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珑轻笑。她发现这位眼妖大人似乎也挺任性的,虽然嘴巴坏,但起码到目前为止他的确都在帮她、引导她,若非他的及时提醒,她或许会因为管不住怒火而得罪轩辕祁,让轩辕祁识破她的身分,那么她辛苦躲藏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管眼妖是正是邪,她内心是感激他的。
她拖起女奴的尸体,幸好女奴身体也轻,她背着女奴迅速回到轩辕祁坐等的树下,在他的盯视下,她将女奴放在地上,接着又从女奴身上撕下一块较完整的布,来到轩辕祁面前,单膝跪地。
“主人,请用这块布包住受伤的部位,避免鲜血滴到地上,并且尽快离开。”
她相信不用解释太多,轩辕祁应该明白她的用意。
若敌人沿着血迹追来,发现了地上的女尸,便会以为是那女尸的血,如此便不用清理地上的血迹,还能混淆敌人耳目,一举两得。
轩辕盯住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芒,薄唇勾起了似有若无的邪笑。
“有点意思。”看来是个聪明的小子,他捡到一个有趣的奴隶。
他伸手将布拿过来,包住自己受伤的腹部,暂时血止住,接着又从腰间拿下一块玉牌递给她。
“把这东西放到尸体上。”
这是块上好的白玉,玉质晶莹别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不明白轩辕祁为何这么做,却聪明的知道不能多问,这举动必定有他的用意。她接过玉牌,放到女奴身上,然后回来扶起他。
尚未踏出一步,他却突然一手环住她的腰,力道收拢,在她惊异之下,蓦地腾空而起,几个跳跃,将她一块带上树梢,没入了浓密的树叶里。
安玲珑瞪大眼。这男人不由分说,突然就这么带着她施展轻功,跳到树上,害她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她虽然跟着师父练过一些拳脚,却不会轻功,之前能够打晕官兵,胜在出其不意和运气。
“抓紧,如果泄漏了行踪。我就先杀了你。”他严厉警告。
安玲珑连惧高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紧紧抱住他不敢乱动,因为这时候她也听到下面的脚步声,这才明白他突然的举动是因为有人寻来了。
也亏他耳目灵敏,探得先机,又幸而他们藏身的地方长满茂密的树叶,刚好足以遮住他们两人,却又能让他们可以看清下头的情况。
安玲珑看清了那些人,正是那群把人当猎物来杀的官兵,一共九人,还带着猎犬。
安玲珑紧绷着神经。这些人是来找她的,幸好女奴尸身上的血腥味够重,正好可以掩盖住他们的气味,否则就算藏在树上,也定会被猎狗灵敏的嗅觉给找到。“嘻,这家伙挺有一套的。”
安玲珑瞪大眼,何关那双妖魅的眼睛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吃惊的看看何关,接着又偷偷瞄向轩辕祁。
“放心吧,能看到我和听到我的只有你。”
安玲珑开口想说什么,但随即又闭上嘴,她不能出声,只能对何关干瞪眼。何关彷佛知道她要说什么,邪气地笑了。
“他保持体力,就是为了预防敌人找来,否则他现在连带你上树的力气都没有。”
是吗?她用眼神质疑他。
“你用女尸掩盖血迹的表现,已经入了他的眼,他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杀了你。”
何关说完,便饶有兴味的打量轩辕祁,甚至还在他面前绕来绕去,正如同他所说的,只有她能看到他、听到他,轩辕祁完全没发现自己正被一双妖眼盯着。“你眼光不错,跟着这男人是对的。”安玲珑嘴角微勾,心想太好了,她当机立断认轩辕祁为自己的主人,便是看上他的权势。
“因为这家伙心狠手辣,聪明狡猾又心机深沉,谁敢跟他作对,最后肯定惨死在他手上。”
安玲珑听得双眼一瞪。怎么这话听起来不像在赞她眼光好,倒像是在咒她死?不过她现在没空理会何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子,千万别掉下去。
“咦?这里有块玉?”
下头一名官员发现了女奴身上的玉牌,捡起来一看,不由得惊呼。
“你们看,这块玉……嘶——有些眼熟哪。”
另一人将玉牌接过,也研究了起来,突然惊呼道:“这是左督卫军的虎令牌!”
“没错,这的确是左督卫军的虎令牌。”
所谓虎令牌,是左督卫军用来号令官兵的玉牌,为统领大人所有,玉牌上头雕了只虎,故称虎令牌。中督卫军则是鹰令啤,右督卫军是狼令牌。
他们隶屠于右督卫军,向来与左督卫军不合,如今捡到了虎令牌,自是高兴。左统领大人居然丢了虎令牌,还让他们捡到,等于是抓到左督卫军的把柄,若在皇上那儿告上一状,必能让左统领大人吃不完兜着走。
正当他们拿着虎令牌,打算交给右统领大人邀功时,另一群蒙面黑衣人出现了,两方人马在此碰上。
“你们是谁?”右督卫军其中一人喝问。
那群黑衣人一见他手上的虎令牌,突然二话不说,拨刀朝他们攻击,一场杀戮立时兴起。
安玲珑看呆了,她万万没想到两方人马会打起来,那群不知身分的黑衣人显然就是轩辕祁的敌人,一方是追杀她的人,另一方是追杀轩辕祁的神秘人,居然就这么互相砍杀。
“嘻,利用虎令牌引祸到他人身上,挑起两方人马的厮杀,这家伙果然很有一套,我喜欢。”
何关说的话令安玲珑瞬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轩辕祁叫她把玉牌放在尸体上的用意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他,同时那双精隼锐目也瞄向她,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在他冰冷如刀的视线下,她赶忙低下头,无法直视他的眼。这男人果然厉害,好似能看透一切,她回想起京中百姓谈起轩辕祁,人人闻之色交,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不过灵机一动,搬了个尸体过来,这男人便轻易想出这条借刀杀人之计,恁地狠毒。
她再度偷偷瞄向一旁的男人,他正噙着冷笑,一双眼嗜血的看着下头的厮杀,那笑如睥睨的死神在等着取人魂魄,无端让人打了个冷颤。
猎杀的人成了别人猎杀的对象,当他们一个个倒下,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腰斩,死伤凄厉骇人。当人数越来越少时,她身旁的轩辕祁有了动静,他猛然跳下,一刀挥下,势如雷霆,便是两颗头颅分家。
乘其不意,攻其不备,下刀快狠准,没有多余的动作,刀刀致命,直到最后一人死在他的刀下,适才还激战的两方如今尸横地上,只剩他一人还昂扬挺立。 安玲珑脸色苍白,唇瓣紧闭,直到亲眼所见,才深深意识到这男人的可怕。轩辕祁收回虎令牌,接着突然抬头,阴冷的视线穿过树叶缝隙,直直锁住她。
这一眼,又在她冷静的心头掀起一波骇浪。
他不会连她也想灭口吧?
这时何关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看到没,本公子说的没错吧,这男人心狠手辣,聪明狡猾又心机深沉,你真是跟了一个好男人。”
安玲珑被轩辕祁盯得发毛,这时候实在没有心情说笑。
“人都死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而想杀我?”她偷偷问何关。
“放心吧。”
她松了口气,谁知何关又补了一句。
“不管你死几次,我都可以让你复活。”
她突然很想试试,用手指去插那双爱说风凉话的妖眼,感觉一定很解气。
“还不下来?”轩辕祁在下头冷冷的命令。
安玲珑在心中叫苦。下去是受死还是活?她还真犹豫。
不过她又想到,轩辕祁若真要杀她,她躲在树上也没用,何况眼妖说了会护她,还是下去吧。
她以前爬过树,所以慢慢爬下去还是难不倒她的,她脚一落地,吊着一颗心,来到轩辕祁面前,卑微恭敬地喊道——
“主人。”
突然,她感到肩上一重,竟是轩辕祁压了过来,她一时撑不住,被他整个人压倒在地。
“主人?”安玲珑吃惊的摇着他,发现他没反应,竟是昏了过去。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轩辕祁身下爬出来。这男人实在太重了,他现在晕了过去,凭她的力气根本搬不动他,得找工具才行。
她拾起一柄刀,在附近寻了又寻,最后选定其中一根枝叶茂密的树枝,将它砍下来,拖到轩辕祁身边,接着又去拆那些死尸的腰带,绑在树枝另一头,临时做成一个附有拉绳的担架。
她把轩辕祁扶到担架上,将拉绳背在肩上。因为树叶减缓了地上的磨擦,总算让她能够顺利拖动他。在何关的指引下,她把轩辕祁拖到一个隐密的山洞里,一放下他,她立刻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皮袋里有水壶和干粮。”何关说道。
怎么不早说!安玲珑瞪了他一眼,接着立刻去翻找皮袋,发现里头除了有水和晒干的肉片,还有疗伤药。
她赶紧喝了几口水又塞了几块肉片,然后匆匆去看他的伤。
她将他的上衣解开,腹上有一道很长的口子,往下延伸到大腿,看得让人触目惊心,她不禁望了昏迷的轩辕祁一眼。
都伤成这样了,竟还能在最后如猛虎出柙一般斩杀那么多人,怕是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了吧,难怪会晕过去。
“算他命大,这伤再长一点,他的命根子就没了。”何关一双狐媚的眼眸饶有兴味的盯着那伤口,啧啧称奇。
“原来他自封了三个穴位,才没让血流得那么快,这一刀没伤到内腑,也真是侥幸。”
安玲珑低头处理着伤口,不管何关说什么,她都当耳边风。她得专心处理轩辕祁的伤口,若他死了,她岂不白忙一场,功亏一箦?
“啧啧,这男人的身材很结实,你快把他裤子扒开,让我看看他的小兄弟长什么样?”
安玲珑手一僵,抬头白了何关一眼,又继续处理伤口。
“我可是为你好,若是他的命根子少了一截,这可是你的损失哪。”
她有什么损失?轩辕祁就算成了太监也不干她的事。安玲珑眼角抖了抖,告诉自己一定要耐着性子,眼妖不是人,所以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从前常居佛寺,跟着师父学习,那时候梅大哥就常偷偷跑去佛寺看她,那时候师父就问梅大哥,可否抽空教她一点医术?梅大哥欣喜的答应,当时她不明所以,却知道师父要她跟梅大哥学点医术必有其用意,没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场。
她先用水将他的伤口旁边清理干净,然后抹上麻沸散和消炎药,再将他的伤口缝合。为了缝大腿的伤口,她不得不把他的裤腰带也往下拉,但却小心翼翼地盖住那处地方。
“嘻嘻,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性子却沉稳得很,不慌不躁,面对男人的裸体也面不改色,本公子十分欣赏。”
看了男人的裸体又如何?在奴隶营里,男人的各种污秽模样,她看得可多,心脏早就练强了;一来她完全没那个心思,二来她不能让轩辕祁死,她还得靠他活呢。
忙活了一阵后,她已经尽力,现在就只能祈祷轩辕祁大难不死了。
今日她过得心惊胆跳,又经历一场砍杀,拖着轩辕祁走了一段路,又帮他疗伤,她早已筋疲力尽,绷紧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只觉得眼皮沉重。
未来依旧茫然,下一顿不知在哪,轩辕祁昏睡着,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外头也不知还有多少敌人在找他们。
她闭上眼,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等睡醒后弄来想办法,再苦的日子她都捱过去了,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