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县衙,看见坐在明堂之上,穿着一袭藏青色官袍的男子,水铃钰不由得一愣,他不就是古公子吗?没想到他竟然是东风县的县太爷!
铃菲说他是官家之人果然没错。
她抑住惊讶,没有上前相认,镇定的走到堂前,躬身行礼,“民女水铃钰拜见大老爷。”
“水铃钰,本官问你,你可识得蔡玫儿?”古兰熙见她进来,并未藉着曾送过他吃食的事与他相攀,心里暗自点头。
水铃钰答道:“识得,蔡玫儿先前在民女的首饰铺里做事,可她在前两天盗走了铺子里一些首饰后便不知所踪,方才民女听官爷说她被人杀死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此事本官正在调查。本官问你,两天前你可曾到过蔡玫儿的住处?”古兰熙一脸严肃的又问。
“去过,那天民女铺子里的伙计说店里丢了首饰,民女见玫儿迟迟没来,遂前去找她。”水铃钰老实回答,心头隐隐飘过一抹不祥之感。
“然后呢?”
“民女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并未找到她。”
“你说你去了她的住处,但并未见到她?”他面色无波的看向她,质问道。
“没错。”
“那你可知道她的尸首是在何处发现的?”
“民女不知。”她摇头。
“她的尸首被埋在她住处的院子里,胸口插着一支发簪,因为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将她才被埋下不久的尸身给曝露了出来,被今晨去寻她的亲戚看见了。”
闻言,水铃钰错愕的瞪大眼。
“你拿去认认,这支发簪可是你铺子里的?”古兰熙将搁在案头上的一支发簪递给坐在一旁的师爷,师爷上前将簪子交给水铃钰。
水铃钰一眼就认出那支簪子是大妹前几天打造的,正是被玫儿所卷走的其中一件,轻点螓首回答,“没错,这簪子是民女铺子里的,也是被她偷走的其中一件。”
“仵作不久前刚查验完她的尸身,说她遇害的时间约莫是两、三天前。”古兰熙沉声说道。
她的心头咯登一跳,两、三天前,不就是她去找玫儿那会儿?她这才赫然明白,她之所以被传召来问案,怕是怀疑她是杀人凶手,急忙喊冤,“大人明察,民女那天去找她,切切实实并未见到她的人,她的死与民女无关。”
“与你是否有关,本官自会调查清楚。那日你前去找蔡玫儿的时间与她被杀害的时间相吻合,且有人证供称,那天早上确实看见你进了蔡玫儿的住处,并且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他提出质疑。
她急切的澄清,“民女是进去找人,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且民女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杀了人后还挖坑将人给埋了。”
古兰熙炯然的双目直视着她,肃声道:“据蔡玫儿的亲戚供称,数天前,他们才挖走了院子里的一株枯树,遗留下一个坑洞尚未填起来,若要将尸首埋入,无须再另外挖坑,只需把土覆上即可。”
“民女没有杀人,请青天大老爷明鉴。”听他这话分明是在怀疑她杀害玫儿,水铃钰心头又怒又惊。
“此事本官自会查明,此案你涉嫌不轻,依大丽王朝律令,须将你收押。”说完,他铁面无私的拍下惊堂木,喝道:“将疑犯水铃钰押入牢里。”
她惊慌又激动的高声喊冤,“大人,民女是冤枉的,民女没有杀人!”
“你是不是冤枉,本官自会调查清楚,将她带下去。”
两名差官架着她往外走,她气急败坏的回头大喊,“我没杀人,人不是我杀的!”即使明知这话可能无用,她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水铃钰被带下去之后,古兰熙又传唤了几人,连李星也被传召来查问相关的案情。待查问完数人,他与师爷刑白商讨此案。
刑白桴着胡须忖道:“依属下看,此事最有嫌疑之人莫过于那女掌柜。”
他约莫三十岁,有着一张白皙的娃娃脸,为了让自个儿看起来老成一些,他刻意在下颔蓄着一绺山羊胡子,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滑稽。
“何以见得?”古兰熙问道。
他想起数日前他饿得撞上她,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上的吃食慷慨相赠之事,心里隐约觉得能有这般恻隐之心的姑娘,不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依属下推测,死者盗走了店铺里的首饰,女掌柜一怒之下追到死者住处质问,两人一言不合,女掌柜失手杀了她,她发现院子里刚好有个坑洞,遂将死者的尸体草草埋入,也因为她一个姑娘家力气不大,故而埋得不深,这才会被一场大雨给冲去了覆在上头的泥土,将尸首给曝露出来。”见古兰熙沉吟着没答腔,刑白问道:“大人难道不认为她是凶手吗?”
古兰熙调任东风县仅三个多月,他四年前高中状元,当今皇上极为欣赏他的才智,任命他为京兆尹。
他在担任京兆尹期间破了几桩大案,还追查出数件多年查无凶手的谜案,甚得皇上看重,但他性情耿直,办案只问是非公道,不问出身,得罪了朝中权贵,故而遭人陷害,被眨至东风县担任县官,据说他原本议了亲的未婚妻也因而退婚另嫁。
“依你方才所说,水铃钰确实是有杀人的动机,但若是据此便论断人是此女所杀,未免过于草率,尚须有更明确的证据才行。”古兰熙总觉得此案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与师爷讨论完,他思索了片刻,前往大牢。
被关押在牢房里的水铃钰缩着肩窝在角落,即使她再精明能干,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头一遭遇到这种不白之冤,还牵涉到一条人命,心里害怕又惶恐。
她努力克制住微微颤抖的身子,想让自个儿冷静下来。不能慌、不能慌,快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证明自个儿是清白的。
倘若想不出来,说不得这杀人凶手的罪嫌她就背定了,杀人可是要偿命,她才十八岁还没活够,可不想就这么被活活给冤死了。
但无论怎么告诫自个儿,她的思绪此刻乱成一团,压根无法思考。
忽然听见脚步声传来,水铃钰下意识的抬起螓首,望向铁栅栏外,见到站在外头的正是将她关进来的县官,她两眼冒火,霍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两只手紧紧抓着栏杆,怒道:“我没杀人,我是冤枉的,你不能随便诬赖我杀人!”这时她在气头上,也顾不得眼前这人是县太爷。
古兰熙没计较她的不敬,在瞧见她那张明艳的面容上流露出的怒容,心中隐隐有丝不忍,好言道:“倘若你是冤枉的,本官自会还你清白,但若查出人确是你所杀,本官也会秉公办理。”
“你真的能还我清白?”莫名遭受了这场牢狱之灾,她又气又委屈,满脸质疑。
“只要你确实是无辜的。”
她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用力点头,再次郑重重申,“我是无辜的。”
古兰熙抬眉道:“你是不是无辜不是你说了算。”
水铃钰心急的催促道:“那大人快去查呀。那天早上我是去了玫儿的住处,但是里头确实空无一人。”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我记得那天进去时,并没有在院子里见到有什么坑洞,这表示在我之前定是有人去了那里,将玫儿给杀了,并将她给埋起来。”这一瞬间,她方才乱成一团的脑子忽然清明起来。
古兰熙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个重要线索,谨慎的再次确认,“你说你过去时,并未见到院子里有坑洞?”
“没错。这表示在我过去时,玫儿定是已遇难,既然那天有人看见我过去找玫儿,也许也会有人见到在我之前还有人去找玫儿,只要找出这人是谁,就可以揪出真凶了。”
“这事本官会命人去查。”他寻思了下又再问道:“你平日里可有与人结什么仇?”
她愣了愣才道:“我来东风城三年,并未与什么人结仇,对了,倒是这段时间与城里另外一家珍宝首饰坊发生过几次不快。”
“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这段时间常常仿造我们铺子里的首饰,做出一样的首饰来卖,让我很生气,故而上门找他们理论。”最后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他们甚至还厚颜无耻的说那些全是他们自个儿所想,不是抄袭云水首饰坊。
古兰熙思忖须臾再问:“那你可知道死者生前可有与什么人结怨?”
水铃钰想了想,摇首道:“我不知道,玫儿生前一直颇安分乖巧,在出事前,我甚至没想到她竟会从铺子里盗走那些首饰……”她的话话一顿,接着才又忖道:“莫非是有人唆使她偷走那些首饰,然后想独占而杀死她?”
闻言,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不无可能,将这条线索也记了下来。“你若还有想到什么可疑之事,可差人前来告知本官。”
转身离去时,他感觉到衣袖被她扯住了,他回头看向她,见她紧抿着唇,清媚的双眼盛满了委屈,他先前曾见过她两次,看得出她是个性情爽利的姑娘,此刻瞧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没由来的一软,温声相询,“钰姑娘还有何事?”
水铃钰紧锁着眉心,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民女的清白就交给大人了,请大人务必要查出览手。”
他郑重的颔首承诺,“只要你是冤枉的,本官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水铃钰涉嫌杀人入狱,水铃菲回村子不在,眼下云水首饰坊能作主的只剩水铃菱。
“……所以这会儿钰姑娘被当做杀人凶手,给关进牢里去了。”李星在水铃钰被收押后,赶紧来到水家三姊妹的住处,将这事告诉她。
“人不可能是大姊杀的。”水铃菱的嗓音天生娇娇软软,如同她的人,柔媚慵懒,但话里的意思却很坚定。
“可这会儿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钰姑娘,且那天早上钰姑娘确实是气冲冲的出门去找玫儿,也不知……”说到这儿,他小心翼翼的瞟看水铃菱那张娇媚的脸庞,这水家三姊妹模样都生得十分标致,各有各的美。
大姊水铃钰明艳照人,老二水铃菱妩媚动人,老三水铃菲清丽秀雅,看着三个这样的美人,李星倒也不是没有动过念,只不过水铃钰素来精明能干,在她眼皮子底下,他不敢心生妄念,加上日前回村子里去的水铃菲武艺高强,只要一只手就能拗断他的手臂,他哪里敢对她们三人心生歹念。
水铃菱斜瞬他一眼,那眼神夹着一丝锐利,他连忙低下头摸摸鼻子。
思索须臾,水铃菱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些吃食,我待会要去探监。”她性子一向懒散,平时对什么都不上心,只有在打造首饰时能全神贯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即使心头担忧姊姊,态度仍是一派慵懒。
“好,我这就去买。”李星应了声,转身出去买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