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回到一楼大厅生日宴会的热闹现场,比起一开始时,参加的人好像又多了一点,人们见到纳兰刚下楼,纷纷想要找机会过来攀谈,希望能够藉此拉近一点关系。
韩苍震原本打算退至一旁冷眼观看,可是,这两年来,他俨然已经是纳兰刚继承人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政商两界,几个不怕热脸贴冷冰块的人见到他当然不愿意放弃机会,想尽办法要拖住他说话。
他敛眸冷冷地看着人们努力扮演出来的热络,若非他心里很清楚,还真要以为自己跟这些人很熟稔。
“爹地。”
一道柔软的嗓音引起他的注意,他循声侧眸,看见一名穿着粉橘色小礼服的女孩很努力地钻进人群,悄悄地从纳兰刚与他背后之间的空隙钻了进来。
“你这丫头,这是在做什么?”纳兰刚见到女儿,原本满脸只是敷衍的笑意,在转瞬间变得无比真诚灿烂,“想要跟爹地说话,就派人过来说一声就好了,别跟这些人挤在一块儿,我怕他们争先恐后把你给挤伤了。”
最后两句话,纳兰刚是贴在女儿耳边说的,说完,父女两人相视一笑,十足的默契。
“放心,我没那么娇弱,现在就怕车太太骂我不淑女而已。”纳兰守花眨眨美眸,用很认真的语气与父亲说笑道,“瞧,她现在已经在竖眉毛瞪眼睛了,等会儿你可要帮我跟她说话啊!”
“如果你真要车太太噤声,不应该求我,请苍震去替你说话还比较实在一点,车太太见过他两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半声也不敢多吭呢!”
闻言,纳兰守花眨眨美眸,似乎有些疑惑,她知道韩苍震这个人,不过自始至终就只有初到这家里时见过他一次,那时候她才十七岁,对于他的印象已经很稀薄了,大概就只记得他有一双不太友善的眼眸。
韩苍震站在她的身后,低敛的视线正好看见她盘起的柔软发丝,珍珠与花朵都充满了光泽,还有淡淡的发香在她移动的时候飘进他的鼻息之间。
他心里正觉得这味道十分宜人心脾之时,冷不防地,她的脸儿往他这方向转过来,仰起的美眸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一瞬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半晌没有反应。
纳兰守花没想到他原来就在这么声息相闻的距离之内,她被他那双深沉的眼眸给慑住了,那双眼眸一如她记忆中的不友善,甚至于比从前更加冷淡,可是,她却挪不开目光,心口像是被人给掐住似的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是害怕吗?
就像车太太见了他,连吭气也不敢的情况一样吗?
这时候,几个随从得到了纳兰刚的眼神暗示,过来将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给带开,韩景琦也很清楚他主子的个性,跟着过来帮忙,不片刻,原本被团团围住的三个人终于得到了清静的空间。
“需要我去替你说话吗?”韩苍震开口打破他们之间异样的沉默,“你怕那位车太太吗?其实她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这一点我对她说过了,可惜我这女儿还太嫩,不是车太太的对手。”
“为什么?你根本就不需要去讨她欢心。”他不解地拧起眉心。
“她不是你,苍震。”纳兰刚淡淡地笑着说道:“你那张脸只要不笑就可以吓跑人,你瞧守花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就算真摆起脸色,能有你那张脸吓人程度之万一吗?”
“爹地!”纳兰守花从被慑住的空白中回神,扯了扯父亲的衣袖,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一边扯着,一边不忘瞥向韩苍震,就怕他要用奇怪的眼神瞧她,在她的心里实在不愿意被他瞧轻。
只见他微挑起眉梢,敛眸睨着一阵困窘的红潮从她纤细的颈项蔓延开来,让她就连耳根子都透着红晕,搪瓷似的肌肤更加生色好看。
“如果身为主子还让下人给欺陵到头上来,那只能说是自己活该。”他浑厚的嗓音极轻极淡,没有一丝毫的情感起伏。
纳兰守花震惊地眨巴了下美眸,觉得这男人怎么可以说话如此毫不留情,就不怕伤了人的心吗?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更不需要你插嘴评论!”等到她反应过来之时,这些话已经从她的嘴巴里溜了出来。
纳兰刚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番话,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一直以来她都是柔柔顺顺的,看来韩苍震是踩到她的痛处了!
“是吗?既然如此,应该是不需要我去替你说话了。”韩苍震眸光一敛,表情依旧是莫测高深,“刚叔,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是她。”纳兰刚浅笑地提醒。
“是。”韩苍震再度把视线转回到她身上,“纳兰小姐,祝你生日快乐,韩某先告辞了,再见。”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昂然笔直的步伐一如他给人的感觉,这时,韩景琦注意到主子离去的脚步,回头对着纳兰刚父女点头致意了下,也跟着一道离开。
纳兰守花一直到他的身影消没在大门口,仍旧处于震惊的空白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对他说出那么不客气的话来!
虽然他说话也是半点都没客气,但是,她没必要把他给气走啊!
一瞬间,一个念头,一个冲动,让她想要追出去。
“爹地。”纳兰守花冷不防地拉住父亲的袖子。
“怎么了?还需要什么吗?尽管吩咐下去,今天你是寿星,只要你高兴就好,不要管会花多少钱,知道吗?”
“都够了,那么多的宾客和礼物,够了。”说完,她深吸了口气,像是要为自己即将要说的话做准备,一张鸡蛋般白嫩的脸蛋红扑扑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彷佛有着光亮,“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只要我想要的,你都可以给我的,是不?”
“对,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也是我对你和你母亲的亏欠,说吧!你想要什么?说出来让爹地知道。”
纳兰守花张嘴欲言,却才开口就打住了,她看着父亲期待满足她一切要求的表情,觉得自己的念头既邪恶又可怕。
她想要韩苍震!
她想要那个高傲且目中无人的男子!
“怎么不说话了?”纳兰刚笑看着女儿表情变化得十分迅速的脸蛋,“如果你想说以后不想再见到苍震的话,其实这一点也不难办,反正他经常代我在各地奔波,你能见到他的机会也真的不多。”
“意思是以后不能常见到他吗?”纳兰守花刹那间觉得难受,表情不似松了口气,反倒像是被割落了什么。
“原来……?!”纳兰刚顿了一顿,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不想见他,结果其实刚好是相反,是不?因为太在意,反倒态度不像是平常的自己,才会像刚才一样口不择言,是不?”
一连被父亲道中深藏在心底的话,纳兰守花咬住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
“告诉爹地,你有多想要他呢?能够为了得到这男人而不顾一切吗?”或许是身为父亲的男人,对于女儿喜欢上的男人总不由自主地在意。
虽然只有三年的相处,但是眼前这个流着他心爱女人血液的女孩,无疑地是他的心尖儿,最是需要呵护疼爱。
纳兰守花知道父亲疼爱她,他从来不掩饰这一点,那疼爱的劲儿,彷佛她就算想要星星月亮,他都会摘下来给她。
有时候,被他这样疼爱着,真教人会不由自主地任性起来,似乎就算自己真想要星星月亮,也能够真的得到一样。
她迟疑了好半晌,才启唇幽幽地说道:“不知道,只是当看着他走掉的那一瞬间,我想要追上去,如果在那个时候他说要带我走,我会毫不考虑,我想跟随他的脚步,在那一瞬间,我真的只有这个念头。”
她柔软的嗓音说得很轻很淡,望着韩苍震离去的方向,像是说着梦话般恍惚,但却又是一字一句说得极笃定。
“爹地,这样的念头很疯狂吧!我要他的眼睛只看着我,我要他喜欢我,但是,他甚至没有多想看我一眼……而我却只想着要跟他走。”
“你当然不可以跟他走。”纳兰刚疼爱地抚着女儿柔软的头发,“你是我的女儿,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当然不能跟他走。”
纳兰守花转眸与父亲相视而笑,虽然已经极力地想要展现不在意的样子,却终究难掩眸底的遗憾与失望。
“不要一脸难受的表情,让人瞧了心疼。”纳兰刚看着女儿,摇摇头,“你不许跟他走,但是,爹地会让他来到你的身边,如果你想要他,我就会让你得到他。”
“他是人,不是小猫小狗。”所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送给她呢?
纳兰刚轻笑了声,笑看着眼前女儿那双神似她母亲的眼睛,“相信我,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就会想办法给你弄到手。”
虽然是炎热的夏天,但是位于半山腰上的驯马场却十分凉爽,当微风迎面吹来,总会顺便捎来不远处林子里的凉意。
纳兰守花穿着米白色的合身衬衫,卡其色的马裤,蹬着一双深咖啡色的马靴,将她纤细的身材烘托得修长好看,而同时,韩苍震也是穿着白色的衬衫搭马裤,黑色的马靴,与她看起来是成套的感觉。
他们同时来到这个马场当然不是巧合,而是纳兰刚刻意的安排,理由是他与守花约好了要一起骑马,可是他临时有事不能抽开身,只好请韩苍震代为陪伴,说什么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落单一个人。
纳兰守望花所骑的是她父亲寄养的马匹日月,韩苍震虽然也有马匹寄养在这里,不过他今天主要是来陪她的,由于这马场是纳兰刚所认识的好兄弟,所以马场里大半数的马匹也都是由他们这些熟人所寄养的。
虽然一直以来,纳兰守花就知道父亲有养马,是一匹灰色皮马的马,不过只有在将它白色的毛皮翻开来时,才会看见毛发的底部是灰色的,所以只是远看着它,会以为它是一匹白马,不过,即便她知道,也从未兴起过要学骑马的念头,直到听说韩苍震喜欢骑马,才决定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