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海家珍才起床刷牙洗脸完,桌上已经摆着热腾腾的一锅地瓜稀饭和烤得金黄喷香的飞鱼干,煎荷包蛋淋上一点酱油,还有一小碟老爸从兰屿带来的腌酱菜。
唔,好幸福。
她满脸感动地迫不及待抱了两个碗到桌边,看着老爸——
「阿爸,我支持您住到过年才回去。」
「好喔好喔!」海冬勇得意洋洋地哼哼。「也让你妈妈知道,我还是很有人气的,我还有宝贝女儿可以投靠,她不稀罕我这个老公,我们家阿珍仔可稀罕我这个阿爸了!」
海家珍一怔,吞了口口水。
等等,她只是单纯做一下情感表达,并没有要上升到政治立场的站队啊!
「昨晚我打电话给你阿水叔,他说早上要从桃园开车来载我去大溪老街玩,你要不要吃大溪豆干?阿爸帮你买回来。」海冬勇眉开眼笑地道,「中午说要去石门水库吃活鱼三吃,如果你不是要上班,阿爸就揪你一起去了。」
看阿爸这副放飞自我的欢快模样,哪里像是跟老婆吵架?根本是小朋友逮到机会跑出来远足吧?
她忍住笑。「咳,阿爸,你多吃多玩一点,帮我买几包沙茶口味的酒豆干回来就好,我们晚上看电视配茶吃。」
原来她吃货的本性就是遗传到阿爸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包在阿爸身上。」海冬勇突然想起,又起身去翻了翻自己的旅行袋,掏出一大袋真空包装的飞鱼干。「对了,阿爸这次有带咱们家自己晒的飞鱼干,给你拿去送长官同事朋友连络一下感情,这个健康又好吃,纯天然捏,那个抹上去的海盐还是你妈妈跟我晒的喔。」
啧啧,听听语气里这晒恩爱的味道啊……海家珍早餐还没开吃就先被喂了一把狗粮。
看来别说住到过年,她怀疑阿爸能撑到这个礼拜天就已经偷笑了。
吃完早餐,海家珍拎着那一袋私房飞鱼干出门,走到巷口的时候她本能心脏重重一跳——
而巷口空荡荡,没有熟悉的人和车。
她说不上来松口气还是别的什么,但脚步一顿后,又随即坚定地往前走。
这样很好,对他和对自己都是。
不可能适合做夫妻,又不能单纯当朋友,那么就不用虚掷岁月去互相牵绊一段注定会受伤的关系。
捷运上,海家珍幸运地有位子坐,她盯着怀里那袋真空包装的飞鱼干良久,心里犹豫挣扎好半天。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感谢闻镇曾经带她去吃了两顿这么美味丰盛的晚餐,也让她感受到两家不同餐馆的传奇和故事,度过了很美好有趣的两个吃聊夜晚。
这年头曾经能有个在一起时,会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的朋友,何其太难。
唉,所以……买卖不成仁义在吧?
海家珍最后还是在出捷运站前,在里面的转角咖啡馆点了杯咖啡,坐在小圆桌边,掏出笔记本撕了张下来,匆匆写了几行字,而后摺叠起来放进了那袋私房飞鱼干里。
一到公司大门前,她看到对自己睁大双眼的大江,还没等他嚷嚷什么,就把那袋真空包装飞鱼干全塞了过去。
「帮我转交给你老板,谢谢啊。」
大江又惊又喜。「家珍小姐」
「咳,」她清了清喉咙。「别多想,就只是给他的谢礼,也谢谢你帮我这个忙。」
「家珍小姐,不如还是你自己拿给我老板,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好吗?」大江脑子灵光一闪,满眼期盼。
「不好。」她微笑,毫不考虑地打枪。
「呜,家珍小姐不要酱啦……你都不知道昨天我们老大回到公司那个脸……好可怕……」大江一脸哭唧唧。「我上次跟你聊天不小心说溜嘴,拆穿了老大这个老板的身分,我都没敢让他知道,然后昨天我又大嘴巴讲了你的事,害你们吵架我都想自尽以谢天下了呜呜呜。」
海家珍又好气又好笑。「大江同学,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说到身分泄漏这回事,那是在闻镇去克罗埃西亚出差不知道是第几天吧,大江有可能是怕她时间久了,把闻某人给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每天她上下班经过岗哨(?)的时候,只要是他当班,就会有意无意地帮忙刷刷存在感,然后这么一刷二刷三刷的,就让闻镇露馅了。
在得知闻镇居然身分如此……显赫的当下,她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感,也更加坚定了跟这种人只单纯当饭友最安全。
既然无所求也无所谓,那么身分贵不贵重,豪不豪门,都是他家的事,她也不用有什么压力。
习惯了一人饱全家不饿的小资生活,海家珍很快就将他「身分非同小可」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就是有必要这么夸张!」大江哭丧着脸对着她。
「算了,那我也不让你为难了。」她朝他伸手。「没关系,我再自己请快递送好了。」
收件地址和送件地址就在同一栋办公大楼,快递公司收到她这件订单,可能会以为遇到钱太多的神经病了吧?
「不不不!我来我来!」大江抱紧了怀里的飞鱼干。
她回以微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包水果口味的棒棒糖递给他。「谢礼。」
「不用不用……」
「客气啥呀,拿去!」
大江眨巴着眼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那头,低头看了怀里的那袋「礼物」,兴奋了起来。
好消息好消息啊!
五分钟后,那袋飞鱼干已经被恭恭敬敬地摆放在闻镇的办公桌上。
而一大早就到公司专属的拳击场痛快地打了一场的闻镇冲完澡后,换上黑色军式运动服,冷峻阳刚的脸庞显得深沉肃然,缓步自专属休息室走向办公室,修长大手迅速输入一连串要求,给手机彼端那位欧洲皇室特约珠宝设计师。
要使用Fancy Vivid Yellow(艳彩黄)等级的珍贵黄钻,搭配极为稀少的戈壁墨玉……他希望这条项錬独树一帜、天下无双,设计风格是简洁中透着精灵,细致里带着洒脱的味道。
他从昨天下午沉郁到了今天早上的脸色,渐渐温柔回暖起来,想起了这份礼物的「主人」,嘴角也不禁高高上扬。
唉,怎么办?
明明被打枪、被发好人卡了,但他只要一想到家珍小姐,心脏就像泡在了由野莓果和蜂蜜酿成的南法农家私房酒里一样,一阵阵抵挡不住的酸甜柔软醺然……就是不争气的喜欢,就是没骨气的发晕。
这是命中的劫数吧!
闻镇叹了一口气,可就连叹气都觉得隐隐的高兴。
他活到三十几岁以来,还从没有尝过这种忽喜忽忧、患得患失的滋味,这感觉太他妈的……奇妙了。
闻镇现在有点后悔,当年太早嘲笑阿定和老颂了,原来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再精明的男人都会石一尢掉。
原来,能冷静理智置身事外,也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一个人……
他目光一凝,蹙眉看向自己桌上那包物事——这什么?
闻镇打开了袋子,一头雾水地发现是一包包真空包装的飞鱼干……等等,飞鱼……
他强抑狂喜,小心翼翼地将真空包装的飞鱼干一包包取出,叠放在右手边那一堆总价值过亿的合约书上,终于在里头发现了一张纸,上头娟秀又自成风骨的笔迹简短地写着——
闻镇:
谢谢你,曾经一起当饭友的日子很开心,祝福你以后能收获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
海家珍
闻镇简直被气笑了,可紧盯着纸条的一双锐利鹰眸却更加亮得惊人。
「……晚了。」半晌后,他低声开口,「光祝福我没意思,得跟我一起幸福才有诚意啊,家珍小姐。」
他已经决定把海家的家珍,变成他闻家的家珍,所以无论从她手上发出再多张的好人卡,在他这边都只会做无效认定。
闻镇眸中又燃起熊熊斗志,笑得意味深长。
话说,这些看起来明显不是市售真空包装的飞鱼干……
他敏锐地嗅闻到了什么苗头,心念一动。
海家珍赶在八点五十五分打卡,跟邻桌同事互道一声早安,才刚坐下来打开电脑,登入公司的物流管理系统,就听到喀喀喀高跟鞋急促快步而来的刺耳声。
这脚步声熟悉的让人心惊……
几乎是全办公室所有同仁瞬间屏气凝神绷紧神经,战战兢兢地埋首桌案前表示自己很忙很忙很忙,连一秒都不曾也不敢浪费公司的时间和金钱。
这一切老练本能的快速反应都因为怪兽……欸,是经理来了!
「海家珍!」邵经理停在她面前,一大早就全妆打扮的风韵犹存脸庞此刻却难掩岁月和尖酸刻薄的痕迹,怒斥道:「你终于想到要上班了吗?」
她一愣。
「知不知道你临时请假给公司和客户造成多大的困扰?公司的同事也没有义务帮你擦屁股,你都几岁的人了,难道连职业道德有多重要都不懂吗?」邵经理食指那红艳的美甲几乎戳到她额头上去。
她昨天明明请假了,经理也明明准假了,现在这是在演哪一出?
全公司都知道他们部门经理喜怒无常的性格,但她工作能力强,还是总经理的远房亲戚,所以就算经常因为个人情绪的关系在公司乱发飙,下属们也只能默默忍了。
反正,这年头又有哪份工作是事事顺利不受气的?
海家珍双颊瞬间发烫了起来,强抑着难堪和羞窘感站了起来,努力忽略胸口窜出的怒气,口气歉然地道:「经理,真的很抱歉,我昨天临时告假确实很不恰当,以后有事的话会尽量提前安排特休,以不影响公司的业务为——」
「还以后有事?你怎么那么多事?」邵经理蛮横地打断她的话,冷笑道:「搞清楚,你到公司是来上班的,公司付你薪水,不是给你三天两头请假的,要是事情那么多,干脆回家当大小姐算了,要不随便找个长期饭票,叫老公养你,你就不用勉强自己出来讨生活了。」
这下不只海家珍,连旁边的同事们脸色都不好看。
邵经理这阵子和老公几乎天天吵架,一到公司来就发泄在员工身上,可是往常还只是针对工作上的事项刁难,今天居然开始人身攻击。
海家珍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邵经理完全是无理取闹了,越骂越起劲,嘲讽地反问,「你这么不负责任,公司以后敢把重要的任务交代给你吗?难怪被客户投诉,而且我还听有同事说你特别不合群,一点同事爱都没有——」
「哪位客户?哪个同事?」
邵经理一滞,显然没想到海家珍敢反问自己。「你……」
海家珍越生气就越平静。「报告经理,我负责的客户群都有我的私人手机号码,如果当真是非我处理不可的重要紧急事件,客户都能第一时间连络到我,但昨天下午到晚上我完全没有接到任何一通工作上的电话,无论是来自公司还是客户,所以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客户对我的服务感到不满意,我深入了解后自然会跟客户好好赔礼。」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邵经理恼羞成怒地炸了,咄咄逼人道:「明明就是自己做错事了,你还有理?」
「我不敢质问经理,我只是很诚心地向您请教,究竟是哪位客户和哪个同事对我有意见,我也好深刻地反省检讨自己。」海家珍神态很谦恭,但语气里已隐隐有了一丝冷意。
她自认进公司以来,虽然没有巨大贡献,但也很努力发挥自己小螺丝钉的本分,分配到手头上的工作也都认真完成,和客户方面的联系更是尽心尽力,至今还从未被客诉过。
领多少钱做多少事,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这份薪水过。
邵经理被堵得心头发闷,当着全办公室下属众目睽睽,越发下不了台,怒气也越发旺盛飙升,喝斥道:「海家珍,这就是你对上司的态度吗?」
「经理,我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海家珍面上故意更加恳切。
「我是很诚心向您请教的。」
邵经理好像吞了颗生鸡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迁怒?
因为昨天就在批准完海家珍的假之后,她就接到了丈夫的来电,提出要分居彼此冷静一段时间的要求,这对她来说不啻晴天霹雳的打击。
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资优生,出身好,又是国外名校留学回来,在知名的仓储物流管理公司身居高位,丈夫更是金融业的高管,她一直以来都是人人艳羡的人生胜利组。
可是自从孩子出生,公事家事却繁杂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想要继续下了班还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丈夫出去应酬,听着旁人赞叹地说她丈夫真是三生有幸,娶到她这样美丽又能干的贤内助,但是丈夫只要她把孩子顾好,别让安亲班的车子送孩子回到家,却每每找不到父母。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她牺牲?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吗?
邵经理痛恨自己不是个完美的母亲,更痛恨丈夫只把她定位成一个母亲……他能做的,自己可是做得比他更好,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有可能爬升得那么快吗?
现在就连公司一个小小的员工都敢质疑她这个上司……是不是她平常对他们太好,好到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就算她今天确实是迁怒了,把私人情绪发泄在员工身上,那又如何?她是上司,上司永远是对的,海家珍如果还想领这份薪水,就得接受职场上强者说了算的铁则。
邵经理眼神冷了下来。「既然你知道自己有所不足,也别说我这个经理不给你改过和表现的机会,高雄港国际物流那一区的所有厂商历年来进出货资料,还有未来五年市场成长分析的甘特图,明天早上以前整理出一份来给我。」
海家珍沉默了几秒,紧握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内。
高雄港国际物流一区有三百多家厂商,十年来进出货资料和未来五年市场成长分析的甘特图,就是给一个团队小组,恐怕也得连续赶个七天七夜才有可能完成,邵经理却要她一个人明天早上之前就交出这份报告?
邵经理目光闪动着「我就是要整你,你又奈我何」的恶意光芒,下巴高高昂起,抱臂冷冷一笑。
有那么一刹那,海家珍真想冲动的捋下一句——
妈的老娘不干了!
可是海家珍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想到兰屿的家人,想到她的房租,帐单,生活费,保险和每月定存……以及粉圆。
别冲动,别跟月薪四万多台币过不去。
她深深地、深深地再深吸了一口气,对上邵经理挑衅的眼神,「好,我知道了。」
「我不急,明天早上九点整给我就好。」邵经理恶意满满道。
「……好。」
见海家珍微微发白有点僵硬的脸色,邵经理堵在胸口那郁闷暴躁感消失了大半,看到有人比自己不好过,她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等邵经理高跟鞋一转,又趾高气昂地回了自己的经理办公室,门板甩上的那一瞬间,偌大的办公室霎时又恢复了生气……
有几个要好的同事已经忍不住扑上来安慰海家珍了。
「家珍,你别担心,我们帮你。」
「对啊对啊,我们大家一人帮着做一些,进度就快多了。」
「经理应该又是跟老公吵架了,她昨天也骂过我是废物,你千万别把她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啊!」
「谢谢你们……」海家珍环顾着眼前七八个热情善意的同事,感动的眼泪都快滚出来了。
「你们这样……不好吧?」一个怯怯的娇嫩嗓音突兀地夹杂在其中响起,被众人齐齐瞪过去,就扁起小嘴像是要哭了。
「许丽阳,又有你什么事了?」邻桌女同事拍案而起。
「我、我……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阳奉阴违,违反经理的意思……这样不太好,」许丽阳咬着丰润诱人的下唇,楚楚可怜小白兔般地颤抖。「万一被经理发现了怎么办?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闭上你的大嘴巴就好。」一个女同事冷冷地补刀。
许丽阳这下真的眼圈红了,「我真心是为了大家着想,你们怎么能这样冤枉我?」
好大一股白莲花气息扑面而来,女性同事们气得正要围剿,「不知人间险恶」的男同事们还是忍不住上前来帮忙许丽阳说话劝架。
毕竟跟女汉子们比,柔弱如风中白莲花的丽阳同事更需要人保护。
可惜女汉子们已经忍她和他们很久了,登时一场疯狂唇枪舌战,反而当事人海家珍被挤到了一边去。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有些惊愕又有些感动,心里不觉泛起了一丝丝温暖。
在大城市水泥丛林中处处看不见烟硝味的职涯斗兽场里,也还是有真正的同事情谊存在的。
这次,甚至还轮不到她这个正主为自己讨回一口气,许丽阳已经被骂回她自己所在的工作楼层去了。
而几个出门没看黄历的男同事则是节节败退,躲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暗自咕哝这年头母老虎横行,真是苍天不公。
「谢谢你们。」海家珍鼻子发酸,真挚地对这些相挺的同事谢道。
「不用谢啦,上次要不是你帮我摆平那个机车客户,我早就被扣业务奖金了呀!」同事甲咧嘴道。
「就是说啊,去年那次报关资料遗失了,也是你陪着我一份份又重新key回来的。」同事乙笑道。
海家珍邻桌的女同事忍不住一拍她的肩膀。「就别婆婆妈妈了,我们都是在怪兽底下战战兢兢讨生活的小蟆蚁,当然要互相帮忙了。」
「最多中午给你请——」说这话的同事丙被巴头。「欸,我开玩笑的!」
「我请我请。」海家珍笑了起来,豪爽地包揽下来。
于是,同事们前所未有的同仇敌忾(?)斗志昂扬起来,有的帮忙调资料,有的帮忙找数据,没人注意到副理默默地顶了顶厚重的眼镜,低头在手机上传讯息。
中午,邵经理神情傲然地踩着高跟鞋出去跟客户吃饭,离开前还不忘到海家珍桌边皮笑肉不笑地狠酸了几句,警告着别不把上司的命令当一回事,年底的考核都掌握在她手上。
海家珍依然面上说好,但是已经左耳进右耳出。
平常为工作操劳,为薪水卖命,赔上尊严已足够,就不应该再拿别人的无耻来破坏自己的心情了。
她为帮忙的同事们订的豪华海陆大披萨和炸鸡全家桶餐待会儿就送到,先吃饱喝足才正经。
侧过首,刚刚好看见邻桌的女同事用口型唱着电影「冰雪奇缘」里那一首 Let Ii Go?Let Ii Go……
「噗!」对不起,她没憋住哈哈哈哈。
晚间八点,海家珍指尖飞速敲打着键盘,酸涩的眼睛紧盯着电脑萤幕,偌大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赶工加班。
今天在同事们的协助下,已经完成了两百二十五家厂商客户的资料,剩下九十三家,她今天晚上拼一个通宵,明天早上九点前一定能及时交给经理。
本来同事们还想帮她做完再下班的,可被她一一劝回家了。
同事们下班后若不是赶着回去接孩子煮晚饭照料大的小的,就是已经和男朋友女朋友有约,她已经受他们帮助很多了,自然不能再耽误他们下班后的居家时间。
反正她已经请阿水叔今天留阿爸在桃园过夜,他们好兄弟难得碰面,一起喝酒练肖话(闲聊八卦)多开心啊,明天再送阿爸回台北就好。
她不想阿爸为她担心,所以今晚可能得加班到天亮的事,绝对要瞒得牢牢的。
键盘瞬哩啪啦清脆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不断响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