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听完了。从未熬过夜的临江打了小小的呵欠,总算弄懂薛舒晏一直在过的「今天」,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所以你一直跟在她身边,是因为不放心她吗?」
男魂摇头。「我也不知道,从我死掉以后,就一直在她身边了。」临江要是没问起,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要让孙旖旎听到,少不得又要骂上几句「迷糊的蠢鬼」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甘心,或者有什么话想跟她说。」
有吗?其实他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一开始或许有一点点,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好多事没做,再多给他一点时间,说不定真的能够让晏晏接受他……但是后来,看到她那样,他就什么懊恼都没有了,反而希望她能快点忘掉他,好好过日子。真的要他说什么,他也只想让她知道,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所以不要再遗憾,不要再悲伤,他给的回忆是要让她快乐,不是要让她用来断送自己的未来。
「我在想,如果你希望的只是让她跳脱这个像当机一样的时空,说不定旎旎可以帮你。」
「真的吗?我还以为她看不见我。」他知道那个美丽房东很厉害,可是每次看到他都视若无睹地走过去,从没表示过什么。
「她怎么可能看不见!」今年中秋节她来他家烤肉时,还跟他对赌过隔壁院子那缕阴魂不散的男鬼,今晚叹气的次数是双数还是单数咧!
她瞎的只是良心而已,眼睛并没瞎好吗?
「听你这样讲……」樊君雅沈吟了下。「我觉得她没有很大的诚意想帮忙。」要帮早帮了,不会拖到现在才等人开口。
「没关系,我去卢她。」他现在很会卢人了,宁夜和旎旎最后都会答应他。
这没什么好得意的吧……樊君雅脸上黑线掉三条。
「临江,你要睡了吗?」温柔的嗓音传来,朱宁夜掀开窗帘。
「喔,好。」他连忙应声,离开阳台时,不忘拉回窗帘,以唇语补上一句:快回家,我明天再帮你说。
回头,他若无其事地揽住亲亲爱人的腰往床铺走。
「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有吗?你听错了,我是在背〈长恨歌〉,浔阳江头夜送客……」之前知道蔡婆婆一家子的事,让她不自在了好久,现在要是再让她知道他们家隔壁也住了一只鬼……算了,还是别讲好了。
这是〈琵琶行〉
朱宁夜不纠正,也不戳破他蹩脚的谎言,温柔地笑睨他。「住在这里,你开心吗?」
「很好啊。」他想也不想便答。虽然在外面的人眼里,这群人很奇怪,可是他自己本来就是会被归在很奇怪的那一类,在这里,大家都对他很友善,他有朋友,无聊随时都找得到人(或鬼?)说话,每天都过得很愉快。
「嗯,你觉得好就好。睡觉吧。」
屋里头交谈渐歇,男魂叹了口气,不想当偷窥狂,认分地飘回自己家中。
他以前,也很会卢晏晏啊……
那时他的表情就跟临江一样,很得意自己只要缠到最后,对方再不情愿都会答应他。
直到后来他才领悟,不是他卢功一流,而是这个女人疼他,才能任他耍赖,得偿所愿。
「你以为我是神吗?」临江提出要求后,出乎意料地被孙旖旎这句怒吼给轰回来。
「可是……」他委屈地嗫嚅。「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我都说几百遍了,这是她自己决定要这样的,只要她一天不想清醒,她就一天跳不出自己所制造的时空迥圈,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要卢我?」
「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可怜。」
他们很可怜,难道她就是铁石心肠吗?
孙旖旎叹了口气,被他那一脸哀求的表情弄得很没辙,干脆老实告诉他。「我心里比你还要急,可是等不到适当的契机,我也无能为力呀。」
「契机?」意思是,真的有办法?
「我说过,她是因为自身的执念而困住了自己,连带也困住她的情人无法去地府报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这个循环,就像一环扣一环的食物链,如果能敲出一个缺口,形成无法接续的断层,那么我或许就有办法帮助她出来,或者回去。」
「那……要怎么敲?」
「你问我我问谁?」她忍无可忍地飘吼,真当她是神了?
临江被凶得很无辜,摸摸鼻子回家去,把话原封不动带回给隔壁的幽魂。
樊君雅沉默着,久久不说一句话。临江也不打扰他思考,默默退回卧房。
能做的他已经尽力了,要怎么救自己的情人,就看樊君雅自己了。
要怎么让这个循环出现断层,无法再继续?樊君雅思索了一整晚。对于她一整天的行程,每天看着,他已经完全熟透,只要能改变一个环节,这样后面是不是就接续不了了?
他试过清晨抢在她醒来前先想办法撕掉纸条,因为自己办不到,还联合临江爬窗过来,不过完全没有当贼天分的男人差点就从二楼阳台摔下去。
可是没有用。
纸条是存在于她意识当中的物品,因她的认知而存在,撕了仍会出现,如同临江买了三次酱油的悲愤纪录。后来他想过偷走她的手机,但临江打死不肯。身为正直勇敢好青年,岂可为鸡呜狗盗之事?!计划二胎死腹中。
于是他政弦易辙。在11:34的时候,她会接到医院传来的死讯,于是他请临江在十一点半以前拨电话给她,让她的手机占线,这样医院就拨不进去,她就无法在那时获知他的死讯了。
计划三,依然失败。
临江的手机根本拨不进去,距离超出五公尺之后,他们就是处于不同的时空,电话是搭不上线的。
无论他多努力想改变,她一整天的行程仍然如旧,就连夜晚回到家,她也在他房门外喊足了七百二十九声的「君雅」,一次不多,半次不少。
他很泄气,孙旖旎看两人瞎忙了几天仍改变不了什么,凉凉地说:「我早就说过了,这些都是她记忆中的过去,无论你们怎么做,它依然会如此发展,问题不在这些事情,而是最根本的源头!她的执念。」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解开她心里的结,让她认清他早已死去多年的事实?他明白自己是她陷入时空迥圈的关键,解铃还需系铃人,其它人是无能为力的,可是,他又该怎么做?
望着寂静夜里,对房门轻轻喊他名字的薛舒晏,他一声一声地数着,愈见苍凉的音律,让他好想哭。
晏晏,你不要再喊了……
砰!
半掩的房门忽然重重关上,她顿声,他也吓了一跳。
是……他吗?
樊君雅和她都有同样的疑问。他是一只很失败的鬼,什么都不会,刚刚也只是一时激动……
她迟疑了下,扭开门把,一张幸运草书签随风飘落脚边。
自从学会做压花之后,他每找到一个四叶幸运草,就会做成一张书签送给她。
他说,这代表的是信仰、希望、爱情、幸运。他一心想送给她这些,可是如今,她还剩下些什么?爱情,还来不及开始,就夭折了。希望,随着他生命的消逝,她看不见……
信仰……一直以来,他快乐的笑容、追逐着她的那道身影,一直是她赖以为生的重心,如今,少了他追随注视的目光,未来竟是一片茫然……
「君雅……」他一心想给她的,她却一个都没能留住。「对不起、对不起……」他那么努力想要让她幸福,她却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她……哭了?
樊君雅好意外。他死后的两年当中,她一直都没有哭过,因为压抑,也因为无法面对,所以才会演变成如此……
那……她现在愿意面对他的死,释放出心里的悲伤了吗?
「晏晏乖,不要哭……」他坐在她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发,她感觉不到,只是拾起地面上的书签,一径地哭泣……
纸条……没有出现。
樊君雅死瞪着床头,一时间仍无法反应过来,再望向床上兀自酣睡的人儿,他更错愕。
七点、八点、九点……她睡过头了。
像是许久未曾好好睡上一觉,她陷入长长的深眠之中,一路睡了下去。樊君雅怕吵醒她又会陷入可怕的今日迥圈,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而后,他整个人如梦初醒,正要飞奔而出,孙旖旎迎面走来。
「你不用说,我知道。」
她啧啧称奇。还真让他给办到了……
「那……现在我要怎么办?」他呐呐地问。
「你只有两个选择,看是要让她回到过去,还是要拉她回来,趁这个时空缺口,快点做决定。」
没有人能保证,回到过去再重来一次,结局是不是会相同,如果再让她承受一次他的死,说不定她真的会疯掉。又或者,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发展,这是谁都无法预期的。而回来,她要面对的,是孤零零地独自活下去……他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再糟,也糟不过这个了。
这些年,她总是说,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那么倔强,她会放下傲气、抛开别扭的心结,坦然拥抱他……
既然这是她的冀求,那他就陪她再试一次。
他宁愿相信,这是上天给他的另一次机会,去修补她的疚悔,让他有再一次拥抱她的可能……
他相信她,这一次绝对不会再错。
于是,他毅然决然做下决定:「我想回——」
话都还没说完,也没看清她究竟做了什么,眼前一道黑色漩涡便将他卷入。他整个人头晕目眩,最后只剩下一股骂脏话的冲动。
干!是不
用等他回答完的喔?她根本就是自己早就准备好要怎么做,问好玩的了嘛……唔……马的,是要转多久啦?他想止……
好想吐!天和地好像颠倒过来,站都站不稳,晃得他头好晕。
能不能不要再转了!
他生气地挥拳抗议,想挤出胸口翻搅的窒闷感。
「呕!」终于战胜胃部那只捣蛋的怪兽,他整个人松懈地往床上一倒。
薛舒晏简直不敢相信,张大眼死瞪着那只揍了她一拳、又吐她一身酸水,把她弄得灰头土脸后,却瘫在床上径自睡去的醉鬼。
好想揍他……
粉拳握得紧紧的,瞪了半晌,却只是叹一口气,动手脱掉污臭的上衣。
说什么千杯不倒,明明是三杯就挂的人,硬是灌掉一整瓶阿姨酿的梅酒,到底是在逞什么强啊……
身后,一双毛手爬上美背,放肆地摸来摸去。
「樊君雅,你干什么!」不是睡着了吗?
他呵呵傻笑。「晏晏,你好漂亮……」
「叫姊姊!」她徒劳无功地纠正。
「才不要。我跟你说,我家晏晏超厉害的,推甄上市立女中喔,这么开心的事不可以不喝……」
酒精一定侵蚀了神经,他连讲话都大舌头了,含糊不清还硬要讲,听得她好痛苦。
在他持续了一千三百五十字的歌功颂德,直到漂亮又聪明这一句已经重复六次时,她终于决定受够了。
「你能不能闭嘴?」
「我夸我家晏晏关你什么事!」
「……」不要试着和醉鬼讲道理。明明是她上第一女中,他却表现得比她还开心,樊家亲友闻讯后,道贺电话一通通来,最后阿姨索性亲自下厨煮了几道拿手好菜宴请亲友。席间,少不得几句赞美夸扬之辞,再重复说一次:「当初你们决定收养她还真做对了,舒晏那么能干,将来你们对君雅也可以少操点心……」
这句话没有恶意,至少是肯定了她的优秀,但在她听来,其实很悲哀。
在外人眼里,她从被收养的第一天就失去了选择权,如果她表现不好,今天的闲言碎语绝对少不了。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她存在的价值,只为了樊君雅。
她知道不是他的错,可是……就是没有办法不怨怼。
「你凭什么这么开心!」她迁怒地伸手捏他脸颊。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压力却由她来扛,真不公平,气死人了!
他当她在和他玩,扬起被捏得扭曲变形的嘴唇呵呵直笑,伸手抱她。「晏晏、晏晏!」
「叫什么叫!」她伸手推他,无奈他抱得死紧,嘟起歪斜可笑的嘴唇朝她凑了过来。她被他出其不意的举止惊得呆愣住,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他完全不受她木头的反应所影响,完全乐在其中,吸吮得啧啧有声,她不得不怀疑他是把她当田螺在吸。
最后,还得寸进尺地把舌头伸进来喇来喇去……
浑帐!
她火大地推开他,始终没挥出去的那一拳,毫不犹豫地卯上那张仍显青涩却已见俊美雏型的少男脸庞。
一拳,揍得结结实实。
倒回床铺的男孩,没三秒立即传出轻微鼾声,分不清究竟是沈睡还是昏睡,薛舒晏简直傻眼。
他是没痛感神经吗?
火大了一整晚,直到天亮气仍未消,不想看见那个借酒装疯的王八蛋,早早就出门上课去了。即使已确定上第一志愿,她仍会每天去学校。樊君雅一早起来,除了头疼欲裂以外,脸颊隐隐的疼痛也让他疑惑,洗脸照镜子时,只见左颊肿了一块。
下楼时,餐桌上已摆着早餐,以及一颗白煮蛋。他知道那是舒晏准备的,她总是起得最早,先替全家人准备好早餐,妈妈常说她贴心又懂事。
可是有的时候,他会困惑地想,她每天都那么早起来,不会太累吗?尤其是冬天,正常人都会想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一下床吧?
可是她好像真的不会,每天除了准备早餐,还会帮忙做家事,然后还有时间读书考第一名,有时他都觉得,她表现得会不会太完美了一点?
问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强?
她当时笑容的弧度、以及复杂的表情,他怎么也忘不掉。她只轻轻说了一句:「何不食肉糜?」然后说什么都不再开口了。这句话对他来说实在太深奥了,为此,书到用时方恨少的他还卯起来翻书查辞典,因为舒晏对他说的话,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不能问人,最后终于找到这句话的典故及语意。
也就是说,她在隐喻他是晋惠帝,不识人间疾苦吗?
那是他第一次,隐约发觉她似乎并不若表现出来的那么快乐。
后来,他有时候会抢先她起床,帮家人买早餐,不过常常抢不赢她就是了。人都有惰性的嘛,要他天天这么勤奋乖巧实在很难……
餐桌上压了张纸条,只简单写下一行字:
水煮蛋用来敷脸消肿。
所以她其实还是很关心他的嘛!
他家晏晏就是这样,刀子口豆腐心,好可爱。
他得意地嘿嘿笑,很幸福地敷完脸再将那颗爱心水煮蛋吃掉。
「你昨天偷打我勋?」移动的拖把停在一双大脚丫前,她动作顿了下,绕过杵在眼前的人形障碍物,洗完拖把再换拖另外一边。
「理我、理我、理我一下嘛!」阴魂不散的某人非常固执地要缠她,薛舒晏面无表情地回他:「我在拖地。」
「我帮你拖,你回答我咩?」他一手抢过拖把,随意拖两下交差了事,收工!
「樊君雅,你不要干扰我。」她抢回拖把,附送一记冷瞪。
他抖了两下,真的充分接收到她阴毒的后母脸了。
「那你为什么要打我嘛!」早上没有等他就自己先去学校了,回来又一直摆脸色给他看,瞎子也知道她在生气,要是没问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她,他死不瞑目啊!
「你还敢问!」不提还好,一提就满肚子火,她咬牙恨声道:「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吗?」
「不知道。」答得很干脆。
「你、偷、亲、我!」
「啊?」
还啊?这副表情看得她更火。
「那是我的初吻!一辈子就那么一次,你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夺去了,还把舌头伸进来,你知不知道你刚吐过,超级没卫生!有谁的初吻会这么可笑悲凉的……」绝对不能原谅!薛舒晏愈想愈恨,觉得昨晚只打一拳真的太便宜他了,忍不住再补上一拳。
「唔!」樊君雅没闪也没躲,乖乖挨她拳头。
「所以……重点是我不应该吐完后吻你吗?」他听得一知半解。
唔,确实亏很大。
那也是他的初吻耶,他也想花月良宵、灯光美气氛佳呀,结果却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完全忘光光。
薛舒晏一愣。她气他「随随便便」夺去初吻,而不是气夺去她初吻的人是他,所以气的点是粗率。
那些话的解读方式确实是这样。
经他一提,她才惊觉,自己从头至尾,不曾产生初吻毁在他手中的懊恼。
「那下次我一定来来回回刷牙刷十遍再吻,你不要生——唉唷!」猛然遭受攻击,他捂着脚趾头,单脚跳来跳去兼哀号。
「我又哪里说错了嘛?」表情有够哀怨。
「我在拖地,别挡路。」她板着脸,努力不泄漏一丝情绪。
「我拖、我拖,你坐着休息就好。」一辈子从来没想过要做家事的人,也只有讨好她时才会如此乖巧得人疼。
她被按坐在客厅沙发上,手中的拖把被接去,看着那个弯腰认真拖地,一点也不马虎的男孩,本想板着晚娘脸孔,眼底却不由自主流露一丝柔软。他拖得很认真,每一寸地板都不放过,因为知道没拖干净,她等一下还会再拖一遍。
「唷,我儿子这么乖呀,天要下红雨了。」买菜回来的樊母,打趣地调侃了几句,提着菜篮进厨房。
薛舒晏赶紧上前去帮忙挑菜,准备晚餐。
「还是只有你制得住他。」樊母将菜一一摆放进冰箱时,说了这么一句。
洗菜的手一顿,她暗自思索这句话的涵义。
「我没别的意思。君雅这孩子,连我都管不住他,不过他却听你的话,你对他的影响力比什么都还要大,所以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能请你帮阿姨多管教、管教他?这个孩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阿姨,君雅不坏……」她忍不住替他辩解。
「我不是说他坏,我担心的是他没有上进心。」
孩子是她生的,她又怎会不知?君雅这孩子的本性并不顽劣,就是孩子气了点,长不大,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个性固然不算缺点,但那少根筋的性子,将来如何在社会上生存?他没有太大的理想抱负,过一天是一天,不替自己的未来打算,当娘的却会担心呀!无奈他打也打不怕,骂也骂不动,她是真的没辙了。
「如果你做得到,替阿姨多担待些,可以吗?」
阿姨都开口了,她能说不吗?
她点了头,允下这沉重的嘱托。
一句「担待」,能够延伸的范围却很广。
要用什么方式担待?担待到什么程度?谁也没有把话说白。
阿姨交给她这么沉重的担子,她担得起吗?
坦白说,她其实并不讨厌他的个性,虽然痞了些、玩心重了点,但他有人性最原始的真诚,会在她心情不好时,放下身段努力逗她,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将世俗的规范套到他身上,破坏他乐天无忧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