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被闻镇送回家,海家珍带着一身羊肉火锅香气,一路上身边男人浓烈的阳刚气息不断干扰她的理性……按照正常套路说,回到家的她,应该会整夜不断反覆回味咀嚼着和这个男人晚上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在苦恼烦躁警戒和心头小鹿乱撞中徘徊。
但是一打开家门,一股不祥的预感(味道),扑面而来——
粉圆尿在沙发床上了!
猫很会憋尿,而且猫砂盆明明是干净的,就因为她早上岀门太匆忙,倒的猫粮分量少了点,本以为下班回来再补充就好,结果她把这件事忘了。
然后粉圆就给她来一记「猫的报复」!
「粉圆!」她气急败坏的怒吼,对睁着圆滚滚呆萌无辜猫眼的粉圆来说一点杀伤力也无。
「喵。」粉圆蹲在沙发床另外一处干净的角落,尾巴慢吞吞地拍打着地板。
「你真的……」光是想到大半夜的还要换被单洗被单,她都快喷泪了,气呼呼地道:「马麻不就晚一点点回家吗?用得着这样对付我?你这个礼拜的罐罐都 没有了!没有了!」
「喵?」
不要以为她听不出那声尾音扬起的「喵」中,透着一股浓浓的装傻疑惑。
喵的咧!海家珍也知道自己根本是色厉内荏,骂完了还不是得乖乖认命的收拾起来,直到那股子猫尿特有的酸臭味终于消失在更换一新干爽无比的沙发床上,她把脏掉的沙发床罩、被单、保洁垫和消毒洗洁剂一起丢进洗衣机里,这才精疲力尽地去洗澡。
等到在小阳台晾好清洗完的床罩等物后,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
「妈呀,真是要了老娘的老命……」她腰酸背痛地爬上了宽大的沙发床,一头埋进香软的枕头就立时睡着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睡眠不足的海家珍顶着一副残花败柳……嗯,是勉强被淡妆掩饰住的黑眼圈和憔悴的脸色,呵欠连天地走出家门巷子口时,忽地一愣。
「早安。」窄小老旧的巷子口外停着辆帅气豪迈的眼镜蛇跑车,不过这次是银色的,不变的是身穿黑色套T飞行外套和牛仔裤的高大男人。
她心脏又漏跳了一拍,努力吞咽下小惊喜的嘴角上扬冲动,神色自若地道:「你……来接我?」
「喜欢吗?」闻镇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挺拔,笑容闪闪发亮。
这真是太犯规了。
她下意识捂着心口处,克制那跳得乱七八糟的怦怦怦,喃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戒急用忍啊啊啊!」
「昨晚没睡好?」他微俯下身,低头凝视着她关切问。
她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醇厚的男人味,透着沐浴过的清爽气息,没有辛晓琪歌里「淡淡菸草的味道」,却很干净深沉诱人。
温馨接送情什么的,太容易让女人陷入自己是被捧在手掌心上宠爱的错觉了。
但是,当现实摘下浪漫的面具露出本来德行的时候,前面有多感动,后面就有多感慨。
追求期,女人是住在荆棘玫瑰高塔上等待拯救的美丽公主,男人是身骑白马披荆斩棘而来的英俊王子,爱情的滤镜自动让所有男女攻防时的暧昧忐忑点滴,美得像一场情人节电影。
交往期,女人是传说中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小东西,男人是歌词中那个「留在身边讨厌、没有又挂念」的臭男人,如同搭上了一班让人尖叫又欢笑,既刺激又紧张的云霄飞车,无论下不下车都舍不得。
可等到结了婚以后,有的女人成了男人家里的那锅热腾腾白米饭,是挺管饱挺重要的,但是外面的义大利面、日式料理也很好吃啊对不对?于是就开始看老婆不顺眼了,上至地板没扫干净下至小孩补习迟到,通通都可以是拿来被检讨的理由。
而有的男人婚后则是变成女人眼中的提款机,长期饭票,无敌工具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那还不使劲的折腾吗?每天没说三遍老婆我爱你,所有交往、生日、订婚、结婚纪念日没送花送礼物就是罪该万死……
——妈的,我还真负面!
海家珍揉了揉眉心,忍不住乱七八糟文青了一把地感叹嘀咕。「我的外表还年轻,但我的心已经老了。」
论泼自己冷水的本事,她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闻镇忍笑看着这个不自觉又开始思绪发散乱飘的女人,尽管眼窝带着缺觉的淡青色,白皙娟秀的脸蛋还是干净得像一簇刚摘下的小茉莉,让人想放在鼻尖深深嗅闻一口气,而后一口吃掉,咀嚼出满腔甜香!
……自从遇到她,他好像越来越有往「变态」方向发展的趋势,咳。
「要不要先上车?」闻镇低沉地笑问。
「呃,喔,好啊,谢谢。」海家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但是倒也没有矫情的口口声声喊着要独立自主去搭捷运,才不屑被接送呢。
嗯,她果然不是好天真好善良好不做作的偶像剧女主角。
但高大健硕的闻镇却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主角范儿,阳刚性感,举手投足间有种洒脱不羁和军人的剽悍,又流露出骨子里良好教养的底蕴。
她强忍着想googIe他身家背景资料的冲动,觉得自己目前既然把他设定成饭友,就别因为好奇而想深入了解他这个人……这不是更矫情吗?
好烦呢,饭友太出色,偏她又不想交男朋友……
这样说出去应该会被一堆女人打死吧,可是这确实就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啊!
他就是个巨型台风,带来的除了令人心荡神驰的刺激与惊艳外,更多的是一团鸡飞狗跳拔树走山的大麻烦。
但她只想过安逸的、稳定的、懒散的,甚至是不求上进的简单生活。
「怎么我总感觉到你正在想一些非常不利于我追求你的念头?」察言观色敏锐如雷达的闻镇浓眉微挑,语气里有一丝小委屈。
海家珍闻言,心虚地抖了一下,不过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不是说好了只当饭友的吗?」
「昨晚你没说服我。」
「但你也没说服我。」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几秒,后来还是闻镇笑了出来,深邃黑眸带着宠溺愉悦地「大胆」摸了摸她的头。
「不答应是你的权利,追求你是我的福利,乖。」
闻先生……你真的很会喔!
她脸微微发烫,忙又收束万万不该乱荡漾的心神,「反正我现在觉得当饭友挺好的,趁早把话讲清楚也不会两相耽误,这年头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浪费谁的时间都该被马踢」
他又笑了起来,笑声浑厚又充满着令人难以抵挡的性感。
「笑,笑屁啊!」她背脊窜过无关生理的酥麻感,觉得小心肝都在颤抖,努力跟祸国殃民的美色(?)对抗。
而且他这种「不管你怎么说,朕就是觉得你是个可爱的小东西」的强大笑容与魅力,简直是严重犯规一万点好吗?
她活脱脱像是被屠龙刀霍霍「伺候」的小鸡崽,人设戏份原本只是路过打酱油的,却莫名其妙被迫对上了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大魔王……
头好痛。
她的头痛连闻镇贴心买的欧式私厨丰盛早餐都无法完全治癒……唔,不过胃倒是成功的被满足了。
喝完最后一口外带的手工现磨咖啡,心情异常矛盾的海家珍叹了口气,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旁边忽地一阵香风袭来。
「家珍姊!」
邻桌的同事正起身要去传真资料,给了她一个「同情你」的眼神,海家珍则是已有预感的冷静回头。「早安,你们部门今天不用开早会吗?」
许丽阳今天依然是粉嫩嫩的桃红洋装,雪白玉颈系了条蒂芬妮的小钻项錬,完美精致的裸妆再度呈现出青春无敌,但脸上那抹掩饰不住的刺探和艳羡之色,大大破坏了她的娇俏天真设定。
「家珍姊,昨天那个是你朋友吧?我记得你说过你现在没有男朋友。」许丽阳显然看不出什么叫做礼貌的疏远,就想挨到她身上搂住手臂,一副「咱俩是好闺密你有秘密可不能不跟我说喔」的甜腻感。「你朋友真的好man……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有型的男生,而且他好高啊,最少有一百九十公分吧?他是你大学同学吗?嗯,可是看起来不大像耶,他一看就是个身经百战、历经沧桑,有故事的男人。」
海家珍表情有点古怪,丽阳同事每每都能够刷新她的……这叫底限吗?
「你该不会想叫我介绍给你认识吧?」
许丽阳娇羞了起来。「哎呀,人家又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
「不是啊?那我就放心了。」她打断许丽阳后面的话,笑咪咪道:「丽阳,你要不要先回你办公室去忙?我还有好几个客户电话要打,免得等一下经理进来看见,还以为我也一样在摸鱼呢!」
许丽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可怜兮兮地咬着下唇,一副深受伤害和打击的样子。「家珍姊,你是不是也跟她们一样不喜欢我?」
——您老这是穿越回昨天了吗?就这么想要听到残酷的实话吗?
海家珍这一刻终于能够理解,跟永远沉溺在自己的剧本、摄影棚、人物设定里的人沟通有多费劲了。
这种人完全活在自己建构的世界中,完全没有在管别人在讲什么,还有现实生活在发生什么……
什么叫传说中的滚刀肉?这就是传说中的滚刀肉!
她不得不佩服起全公司的女性同胞,不曾一个控制不住把丽阳同事拖进洗手间压在地板上胖揍一顿,可见得大家的国民素质和文明涵养有多高。
「丽阳,专心工作去吧!」她没有正面回答这句问话,反正说了只会增加丽阳同事的「戏份和台词」,不如就一切公事公办。「工作带来薪水,薪水使我们快乐,其他的都不重要,去吧去吧。」
话说完,她无视许丽阳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拿起电话就开始跟客户搏感情(进行攻防战)。
当然,她也没有理会同办公室其他舍不得美人嘤嘤嘤,而埋怨偷瞪自己的男同事。
瞪就瞪,反正他们也就只能偷瞪了。
许丽阳还是在男同事们那边获得心灵上的安慰,最后不忘「忍辱负重」泪光楚楚地对她说:「家珍姊,虽然你误会我,但我不会生你的气的,日久见人心,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希望我们还是永远的好朋友。」
海家珍:「……」
「她怎么就盯上你了?」从办公室另一头传真机回来的同事问。
「对啊,我也很想知道。」她喃喃苦笑,今晚回家前是不是应该先准备一把盐米往自己身上摔一摔除秽?
如果有月光宝盒的话,她真想大喊一声「般若波罗蜜」,然后就可以回到那天的办公室,狠狠甩自己两个耳光,阻止自己答应陪丽阳同事去见网友。
就是从那一刻起,丽阳同事不知怎地就认定自己是她的好、姊、妹……海家珍咬牙切齿地想。
然后还连锁反应惹来了那么大的一只……闻镇。
然后然后还得一整个礼拜的晚餐面对这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猛男,努力抑制自己的女性贺尔蒙、雌激素、啥啥乱七八糟的,别因生物的本能而被鲜艳轶丽阳刚的雄性动物吸引。
这纯粹是野性的呼唤和理性之间的激烈搏斗啊!
正如明明知道顶级丝滑香醇浓厚的黑巧克力魔鬼蛋糕有多诱人,可心知肚明这一大颗吃下肚去就会热量狂飙到爆表,最后导致体重计上出现自己不敢面对的可怕数字。
「没关系,我只要撑过这个礼拜就好了。」海家珍自言自语自我鼓舞。
就剩六天了,加油!
然后她就能回归到上班、下班、追剧、看小说、担粉圆的正常安和乐利生活了。
下班时分,许丽阳没能成功拦截到海家珍,海家珍不知道这是某人暗中连摆脱追踪的反恐小技巧都用上了的结果,但是她匆匆忙忙上跑车的时候,还是四下张望了一下,搞得好像在做贼。
怪了,她到底心虚个什么鬼啊?
她没看见许丽阳的身影,松了口气之余转头瞥向驾驶座上的闻镇,却发现他换了件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裤,一身沐浴过后的清爽醇厚男人体息,在狭窄的车内空间荡漾开来。
咦?这家伙是又刮了一次胡子吗?
「今天开了一上午的会议,下午又和几个小子练了两场。」他低声笑道,有意无意地跟她汇报行程。「怕满身臭汗熏坏你,所以刚刚在公司冲了个澡。」
「呃,我又没有问,」她一顿。「不对,干嘛跟我说这个啊?」
「你呢?」他黑眸闪闪,兴味盎然。
她脸上戒备之色更深,「我怎样?」
「今天上班还好吗?」
海家珍强忍着跟他抱怨丽阳同事又发神经的冲动,呑了口口水,口是心非道:「挺好的。」
「晚上想吃什么?」他不忙着发动引擎,柔声问。
她清了清喉咙。「这附近有一间面店还不……」
「想草草吃顿饭就把我打发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怎么……会呢?」她干笑。
果然是大草原上机警、多疑、敏捷的小黑足猫啊!
闻镇眼底笑意浓厚,偏偏自己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太好了,我就想着如果你没有特别想吃什么的话,就带你去一家我相熟的酒家菜私房馆子。老老板吴老爷子是当年北投酒家菜界的第一把交椅,不过近几年已经很少亲自下厨,通常交给两个儿子掌勺,口味还是十分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