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水铃钰为古兰熙送来饭菜时,有些遗憾的和他聊道:“那几个工匠我都谈好了,只有一个没能谈下来,就是住在山羊巷的张大陶,我听人说他的手艺是咱们县城里最好的,也见过他打造的一件银制药盒,精致程度与我大妹的手艺几乎不相上下,没能劝动他答应为我打造首饰,颇为可惜。”云水首饰坊目前最缺的是这样的能工巧匠。
古兰熙咽下一口饭菜后,抬头说道:“要不我晚点陪你再走一趟,看能不能说服他。”
他主动说要陪她再去一趟,她自然很欣喜,但想到一件事不由得有些顾虑。
“古大哥不是还要忙着调查城里孩童失踪的事,有空陪我去吗?”
近日接二连三发生孩童失踪的事已闹得人心惶惶,有孩子的人家都把自家孩子给看得紧紧的,她知道他为了查这件案子很忙碌,实在不敢再拿自个儿的私事麻烦他。
“无妨,这事费不了多少时间,不如就今晚过去吧。”目前那些失踪的孩童仍查无下落,他一时也没有头绪,便想趁着今晚回府前陪她走这一趟。
她嫣然一笑,轻点螓首。“好,那就麻烦古大哥了。”
两人谈好了这事,回到首饰坊,水铃钰满脸粲笑的托着香腮坐在柜台后方。
水铃菲见她去送饭菜回来,脸上的笑就没有消失过,走过去,抬指戳了戳她颊上的梨窝。
水铃钰拨开二妹的手,反手捏了捏她那张清丽的面容。
被大姊捏着脸颊,水铃菲歪着嘴,好奇的问道:“大姊,你最近很开心,是不是有了心上人都会这般?”
“也不一定,要看遇上什么人,不是人人都像古大哥这样好。”如今在她心里,没人比得过古兰熙,水铃钰松开手,接着叮咛道:“你要知道,若是你不慎将心错付了人,那可就有得哭了,所以往后你在挑选自个儿的如意郎君时,可要睁大眼瞧清楚,知道吗?”
水铃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个多时辰后,古兰熙来找水铃钰,水铃钰让二妹先回去,便与他一块前往山羊巷。
这晚恰好是月圆时分,月华如水照映着大地,两人手里各提着一盏灯笼,并肩而行。
水铃钰路上同他说了些日常的琐事,他多半安静的倾听,顶多偶尔插口回个几句。
虽然谈的都是些琐事,但古兰熙听着她那清脆的声音,觉得一整天的疲惫似乎全都消失了。
山羊巷离得不是太远,两人很快便到了。
水铃钰抬手拍门,不久,有人来应门。
蓄着落腮胡的张大陶见到是今天已过来一次的姑娘,没好气的摆摆手赶人。
“你走吧,我是不会替你打造那些女人用的首饰,一个大男人打造首饰,成什么样。”
古兰熙听出他话里的轻蔑之意,正色道:“这位公子,打造首饰是个正经的行当,丝毫不低贱,何为你要出言轻视,难道令母不是女子吗?莫非你也瞧不起自个儿的母亲?”
张大陶被他问得一窒,怒目瞪向他。“你是什么人?”
“在下古兰熙。”他拱手答道。
“古兰熙?这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张大陶皱眉想了想,接着两手用力击掌。“不就是那个新县官吗?”
“没错,正是在下。”
张大陶瞪着一双牛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古兰熙。“我听人说大人你断案如神,明察秋毫,一上任就办了好几件陈年冤案,还了不少人清白。”
“父母官本当为辖下的百姓申冤。”古兰熙不疾不徐的回道。
他这番话让张大陶听得很顺耳,遂让他们进门。“你们进来吧。”
水铃钰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眼前的两个男人,今日她来时,才说明来意,就被张大陶给拒绝了,连大门都没能踏进去,现下托古兰熙的福,事情说不定能有所转机。
进去后,两人分别坐在一张木板椅子的两头。
一名老妇人闻声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有客人,便问儿子,“大陶啊,怎么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呀。”
张大陶为母亲介绍道:“娘,这位是咱们的县太爷古大人,这位姑娘则是首饰坊的东家。”
老妇人大惊失色,紧紧抓住儿子的手,着急的问道:“大陶,莫非你犯了什么案,县太爷是来抓你的?”
水铃钰起身过去,好言安抚道:“张大娘,您儿子没犯事,您别担心。我特地过来,是想请您儿子为我的首饰坊打造首饰,至于古大人呢,他是我的朋友,刚巧顺路,遂陪我一块过来。”
“是这样呀,没事就好。”老妇人拍了拍胸脯,缓和一下情绪后,便急忙去沏了热茶送过来。“大老爷,民妇家贫,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这茶叶虽然普通,但滋味还不错,姑娘您也尝尝。”她给水铃钰也端了杯茶。
水铃钰接过茶,啜了一口后,便将带来的一只锦盒拿出来打开,递到老妇人眼前。“大娘,这是我店里的首饰,我瞧这副很适合您,望您别嫌弃。”锦盒里头摆着一条银质的茶花坠炼和一副镶着珍珠的银质耳镮,全是出自水铃菱之手,做工十分繁复精细。
“哎,这么贵重的首饰我不能收。”老妇人推拒着不肯收下。
水铃钰笑道:“我听说您儿子的手艺可是城里最好的,若是由他来打造,说不得会比这副做得更好呢。”
张大陶瞅见她拿在手里的那套首饰,瞥去一眼,接着就忍不住盯着看,最后甚至将那条茶花坠炼拿起来仔细观看,称赞道,“这做工十分精湛。”
“比起你如何?”水铃钰笑问。
他一时无法回答,默默的将链子又放回盒中,因为他并没有把握自个儿能做得更好。
古兰熙开口提议,“张兄何不与打造这副首饰的人见上一面,说不得能交换一些制作的技艺。”
张大陶默不吭声。
见状,水铃钰说道:“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她接着看向老妇人。
“张大娘,我父母在我幼时就双双过世,我看见您,就彷佛看见我娘似的,感觉特别亲切,这套首饰还望您不要嫌弃收下来,就当是我孝敬您的。”她将锦盒塞到老妇人手中,朝古兰熙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告辞离去。
两人才离开不久,张大陶就追了出来,喊道:“水姑娘,我愿意试一试。”他见母亲拿着水铃钰送的那套首饰爱不释手,想起寡母将他养到这么大,他连个首饰都不曾买给母亲,心生愧疚之下,这才改变了心意。
水铃钰回过头,面露喜色。“太好了,大陶兄,那我明日就先拿两张首饰的图样来给你试试。”
“好。”张大陶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她摆摆手,又走回了屋里。
水铃钰欢快的跳了起来,“古大哥,我就知道他最后一定会答应的。”
落下时,她没站好往前摔去,古兰熙见状,急忙揽住她的腰想扶住她,没想到手不慎触摸到她胸前的柔软,引得他心神一荡,赶忙撒手往后退了一步,冷不防误踩到一颗石子,身子失衡往后跌去。
这时水铃钰还未站稳,也连带着随他一起摔倒。
她压在他身上,两人的身子亲密无间的偎靠在一块儿。
两人错愕的瞠大眼瞪着对方,脸孔双双涨得通红,异口同声道——
“你……”
“你……”
听见对方的声音,两人一愣之后,相视笑了出声。
水铃钰先爬起身,他才接着站起来,关切的询问:“你可有受伤?”
“没事,古大哥可有伤着?”她也关心的问着他。
“无碍。”
思及适才的事,她赧然的摸着鼻子解释,“方才我太高兴了,一时忘情,还连累古大哥跌了一跤。”
“无妨,你没事就好。”
如水的月色下,两人脉脉相视,那凝视着彼此的眸光里,流转着一缕情思。
她眼波缱绻缠绵,心头柔得似水,胸口涨满了一股甜甜暖暖的滋味。
他的眼神温柔而炽烈,他好想将眼前这迷醉了他双眼的人儿紧紧拥入怀里,他的心房为她剧烈的悸动着,情不自禁轻唤道:“铃钰。”
那道透着柔情的轻喃声,飘入水铃钰的耳中,震荡着她的心扉,她仰着脸,含羞带怯的睇着他,轻声回应,“古大哥。”
古兰熙彷佛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但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两个字,“铃钰。”
听他又唤了一次她的闺名,她再羞涩的应道:“古大哥。”
她那清脆甜美的嗓音钻入他耳里,让他百听不厌,忍不住再叫唤她的名,“铃钰。”
她也娇羞的响应着他的呼唤,“古大哥。”
一直暗中跟着他们的水菱菲,此时正躲在附近觑看着两人,见他们你唤我一句,我唤你一声,没完没了,不禁蹙起眉。
她原是有些不太放心让大姊这么晚了独自跟着古兰熙来找张大陶,遂暗地里悄悄跟着大姊以保护她,没想到这两人跌了一跤后,忽然间好像变傻了似的,什么话都不会说,只会叫着对方,让她不禁有些担心。
就在她准备过去查看两人是否哪里不对劲时,忽然间,一道孩童尖利的哭叫声传来,但下一瞬便消失了,接着只听见一声刻意压低的咒骂——
“臭小子,再敢哭闹不休,老子宰了你!”
正与水铃钰含情相视的古兰熙也听见了,他一怔之后,立刻拔腿朝适才传来声音的方向追去。
水铃钰不明所以的快步跟上他。
见状,水铃菲也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