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哲男和父亲不知聊了多久,老妈突然毫不客气地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还用怪异的眼神警告他,时间太晚,该休息了。
看了看壁钟,还不到十点,平常这个时间,他要不这在工作。
可老妈的话在季家一向等同于圣旨,他也知道老妈等着当奶奶,他不想反抗也懒得反抗,只能在老妈恶狠狠的瞪视下,踏进当初特地为他和梁笑沫准备的新房。
房间很暗,只有床头黄昏的台灯是开着的。
这间宽敞豪华的主卧室,就算是新婚之夜当晚,他也不曾在这个房间里留下任何足迹。
双人床上方的墙壁上,还挂着两人的结婚照片,他一直希望这场婚礼能多低调就多低调,但还是被老妈拿刀逼着拍了婚纱照。
借由昏暗的灯光,他看着照片中那个身穿白纱的女人,很调皮的和他背靠背,做了一个眨眼的动作,她好像随时都可以表现得那么生动可爱。
反观他,虽然面孔英俊得有些过分,可姿势却显得异常僵硬。
不知道当年是谁决定把这张照片放大的。
极少回主宅,也极少踏入这间主卧室,现在再看到这张照片,竟让他隐隐感觉到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变化着。
两年多前的他,对这一切是不屑一顾的,可是现在,他却不由自主地望着照片里那个调皮眨眼,笑看着自己的女人。
缓缓走到床边,粉红色的薄被下,梁笑沫正将自己舒服的埋在柔软的床上呼呼大睡。
室内很安静,他甚至可以清楚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像小猫一样让人感到宁和而香甜。
不久前,她的一张小嘴还讲个不停,但现在,这个时时刻刻都充满朝气的女人,却像极了乖巧的小婴孩,安稳无辜的熟睡着。
柔细的短发披散在浅粉红色的枕头上,半张小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圆翘可爱的后脑勺,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揉一揉。
自幼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不否认自己在很多时候,冷静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无情。
记得很久以前,有个人曾对他说,如果他的前世是天使,那么他这一世之所以会出现在人间,是因为他犯了冷漠之罪。
短暂的失神过后,他为自己最近对她产生不寻常的关注而懊恼。
梁笑沫,你凭什么……如此肆无忌惮地闯入我的生活?又任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扰乱我的心神?
带着连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复杂心情,他轻手轻脚 的躺到她身边。
一边细细观察她精致美丽的五官,一边像股票分析师一样,试图厘清自己最近越来越怪异的心情起伏。
直到一声淡淡嘤咛在耳边响起,身边那个熟睡的人儿在被子里拱了拱身子,换了个方向,整个人便滚进他的怀里。
对这突然凑近的不明物体,季哲男很吃惊,全身肌肉也变得僵硬。
熟睡的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小脸还在他胸前轻轻磨蹭了几下,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又继续埋头大睡。
他本想将她推开,可不知怎的,她软软的身子缩在自己怀里,温柔嘤咛的模样,竟让他舍不得这副娇躯就这样离他远去。
或许,像这样稍微抱她一会儿也没什么。
而且他发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很好闻,鼻间发出的均匀呼吸也很好听。
季哲男也放松下来,大胆的将她拥进怀里,甚至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在她的眉眼处轻轻滑动。
不知不觉,他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重,伴着她的呼吸,沉沉睡去。
直到窗外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他才慢慢转醒,瞄了床头的闹钟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让他吓了一大跳。
上午十点半?他难以置信的又再确认了一次,没错!
他的睡眠时间从来不超过四个小时,哪怕因为 工作而连续几夜没睡,他也不会睡这么久过。
他记得昨晚差不多十点左右被老妈强迫进了主卧室,那时他的神志还非常清醒,直到梁笑沫滚进他怀中,接下来没多久,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哲男感到非常震惊,因为他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这段时间内,也没有被惊醒。
这是真的吗?
对一个习惯失眠的人来说,能连续安稳睡上十几个小时,绝对是奇迹了。
如果不是还闻得到和她身上一样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他几乎会以为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美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只不过是搂着那个女人睡了一晚而已……
等等,梁笑沫呢?
不经意的,他看到床头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了几行字——
亲爱的总裁,你爸妈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去上海,本来想叫你一起送机的,可见你睡得正香,就不吵你了,这件差事就交给我负责吧!
字条的下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容很夸张,甚至还露出两颗大大的门牙。
看到这里,季哲男不由得失笑。
他甚至可以想象,她在画这张笑脸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定很像一只调皮的小狠狐狸。
咦?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了解她了?
带着好心情,快到中午才踏进公司的季哲男,在办公室里一边看文件,一边回味昨晚那场有史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虽然他不知道一向失眠的自己,昨晚为什么睡得昏天地暗,但良好睡眠后的舒畅心情,却让他不由自主将这份功劳算在梁笑沫身上。
马上就要到午餐时间,他突然很想和她共进午餐。
这个念头,让习惯独来独往的他也感到很诧异。
如果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提出邀约,会不会吓到她?想了好一会儿,他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昨天下午她好歹帮公司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虽说他已经请她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可因为老爸老妈的电话而被迫提早离开。
反正现在父母也离开台湾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再补请她一次好了。
这样想着,季哲男马上拿出手机,按了一串数字后拨出,他本来还在为第一句开场白要讲什么而绞尽脑汁,没料到彼端却传来关机的回应。
这让季哲男深深皱起了眉头,暮是她的电话没电了?
思忖了好一会儿,他决定直接拨内线到企划部。
算算时间,父母已经登机了,她应该也从机场回到公司了吧。
接电话的员工声音很甜美,在礼貌的问候之后,季哲男淡淡开口,“我找梁笑沫。”
“您找小沫啊?她今天没有上班耶。”
“没上班?她请假?”这个消息让季哲男很意外。
“是的,小沫家里有事,请了一天假,请问您怎么称呼,能否留下您的电话号码,等小沫上班的时候我再通知……”企划部同事平常很少和大老板接触,也没想过大老板会打分机来找人,还以为是什么客户要找小沫。
“不必了。”不等对方讲完,季哲男率先挂断电话。
紧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他又找电话回季家主宅,接电话的是季家的管家吴妈,她听到是大少爷打电话来,显得有些意外。
“大少奶奶?她很早就和老爷夫人出门了大少爷您不知道吗?”
她在季家帮佣多年,多少也知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之间并没有所谓的爱情,大少爷也极少会提到大少奶奶,但现在居然特地打电话回来询问大少奶奶的行踪,她不免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主人家的事,她也不敢多问。
听到吴妈的回答,季哲男维持了一上午的好心情,慢慢开始变坏,直到下班回到家,他还是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阴郁。
站在公寓门前,他突然有个想法,也许一整天不见人影的梁笑沫,在送父母上机之后,会回到这里。
这种略带希翼的念头,让他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可门一打开,他却失望了,以前一回到家,就能听到她亲切甜美的叫唤,但此时迎接他的,却只有一片寂静。
看似豪华的顶楼公寓,这里曾是他一个人的快乐天堂。
曾几何时,因为梁笑沫的突然闯入,导致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很多次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都会暗自祈祷老天可以还他安宁。
颓然的坐到柔软的沙发上,他苦笑一声。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互不干涉的婚姻生活,本来就是他要的,在她没有死皮赖脸住进来之前,他从来不曾关心过她每天的街口目,甚至连她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
是什么改变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难道公公是因为这不到一个月的相处?
还是说……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陷阱之中?
一个月?
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定下的期限,他开始推算时间,从她住进来到现在,好像……已经一个月了。
难道她就这么遵守和他的约定,时间一到,马上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很可能是这样,他突然觉得好懊恼!
那个可恶的女人,她以为她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就算当初他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可他没说她可以走,她凭什么……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该死的梁笑沫。
难道他……爱上她了?
不,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梁笑沫,不管你是带着什么目的走进我的生活,我季哲男都不会为你而改变。
强迫自己秉持着这样的信念,他像往常一样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接着进书房拼命工作,直到夜深,才去洗了个热水澡,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上床睡觉。
看了看时钟,已经深夜十二点了,他依然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他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关心她,她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不到一年,两人的婚姻关系就能如他所愿的结果,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
可同时,他却意外的发现,两年前他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心里浮现的是解脱后的轻松,不过现在,当离婚两个字徘徊在心头时,不知为何,他竟感到一股淡淡的……刺痛?
就这样,他带着这种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情绪,再一次的,失眠了。
第二天清晨,他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公司的,刚停好车,便从后视镜看到让他意外的一幕。
一辆火红耀眼的法拉利跑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主是个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子,脸上戴着墨镜,一时间无法看清长相,但他却觉得那个男人似乎十分眼熟。
再仔细一看,他的心头猛然一震,双眼也在瞬间眯起来。
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台北?
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害他失眠一整晚的梁笑沫,竟从副驾驶座下来。
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开心的对车主挥挥手,像是在道别,很快,法拉利转了个弯,飞也似的离开了停车场。
正乐呵呵准备走向电梯的梁笑沫才一转身,便看到季哲男下了车。
两人正好四目相对,她先是一怔,随即笑嘻嘻地走向他,很热情的打招呼。“哈喽总裁,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你。”
她脸上虽然挂着随和的微笑,心底却忍不住微微一颤,因为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昨天清晨起床时,她竟意外发现自己睡在他的怀里。
虽然她完全不记得他怎么会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但醒来后发现两人的姿势过分,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本想叫他起床,却看到他难得睡得这么熟,便打消了念头。
总之,昨天早上她的心绪乱七八糟的,就连送机时,婆婆在她耳边不停碎碎念,她也没认真听进去几句。
季哲男的心情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想到他为了她失眠一整晚,她不但没有悔意,还没心没肺的笑得这么开心。
心头懊恼,脸色僵硬,连说出口的话,也带着掩不去的怒意,“刚刚送你来公司的人是谁?”
不,这绝对不是怒意,而是非常明显的醋意。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承认,可当他亲眼看到梁笑沫从那个男人的车子里走出来时,他真的很震怒。
“哦,你说Louis?他是我一个客户啦!你也知道我平常会当朋友的投资顾问,Louis大概是听过别人介绍我,所以很感兴趣,昨天送爸妈去坐飞机后,我就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也就是说,你昨天一整天,包括一整个晚上,都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口气差到极点。
梁笑沫很诚实的点头,“是啊,Louis对投资很有看法,也很健谈,我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
她本身就爱聊天,若遇到一个臭味相投的,别说是一整晚,就算聊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喝了一杯他替她热的牛奶后,突然觉得好困,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他家客房的大床上,当时她也没多想,认为应该是他见自己睡着了,把她把进房里的。
而且Louis也有解释,是因为她睡着了,他又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想说留她在自己家里将就一夜。
只是她不懂,季哲男为什么要崩着脸,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如果她没记错,他以前更深中没有现在这么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