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属都没带,武聿擎跳上一匹骏马,飞也似地策马回府,顾不得京城里不得骑快马的规定。幸好入冬后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官差见到是武家的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能在最短时间顺利地回到武府。
马缰一扔给门房,武聿擎大步地跑向房间,门一推,看到妻子已换下外出的服装,一身轻便坐在房内梳头,他悬到喉头的心才真正得以放下。
「幸好你在。」他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她紧紧拥住。「你没事吧?」
「我才想问你呢!你没事吧?」她被抱得莫名其妙,却很能感受到他的紧绷。「怎么这么早回来?还这么紧张,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才在牧场的办事处里,有人躲在暗处偷听……」武聿擎简单地叙述,「因为不清楚对方的来意,我怕你遇到危险,就先赶了回来。」
「他偷听的时候,你们在谈什么?」李昶妮问。
「我和秦阅正在追究,为什么京城里近来谣传我武家牧场经营不善,交不出三千匹战马。」他有些闷地回答。
这不就通了吗?她摇了摇头,将他推开了些,正视着他的眼,有些无奈又好笑地道:「我用鼻孔想都知道这是谁做的。」
所以他才会马上赶回来呀!武聿擎因她的话语忍俊不禁。「堂堂中丞大人的女儿,说话这么粗俗?」
「你要我遵行女诫也可以啊……」她刻意糗他。
「你这女人!」没好气地捏了下她小巧的下巴,「你看起来就不是那块料。」
「哼!堂堂中丞大人的儿子,还不是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她举了另一个人反驳他。
说到柳少奇,他的表情又凝重起来。「他搞出这些把戏,究竟想干什么?」
「肯定是想掩盖他亏空公款的事实,顺便捅你几刀,让你难过喽!」她一脸嫌恶,对柳少奇一点手足之情都没有。
「若有这么单纯就好。」
此时窗外刮起一阵风,将树上的枯叶纷纷吹落地面。武聿擎感到一阵寒意,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武府,要起风了。
即使武家牧场澄清,牧场里的马儿绝对没有问题,谣言却越演越烈的趋势,最后火居然烧到了武家少奶奶头上……
一天,李昶妮坐在雅昶小集的「办公室」里算帐,突然,小晴急急忙忙地冲进来。
「少奶奶,不好了!」小晴急得花容失色,连门都忘了敲。
她不疾不徐地停下手上的工作,「什么事急成这样子?」
「场主……场主赶来雅昶小集了!」
「他来做什么?」李昶妮还搞不清楚状况,直觉就拿起身旁的订位记录翻看,「他有预约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吧……」
「场主是兴师问罪来了!」小晴几乎忘了自己的身分, 的一声将她手上的订位记录压下。「外头早就传开了,说雅昶小集是武家少奶奶开的店,而开这么一家店,就是要用店里的营收来补贴武家牧场的亏损……」
「放屁!」她气到连脏话都飙出来,「是哪个白痴传的?」
小晴还来不及答话,外头已传来吵杂的声音。李昶妮心中一惊,匆匆忙忙地想出去看,结果门一打开,面色铁青的武聿擎已站在门外,用阴寒的目光直瞪着她,而他的属下们,正和雅昶小集的保镳打成一团。
见到这情况,她心知瞒不住了,便大声一喊,「都给我住手!自己人打什么打呀」
此话一出,一场激战果然停止,而武聿擎的神色更是凝重,冷冷地开口,「果然是你?」
李昶妮回视着他,从他眼中,看不到一丝以往的情意,有的只是愤怒与质疑。她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想将他拉进门,两个人关在屋里讲,想不到他闪过了她的手,迳自大步踏了进来。
连碰都不给碰了吗?她突然觉得内心一酸。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顶多就是瞒着他开店,伤了他的男性自尊,但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
她悄悄地关上门,转身面对该面对的事实。
「雅昶小集,真是你开的?」他低声怒问。
「是。」事到如今,她也不想瞒了。
「你开这家店做什么?我武家少给你吃、少给你穿了吗?还是,我哪里亏待你了?」他气得大骂,觉得她开这家店,简直是把他对她的好放在地上踩。
他难得……难得对一个女人真正动了情,她却如此不识好歹?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能接受你一开始瞧不起我的样子。」她试图语气和缓的解释。
武聿擎狠狠瞪着她。在他的观念里,女人就是该在家相夫教子,她的行为根本就是离经叛道,甚至让他这个丈夫丢脸!「所以你开店,是为了羞辱我,因为我瞧不起你?」
「你不要往不好的方向想!我只是要证明,我提出的意见,是可行的!」
他的质疑,令她觉得委屈,但她确实有错在先,即使动机是好的,做的方式却不完全正确,所以她忍住被他冤枉的怒气,说明她这么做的原因。
「刚知道武家牧场经营出了问题时,我提出了许多意见,但你都觉得是无稽之谈,妇人之言不可信之,不是吗?」
她见他没有否认,便续道:「所以我才想,既然用说的没用,那我就做给你看……事实证明,雅昶小集很成功,牧场的情况也改善了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不听我劝告,我何必用这种方式让你接受我的意见?」
现在又拐个弯,骂他刚愎自用就是了?在气头上的武聿擎,觉得自己像当面被她赏了个巴掌。即使事实确实是如此,但他却没办法接受自己面子扫地,好像自己比不上一个女人,还需要一个女人来教!
「我早就怀疑很久了,但我觉得你没这个能耐,想不到真的就是你。你在看到我仿效雅昶小集的经营方式改善牧场的管理模式时,应该觉得很可笑吧?」
只要一想到自己原来觉得好的经营方式,全都是她刻意让他模仿的,而他试了有成效后,还因此沾沾自喜,他就悔恨得想把这雅昶小集全捣烂。这家店的存在,就像在嘲讽他的没用!「看我一个大男人,学你做事的方法,如今证明了你很行,我是个废物,你就高兴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每个人专精的事物本来就不一样!你养得出好马,我养不出来;我对经营有概念,而你没试过,事情就这么简单而已!你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复杂呢?」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怒气大多是来自于这件事伤了他的男性自尊。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不容许女人挑战男人的尊严。
「我能够不想吗?我的妻子表面与我和合,私底下却笑话我这个夫君不长进,如今还害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他说得咬牙切齿。
「你明知道那不是事实!」她跺着脚抗议。这男人真是好面子到了极点!别人的话有那么重要吗?只要武家牧场欣欣向荣,用真相击破谣言不就好了?
「不管是不是事实,只要你一天是雅昶小集的当家,我就一天抬不起头!」他连一句闲话都再也听不了了,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明天,我就找人拆了这个地方,免得落人口实!」
「不行!这雅昶小集不是你的钱盖的,是我的,你没有权力拆!」李昶妮急忙制止。
「你哪来的钱?」他虽然也一直怀疑她的资金来源,但从没想到武府以外的地方。
「钱……是我敲诈柳少奇而来。」她吸了口气,吐实她曾做过的……坏事。「他该给我的嫁妆没有给,我向他讨回来,那也是我应得的……」
「你……你缺钱不向自己的夫君拿,而是回娘家讨?你究竟置我于何地?」又是另一桩罪名,她究竟要做多少让他颜面无存的事?「你这雅昶小集还越开越大,如今柳少奇亏空公款,难保他不会把这事全栽在你身上。」
「不可能!我是用收嫁妆的执据做证据,上头载明金额是五百两黄金,不会和朝廷买马的公款扯上关系。他亏空的钱,要比五百两多得多了。」她自认这竹杠敲得理直气壮。「这块土地是武家的,我问过你,你说可以用的。」
武聿擎回想她说的话,还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一时竟拿不出骂她的理由。
「总之,这家店你明天就收起来别做了!」最后,他武断地做了决定。他是武家的主人,他说了算!
这什么鬼结论?她刚才说的话都是白说的?李昶妮怒气也压不住,连现代的口头禅都拿出来用。「你这神经病!这家店经营已经上轨道了,而且有稳定的获利,你今天只是因为街坊上的一些风言风语,就要我关门?」
她受不了了,和这男人争辩这种价值观的事,真是圣人也发火。
「那我从以前就被人讥笑是傻女,是不是早该自我了断?」
「你做这一切离经叛道的事,本来就是病了!」什么神经病之类的语词,武聿擎被怒火冲昏头了根本听不懂。而听到她说什么自我了断,更加无法接受。「你今天回府后,就不许再出门!」
他自以为命令下达后,她就该乖乖遵守,便气冲冲地摔门而出,走到中庭与一干脸色古怪的属下会合。
「回牧场!」语毕,他便领着属下们快步离去。
柳初真瞪着他的背影,忍住不把现代一些精彩绝伦的脏话在此刻全飙出来。
「不可理喻的自大狂!我要真听你讲的话,这几年……这几百年都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