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美国纽约。
天空落下点点白色雪花,整座城市洋溢着圣诞节的欢乐。
一整排店家都装饰得五彩缤纷,圣诞颂在街头悠扬,游客来来往往,让整座城市热闹非凡。
蒋国法身穿黑色长大衣,围着蓝色格纹围巾,戴着御寒的皮质手套,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高大的身影伫立在某个橱窗前,双眼瞬也不瞬的望着橱窗内充满设计感的珠宝饰品。
他看中一只玫瑰花造型的彩宝别针,精致且高雅,让他想起来艳丽外放的杜蕬蕬。
驻足许久,他将空咖啡杯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回到精品店前,伸手推开玻璃门,一边脱掉手套走入店内。
将手套塞入大衣口袋里,他跟上来招呼的金发店员询价,没犹豫多久,他掏出信用卡,买下那只彩宝别针。
几分钟后,他重新戴上皮质手套,拎着精致的宝蓝色纸袋,形单影只的走在热闹的街头。
走入位于转角的邮局里,他将礼物放进购买来的包装盒,写上地址后,挂号将礼物寄出。
礼物是寄给杜蕬蕬的,即便两人早已离异多年,毫无瓜葛,她已经不再爱他。
但他心里依旧有着她,深爱着她。
前年、去年,他分别买了斗篷外套和耳环当圣诞礼物寄给了她,用此表达他不曾减弱的一份爱意。
踏出邮局,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蒋国法加快脚步走向公车站。
站在公车站前,雪花落在他宽阔的肩头上,他的脸颊冰冷,但心头暖热。
抬眸望着缤纷落下的雪花,他想着杜蕬蕬——
他们已经于四年前签字离婚,结束婚姻关系。
杜蕬蕬被毁容后,她即宣布退出荧光幕,专心休养,并且进行美容手术。
那段期间,他联系不上杜蕬蕬,杜家人也不愿透露讯息,让他无法跟杜蕬蕬见上一面。
他将万般思念化为动力,全心全意办着魏雄的案子,将魏雄关进牢里。
案子处理完毕之后,他又去了杜家一趟。
那日,他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杜蕬蕬,但却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她丰腴了,气色很好,脸上的伤痕也几乎痊愈。
她美丽如昔,耀眼迷人。
他激动的走上前将她拥入怀里,杜蕬蕬却退后一步,拒绝他的接近,摆出一副巨人于千里的冷淡姿态——
“我想清楚了,我不该再浪费青春跟你在一起,我们根本就不适合,跟你在一起,我必须舍弃父母给我的一切,还得随时保持警戒以免危险找上身……抱歉,我累了,求求你还我清净的生活,求你高抬贵手,跟我签字离婚。”
她冷着脸递出一张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给他,协议书里她完全不要求任何赡养费和财产,去意坚定。
她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刺痛着他的心,几乎要承受不了而倒地。
他高大的身躯受到强烈震撼,猛然一颤。
望着她冷漠的神情,他万分痛楚的心直直往下沉,跌落地狱深渊。
他想问她为什么如此狠心抛开他,但又沉痛自责的开不了口。
他不该责怪抱怨她,是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连累她收到伤害。
当时他耳畔浮起医师的叮嘱——身体的伤痕可以恢复,但心灵的创伤却很难磨灭。
他霎时明白,杜蕬蕬受的是心理的伤。
低垂眼帘望着那张协议书,没有辩驳半句,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挽回她。
她说的全是事实,他给不起她富裕的生活,还得随时提防被挟怨报复。
唯有放开她,才能让她拥有平静又安全的生活。
那日,他沉痛的接过协议书签了字,两人在隔天便办了离婚,结束婚姻。
接着,他留职停薪肚子去环岛旅行,沉淀心情规划未来,不记苦之后他递出辞呈,毅然决然只身来到纽约深造。
时间过得很快,他一个人在纽约生活了将近三年半,这三年半间他完成了学业,并顺利考取律师执照。
再过几天,他将回到台湾,重新开始另一页新的人生。
可这新的人生没有深爱的人一起陪伴,他感觉空洞又空虚,心情有些茫然。
如果可以,他想挽回她,跟她重新开始。
只是一切还来得及吗?
公车抵达。
排队的人鱼贯的走上车子。
蒋国法收回游离的思绪,大步走上车。
车里暖气放松,温暖多了。
他脱下围巾手套,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望着不断往后飞掠的缤纷街景,他想着过往和杜蕬蕬的点点滴滴……
蓦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迅速闪过。
蒋国法惊得从位子上站起来,趴在玻璃上。
那令他感到熟悉的身影,这时很有默契的转过身来。
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庞,一股强烈的失望涌上心头。
他又认错人了。
重新坐下,薄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在异乡生活的这段日子以来,这种情况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他对杜蕬蕬的思念,随着一天一天过去,益发强烈。
公车这时靠站停下,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蒋国法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雪花缤纷的街头上,人群来来往往很热闹,唯有他十分孤单。
“嗨,国法。”
蓦地,一声娇嗓在耳边响起,身旁的空位旋即有人落了坐,一阵熟悉的响起围绕着他。
蒋国法转头一看,扬唇浅笑。
“钟小姐,你好。”
钟紫韵小蒋国法一岁,是蒋国法在纽约的学校的同班同学,全班仅有他们来自台湾,因此平常互动较多,不过所谓互动,其实都是钟紫韵单方面的接近。
两人的学识背景相同,大学毕业后考上检察官,分别任职于台北和高雄地检署,经历几年检察官工作后,因为生涯规划而提出辞呈,来到纽约深造,并考取律师证照。
他和钟紫韵取得执照后,许多律师事务所便争相网罗。
他很快便有了决定,打算回国后进入“理研律师事务所”任职。他以为,钟紫韵会选择返回高雄。但钟紫韵前些日子却说,经过考虑后,她放弃回高雄,决定也接受理研的网罗。
日后,他们就是同事了。
“你还是这么见外,别老是小姐小姐的叫我,你可以叫我紫韵。”钟紫韵拎着大包小包坐下来,有点手忙脚乱。
蒋国法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搭腔,他很绅士的接过她手上的大包小包,放在自己的腿上,替她分担一些重量。
“谢谢。”她感激一笑。
“我买这么多东西,搭计程车回去比较方便,但你知道吗?在我决定搭公车前,我已经在路边等了足足半小时的计程车,却总是有人抢先跳上车,抢走我拦下的车子。”
钟紫韵是个很健谈的女生,有她在的场合,都不怕冷场。
对她的抱怨,蒋国法只是笑笑,依旧没有搭腔。
“国法,你几号回台湾?”
“后天。”
“这么巧,我也是后天回去,我搭XX航空中午的班级。你呢?如果是同一班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到机场。”
“我是早班机。”他说。
“是吗?我还以为有个免费工可以帮我提行李。”钟紫韵有点失望。
“不好意思。”他道歉。
“这又不能怪你,该怪我自己,我原本也是搭跟你同班,但因为时间太早会爬不起来,所以更动了班机时间。”不知道现在更改,还来不来得及?
“如果行李太多可以找其他同学帮忙吧。”据他所知,很多同学都对钟紫韵有好感,她五官清丽,身材苗条又叫嚣,短发造型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也算是美女等级。
只要她提出要求,多得是献殷勤的男人。
“不了,我可不想欠什么人情债。”她摇摇头,拒绝他的提议。
“如果是顺路,我会要求对方帮忙,要不,还是自己来吧。”
他懂她的意思,不想给那些追求者虚幻的希望。
“国法,我正托人在台北找房子,你是台北人,倘若有亲戚朋友有房子要出租,记得跟我说一声好吗?”
“嗯,我会留意。”
“你呢?回台北后跟家人住?还是自己有房子?”钟紫韵希望能多了解他一点。
“我的房子三年多前早卖了,这次回国跟父亲一起住。”提起那间一楼的老公寓,他眼神转为黯淡。
那是他辛苦攒钱买下来的房子,身上背着将近六成的贷款,只为提供杜蕬蕬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那间公寓充满幸福甜蜜的回忆,即便扛着沉重房贷也无怨无悔。
离婚后要卖掉房子时,他也曾经挣扎过。
以他的能力,想保留房子有点困难,来纽约深造的这些年,他靠吃老本过日子,没有收入的他,除了生活费、学费外,还得按月偿还房贷,是有点吃力。
为免房子被法拍,他深思熟虑后,忍痛割爱,以相当不错的价钱卖出。售屋后所得房款总共五百多万元,他留了五十万的现金给父亲,妹妹蒋国恩则每月固定给父亲生活费,帮他照顾年迈的老人家。
为了应付学费及在纽约的昂贵生活费,现下已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