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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台南市中心,在日据时代最热闹最繁华,有着银座之称的地方,现在虽然早已没落,但仍有多家大型金融行库在这里开业,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古老优美的建筑,而有着古老历史的台华银行台南分行落脚在这里已经五十多年,复古的行舍数十年如一日,没有附近其它新银行亮丽的外表,却是干净而明亮,每个进来的人听着轻柔的古典乐,心情是愉快的。
银行里,叫号机的声音此起彼落,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和着接电话轻声美妙的女音,年轻面容姣好的女行员带着微笑服务每一位进门的客人,招呼声不绝于耳,一切是这么的美妙和谐,令人心旷神怡。
以上是一楼的存汇部门天天出现的场景,可随着螺旋楼梯走到二楼后,就会发现似乎是走入另一个不怎么美妙的世界,外汇部的电话铃声就像高分贝的噪音般响个不停……
“现在美金汇率是30。881,吴小姐妳确定要敲下去吗?”
“林董,昨天你交代的那笔汇入款已经进来了,现在汇率不好,要不要先放外存?”
“今天到单的信用状有瑕疵,要不要问一下你们老板要不要接受?”
几个说话快到让人觉得她们下一秒就会咬到舌头的行员,还一次夹着两支话筒哩!
再往前走到放款部门,或许你会听到──
“干!拎杯房贷每个月拢有缴,为虾米利率一直这么高,恁银行吃人够够……”穿着夹脚拖的中年男子一边拍着柜台,一边大声怒吼,而柜台里则站着一名面有菜色、一脸无辜的可怜行员。
但这一切吵杂对于正埋首于卷宗,纤细的手指快速飞舞在键盘上的凌依翎来说毫无影响,她只知道今天再不把手中这个案子送出去,她就真的要“跑路”了!
受限于古老行舍空间不足的关系,凌依翎说不上大的办公桌上两侧堆了像山一样高的卷宗,以着一种奇妙的平衡堆栈着,外加桌上再也堆不下而转战地板开始堆起的小山,总让附近的同事离得远远的,害怕路过时不小心打个喷嚏会造成山崩。
大塞车……只能说是大塞车!这手中正经手的卷宗已经在她手边躺了一个星期,一周来她被这卷宗的主人天天打电话来追杀,“我们公司的案件处理得怎样?”、“拜托一下啦,先处理我们公司的好吗?”从每天一通关切电话,到这两天每天两通的绝命连环CALL,让她有着今天非完成不可的压力。
“铃……”桌上的电话响起,凌依翎反射性的抬头往前方玻璃屋看去,接起电话。
死了!她在心里嘀咕了下,看到玻璃屋里的男人正顶着一张屎脸拿着话筒。
“给我进来!”男人命令道。
默默的放下话筒,迅速按下存盘键,凌依翎全身绷得紧紧的走进玻璃屋,“经理。”刻意压低声音,有点怯生生的叫道。
“去把襄理和如娟叫进来。”
照着指示一干人等鱼贯进入经理室,也就是行员们私底下笑称为“玻璃屋”的小隔间,而“玻璃屋里的男人”就是这间分行的老大──陈昌远,年近六十,脸上的皱纹加上满头斑白的发丝,看起就像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砰”的一声,厚厚的卷宗重重的砸在三人眼前,“你们自己看看这张申请书写着什么鬼金额?”
凌依翎拿起那张躺在眼前很无辜的纸张,“八千元整呀……”她念了一次,随即脱口而出心虚的惨叫,羞愧的再也抬不起头,“对不起,是我写错了。”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还好这不是借据,八千万元写成八千元,如果真的放款下去怎么办?到时候发生事情告到法院去,我们稳输的!”陈昌远一开骂便停不下来,严厉的眼光扫向另一人,“你当襄理的就只会盖章吗?还有,妳也是,在审核什么?!”
从经理室传出一连串破口大骂的声音,让原本闹烘烘的二楼瞬间急冻。
坐在外汇部正准备挂上电话的林青舞,转头看向玻璃屋,一眼就看到她最要好的朋友依翎正站在中央让经理指着鼻子狂骂。
好一会儿,三人像战败的公鸡似的垂着头走出来,凌依翎跟在襄理身后,一直到襄理回座后,她深深的向他一鞠躬,“襄理、如娟姊,对不起,害你们被骂了。”
“下次注意一点就好!没事没事,回去工作吧!”襄理说。
一旁被牵连骂得狗血淋头的如娟拍着凌依翎的肩膀,笑了笑,“别在意啦!我们都知道这几天妳搬家,又代理潘大哥的工作,一定是太累了,况且我们也有错,没有检查出来。”
三人相视而笑,很快的收起纷乱的心情,打起精神继续上班。
忙忙碌碌的一天,时针终于走到七的位置,把今天非寄不可的文件装入大信封袋封好后,凌依翎长吐了一口气,舒服的躺靠在椅背上,慵懒的模样与之前的正襟危坐大不相同。
“今天又被骂了,还好吧?”林青舞捧着厚厚的文件走到好友身旁。
“当然啰!我的脸皮正快速增厚中,特别是最近被叫进去骂已经快变成家常便饭了!应该是搬家兴奋过头了才会写错,这几天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到现在还是没有真实感,好像还在作梦呢!”凌依翎一脸陶醉的摇着头,绑成一束的马尾随之摇曳。
她原本不是这么瘦的,原是标准身材的她,从存款部门转战放款部门后体重一路下滑,因此她深深的认为体重减少的幅度和被CALL进玻璃屋的次数是成正比的。
“废话,我要是妳早就飞上天了,至少也请个一星期的休假,每天窝在那间天上掉下来的豪宅快乐的发呆。厚!明明是位置最差的E栋,竟然会变成最赞的A栋顶楼耶!拜托,小花园耶!对了,妳整理好了吗?要不要我今天再去帮忙呀?”和体型偏瘦的凌依翎比较起来,林青舞是属于那种俗称“肉感”的女孩子,还算不上丰腴的瓜子脸,顶着一头细心呵护的大卷公主娃娃头,白皙的脸蛋化着精致的淡妆,明明是一脚快跨进轻熟女的二十九岁,竟让每一个上门的客人都以为她是刚满二十岁的小女生。
“我昨天晚上弄得差不多了,这星期六、日妳要不要来住?这次是真的要请妳来玩的喔!不是叫妳来当苦工的,不过我六、日可能也会待在书房工作,妳要自己找乐子喔!”凌依翎笑吟吟的搭着好友的肩膀,对于这位好友,她有着深深的感谢,因为这个新家算是好友夸张一闹得来的。
“没问题!嗯……这两天妳有遇到隔壁的邻居吗?”林青舞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住在好友隔壁,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新家是由一户分为两户的,到底原本是住了什么人,而对方为什么会同意分割成两户?
“没注意耶!这几天都没有碰到隔壁的,有遇到再跟妳说。今天好累喔!不想加班了,趁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去总局寄个信,晚上请妳去吃顿好料的慰劳慰劳。”凌依翎说。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