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出医药箱,不禁关切,“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胡闹,要是割伤了脚怎么办?万一不小心细菌感染,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
“你可不可以别念经了,我还不到吃斋念佛的年纪……嘶!你用什么擦我的脚底……”好刺痛哦。
“生理食盐水洗伤口,待会再上点药。”他抬起她双足,以沾水毛巾先洗净脚底污垢,再细心地为磨出的伤口上药。
屋里的灯光是长管日光灯,照出两道离得很近的身影,灯影下是俪影双双,但心却离得很远,交错着彼此说不出口的心事。
他们爱着,可是两人隔着墙,爱得太模糊,谁也看不见谁的心,只能摸索着往前走,看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等我睡看了再走好吗?今晚我不想一个人。”他的温柔令她明知不该,却还是眷恋,特别是在再次认知到自己没人爱的时候她是借的,只一夜。
“……好。”他没抬头,安静地按摩她走得僵硬的双腿。
外面传来呼啸而过的车声,吵杂过后是宁静的夜,满天星斗伴着十五圆月,在夜空上一眨一眨地似在说话,却无人听得懂。
该怎么做才能打开她的心?
想了一夜,睁眼地望了星空一夜,他用一夜无眠去思考,早上回到家也还是在思考,却仍然无解。
到底是什么让桃花心存胆怯,迟迟不敢交出最珍贵的感情,宁愿选择封闭,不许别人走进高筑的城堡,一个人忍受噬心的寂寞……
她在害怕什么?
是他,或是她自己。
站在房间窗边,穆幽华神色平静地眺望远处的流云,小白兔形状的云朵让他联想到隔壁的邻居,他嘴角越拉越高,忍不住笑出声。
这不就是她吗?像只兔子,远远看起来大胆,实际上却是胆小,才时时竖起长耳朵行走野地间,一有风吹拿动就跑得比谁都快,眨眼间钻进树洞里,教人不着踪迹。
他笑着笑着变成苦笑,眼底有着惆怅。他在笑自己太笨拙,连想爱的女人都追不到,反而让她逃到别的男人身边……
蓦地,听见隔壁传来阵阵争吵声,他身体一动,眺远的目光往下一瞧,深远黑眸顿地眯起。
何桃花和一名套装女子隔着铁门在争执。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不要想打这块地的主意,它不会败在你、我手中。”何桃花秀眉倒竖,忿忿的说,谁也别想夺走她最后的回忆,那是她最美好的时光。
“什么败不败的,你冷静点,好好地说话,不要动不动就大吼大叫,你有点歇斯底里的症状不是好现象。”形象端庄、身看套装的美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嫌恶的说道。
她玲冷嘲讽,“是谁引起的?你要是不出现,我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人人都说我人见人爱。”是她破坏她的宁静,令她看见丑陋的人性。
女人一听合沙射影的嘲讽,描绘精致的眉燮起。“谁教你这么不礼貌,我来了好一会儿,连杯水也没有,你要一直把我档在门外吗?”
“这是我的家,我不欢迎你。”何桃花口气十分凶恶,好像眼前站的是她不共戴天的敌人。
“何桃花,你说错了,它不完全属于你,以法律的角度来看,就算你外公外婆留给你一份遗产,你母亲也还有一份。”根据现行法律规定,遗产的分配以直系血亲为第一优先,父母子女,其次是孙字辈。
“不要童法律来压我,我知道你是律师,而且非常优秀,可是你无权处理我外公外婆留下来的房子。”
女子有些不耐烦地拍拍手中的文件。“我是外人吗?你的外公外婆和我没那么疏远,我现在平心静气地和你谈,希望你也发善的对待我,我要的是双赢的局面而非两败俱伤。”
“是你自私自利的独赢吧!话说得再好听还是掩不住你的贪婪,谁不知道律师那张嘴又毒又利,杀人不见血。
“何桃花,你不要让我生气,你晓得我动怒有多可怕,与我作对相当不智。”
“那才是我要说的话,你要是再来烦我,我直接用扫把赶你出去,让最重颜面的你灰头土脸地丢了面子。”
“何桃花你”她气得抬起手,似乎很想给何桃花几巴掌,狠狠打醒她的愚蠢。
“请问发生什么事?我好像听见不太愉快的争执声。”整个幸福里都听得见。
隔壁大门突地拉开,走出温润清雅的穆幽华,他语调如风令听者舒舒服服,笑容温和得令人生出好感。
“没什么。”
套装美女和何桃花同时发言,两人抬眸互视一眼,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土地捐客?”他问着“邻居”。
“不是。”何桃花闷闷地回道,似乎不太愿意他知晓太多。
“那是土地纠纷咯!”他听到房子,以及遗产继承权。
“不是。”她目露凶光。
“要不,是债权人上门讨价?”她们两人看起来很熟,但态度却是针锋相对,教人摸不着头绪。
“回你家去,关上门装没听到,我的事不用你来管。”她的手轻轻颤抖着,强抑着恐惧。
穆幽华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再认真不过的说:“的事就是我的事,要我袖手旁观做不到。”
“……你谁要你多事了,这件事你根本管不了。”她气他硬要替她出头,
老说些扰乱她心绪的话,可又有些感动他不论对错,皆站在她身边,给她无形的支持。
他脸色柔和地对她笑道:“管不了壮壮声势也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不管你遭遇什么都有我陪你一起面对。
“穆幽华你……”何桃花动容地朝他走了一步,杏眸盈满淡淡水光。
她可以相信他吗?
相信了,是重生,还是灭顶?
“这位先生,我想你没搞清楚,我们谈的是家务事,与闲杂人等无关。”女人不耐烦的开口。
“家务事?”他一脸困惑。
何桃花略带涩然地介绍套装美女,“她叫何弱柳,是个知名律师。”
“她姓何?”他更迷惑了,以前从未见过,他只当是堂表亲族的关系。
“何弱柳是我姊姊,和她是双胞胎的哥哥叫何轻风,是国际间有名的投顾专家。”优秀到她怎么也追不上的兄姊。
“有哥哥姊姊?”穆幽华讶异地看向她。
她自嘲的说:“我还有爸爸妈妈,继父继母,几个同母异父、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我的家庭真可爱呀!案母兄弟姊妹都到齐了,一个和和乐乐的大家族。”
唯独没有她。
“既然你有父母,为什么还和外公外婆同住,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
穆幽华太震惊了,脱口而出不合宜的话语,他从来没见过桃花的爸妈出现,一直以为她是父母双亡,父亲那边无亲人照顾,才托付六、七十岁的老人家。
何桃花蓦地神色惨淡,嘴唇略显苍白,他的直白戳中她心底最深的痛楚。“你想明白为什么吗?那我就好心地告诉你,因为他们认为我不够好,不配当他们的孩子,所以我的父母不要我,像丢垃圾一样的丢掉我。”
那些被她锁在心底的话语,瞬间涌上--
她是你的女儿,跟你姓,你就该抚养她!母亲尖锐地说道。
谁说跟我姓我就要养她,你十月怀胎较辛苦,她跟着你比较好,父亲无情的吼着。
你不要就丢给我,你当我是你们何家的清洁妇,专收破烂不成,她的母亲说得好恶毒,仿佛她不是她生的。
你不要,我也不要,那随便找个地方让她待着,我很忙,没空理这个多余的。
父亲转身就走,忘了她还饿着肚子。
那年她五岁,他们以为她听不懂两人的争执,当着她的面把她互相推来推去,吵的不是孩子该跟谁,而是该推给谁。
“桃花……”他心一痛,却不敢抱住她,怕她下一秒钟在怀中碎掉。
事实真相居然是这样,天底下有这般不爱孩子的父母,将她视为累赘丢弃。
“够了吧!桃花,别说得自己好像很可怜似的,至少外公外婆过世的时候留给你一块地,你把它卖了就是大富婆,一辈子不愁吃穿。”何弱柳没半点心疼,只想着自己的目的。
说起疼她的外公外婆,原本情绪不稳的何桃花更为激动。“留给我就是我的,你有资格过问吗?他俩一前一后过世时,你们有谁来祭拜,为他们送葬,连来上住香都推说没时间,要我自行处理。”
她一个人守灵,一个人折纸莲花,一个人披麻戴孝,手捧骨灰体送入永久安眠处,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包办了所有的丧事……
两次。
何弱柳毫无愧色的辩解,“那时是我考律师执照的时期,被吒六法全书》压得昏天暗地,哪抽得出空走一趟?轻风在美国赶不回来,妈再嫁生的小女儿发烧住院,爸的公司出现资金危机,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借口,全是借口,只要有心不会没有时间,何况你一次就考上执照,那另一次呢!扮在美国不是有事要办而是和朋友去冲浪,妈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女儿,不回来送最后一程合理吗?还有爸他……”
何桃花深深吸了口气,有些硬咽地发出心中的不平。
“他居然在外公的百日跟我要钱,说女儿孝顺父母是买经地义,要我把外公外婆的遗产全交给他保管,他会妥善投资,改善公司周转不灵的窘境…
“呵!他说的是‘他的’公司,绝口不提该留多少给我,他想拿走的是全部!当时的我未满二十岁,谁问过我未来的生活该怎么过,有没有钱养活自己……”
“你干嘛老往坏处想,我们也是为你好,怕你被骗……”一个小女生不懂事,很容易遭有心人蒙骗。
“骗什么?外婆走时已花了外公一大半的积蓄,等到外公也走了,你知道那一笔丧葬费从哪来吗?是里长四处奔波,向街坊邻居墓款来的,我跟你们开口,你们一块钱也不借,还嘲笑我说,那是你的外公外婆,理应由你全权负责。”何桃花咬牙切齿的说。
需要帮助的时候一个也不在,把她当路人,想起还有可供利用的地方才上门来演戏,这样的亲人还不令人寒心吗?
“……你就一定要惦看这些过去的小事不放吗?我们的亲人感情可以从现在培养,你又何必一直拒绝我们?我也是来和你商量,又不是要抢你的东西……”何弱柳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语气。
“你说完了吗?说完请离开,你们不要桃花,但我要,再来对她纠缠不清,我们就循法律途径解决,上了法庭再来辩对错。”穆幽华已无法忍受,神色清冷地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