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橒示意刘牧葳挂掉电话。
“怎啦?”陆橒好笑的望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刘牧葳。
“傅子新真的向县政府教育局施压,想把你调走?”
“听起来是真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实在太可恶了!”刘牧葳好气愤,“不行,我们不可以这样什么都不做,免得他以为我们真怕了他!”
“别为那种人生气,就算县政府教育局抵挡不住傅子新的施压,把我调到其他地方,只要还是在偏乡服务,做我想做的事情,我都没关系。”
“可是他这样未免太霸道了。”
“姊姊打抱不平的样子好可爱。”
没好气的打了他一拳,“欸,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好好好,说正经的,那我问你,如果我真的被调走了,怎么办?!”
“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那就好啦,有你在我身边,只要有学生需要我,荒山野岭我都去。”话锋一转,他偏头笑盈盈的望着刘牧葳,“欸,姊姊,你不会是在跟我求婚吧?”
“我哪有?”
“明明就有!你自己说啦,我去哪里你就跟我去哪里,这不就是一整个嫁鸡随鸡的概念吗?”
她小脸泛红,娇嗔不依的道:“概念你的头啦!我问你,刚刚你跟你钱子哥在说什么环评?我怎么听不懂?”
“喔,那个啊……你应该知道,胖达的阿祖是来丰镇的大地主吧?”
“这跟环评有啥关系?”
原本是没啥关系的,不过前阵子一直有自称是台北某大财团的人,三番两次的找上胖达的阿祖,希望他能卖出手中的土地,据说是要盖什么渡假村还是观光大饭店之类的。
问题是,老人家根本不想卖祖产啊!对方不死心,一天到晚来骚扰阿祖,胖达的阿祖很困扰,吃不好睡不着,搞得胖达也很不安,来学校的时候随口提起,他也就顺便了解一下,才知道傅子新的京禾企业是整个案子主要的发起者,广新集团也在可能投资的行列中。
陆橒当下就联络了在广新集团工作的宋桧宋桧给他的答覆是,内部评估中,尚未定案。
来丰镇附近,包括来羲、来德一带,确实是风景优美,可是若要开发成大型的观光饭店,势必会对当地的天然美景造成不少冲击。台湾从来就不缺乏开发,甚至可以说是已经被过度开发了,长久下来,财团赚了大钱,可真正的输家永远是居民!所以陆橒当时就想,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些财团以利益为主的过度开发?
宋桧他是信得过的,只要宋桧说尚未定案,那就一定是集团内部意见尚未统合,只要有人能提出不利开发的证据,广新集团的内部就会审慎思考这笔投资,也就很有机会挡下这个案子。
陆橒二话不说,联络了以前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朋友,这些朋友现在都是在环境保护议题上很知名的专家,陆橒邀请他们到来丰镇假旅游之名,低调的做了一趟初步的环评。
当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高中教师,哪里有这样的财力,这中间自然也麻烦了宋拾不少。
宋拾以内部评估为由,派出集团的私人飞机,接送这些专家来台,等完成环评后再低调的把人送走。
现在这份报告资料不只宋拾手上有一份,陆橒也给钱梁裴送了一份去,为的就是希望钱梁裴可以动用他在政界的人脉,挡下这件开发案,好让来丰镇不被财团分食。
他不否认这其中确实掺杂了一些私人情绪——他不是心宽,他只是懒得跟傅子新做拳头上的意气之争,像这种可以让傅子新急得跳脚的事情,他可是很乐意去做呢!
他陆橒是善良,但也不是人人可欺,该出手的时候,他可是不会手软的。
就在陆橒耐心解答刘牧葳的好奇的同时,钱梁裴正对着一旁的宋桧摇了摇手机。
“你都听到了吧,你弟弟就是这脾性,砍人都砍大条的,小拳头他不挥,我真庆幸我是他朋友,不是他敌人。”
“陆橒跟你最亲,你就不能帮我多劝劝?”
“我跟他哪里亲?别讲得我跟他好像有一腿。真要说亲不亲,我跟他有你这个亲哥哥亲吗?”钱梁裴笑说。
“你明明就懂我在说什么,又何必曲解我?”
宋桧真心觉得可惜。陆橒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以他的聪明才智,何愁管理不了一个广新集团?可他偏偏就是不肯,宁可窝在偏乡教他的书。
“这话你都说上百次了,我不是不帮,而是你那个弟弟有多顽固你自己也知道,陆橒想要做的事情,百来个人都拉不住。”
“可我爸是真的希望他能回来接班。”
“接班的事情不是还有你吗?”
“可论能力,我确实不及陆橒,而且我总觉得,陆橒的成就可以更高更好,广新集团就是他的舞台。”
“但这不是他要的舞台啊!”
“梁裴,这次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如果陆橒不只是一个高中老师,傅子新敢这样欺他吗?”
“问题是,傅子新这下也占不着好处啊,这一手环评资料压着,京禾企业要想在来丰镇搞什么渡假村,不先赔半个身家进去我输给你。陆橒的反击能力比你我想像的要好,有时候他只是心善不想作绝,真要出手,也不是不能。”
“这是当然,陆橒虽然不姓宋,但还是我宋家的人,我们宋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还有一点你没说,你们宋家的人还很护短,尤其见不得自家人被欺负。”
“那是。”宋桧笑了笑。
“其实,你应该说服伯父成全陆橒,到偏乡服务这不仅仅是他的梦想,也是他对他外公外婆的一种感念,再说,陆橒做得可是比赚钱更神圣的事情,若是有你和伯父的支持,他肯定很高兴。”
“或许你说的对。”
其实宋桧也不止一次在想,成全陆橒,他是不是会更快乐?再者,只要陆橒快乐,他这个当大哥的又有什么好觉得可惜的呢?
***
“少爷,你可回来了!”管家像是等了他许久似的。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老爷一直在书房等你,说是要你回来立刻去书房见他。”
“发脾气了?”
“这倒没有,就是感觉情绪闷闷的。”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把手边的外套交给管家后,宋桧转身就往书房的方向去。
举手往门上敲了两下——“进来。”威严的嗓音穿透门板。
宋桧推开门,“董……”幡然醒悟过来,现在不是在公司,旋即改口,“爸找我有事?”
宋然放下手中的书籍,抬起头,取下嘴边的烟斗,“去哪了?”
“海燕的陈总请满月酒,我过去致个意。”
挑眉,黑眸迸射着精光,“我以为这件事情你已经交代秘书去走个过场了。”
“爸……”
“还不打算说?真以为你让秘书把报纸藏着掖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宋然神情淡漠的望着大儿子。
“爸,这次是有人故意针对陆橒,想刁难他,陆橒其实是无辜的。”
“教书教到闹上新闻,他能有多无辜?更别说都让人欺到头顶上了,他再无辜也是活该,谁让他无能,连自保也不行!”
“陆橒才不无能,这就是他的反击。”宋桧把关于来丰镇的渡假村投资环评资料递到父亲桌案前。
宋然瞟了宋桧一眼,沉吟须臾,伸手接过资料,慢条斯理的看了起来。
直到阖上手中的资料,宋然都没说话。可宋桧却看到,父亲嘴角明明就微微的勾起,摆明很满意,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
“钱梁裴说了,有了陆橒这手资料压着,京禾企业要想在来丰镇搞什么渡假村,肯定要先赔半个身家进去。”
“对了,那个钱梁裴不是还挺有能耐的,处处关照着陆橒,怎么这次连个傅子新也搞不定?”
“陆橒不让。陆橒说了,反正大城市不缺老师,他顶多是从这个偏乡,踢去另一个偏乡,他还是教他的书。”
“没出息!”
“爸,陆橒真要没出息,就不会有你手上这份资料了,你想,要是我们广新跟着傻傻投资,到时候还怎么抽身?再说,陆橒要真没出息,你还会希望他回来吗?”
宋然没好气的瞪着大儿子。
“爸,这几天看着新闻,我突然有个想法,其实陆橒做的是比赚钱更神圣的事情,现在他拉了那个孩子一把,相信往后那个孩子有了能力,也会去拉别人一把,若是这些孩子能够一个拉一个,背后的社会效应,可不是陆橒回来接班可以达到的,虽然他没回来接班很可惜,可我也真心替这样的陆橒感到很光荣。”
“那个钱梁裴给你洗脑了?”
“不是,他只是随口提起陆橒的外公外婆,当年是怎么把他从坏孩子的行列拉回正途的往事。爸,赚钱人人都可以,可能够有这样的胸怀去扶持弱势,是很不简单的,我们应该要支持陆橒才是。”
宋然虽没吭声,却也没反驳。
“京禾的事情还是要处理。你去安排一下,我要亲自见见那个傅子新。另外,你让钱梁裴也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他说。”
“爸,钱立委也是好意,你……”
“我是能吃了他吗?叫你去你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