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打扮得雍容华贵,看得出年轻时颇有姿色,就是一脸刻薄相损了几分美貌。
喝了口茶后,二太太嫌恶的哼道:「这是什么难喝的茶啊,涩极了,你这里都没有好一点的茶叶吗?」
方浣露也不生气,笑笑地道:「我这里就只有这种茶,请多包涵。二婶和紫鸳今天过来总不会是来喝茶的吧,有什么事吗?」
严紫鸳生得娇俏可人,此时脸红得说不出话,二太太替她说道:「你的手不是很巧吗?对针线活很有一手,礼部侍郎的公子爱看书,是个书痴,你帮紫鸳缝个书袋吧,可得缝个大气一点的图腾,一点都不能马虎,如此一来,紫鸳在赏花会时送给他,侍郎大人的公子就会对紫鸳留下好印象。」
「娘,真的要送吗?」严紫鸳心慌意乱的绞着手。
「害躁什么,那天的赏花会可是有很多官家千金会去,你不是说喜欢礼部侍郎大人的儿子吗?那你得做些什么让他有好感,他才会来提亲,可别争输了别人。」二太太向来强势,对着女儿这么叮嘱道。
「知道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方浣露自然听出是怎么回事,这是要她缝个书袋借花献佛,充当是严紫鸳做的,这不过小事一桩,她无所谓。
「做书袋自然没问题,什么时候要?」
「三天后。」
方浣露面有难色,委婉的道:「这太赶了,至少要五天。」她还有要卖给广福楼的东西要做。
「这可是攸关我们紫鸳的终身大事,你成天待在这院子里能忙什么?三天便够了。」二太太理所当然道,拿起杯子想喝茶,想到这茶苦涩难喝,又搁下了。
翠玉想为主子抱不平,但她一个丫鬟能说什么?
方浣露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是赶不出来,「知道了,我会尽量赶出来。」
「紫鸳,走吧,你还有新衣裳要试呢!」二太太见目的达到便起了身,唤了女儿。
严紫鸳望向方浣露,她应该要感激她的帮忙的,却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毕竟对严紫鸳来说,她是侯府出身的嫡小姐,方浣露只是个身分低贱的贫女,就算嫁进侯府成为侯爷夫人,也是万般比不上她的娇贵。
「我说,人真的只能找门当户对的对象结为连理,像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就和我们侯府门第相当,若是门第相差太多,成亲对象的穷酸味太重,任谁都会受不了,也难怪大堂哥他会抛弃你了。」严紫鸳看似娇娇美美,谈到有好感之人也会害羞,嘴巴却跟她娘一样刻薄不饶人。
「紫鸳对我的事还真关心啊,谢谢你。」方浣露不以为意的一笑,随便她怎么说,反正她也不喜欢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
严紫鸳看她不生气反而向她道谢,闷闷的闭上嘴。
「浣露,你真的辛苦了,等了三年,这一仗也不知打得如何,听说赤蛮人个个有九尺以上,孔武有力,要是你那夫君遭到什么不测就不好了。」二太太一脸同情又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想看她脸上笑容消失的样子。
方浣露知道,二房这一家人都巴不得她的丈夫死在赤蛮人手上,她的丈夫又没有留下子嗣,如此一来,威远侯的爵位便会落在二房的长子身上了。
「我相信夫君他会平安回来的。」方浣露不是为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说话,而是看不惯她们嚣张的态度,她自信的回道。
二太太瞪着她,本想刺激她一番,人家却不痛不痒,她长长吁了口气,咬牙道:「你……记得晚上送炸鸡过来,知道吗?」
「我要吃薯条。」严紫鸳跟着说。
方浣露穿越来后总会嘴馋的做些现代食物吃,炸鸡、薯条是她最常做的,吃过的人都说好吃,这对母女也爱吃得很。
肥死她们好了。方浣露笑咪咪道:「好的,我会差人送过去。」
只要能息事宁人的安抚她们两人,让她耳根清静点远离纷争,为她们多做一些事、送上些吃食讨好她们又何妨?
母女俩闻言心情都变好了,终于愿意移动尊脚离开了。
方浣露送她们离开,想着等会儿要让翠玉来煮她另外买的好茶好好享用,没想到她的婆婆周氏竟在这时候过来了,和二太太各据一方的对峙着。
周氏长得秀气文雅,个头又娇小,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就连生气也端不出个气势来,瞧这情况,二太太肯定会先放话挑衅,周氏定会吵输。
正当方浣露思考着等会儿如何化解争吵时,她竟看到婆婆朝二太太和颜悦色的笑开了。
「刚刚我收到笙儿的家书了,说是他助康王大败赤蛮,赤蛮投降了,也签下和平条约,现在他正要返国进宫面圣。」
这是何等的好消息,威远侯可说是凯旋而归,二太太和严紫鸳却都铁青了脸。
周氏越过她们,走上前握住方浣露的双手,欣慰的道:「浣露,笙儿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终于苦尽甘来了。」
方浣露感受到周氏的喜悦,而她听到这个消息也真的很高兴,高兴得快飞上天了,虽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终于可以和他和离了。
两旁伫立着大树的宽敞大道上,有一队长达数十辆的马车队伍,一辆接一辆,绵延成一排缓缓行进着。
这是助康王攻打赤蛮有功的威远侯的马车,在刚进皇城时他受到百姓欢迎的程度可不亚于领兵打仗的康王,人人都在谈论他是如何善用兵法将赤蛮打得节节败退,又助康王擒住赤蛮王,称赞他是如何的年少有为,不输已逝世的前任威远侯。
而威远侯进宫面圣,在皇宫里受了几天招待后,现在正载着皇上赐下的满满金银珠宝,风风光光的往位于京城西边的临川县的威远侯府的方向前进。
为首的马车最是豪华,里头坐的是正是威远侯严笙。
此时,远离了皇城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群,严笙终于得以不受打扰的看书册,他一手握书,视线垂落在书页上,即便马车有点小颠簸,也不动如山。
他的小厮兼护卫阿齐就这么看着这一幕久久,在心里赞叹着侯爷这俊美的脸庞、这身优雅的气质,以及沉稳内敛的性情,宛如谪仙一般,不管看了几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三年前,侯爷不只身体孱弱,还是个娇生惯养的任性性子,不喜老太君帮他找的冲喜新娘,竟在假装听话的拜完堂后,偷偷带着他和几个护卫离家出走了。
当时他怕主子出事只得跟着,果然在途中出了大事,遇到盗匪不过是小事,是侯爷突然脸色青紫的倒下,众人正惊慌失措,幸好侯爷被路过的康王所救,他们这才知侯爷身中剧毒,再晚一步就要归西了。
但侯爷在解完毒后却也记忆全失,什么都不记得,就连个性也跟着大变,变得沉稳成熟不说,气质也迥然不同,多了分优雅贵气,此后脸上更总是挂着和煦温柔的笑,俨然像换了个人。
阿齐在最初对此是饱受惊吓的,就连侯爷成为康王的军师这事,也让他无法想像,但他想,或许是因为侯爷走了一遍鬼门关,个性才变得这般沉稳吧,加上侯爷本身资质不差,只是过去没有好好学习,现在遇上康王,许是从康王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才会开窍似的精通起各种兵法,总之,侯爷身体变得健康,能有今日成就、能受到康王重用助他打胜仗,又受到皇上召见,都是好事。
「侯爷,要喝点酒吗?离府邸还有一段路,您看书累了可以先阖眼歇一下。」阿齐提议道,还拿了小杯子倒了酒。
严笙放下手上的册子,接过酒,轻啜一口,「好酒。」
「这可是从宫里带回来的,自然好喝。」阿齐回道:「侯爷还要一杯吗?」
「不了。」严笙回绝,但他也没阖上眼休息,就这么睁着一双晶亮的黑眸,不知在思忖什么。
阿齐至今仍然不习惯变得这么高深莫测的主子,下意识屏住呼吸,突然,他见主子的目光望向他,赶紧开口,「侯爷,有什么事吗?」
严笙缓缓启唇道:「我的妻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齐知道侯爷连娶进门的夫人都忘了,这还是第一次问起夫人的事,他回答道:「侯爷夫人看起来很娇小,皮肤很白,说话很小声,有点怕人,不太敢跟侯爷说话……」
事实上他也不记得夫人的长相了,在侯爷成亲前,他只随着侯爷匆匆见过她一面,又随着侯爷气冲冲的离家,只有依稀的一点印象。
「是吗?」严笙微蹙起眉宇,听起来是个个性懦弱胆小的女人。
阿齐还是难得见他蹙眉,就连在打仗苦思计策时也不见侯爷蹙一下眉,看来,不管以前或现在,侯爷都一样不喜欢夫人,也是,被强迫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还是个身分低贱配不上侯爷的贫女,侯爷怎能接受?
「侯爷,已经拖上好几天了,不能再拖了……老太君盼着您回去呢。」他提醒的道。
侯爷明明可以只在皇宫待上二日,就找个理由离宫返回府邸的,他却不拒绝皇上和康王的连番挽留,顺势多待了好几日,看来是真的不想见到那等了他三年之久的夫人。
「说的也是。」严笙轻轻一叹,他确实无法逃避那个他连脸孔都陌生的女人,而且他这趟回去,也有一件事要办,想必不会太无聊。
他半眯着眼眸道:「阿齐,回府后帮我盯着周遭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我十岁时就对我下毒,更下了长达十二年的人,只可能是我身边的人,这次我回去,那个人看我好好的,肯定会再伺机而动。」
「到底是谁会对侯爷做出这种残忍的事?」阿齐光想就觉得可怕,他和侯爷是一块长大的,在十岁前侯爷的身子虽然虚弱了点,但大夫说只要好好养养,过个两年身体自然会健壮起来,没想到侯爷十岁过后身体依然孱弱,时常染上风寒,连大夫都百思不解,只能当他天生体质差。
直到三年前侯爷离家出走时毒发倒下,他们才知侯爷长年来中了一种叫蔓碧花的慢性毒,身体才会孱弱多病,初期症状就和得了风寒差不多,然而随时间过去,身子会越来越虚弱,五脏六腑会慢慢衰竭而死,让人不易察觉是中毒。
「大概是跟我爹娘有仇之人,怎么说都是从我十岁起就布局想毒杀我了,而会做出这种事,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除掉我,好得到威远侯的爵位,毕竟这是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你说是吧?」严笙噙起笑朝他问道。
侯爷这是说,是自家人要害他吗?
阿齐看着主子如春风般的笑容,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