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保证很快就破功了,牛牵到北京还是牛,不可能变成猪,本性难移。
两人坐在行进的车子里,脾气火爆的男人再度大喷火。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几乎是用吼的说出这句话一显示他情绪十分激动。
“我要到阳明山的别墅。”那是他们离婚后,他转登记在她名下的房子。
“不是第一句,下一句。”他表情阴沉,明显看得出心情很不悦。
深吸了口气,她尽量放缓语调。“去看奶奶。”
“你奶奶还是我奶奶?”他口气凶恶,好像她只要讲出一句不对的话,他就会马上跳车走人。
“你明知道我是孤儿,我说的奶奶当然是你奶奶。”沈玉梅女士。
“叽——”一声,曳长的煞车声尖锐刺耳,车子倏地停了下来。他拔掉车钥匙往外扔。
“你不晓得她对我做了什么吗?我不见她,今生绝对不见。”
面对金璨阳的任性,风亦菲只感到一阵鼻酸。金家在这世上只剩他们祖孙俩最亲了,他却为了一点小事就跟老人家闹僵,还说这么出令人伤心的决裂话语。
他不懂还有亲人在身边疼爱自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吗?像她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就连想要有个家,也比登天还难,已经好久没人等着她回家。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特,莫非真要等到失去一切了,他才会觉醒吗?
“我不勉强你,我本来就没打算带你来。”说完,她解开安全带步下车。
他不要奶奶,她要。
“等等,你要去哪里?”他吓一跳,一把抓住她来不及收回的细腕。
“从这里到别墅,大概走两个钟头就到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慢慢走,边走边欣赏风景也不错。”以她的脚力应该没问题。
加油!加油!风亦菲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尽量不对前夫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太孩子气了,连一手抚养他长大的奶奶也赌气,全无感念亲育之恩。
“你在逼我……”他咬牙怒视着她。
风亦菲回过头,朝他淡淡一笑。“你晓得奶奶今年几岁了吗?”“关我什么事?”奶奶老是自作土张插手他的事,不顾念别人的感受,在他心里,奶奶是专制的代名词,其他什么都不是。
“七十了,有着一头银白发丝。你认为,她还有多少时间等你去见她?”人生不留遗憾才是圆满,孝顺更要及时。
他静默不语,忿然的眼神看向层层相叠的山峰。
“你不想见她是你的事,但是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请你把手放开,我不想抵达别墅时天色已晚。”她再添一句。“阳明山晚上的治安不太好。”
“你……”他倏地回头,露出又气又恼的神色。“你给我坐好,我送你去。”
真要让她一人摸黑走山路,他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没有钥匙了。”她说的是事实,但表情无辜的像在隐忍什么,一双美目似有笑意。
“我、去、找——”他咬牙切齿,投降了。
金璨阳踩着重重的步伐下车,忿然地在草丛间拨找着,他希望一辈子都找不到那把被他扔出去的该死的钥匙。
蓦地,一双藕白纤手加入翻草的行列。
他一瞧,怒气更盛地将她拖到车旁。“你不晓得蛇都躲在草堆里吗?要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我可救不了你。”他气冲冲地把她丢下,又返回原处找寻钥匙。
看着他认真的背影,风亦菲眼眸微黯。
这个脾气不好但心地柔软的男人不属于她,所以她的爱,只会是他的束缚,他无法回应他相同的爱意。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为了他体贴的举动又动了心绪?他这样做,令她想收回的爱意无法收回,反而又添加了几分,他这可恶之人,却又令人沉迷,就像罂粟一般叫明明有毒,却带着蛊惑,令吸食者越陷越深,终至无可自拔。
在某些小地方他可爱的一面,譬如现在——就让人气他的同时又忍不住爱他。
“找到了。”不一会,金璨阳像找到宝藏的孩子,兴奋地高举手上的钥匙挥动。
“我以为你要找到天黑。”看他得意中带着不甘心,她失笑地戳了他臂膀一下。
“可以继续上路了。”他不理会她的取笑,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
两人重新上路后,车子以正常的时速前进,蜿蜒山路顺坡而行,不远处的住家灯火忽隐忽现,车流量也越来越少,只有少数学子骑着机车上山看夜景,四周的声音渐渐宁静。
越接近别墅,金璨阳的脸色越难看,手握方向盘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整条臂膀隐约可见青筋浮动。
她知道他和奶奶的不和不是一两天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起因就在于做不成金家少奶奶的万雪艳,她的挑拨扬动,使得祖孙俩产生隔阂。
“亦菲,你今天迟了一点,奶奶以为你要爽约了——”听见声响来开门的沈玉梅瞧见从车内走出的驾驶后,忽地噤音,讶异的睁大眼。
“不是我要来看你,只是送她来而已。”金璨阳别扭地别过头。
老人家背过身率先进屋,话音微带哽咽。“都进来吧,我烤了一些饼干,配点茶才不会腻。”
沈玉梅本来住在加拿大,回台湾只是为了看看老朋友和孙子,但因跟孙子的关系闹僵了,不好住他那里,所以打算找间饭店投宿,而一直跟老人家保持联系的风亦菲得知此事,便要她住进自家别墅,一来有佣人照料,二来也方便探望,朋友来访还能顺便留宿。
想想孙媳妇的话也有道理,于是她就这么住下了。
“奶奶,您坐着就好,盘子我来端,烤箱的热度还在,小心点别烫伤手。”
风亦菲进屋后便急着帮忙。让长辈操劳太不应该了,她该早点来的。
“你们……和好了?”沈玉梅看看臭着脸的孙子,又瞧瞧忙着端盘沏茶的孙媳妇,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两人同时在她面前出现呢。
“我们本来就没吵架呀,您也知道阿阳脾气倔,让让他就没事了。”风亦菲怕老人家担心,语气轻快地说着奶奶爱听的话。
“嗯、嗯,没错,夫妻俩要好好相处,别为了点小事呕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往心里搁。”她意指的是孙子前段感情希望孙媳妇别太介怀,要把握未来才好。
“不会的,奶奶,我们都是大人了,您不用替我们操心。您呢,好好保重身体就是儿孙的福气了。”家有老,可是如有宝。
“呵呵,真乖,你们结婚也有好些日子了,什么时候让奶奶抱曾孙啊?”都快十个月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沈玉梅直盯着风亦非平坦的肚皮,语气中不无催促。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晓得小俩口已经离婚了,仍以为他们的婚姻存在着。
不过,也不能怪她毫不知情,孙子金璨阳和她交恶已久,平时也不联络,都各过各的生活了,哪会特地通知老人家这件事。
而风亦菲则是说不出口,她不想令老人家难过。所以刻意不提起此事,她想,等前夫过一段时日再婚后,奶奶自然就会知晓。“奶奶想抱曾孙?”金璨阳精锐黑眸闪动,突然发话,
将近一年没跟自己讲话的孙子居然开口了,沈玉梅欣喜的直点头,“是呀!你们赶快生个,别学人家避孕。”
“那我们今晚就住在别墅吧,我和老婆拼-个给你。”为了跟前妻破镜重圆,他愿意暂时妥协,不去挂怀奶奶曾做了什么。
“什么?”风亦菲显然被前夫的提议吓得不轻,惊叫一声,手一抖,翻了茶杯。
“怎么了?有没有烫到?”金璨阳连忙上前,一把抱起她至水龙头下冲着她被热茶溅到的手背,唇畔跗在她耳边低喃,“这么容易就吓到,你也太没用了。过去几个月我们不知做过多少回了,你还害羞?”
她满脸通红,心口微颤。“我们已经离婚,你不要忘了。”
“谁说离了婚就不能再做夫妻?我对你的身体非常感兴趣。”为证明所言不虚,他在她的脸上轻咬了一口。
她一怔,羞红的脸蛋却同时有着黯然。“那你和万小姐呢?你不娶她了吗?”
不做别人情路上的第三者,是她早有的认知。
“关她什么事?你怎么老扯上她?她和我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恼怒她动不动提到万雪艳,每提一回,就像在提醒他的负心,让他无法坦率说出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
他不悦的脸色,又让她误会了,她以为他爱的是前女友,她根本比不上人家,他是要她知足,别妄想她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最爱……
一个不言爱,一个瞎猜忌,两人始终不同心,在爱与不爱中打转,无法走进对方的心。
心的距离,只有一厘米。但跨不过去也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