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司容面对贺姨娘的指控,他咬咬牙,努力压抑濒临发作的怒气,“爹,虽然我对发生什么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我确定自己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没有?!好啊!那巧儿跟我说她为了阻止你,所以咬了你、抓了你,这事是编的吗?你身上没有这些痕迹吗?”贺姨娘咄咄逼人的质问。
莫名其妙的有!稍早沐浴更衣时,他自己看到时也感到错愕,偏偏他百口莫辩,脸上不禁闪过一抹不堪。
“我真的没有做。”
“你想全部否认吗?”贺姨娘气呼呼的拔高了音调,“好,我已经问过巧儿了,我就一一说给你听!”
她走上前,先是看看皱眉的褚临安,接着对褚司容滔滔不绝的说:“昨晚,我不过找你谈谈你二弟喜欢棋华的事,请你帮忙跟爷说说好话,好成全你二弟,没想到你不但火冒三丈的批评你二弟,还对我下了逐客令,是巧儿……她有多善良、多温婉,府内上下皆知,她就是太好心了,怕你以后为了这事为难我,这才瞒着我去煮了夜宵要给你赔罪,没想到你却要她多拿几壶酒陪你喝,你是主子,她自然照做了……”
说到这,贺姨娘话语一顿,像是有多悲痛的样子,抹了一把泪才又继续道:“结果你酒喝多了,就……就强要了她……呜呜呜……我可怜的巧儿……”
褚司容脸色铁青的怒声道:“简直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吃夜宵,更何况是喝酒。”
听到这,巧儿脸色惨白的趴跪在地,泪如雨下的道,“大少爷……呜呜呜……是说……是说……奴婢撒了谎……奴婢这清白之身……奴婢干脆死了……”
“够了!”褚临安觉得烦死了,他从椅子上起身,不耐烦地道:“这事很简单,就让司容收巧儿为通房。”
贺姨娘脸色大变,“就这样?!爷啊,巧儿虽是丫鬟,但我把她当女儿……”
“丫鬟就是丫鬟,收来当通房已是看得起她。”褚临安语气不悦。他本来真以为是什么会影响他名誉的丑事才来处理,如今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
“闭嘴,不就是酒后跟丫鬟上床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有空管这个,还不如管管成天上墓找歌妓逍遥的司廷。”
这话一针见血,贺姨娘不得不闭嘴。
听到这,褚司容可是一千一百个不愿意,“爹,我……”
“够了!这事就这么决定!”褚临安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贺姨娘气结在心,她还以为这件事除了能离间褚司容跟巩棋华的感情之外,还能让褚临安觉得这儿子不成才,就不至于显得她儿子这么没用,没想到褚临安压根不觉得有什么。
“还杵着做什么?再不出门就迟了。”褚临安催促着褚司容。
褚司容绷着一张俊颜,转身跟在褚临安身后走人。
气氛顿时跌入一片凝滞中,贺姨娘抿着唇,怎么也没想到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解决了。
此时,一直躲在窗外偷听的褚芳瑢走了进来,也是一脸的不悦,“姨娘,爹怎么没发作此事,这事就这样结束了?”
“好了。”贺姨娘已经够烦了,哪有耐心听女儿发牢骚,她抿抿唇,“反正我们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就看巧儿如何给巩棋华添堵了。”
巧儿乖巧的点点头。
贺姨娘瞪着巧儿,警告道:“咬死他羞辱了你,你就好好当通房,以后生了儿子抬做姨娘,自有好日子,其他不该说的都得烂在肚子里。”
巧儿连忙讨好,“巧儿都明白,以后有好日子也不忘姨娘的提拔。”
贺姨娘满意的点点头,母女俩先行离开后,巧儿秀丽的脸上方出现一抹愉快笑意。
一个丫鬟成了褚司容的通房,对右丞相府这样显赫的人家不过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所以仅仅安排巧儿住进褚司容的院子,以后负责伺候褚司容。
但这些巧儿都不在乎,在府中多年,她本就心仪大少爷,只是她自知自己身分低下,不敢多作奢求,没想到老天爷给了她机会,让她来到他身边,她不知有多高兴。
偏偏打住进这座院子后,他便对她相当冷淡,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她要伺候也被遣退,连话都不肯对她多说一句,但她不会放弃的。
巧儿端了杯热茶走进褚司容的房间,将杯子放置桌上,看到他正背对着她在穿外袍,她扬起微笑,“奴婢来伺候……”她快步上前,想替他扣上扣子。
闻声,褚司容迅速转身,冷声制止,“不必了,顺便提醒你,以后不准踏进我的房间,也不准去绮罗院找我。”
她头垂得更低,难过的说:“可是奴婢是爷的妾。”
“这件事不必你提醒我,该死的!”他发了脾气,快步越过她。
“大少爷。”一再被冷落,巧儿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他脚步一停,回过身用充满恨意的冷峻目光瞪着她,“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你我都很清楚会变成这样是谁的错,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而你做错了选择,不该要我来承担,别以为让我心软就有用。”
听到这,巧儿的眼眶一红,泪水泛滥,却不敢再拦着他。
褚司容绷着一张俊脸,快步走出寝房。
多少天了?自从他收了巧儿当通房后,棋华就开始躲着他,亦不曾再进桃花林,他有多少个夜晚都在那里枯守到天亮。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来,他就去找她!他不会再让她逃避了!
为了不让人察觉,褚司容改从桃花林溜进澄园,接着来到西厢房——她的房间后方,透过半开的窗他可以看到房内的动静。
荷芯叹了一口气,将桌上几乎没动的晚膳收走,又关切的对巩棋华说了一句,“表小姐,您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吃不下也不说话,在老夫人面前也是强颜欢笑,您瞒不过老夫人的,老夫人很担心。”
“我没事,你下去休息吧。”巩棋华勉强挤出笑容。
荷芯摇摇头,端着托盘走出房间。
褚司容静静的伫立,黑眸凝睇着灯火下柳眉紧锁的巩棋华,美丽脸庞明显透着伤心。他绕到前门,轻轻推门而入,走进内屋,而陷在自己思绪中的她尚未发觉。
似是听到开门声及脚步声,背门而坐的她长长一叹,“荷芯,我真的不想吃……”
一抬头,只见灯火映照出一道颀长身影,吓得她连忙回头。
“是我!”褚司容出声,不想惊吓到她。
乍见他出现在自己房里,她仍吓到了。她抚胸看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气氛寂静,仿佛连根针落地也能听见。
褚司容直视着她,跨步走近,双手紧握住她的纤手,“棋华……”这一唤,他的心就好痛。
这一唤,她的理智在瞬间回笼,她急了慌了,“天啊!你怎么跑来我房里?若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他咬牙低吼,“那就别再躲着我了!”
“你快出去。”她硬是抽回自己的手,背过了身,而眼泪早在眼眶打转。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棋华……”
“你不出去,我出去。”她拉起裙摆起身往外走。
他随即从她背后将她牢牢抱住,不管她的挣扎,坚持不放手,“棋华!”
巩棋华的眼眶红了,哽咽了,“放开我,荷芯也许晚点还会来。”
他痛苦的道:“你听我把话说清楚,说完我就走。”
“不要……我不要听!什么都没关系了,你放开我……求求你……”她拚命摇头,她的心太痛了,尤其想到他曾这样抱着别人,她就更痛苦,所以她努力想挣脱他的拥抱。
褚司容不敢放手,他有种感觉,如果现在放手,他会永远失去这个他最爱的女人。他抱得太紧,而她已有些乏力,他这才轻轻的将她转过身来,他见她满脸泪痕,不舍地俯身攫取她的红唇。这个吻带着好深的痛楚、好深的愧疚、好深的情感,所有的情绪全透过这个吻坚定而直接的传递给她。
她激烈的情绪也随着这个缠绵的吻缓和下来,两人静静依偎。
“你很气我我知道,但你不去桃花林要我如何解释?我有多少个夜晚在那里待到天明你可知道?”他的口吻有痛楚也有埋怨。
“是你收了巧儿当通房,是你先背弃我。”提到这,巩棋华难过的低头。
“那天的事我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就算我会忘了后来的事,也不可忘了自己有没有喝酒,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我本就不是会喝酒纵欲之人,你懂我的!”他执起她的下颚,要她看清楚他眼中的坦荡荡。
看到他一派坦率,她咬着下唇,犹豫的说:“可是巧儿她……”
“是!每个人说她性情温婉,是个守本分的丫头,说什么她不会冤枉或刻意陷害我,但难道我就是会玩弄丫鬟的人吗?”他的口吻隐隐带着怒火。
说到底,她宁可相信巧儿而不愿意相信他是吗?
“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相信他,但她的心很痛,一想到他跟巧儿有了夫妻之实,她的心就揪痛。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那晚的事的确毫无记忆,就连自己身上的伤痕、咬痕也全无印象。”他绷紧了俊容,续道:“收巧儿做通房的事是爹作主的,但我真正想要的女人是谁,我心里很清楚,所以即便让巧儿搬进我的院子,我亦不会跟她同房。”
巩棋华怔愕的抬头看他,她以为男人定会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巧儿,没想到他并没有。
褚司容看出她的无措与忐忑,“棋华,我知道巧儿的事让你对我的信任少了几分,但我会以行动证明自己并没有变心,所以别避开我,你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意义。”他握住她的小手,透过手心传达他的坚定。
她低头凝睇两人交握的手,想起过去的种种,豁然开朗。就算她的人想避,心也逃不了,她是那么那么的爱他。
她热泪盈眶的抬头看着他坚定不移的俊容,点点头,泪水滑下。
他不舍的轻拭她的泪,但也着实松了口气,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这一夜,两人静静依偎直至天大亮,“我得走了,你再小睡一会儿。”
她点点头,看着他赶在荷芯来到前,快步离开。
巩棋华依照往常到巩氏房里请安,她见祖母看来似乎有心事,便示意荷芯、莲锦出去,接手替祖母梳发,对上铜镜内祖母的视线,“祖母在烦恼什么吗?”
巩氏叹了口气,“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等不到抱孙子了。”
巩棋华手上的梳子一停,“怎么这么说?”
“司容都二十岁了,可我那儿子媳妇却对他的婚事半点不急,虽然前几天收了个通房,可我听说司容对巧儿始终冷淡,真不知这孩子在想什么。”
咬着下唇,巩棋华突生愧疚,她瞒着祖母跟大表哥在一起,也难怪祖母担心。
“司廷又是个荒唐的,正经闺秀看不上,成日往青楼跑,就不知那些烟花女子哪里好,看来也难指望他。”巩氏说到这里,叹息一声。
“祖母别担心,褚伯伯也许有他的打算。”她也只能这样安慰祖母。
巩氏从铜镜内看着仔细为她梳理发丝的巩棋华,笑道:“兴许是这样吧,不过想想你的及笄礼要到了,我也得好好替你找门亲事,这桩总是我的事了。”
“不要……不是,棋华的意思是,我只想留在祖母身边,陪着祖母就好。”
“说什么傻话,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理。”她回过头来,对着粉妆玉琢的巩棋华道……“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知道现在还不适合说,巩棋华只能低下头,再缓缓的摇摇头。
巩氏有些不信的说:“没有吗?前两天司容特来提起司廷想纳你为妾的事,我原以为你是为这事烦恼,特地唤你来安你的心,可你依旧心事重重,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事,祖母别多心也别忧心。”
她不肯说,巩氏也不好再逼,便让她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