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许初晴便留在A大担任研究助理,协助文学系的江教授整理有关明清文学的资料。
由于她的古文底子很好,所以江教授很倚重她,把一些重要的资料都交由她整理注译,在清朝时,她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诗词书画,古文底子当然好,做起来也相当得心应手。
坐在办公桌前,她低头看着桌上的文献,有些出神的想着,不知道今晚柏希会不会回来吃晚饭,冰箱的菜快没了,若是他要回来,她下班后就要先去市场买菜。
桌面突然被人敲了一下,惊回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来,一张明艳的脸庞映入她的双眼,“噫,大姊,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一起吃午餐,有空吗?”妹妹出嫁后,她一直没空来看她,所以今天特地抽空过来,关心一下她的新婚生活。
许初晴抬头瞥了眼时钟,这才发现已经十二点了,“好,你等我一下。”她草草地收拾桌面。
“初晴,你的工作很忙吗?”许初霞看了一眼堆满半张桌子的文献问道。
“还好,不是很忙,只是刚好在整理搜集到的文献和资料,所以有点乱,大姊,我们走吧。”
两人边走边聊,不久来到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餐厅。
坐下后,许初霞忽然皱起细眉,“初晴,柏希对你不好吗?”看着坐在对面的妹妹,脸上不但没有新婚的甜蜜,神情反而显得憔悴落寞。
“不会呀,他对我很好。”许初晴摇摇头。
许初霞突然板起了脸。“我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你不需要隐瞒我!说,到底怎么了?”她这个妹妹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只会往肚里吞,如果不追问到底,她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明白大姊是担心她,许初晴微笑解释道:“大姊,柏希真的没有对我不好,只是这阵子他刚进他父亲的公司工作,所以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后又待在书房继续处理公司的事,我很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了。”
“嗯,这件事上次在电话里听你提过,不过都过了一个多月,他还是这么忙吗?”许初霞想起她曾说过这件事。
“他说因为公司的财务情况比他当初预估的还要严重,所以可能还要再忙三、四个月。”
许初霞想了下,说道:“嗯,你们结婚前,轩怀曾经提过广搏集团的资金缺口不小,若是没有适时得到金援,可能会面临跳票危机。”
许初晴对商场的事一窍不通,听大姊这么说,不禁一脸担忧,“大姊,你认为柏希有办法处理好公司的问题吗?”姊夫杜轩怀是明威集团的执行长,若他都认为情况很严重的话,看来广搏的问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解决的。
许初霞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轩怀说过,柏希以前在国外时,曾经协助过几家濒临破产的公司重整财务,成果不错,所以他的能力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也许他已经有解决的对策了,你不要太担心。”亲亲老公对唐柏希的评价颇高,这也是她放心让妹妹嫁给他的原因之一。
许初晴这才稍稍放下心,但又疑惑的问,“为什么公公的公司会弄成这样呢?”
她看姊夫的公司就经营得很好,虽然经济不景气,可是姊夫这一两年来,还是每天晚上七点就准时回家陪大姊和他外公吃晚饭,休假日也常带大姊和外公到处去玩,日子过得既轻松又愉快。
可是唐柏希一到公公的公司上班,却每天从早忙到晚,不像之前在T大教书时那么悠闲,现在他们一天难得见到面,见了面也几乎说不到十句话。
这时服务生送来两客商业简餐,许初霞喝了口汤后说:“好像是之前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投资失利,造成不小的损失,接着又遇到金融风暴,更是雪上加霜,结果他那个弟弟居然就这样丢下烂摊子跑去美国。”商场上的事,她从老公那里听说了不少。
“他那个弟弟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许初晴皱起眉。她知道柏希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从没见过面,其实连他父亲,她也只在他母亲那里见过一次,她隐约知道他父亲并不喜欢她,所以才没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许初霞对那个人也没什么好感,耸肩说:“他那个弟弟是大老婆生的,从小娇生惯养,闯了祸就躲到美国他妈妈那里,唐飞德应该也拿这个儿子没辙,所以才会找大儿子收拾烂摊子。”
许初晴突然很心疼唐柏希,她知道他的母亲是公公的情妇,他从小就跟母亲两人相依为命,父亲很难得才会去探望他们,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他跟父亲的感情显得有些疏离。
就像这次,他本来并不想到父亲的公司帮忙,也是在母亲的央求下,才会答应的。
突地,许初晴想到一个问题,“噫,柏希的母亲是公公的情妇,那为什么柏希年纪比他弟弟大呢?”
“那是因为他们两个在结婚前就在一起了。”提起这件事情,许初霞吃了一口花椰菜,抬头看向妹妹,“听说柏希的母亲原本是你公公的女朋友,但是后来唐飞德嫌她没钱,对他的事业没帮助,所以才会另外又娶了个有钱的老婆,而你婆婆就这样默默的当他的地下情妇。”
许初霞一边吃着咖哩烩饭,一边继续说着不久前才从老公的外公那听来的八卦,“结果婚后,唐飞德的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十年前,他看上了一个女明星,想跟大老婆离婚改娶她,结果他大老婆也很绝,开出了天价的赡养费,放话说只要他付钱,她就跟他离婚,但可能因为数目真的太大了,唐飞德不想付钱,没多久女明星就跟其他富商跑了,他和大老婆也就继续这样耗着。”
许初霞喝了口开水,接着再说,“两年多前,他的大老婆移居洛杉矶,听说好像跟某个男人在一起,这次换她想跟唐飞德离婚,反而是唐飞德不答应。”
原本像这种八卦,许初霞通常听听就算了,但妹妹既然嫁给唐柏希,关于唐家的事,她多少还是要知道一点比较好。
听毕,许初晴倒不觉得太复杂,因为在清朝,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像她阿玛除了她额娘外,还有一个侧福晋、一个庶福晋,另外还有三个小妾。
她现在比较烦恼的是另一件事,想了想,她神色认真的开口,“大姊,看见柏希这么忙,我很想帮他分担一点,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沉吟了下,许初霞说出自己的经验,“如果轩怀在忙时,我通常不会去吵他,因为他公司的事我也帮不上忙,所以与其去打扰他,还不如让他心无旁鹜的专心做事。”
低头细思片刻,许初晴抬头绽起一抹微笑,“谢谢大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她似乎想通了,神色也开朗了些,许初霞再次叮咛道:“以后有什么问题,尽避找我商量,若找不到我,你也可以跟初日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嗯。”她轻轻颔首,好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姊姊和弟弟。
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就在许初晴的寂寞和唐柏希的忙碌中慢慢过去了。
许初晴尽量不打扰唐柏希工作,只是默默的关心着他,每晚都在他的床边准备各种维他命和一杯开水,好让他在就寝前服用,增加他的营养和抵抗力。
然后早上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丰盛的早餐,让他带到公司去吃。
终于,在这天早上十一点多,她接到老公的电话,告诉她今晚可以回家吃饭。
她兴奋的趁中午休息时间赶到市场去买菜,这阵子因为他都不在家吃饭,她也没心情煮饭,晚上都直接买回去吃,所以家里根本没有食材。
买好了丈夫喜欢吃的菜,她先拿回办公室放,一下班就立刻赶回家做菜。
将要煮的菜全都洗干净切好后,客厅里的电话陡然响起,她愣了下,原本的好心情倏地沉了几分,心想该不会他又临时有事,不能回来吃饭了吧?
她微蹙眉,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是初日呀,”听见不是唐柏希的声音,她的语调一下子轻快起来,“我在准备晚餐,有什么事吗?大姊要我们去她家吃饭,可是……今天柏希要回来吃饭,我菜都准备好了,喔,好,那麻烦你跟大姊说一声,我改天再和柏希一起过去,嗯,好,再见。”
微笑的挂上电话,她瞄了时钟一眼,柏希说他六点半就能到家,有几样菜可以先煮,至于青菜,就等他快到了再下锅炒,会比较新鲜。
她脚步轻盈的走进厨房,以前在清朝时,她可是个格格,十指不沾阳春水,梳头、更衣也都有侍女服侍,无须她亲自动手。
来到这个时代,她才开始学会打理自己的生活,也学着怎么整理家务,后来,在大姊的教导下,她开始喜欢下厨,钻研各种料理。
唐柏希也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结婚前,她便幻想着能每天煮好吃的菜给心爱的丈夫吃,然而两个人结婚到现在,都已经四、五个月了,他却不曾在家吃过一顿晚饭。
好不容易他有时间可以回家吃饭,她难掩欣喜,每一道菜都做得格外用心。
待许初晴做好几道菜,看看时钟,差不多六点半了,他应该也快到了,她将最后一道青菜放进锅里炒,没多久,香气四溢的炒青菜就被端上桌。
这时门铃刚好响起,她扬起开心的笑,快步走去开门,开心得忘了他有钥匙,根本不需要按门铃。
她笑盈盈的打开大门,却突然怔了下,才开口叫道:“妈,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蔡明慧微笑的说。
“妈,快请进来。”许初晴回神,侧身迎她进门。
走进客厅,蔡明慧想到什么,回头对她说,“对了,初晴,我过来之前打过电话给柏希,他要我转告你,说他临时有事,没办法赶回来陪你吃晚饭了。”
“……这样呀,谢谢妈。”即使难掩失望,她仍得体的道谢。
“好香哦,你做好晚餐了吗?”蔡明慧循着食物的香味瞥向餐桌,见上头已摆满了一桌的菜。
“嗯,妈如果有空,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在婆婆面前,即使她心情低落,仍努力撑起笑容。
蔡明慧欣然颔首,“好呀,柏希之前就跟我说过你厨艺很好,难得有机会尝尝,当然不能错过。”
两人一起走到餐桌,蔡明慧坐下后,许初晴为她盛好一碗饭,双手捧到她面前。
“妈,请用。”
接过碗,蔡明慧看着她,若有所思,“你真的很乖巧贤慧,难怪柏希那么喜欢你。”她恭敬的神态没有丝毫做作,看得出是发自内心尊重她这个婆婆,蔡明慧对她的喜爱不禁多了一分,但同时也觉得愧疚。
“妈过奖了。”能得到婆婆的称赞,让她原本失望的心情,升起小小的高兴。
“柏希不会看错人的,你真的是个好女孩。”见她还站着,蔡明慧连忙招呼她,“怎么还站着,来,坐到妈旁边,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好。”许初晴也为自己盛了一碗饭,柔顺的坐到婆婆旁边的位置上。
两人边吃边话家常,蔡明慧更是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你做的菜真好吃,你看我平常只吃得下半碗饭,今晚居然吃了一整碗。”
“是妈不嫌弃,妈,喝点汤吧,这是我特别用中药熬煮的,滋阴补阳,对身体很好。”许初晴利落的为婆婆盛了碗汤。
接过汤碗,喝了一口,蔡明慧又是一番称赞。
吃饱喝足后,两人移坐到客厅,思忖了下,蔡明慧便问道:“初晴,你和柏希结婚快半年了,两个人处得还好吗?”
“嗯,我们很好。”她轻轻点头。
“我听说柏希这几个月很忙,你会不会觉得被冷落了?”
许初晴明理的答道:“我知道公司的事情很多,这不能怪他,我比较担心的是他的身体,为了公事,他每天都两、三点才睡,早上还不到七点就出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公司的状况不太好。”蔡明慧幽幽叹了口气,垂眸斟酌着该怎么开口,片刻后突然抬起眼,问道:“初晴,你爱柏希吗?”
许初晴愣了下,腼腆的颔首,“爱。”
听见她的回答,蔡明慧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接着徐徐说起自己的过去。
“当年我和柏希他爸也是彼此相爱,但我只是一个没有家世的平凡女孩,后来我怀了柏希,原本他爸是打算要娶我的,没想到公司的财务出了状况,有个有钱人说他可以出钱帮公司度过难关,但条件是要他娶他女儿。”
回忆起往事,蔡明慧秀丽的脸庞透出一抹淡淡的黯然,缓缓接着说:“然后他回来问我的意思,为了能让公司度过难关,我忍痛让他去娶别的女人,因为爱他,我可以为他做任何牺牲,即使成为见不得光的情妇也没有关系,只要他好就好。”
但婚后,唐飞德的事业渐渐发达了,却养了一个又一个的情妇,她不是不伤心,后来她只好退一步想,不管他换了多少个情妇,却始终没有抛弃她,一直供给她优渥的生活,也算对她有情有义,她的心情才因此平复下来,还能无怨无悔的继续跟着他。
虽然许初晴之前就听大姊说过这段过去,但她不知道婆婆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事,她抬眸不解的望着她,但当她一看见婆婆此刻脸上的神情时,心里蓦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