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阴暗的牢房里,水铃钰深深觉得度日如年,只能依靠着思念古兰熙来度过这痛苦煎熬的日子。
她冀望着他能快点回来,如此一来他就能查出她是冤枉的,放她出去。
握着戴在颈子上的平安玉牌,她低垂着眼,轻声倾诉,“古大哥,我好想你,我又被人冤枉了,你快回来救我。”
这时一阵脚步声走近,她扭头望向铁栅栏,见是两个妹妹前来探望她,她连忙走到栅栏前,心急的问:“外头的情况怎么样,可有追查到凶手的线索?”
两人一起摇头,水铃菱神色有些凝重的道:“大姊,陈家认定你是凶手,还认为刑师爷包庇袒护你,因此告到沂川府去了。”至于外头那些难听的流言,她没打算再说给大姊知道,那只会让她听了更加糟心。
“陈少爷不是我杀死的,陈家为何不相信?”水铃钰明白一旦沂川府介入,她就得被移送过去,届时由那边的人来调查此事,说不得她就再也无法沉冤得雪。
“陈家听信客栈掌柜和店小二等几名证人所言,认为当时只有你出入过那间厢房,因此认定是你杀死陈少爷。”找了两、三天,仍查不出当初是谁将她给掳走,水铃菱也一筹莫展,若非相信大姊,怕是也要怀疑那是她编造出来的谎言了。
水铃菲见两个姊姊皆愁眉不展,出声表示,“你们别愁了,最坏我潜进来,救大姊出去就是。”
水铃钰摇首道:“那样一来我就坐实畏罪潜逃的罪名了。”迟疑了瞬,她怀着一丝希冀的问:“古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刑师爷已派人去通知他,待他接到信,这一来一返的赶回来,至少也要三、四日后了。”水铃菱接着又道:“大姊,我想让人送信给村长。”她觉得这次的事怕是不容易善了,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向村长求援。
水铃钰静默须臾,她委实不愿因为自己一人的事惊扰了村长,却也明白妹妹若非无法可想,也不会这么做,由此也可推知情况极是严峻,大妹怕是认为她这次难以度过此关。
她握住两个妹妹的手,内疚的道:“对不住,因为我的事拖累了你们。”
“咱们是姊妹,生来就是互相拖累的。”水铃菱从怀里取出一柄木梳,取下她头上的发钗,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道。
水铃菲则简单的回道:“一家人一条心。”
水铃钰瞬间红了眼眶,用力颔首。“没错,一家人一条心。”能有这样两个妹妹,她这一生也值了。
水铃菱为她梳好头,拿起手绢,替她擦了擦脸,安慰道:“大姊也不必太担扰,最坏的情况就像铃菲所说,咱们劫狱就是,大不了以后就留在村子里再不出来。”
除非万不得已,水铃钰绝不想走上那条路,她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背负杀人的罪名过一生,更不舍得与古兰熙从此分离两地,陡然间,她想起了一件事,急急的道:“我记得陈少爷曾对我说过,将我抓走之人是我招惹不起的,在这东风县城里,我并没有得罪过那样的人,真要说,也只有一个。”
“是谁?”水铃菲与水铃菱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可还记得古小姐先前来铺子里拿走首饰的事,事后将首饰送来归还的其中一个丫鬟曾暗地提醒我,为了首饰的事,古小姐和古夫人很生气,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
水铃菱蹙眉忖道:“这么看来,这事的确有可能是古家母女所为。”她接着望向妹妹。“铃菲,你今晚暗中潜入古家,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水铃菲马上点头。“没问题。”
这晚月隐星稀,是个适合夜探的好日子。
水铃菲在掌灯时分翻墙潜入古家,一路悄悄寻到了古夫人所住的跨院,这时正值用膳时间,在这个时辰过来是她和二姊刻意挑的。
若是来得晚了,古夫人和古梅娟已就寝,怕是打探不到什么,只有趁着她们用饭时过来,或许能从她们交谈的话里寻到一些线索。
来到院落,她轻盈的跃上屋顶,趴伏在上头,悄悄掀起一块瓦片,窥视着底下的动静。
古夫人正准备用膳,桌上摆满了许多菜肴,见女儿还未过来,遂问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姐呢,她先前不是吵着要吃银鱼吗,怎么还没过来?”
这时门边传来古梅娟的嗓音,“娘,我这不是来了。”
“你上哪去了?”
“我出去遛遛。”她语气欢快的又道:“娘,您不知道那姓水的贱人这回可是死定了,陈家告上沂川府去了,听说知府那里不日就会派人前来接手调查这桩案子。”
见女儿一脸高兴,古夫人也不禁面带笑意。“纵使知府不接手,她也难逃一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没人能替她翻得了案。”
古梅娟得意的再道:“这回纵使是二哥赶回来也救不了她。”
她接着说出口的话,让趴伏在屋顶上的水铃菲,惊讶得清冷的面色愀变——
“不过我倒没想到她胆子还真大,竟那样将那陈河平给活活捅死了,嘁,还妄想嫁进咱们古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别提她的事了,快吃饭吧。”古夫人替女儿盛了碗银鱼汤。“你二哥这回上京城,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求娶到贺国公的女儿。”
古梅娟刻薄的回道:“就他那寒酸的德性,人家贺国公的女儿哪看得上他。”
“梅娟,以后这话别再让我听见。”古夫人轻斥,“咱们古家只剩下你二哥一个男丁,日后的兴衰全都要仰仗他了,咱们这会儿同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是娶不到贺国公之女,日后你议婚也议不到一门好人家。”
“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古梅娟不情愿的埋怨,“都怪大哥当年做什么去同人家争风吃醋,否则咱们古家的爵位也不会没嫡子可承袭,被皇上给收了回去。”
这话触碰到了古夫人的伤心事,她面色一变,喝道:“梅娟!”
见母亲动了怒,古梅娟赶紧噤声不敢再多言。
接下来水铃菲没能再听见什么有用的消息,回去后,她将从古家母女那里听来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诉二姊。
听毕,水铃菱眉头紧蹙。“听你这么说来,那陈少爷的死竟与她们无关,那会是谁杀了陈少爷?”
另一头刑白派去的人赶到京城,得知古兰熙奉召进宫面圣,遂在宫外候着。
“古兰熙,你不求娶贺国公之女,却递了折子让朕给你赐婚一个平民之女,攀权附贵乃人之常情,你宁弃贵女而娶平民之女,这倒奇了,你给朕说说这是为何?”云阳殿里,皇帝饶富兴味的问道。
当今皇帝年纪与贺国公相仿,约莫五旬左右,他身量偏瘦,眉目细长,嘴角含笑,令他看起来少了分威严,多了分慈祥。
古兰熙不疾不徐的躬身答道:“回禀皇上,微臣曾因忙碌错过用膳的时间,饥肠辘辘之际蒙她赠食,因而与她结下缘分,此后又与她经历一些事情,进而相知相惜、情投意合,故而这才上书恳请皇上赐婚,成全微臣与她的婚事。”
“古来儿女的婚事素由父母作主,这事你禀告你母亲即可,何须特意上书给朕?”皇帝再提出质疑。
古兰熙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启口,“不瞒皇上,因微臣母亲素有门第之见,故而不允微臣迎娶她为妻,微臣实迫于无奈,才上书恳请皇上赐婚。”
闻言,皇帝抚着下颔花白的胡须,笑道:“你倒是有些出息了,敢违抗你那嫡母,好,这婚事朕淮了,你回去后就可开始筹备婚事,要是你嫡母再反对,你就同她说这是朕的旨意,她不同意就是抗旨。”
关于古家的事,他约略了解一些,古兰熙对嫡母处处隐忍退让,就连嫡母背着他收贿之事,他在得知之后,也毫不辩解的为嫡母担起了这过。
他认为他不该盲目尽孝,然大丽王朝重视孝悌,对此他也不好说什么,只盼他自个儿能想通,好好治治他那嫡母,让她收敛些,否则有他嫡母这个负累,将成为往后他在官场上的绊脚石,他想对古兰熙委以重任都无法。
闻言,古兰熙欣喜的谢恩,“微臣谢过皇上。”
与皇上再叙了些话,他带着皇上赐婚的圣旨,满脸笑容的出了宫。
这时刑白派来的人见到他,急忙上前禀道:“大人,出事了。”
虽然同样是师爷,但知府的师爷硬是比县衙的师爷要高上一等,因而这位沂川知府派来的师爷,在面对刑白时丝毫不假辞色,一开口便训斥道:“你将人犯给我提出来,我要带她回沂川府去问案,你们也忒无能,区区一桩小案子,竟然也要闹到知府大人那儿去,实在是太没用了。”
刑白对对方的出言不逊尽管心头不忿,却也不得不恭谨以对,“有劳田师爷走这一趟,此案因还有一些疑点未能查明,故而才无法审判,且古大人上京还未回来,此事在下也作不得主,还请田师爷见谅,能否等古大人回来再提取人犯?”
“你当我来这一趟容易吗?咱们沂川府里头的事可忙着呢,我每日要协助知府大人处理许多事务,哪里有空在这儿干耗着等古大人回来,你现在就去把人犯给我押出来。”田师爷没好脸色的命令道。
知府大人收了陈家的银子,这才派他前来将人给提回府衙去问案,他可不能白跑一趟。
见刑白还迟疑着不命人将人犯给押来,田师爷等不住“,喝道:“刑白,你是想违抗知府大人的命令吗?”
“下官不敢。”
“那你还不快命人将人犯给我押过来?”
见委实是挡不住了,刑白不得不吩咐衙役,“去把铃钰姑娘带上来交给田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