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萧凌雪的气一直没有消,见秦肃儿也没有要向他解释的意思,他的脸色更加冰寒,甚至赌气不开口。
马车里一片寂静无声,一直到了惠仁堂,林晓锋告之有名病患在候诊,且已昏了过去,秦肃儿一听,压根忘了还有个萧凌雪在身后,径自去给病患看诊了。
萧某人怄极了,偏又不争气的想待在她身边,无法拂袖离去,双腿还自有意识的到了诊堂。
一名妇人面色苍白,不醒人事的躺在诊堂的长椅上,一个小女童守在身边,脸上满是泪水。
“晓锋,这妇人是怎么来的?”秦肃儿一边为妇人检查一边问道,脑子飞快转动,想看诊堂里要有几张床,用拉帘相隔,以后若有类似病人,便能先在床上候诊。
林晓锋回道:“这妇人来的时候还能走,不多久就躺了,任凭怎么喊也喊不醒,这孩子是这归人的女儿,一直在旁边哭。”
秦肃儿看着有一双大眼睛的瘦小女童,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童奶声奶气地回道:“琴儿。”
秦肃儿摸摸她的头“琴儿,姊姊保证会让你娘醒过来,现在你先去洗把脸,再吃点东西,好吗?等你吃好东西,你娘便会醒了。”
琴儿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秦肃儿唤来林晓花领琴儿去洗脸用膳,她很快地给妇人施针,又掐了掐妇人的人中,不一会儿,妇人慢慢有了意识。
秦肃儿轻轻拍了拍妇人的脸,问道:“我是大夫,你什么名字?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妇人有些怔愣,怎么坐堂大夫是个姑娘?
“咳咳咳咳……”妇人还没回答便蓦地咳了起来,呼吸非常不平稳。
秦肃儿没有听诊器,尽得将耳朵贴上妇人的胸口听,发现妇人心律不整,心跳过快。
“你咳多久了?会咳出血吗?”秦肃儿见妇人指端、口唇和唇周都呈现青紫色,心中已有了判断。
妇人气若游丝地道:“有四年了……偶尔会咳出血来……”
“能咳出痰吗?”
妇人摇了摇头,“咳不痰来,但老是想咳嗽啦。”
秦肃儿的神情十分专注。“洒扫、洗衣、做饭后是否感到心悸、气短、乏力,想躺下?”
妇人点了点头。
“你这是肺心症。”秦肃儿的面色变得凝重,这妇人的病情颇为严重,都咳了四年,只怕是不好医。
可是,她不会对病人说实话,病人需要的是信心,如果病人自己放弃,她的医术再高明也无用。
“大夫,我这病能医吗?严重吗?其它的大夫都说我这是心疾,治不好了。”妇人一脸愁苦。“我家琴儿还小……”
“不能说不严重,但自然是能医的。”秦肃儿避重就轻地回道,她来到案桌后方,开了个方子。“你照这方子,每日一剂,水煎分两次温服,万不可偷懒,一定要每日服用,里头的药草都对化痰止咳有上佳的疗效,平时也可以多吃梨子、川贝、枇杷等食物,这些食物都是有利于化痰和湿润呼吸道,先将病情控制下来,不再恶化为首要。”
她有个理想,要打破医馆没有好大夫的陈规。
妇人拿了方子,千恩万谢,踌躇了一会儿才问道:“大夫,请问今天的诊金是……”
秦肃儿见她们母女衣衫陈旧、面黄肌瘦,可见过得不好,她实在不忍心拿诊金,可她既然开了医馆,便不给人免费看病,免得传了出去,日后她难做生意。
她琢磨之后说道:“今日的诊金是五十文钱。”
妇人原就阮囊羞涩,实在是身子太难受了才会来医馆,原也拿不出什么银子,听见只要五十文钱,不由得喜出望外,这比她在其它医馆看病便宜太多了,她连忙拿出钱袋,小心翼翼地数了五十文钱出来。
林晓花领着琴儿出来,琴儿手里的油纸里包着两大块甜煎饼,见到娘亲醒了,她欢呼一声奔过去,母女两人拿着方子欢欢喜喜的走了。
秦肃儿随即唤来林晓锋,将加设几张病床的构想跟他说了,她低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又一并画了手术室的图交给他,打造一间手术室,最基本的就是病床和照明,其它器械和棉布、口、消毒用的烈酒等等也要多多备着,接着她又画了开刀时要穿的衣物和要戴的帽子,要他去绣坊订做二十套。
她知道医馆里人手不足,要把林晓锋一个人当十个用,也知道在这里人力极为便宜,买几个带死契的下人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但她暂时不打算增添人手,因为她中另有想法。
等她离开王府时,她的陪房势必都要跟她走,到时那些人皆能为她所用,若有要走的,她也不会勉强,且会将卖身契还给他们,所以眼下只能让林晓锋多多担待了。
她拿岀倪氏给的荷包,果然丰厚,足有二百两银子,她取出五十两银子给林晓锋置办上述物品。
萧凌雪方才见她只向妇人收取五十文钱,顿时气不起来了,他的小蝴蝶心地柔软,便是开口邀请韩青衣吃饭,肯定也是有口无心的,他竟还跟她较真了?堂堂男儿,何来小肚鸡肠?
此时又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向林晓锋交办事项,她专注认真的模样,让他对她的倾慕又增加了好几分,恨不得立即她娶进门。
林晓锋领命去了,诊堂里顿时安静下来,秦肃儿放下手中的笔,一抬眸便无可避免的对上了萧凌雪的视线,萧凌雪正若有所思的看看她,眼眸幽深,想到今日他的热吻,她直觉就想逃避,她不能再与他独处,怕抗拒不了他对她的吸引。
她起身,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故作无事的问道:“怎么还待在这?你都没事做的吗?”他这个朝廷命官,掌管着军机阁,不会那么闲吧?
萧凌雪站着不动,墨黑的眼眸紧锁着她,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正巧得闲。”
他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她想逃避他,他是不会让她逃开的,眼下先允许她躲着,等他和离了之后,他就会采取行动,容不得她退缩。
“可是我并不闲。”秦肃儿忍不住嘴角轻勾,“你刚刚也听见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很忙,忙得很。”
他当作没听到,自顾自的说道:“不是该用午膳了吗?你这里不开饭的吗?若是不开饭,你随我到军机阁用膳。”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人纠缠人的方法可真多啊。
“爷!爷!不好了!”外头院子里传来凌宝大惊小怪的喊声,随即就见他满头是汗的冲了进来,对于秦肃儿,他不敢视而不见,匆匆点了点头,“秦大夫好。”
萧凌雪蹙眉问道:“何事惊慌?”
凌宝附耳说了几句,就见萧凌雪脸色一变,秦肃儿来不及问,他已一阵风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