却也极重视,爹告诫她江湖的险恶、人心的奸诈,并教导她如何避开小人、自保防身。
娘亲则教导她女人的心思、男人的手段,还告诉她,美丽可以成为女人的武器,亦是招来祸患的源头,她遗传了娘亲的美貌,就必须明白红颜薄命的道理,提防美貌被人觊觎。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先前被阎九觊觎美色,差点被他占了身子,好在她逃走了,却也吃足苦头、付出代价,她用贞操,换回一条命。
但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的,她告诉自己,以后她会收起任性,凡事学着低调谦虚,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她闭上眼,让身子放松,轻轻浮在水面上,而她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如同黑色丝绸遮掩着水面下窈窕婀娜的胴体,美得若隐若现。
在这静谧时刻,她享受着静好时光,白日忙碌的疲累让她忍不住小睡片刻,又或许是因为这地方隐密,所以她感到心安。
她小睡了一下,真的,就只是小睡了一下下而已,而且偷偷到这里洗浴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知道这地方很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她感到天上的月光稍暗,或许是被云朵遮住了,她也不以为意,因为一切依然那么安静,只有晚风偶尔拂叶的轻柔,配上几声虫鸣伴奏,直到她感觉到一丝异样,美眸猛地睁开。
这一睁眼,她僵住了。
四周依然静谧,可是在岸边的石上,却多了一道黑影。
那是一个男人,他立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不动如山,只除了被晚风吹起的衣袍,正轻轻飘动着。
这人一双眼正盯住她,那目光很亮,即便在这月亮被云层遮住的夜晚,也能见到他澈亮的目光,精锐如黑暗中闪动的豹眼。
他是段长渊。
“你是谁?”沉稳的语气,无惊无怍,不怒含威。
余小桃在乍见他的那一刻便清醒了,虽然她心中震惊,但是面色保持镇定,没有因为被人见到裸浴而惊慌失声。
她没有想到段长渊会出现,因为休息多日而累积庄务的他,此刻应该还待在书房才对。
难不成他也有偷跑到后山泡澡的喜好
她知道自己很美,肤色如玉,体态妩媚,可是这些似乎对段长渊无用,因为她在这男人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惊艳之色,就连那樱雪容也魅惑不了他,可见这人对美色有足够的定力。
她不敢回答,因为怕他认出自己的声音,所以她不敢出声。
“你是谁?回答我,别让我再问第三次。”
这一次,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缓缓笼罩过来,如一层黑色的网,在等着擒捕这个侵入他地盘的女人。
余小桃把自己的身子更往水里没去,只露出一颗头,这个动作泄漏了她想要隐藏的不安,无巧不巧,那月儿偏偏这时候从云后冒出来,令她的身影在明月照映下,无所遁形。
她突然想到,过去她也曾在溪里诺水洗浴,然后碰到了一个男人,老实说,当时因为天暗,她也不太记得那男人的长相了,只依稀记得那双发亮的眼如火灼,像看到猎物似的盯着她不放。
相比之下,这段长渊的眼神太冷了,冷到她不敢用美人计来混淆他,因为她才不要用了美人计后,结果人家不捧场,还嘲笑她,她不喜欢段长渊的冷嘲不屑,这几个月来,她没少受他的冷漠,她只想离这男人远一些。
他面无表情,她也一样,一双美眸清澈无波,毫无惊羞之色,只是警戒地与他的目光对视,如同一只备战的小动物。
她知道段长渊的警告,如同他说话算话,她若是不回答,他肯定随时会出手缚她。
在他出手攻来的那一刹那,她猛然潜入水里,段长渊伸掌入水,要抓住那企图游走的鱼儿,不过他扑了个空,被她逃了。
徒掌抓空后,一个旋身,他以足点了下水面,最后立于一片叶上。
他轻功了得,目光紧盯水面,水面上留下适才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的,逐渐归于平静,却只是暂时的平静。
他闭耳聆听,运力于耳,像他这样武功修为高的,灵识延伸得更广更深。
叶面上爬过的昆虫、树梢上掉落的叶子,以及水中一丝一毫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而他,更将耳力集中在这片水域中。
一发现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他立刻转身朝那儿扑去,在此同时,另一头的水边,正有个身影悄悄往反方向游去,无声无息地浮出水面,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风云变色,一股力道如风卷残云般袭来,直扑她的潜藏之处。
余小桃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复,不敢力接,赶忙躲开。
破空声中,一句低沉的噪音传来,“好一个声东击西,很聪明,可惜瞒不了我。”
她惊险躲过,料不到骗不过段长渊,而目前她能依仗的便是高明的泅水术和轻功。
段长渊将她逼出了水面,便不再客气,哪里会给她逃跑的机会,掌风挟带着劲气,紧咬她身后,她立即抛出暗器还击。
他身形一转,周身带起的劲风将她射来的暗器全部扫开,双掌一吸,将她困在自己盘旋的劲气里,终抓到这条狡猾的鱼儿,在她转过身来面对他的,他的掌心正打向她胸口,却意识到她一丝不挂,大掌猛然在离她胸口一寸之处停住。
他眉头一拧,这是反射动作,他从不受女色干扰,可是见到她眼中的慌乱时,让他有一时的迟疑。
趁这间不容发的空档,余小桃手指如刀,朝他双目叉去,他惊险躲开,让她再次有了逃走的机会。
段长渊一手再抓来,扣住她的肩膀,她突然出脚攻他,被他及时格挡,手一触及她那修长的美腿时,眉头又是一皱,因为只消他的目光往下,很容易就会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一个迟疑,又给她抢了先机,招招往他要害攻来,而每次他以爪成擒、以拳相应之时,仿佛故意一般,她不是以胸部对着他的拳爪,就是以一双美腿突袭他,让他的拳掌不得不及时收住,却又要同时闪避她专攻要害的招式。
当她试图攻他下盘,往他命根子踢去时,他怒了。
“别以为我不敢下狠手碰你!”
他将她双手制住,反力把她的身子压向自己的胸膛,双腿制住她的下盘,恶狠狠的警告她。
他浑身煞气,她也是,倔强不服输的怒颜,在月光映照下产生的明暗色泽,让她美得惊人,脸上的水滴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而因为适才的猛烈过招,她正喘着气,剧烈起伏的胸口被压在他的胸膛上。
她赤裸的身子被他抱着,不该被看到的地方刚好都被遮住,就算适才两人打斗时,溅起的水花、长发的遮挡,以及明暗阴影,都没让她的身子完全暴露,可那若隐若现的胴体却又美若飞燕,令人惊鸿一瞥中留下无限的遐想。
此刻两人姿态暧昧,但她没有羞愧,一双美眸只是怒瞪着他,像是不服输的小兽。
段长渊瞪着被禁锢在怀中的女子,这样的距离,让他更能清楚打量她。
她适才出的每一招,不是要插他的眼,就是要切他的喉,或是断他的根,可是他知道,她并不想伤他,因为她身上没有杀气,她只是想藉此避开他的追缉乘机逃走。
被禁锢在双臂中的胴体很冰凉,身上的水滴浸湿他的衣,她身上有一种森林的幽香。
他很惊讶,她是怎么进入山庄的?!
从适才的对招中,他知道她的武功不高,这样的身手不该通过庄里的巡卫,必是有人带她进来。
是谁未经允许将她带进来,这已经触犯了庄法,他必须查出来,否则庄里的守卫出了漏洞,会危害整个山庄的安危,这事他绝不允许。
“是谁带你进来的?”
她不肯开口,除了目光与他较劲之外,依然不断挣扎。
他手掌运力,将原本被钳制在身后的手腕,用力一捏,令她痛呼呻吟,原本粉嫩的脸蛋转成了苍白。
“说!否则捏碎你的手骨!”他威胁着。
余小桃痛得眼眶泛红,眼角湿润,却又不肯叫出声,这样的她,不肯示弱反倒令人怜惜,可惜段长渊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男人。
倘若他这么容易受美人所惑,他就不是世人敬重、朝廷权贵也敬畏的段长渊了。
“哼!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一一唔一一”他眉头紧皱,她居然咬他。
他感到颈子一阵火辣,只好一手来到她的脖子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扳开一点距离。这个臭女人居然咬他的脖子,这一咬,力道不轻,怕是流血了。
他冷哼一声,不把这点小伤看在眼里,就当是被蚊子叮了。
“胆子不小,你不肯说,我有办法叫你招一一”突然,他眼前一花,晕眩来得又快又猛,他立即发现不对。
“你对我下药?”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更重了,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对自己下药?可是当瞧见她眼中的得意时,突然恍然大悟。
“你趁咬我时下药?”
他惊怒,料不到她狡猾至此,原来她牙里藏了毒,往他脖子上一咬,毒性发得快,他失策了
他加重握住她脖子的力道,可惜药效来得太猛,一下子抽光他的力气,余小桃赶忙挣脱他的钳制,摸着脖子咳了好几声,真是好险,差点被他掐死,她是下药高手,牙齿里藏了一种特制的迷药,故意咬他的颈子,就是要让药性又快又有效。
她揉着自己的脖子和手腕,上头留下了红印,她往段长渊看了一眼,那家伙正用杀人的目光瞪她。
她冷哼,在他面前走向挂衣服的地方,一一把衣服穿戴好,然后再回头看,呵——那家伙居然还没昏过去,一双眼直直瞪着她。
谁怕谁呀,瞪人她也会,她也狠狠回瞪他,想到之前他对自己的待遇就火大,叫她倒恭桶?这辈子还没有一个男人敢这么对她,加上连日来的辛劳,都拜这男人所赐
新仇加上旧恨,她不扳几城回来就太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