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秋雨不与他斗口,随手摘了一片草叶,运劲射出。
草叶掠过许文远脸颊,在他颊边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顺便削断他几根发丝,然后射入他旁边的土地里。
许文远看看她、又看看那片草叶,终于忍不住好奇,伸手摸向草叶。
结果他手指堪堪碰到草叶,那露在地面上的叶片已在她强大的内力摧发下,化成飞灰,随风而散。倒是插入地里的草叶……许文远挖了半天,飞现小小一片草叶,竟入地三寸,这要射中人体……
他打了个寒颤。原来传闻中,真正的武林高手飞花摘叶皆可杀人是真的,不是流言。
这越秋雨才多大年纪,竟有如此好本事,她坐那黑帮少主的位置倒是名副其实。
反观自己……许文远有点惭愧,却又拉不下脸道歉,遂强辩道:「爷只是不想学,否则早就文武双全、学富五车了。」
「你就吹吧,学富五车?是啊!你上书院带来的行李何止五车,整整八车呢!再加上挑夫数十,真不知你是来读书,还是来游玩的?」
「爷……你少看不起爷,爷能够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否则怎能一日夜背上百来首情诗……呃……」不小心把自己老底泄了,许文远再度脸红。
说实话,他的长相确实非常好看,剑眉浓黑,配上一双清澈中隐含薄雾的桃花眼,鼻若悬胆,唇似涂朱,不只俊美,更有一股英气外露,让人一眼瞧着便不自觉地受到吸引,难怪他能在京城里招蜂引蝶却一点事也没有。
地位不如他的,受到他的注意,难免觉得光荣,甚至芳心暗许;地位高如小公主,即便口中不饶人,心里也是小鹿乱撞,直恨不能与这小冤家长相聚守。
越秋雨也承认,他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可惜他没本事啊!
绿林中人最讲究真材实学,就一张脸好看,是无法真正吸引她的。
「就算你聪明绝顶,但活到二十三岁,你读过几本书?作过几篇文章?或者有什么才艺?琴棋书画,你懂几样?兵书、武艺可曾涉猎?」
她每问一句,许文远的脸色就更红一分,最后直接转青了。
他是真的聪明,但从小受尽宠爱、锦衣玉食长大,每天走马章台的时间都不够了,又哪里肯下功夫去学东西?
因此越秋雨说的每一样本事他都听过,但全都不会。
但他还是不愿服输。「爷是何等人物,干么去学那些下贱本事?爷只要能识人、懂得用人就好,其他的自有门客为爷料理周全。」
「你说的识人、用人的本事,那是皇上学的,你不过一个小小侯爷,尚是皇家的奴才,就妄想那至尊之位吗?」
「胡说!」许文远大惊失色。当今圣上是个多么善疑、寡恩的人,他可是清楚得紧,越秋雨这番话若被有心人听去,传入皇上耳中,武威侯一家都别想活了。
「爷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不轨之图。」
「你现在知道害怕啦?」越秋雨轻蔑地瞥他一眼。「刚才是谁得意洋洋,自以为天上地下、唯你独尊的?」
他胸口堵着一口气,却不敢再言语,怕被她捉到语病,真落个满门抄斩的地步,也太不划算了。
「怎么?现在连说都不敢说了?」越秋雨摇头,越发看不上他了。「没本事、没胆量、更没担当……我说你简直一无是处,与你计较,却是弱了姑奶奶的威风。」话落,她几个飞掠,人已消失无踪,只有几句话语,远远地随风飘来。「你尽可去告诉所有人,姑奶奶揍了你一顿,看整座书院有几个人相信你?」
关于这一点,越秋雨可是极有自信,进寒山书院三年余,她别的没学会,倒是这「神仙姊姊」的角色是扮演得炉火纯青。
如今寒山书院方圆数十里内,谁不知道书院里有位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天仙,不知多少青年才俊为她倾心,苦苦追求,可惜她从不假以辞色,更衬脱出她的清贵高傲。
她这份出尘的气质不仅吸引男人目光,连女子都为之折服不已。
所以说起「越秋雨」这个人,那是不论男女都是交口称赞。
许文远若敢说她坏话,姑且不论有没有人相信,第一时间就被爱慕她的人拖进暗巷,先扁一顿再说。
因此许文远这顿揍算是白挨了。
*
越秋雨走后,许文远一个人躺在地上,一边揉着身上的伤口,频吸凉气。
那女人外表天仙也似的,下手却比恶鬼还狠,揍得他全身都疼。
该死!偏偏他不只打不过她,连向来伶俐的口舌都败在她之下。
他越想越呕,自己怎么就瞎了眼,错把老虎当病猫呢?
「就知道最近犯桃花劫,先是在京城不小心招惹了小公主,避到寒山书院,又惹上黑帮少主……爷这走的是什么霉运啊?」他一边抱怨,但其实心里也有数,再给他一次机会,看见那糖人儿也似的小公主,他还是会出言调戏。
至于那位「神仙姊姊」……就算被她揍得很痛,他至今想起那美绝尘寰的娇颜,依旧心如擂鼓。
越秋雨不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从小走马章台,他见多了人间尤物,或娇艳、或美丽、或清纯,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越秋雨这样,让他一见,心便漏跳了一拍。
那般清贵高雅,说她是九天玄女下凡尘,他也不会怀疑。
所以,后悔归后悔,只怕再见到她,他还是会控制不了自己去招惹她,然陵……
他打了个寒颤,难道自己只能一直在被她迷惑、接着被揍得鼻青脸肿之间无限轮回吗?
这也太闷了吧?
但要他放手……唉,已印入心坎的身影,又岂是如此容易抹消?
越秋雨,莫非他这回是碰到了命中注定的克星?
可她这么悍,他委实无从下手啊!
就像她说的,他文不成、武不就,胸无点墨,凭什么追求她?
「但爷如此聪明,从小到大,只要是爷肯用心学的东西,有哪样是能难倒爷超过半年的?」不过他以前学的都是怎么吃喝嫖赌罢了。
只是一般人吃喝嫖赌都不讲档次,未免沦为下流,他呢,即便逛青楼,也是挑最顶级的,而且不花半分银子,只与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花魁斗智斗力,赢得她们的芳心后,他就不玩了。
他一直以为这种「嫖法」才是真正的高端,那种花钱买人的嫖……他不屑。
赌嘛!现在全京城的赌坊都给他抽红,每个月他光赚这方面的钱,就赚得盆满钵满了,靠的是什么?无非是高明绝顶的赌技。
既然那些东西他都能玩得这么溜,难道几本破书、几招武学还能难得倒他?
他想像自己真学得经天纬地之才、练出一身好武功,迷得越秋雨团团转,然后再狠狠抛弃她,那滋味一定很痛快……
「这个……她这么漂亮,真追上了又不要,是不是太浪费了?不如让她做爷的侍妾,一辈子服侍爷。」
没错,压服像越秋雨那种清贵高傲的女子,就是要打击她的自尊心,让她伏低做小,这样才能弥补他今天所受的伤害。
「嗯,爷要奋发向上了。」
他非要得到越秋雨——他越摸身上的伤痕,对她的渴望便越激烈了。
不管她的拳头再痛,只要不打死他,他便一定要追到她。
越秋雨,为什么会有外表跟性子相差这么远的女子呢?
让他一见,便像中了毒,不由自主地上瘾,直至无法自拔。
头一次,他尝到这种刻骨铭心的滋味,也是头一次,他决定为一个女人开始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