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流畅优雅的“似曾相识”流泄在舒适的原木空间里,四十几坪的欧式木屋宽敞而舒适,里头的昏黄灯光和角落装饰用的艺术壁炉即使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可在视觉上却使人感觉到温暖舒服,尤其是在这种气温十来度的冬天。
这房子是安赫绪当初为了妹妹裘莉买下的,距离他公司不会太远,他可以就近照顾她。
可她却不领情,一句“只有老人才住那种‘小木屋’把他给打发了。”
老人?不过差了四岁,眼光有差那么多吗?
后来他才听池熙说,她明明就爱死了,可一想到魔鬼大哥三不五时就会过来关照,她当然要搬得越远越安全喽!
裘莉拒绝住,后来倒是他自己常来。但丧失记忆后一直到现在,他也许久没到这屋子来了,因此,当冷月韵提到想找个闲杂人等不会打扰的地方同居,他很直觉的就想到这里。
起码这个地方,是杨羽真不知道的。当然,他并不是天真的认为她会永远不知道,但他想,那个时候他该把事情处理好了。
冷月韵很喜欢这栋小木屋,初来时就好奇的东看看、西瞧瞧,她尤其爱死了外头那一片花花草草。
她以为安赫绪会喜欢的地方八成是高楼大厦,或是那种贵到吓死人的别墅,没想到会是这么具有美国乡村味道的房子,绿地的面积比主屋还大。
方才吃过饭,她在厨房忙,安赫绪则在客厅弹钢琴。
她抬头看着墙上的日期。已经二十天了呀!
快乐的日子好像过得挺快的,每天为安赫绪料理三餐,有空闲时两人就窝在一块看DVD、打电玩,有时则到网球场打网球,要不就在书房里背靠着背的各看各的书……
和他在一起,即使是最无聊时候的彼此凝望,她都觉得好幸福,幸福到会不自觉的在煮饭、洗澡时哼着歌。
两人有时享受着平淡的日子,当然也会突发奇想的做一些自己一个人时,打死也做不出来的蠢事。
譬如有一回,她要出门的时候看到一张五星级汽车旅馆的夹报广告,她抱着恶作剧的心态打电话给他,最尴尬的是那时候他在开会。
像是故意找碴似的,她坚持要秘书把电话交到他手上,后来她果然如愿的听到他仿佛来自南极冰山的声音。
“我在开会。”
意思就是有屁快放。“我知道。”
“有什么要紧的事赶快说!”
她可以想象安赫绪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也可以想象那些主管的模样有多么如履薄冰,她不知死活的一扬眉。
“那个……我想预约的晚餐要往后延了。”
“随便。”
声音更冷了,想必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可以不说的小事,她以这样的理由来打扰他工作,在他心中八成连“香蕉你个拔辣”都飙出来了。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地方非去不可。”
浓眉一皱。“什么地方。”
“汽车旅馆。”
“……你说什么?!”安赫绪突然提高音量,下头的与会主管脖子莫不是一缩。
冷月韵不怕死的又重复了一次。“汽、车、旅、馆。”
“什么?汽车旅馆?!”
众主管听到这四个字,方才紧缩的脖子个个拉得比谁都长,生怕漏听了什么“重点”。
“啊,忘了说,那家汽车旅馆叫‘爱不完’。”
“……”
闹完他之后,她得意的挂上电话,在床上笑到连眼泪都飙出来了,结果没想到悲剧在几个小时后发生了。
安赫绪下班后,亲自把她扛上车,真的来到那家汽车旅馆,也真的在那家“爱不完”对她做了名副其实的事。
吓得她再也不敢在他工作的时候打电话去骚扰他。
短短的二十天里,她真的很快乐、很幸福,而看着安赫绪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常常浮现大孩子般的笑容,他也是快乐幸福的吧?
望着墙上的日历发呆,她幽幽的一叹。
距离她出国的日子已经不到一个星期了,她的一些行李也陆续寄到美国,任职医院的工作交接也完成了。
如果有一天安赫绪下班回来,发现人去楼空,他会怎样?
光是想她都觉得残忍。
摇了摇头,她拒绝再多想,怕到时候会走不了。
从冰箱拿出一盒特制的冰淇淋,她取来两个漂亮的玻璃碗,各挖了两球放在里头,然后走出厨房。
看到安赫绪坐在钢琴前,她一怔。“你会弹钢琴?”她方才想事情想得入神,没仔细听,以为钢琴声是CD播放呢!
“小时候学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弹得太好了,教过他的老师每个都啧啧称奇,期待他能走上音乐这条路,正因为这样,他的父亲就不让他继续学了。
鹏瀚未来的继承人,怎可能让他走上音乐这路子!
“弹得真好!我认为你该是那种严肃的工作狂,音乐这玩意大概会被你视为“玩物丧志’的东西呢!”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无趣的一个人。”他知道自己没法子走上音乐这条路后就不太碰钢琴,怕太沉迷会放不了手,因此知道他琴弹得不错的人并不多。
“是啊,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多。”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一碗冰淇淋推到另一边。
“没关系,有一辈子的时间够你慢慢了解。”看到饭后甜点是冰淇淋,安赫绪有点讶异。现在是气温十几度的冬天耶!吃冰?
一辈子的时间?冷月韵努力忽略心里深处的某个地方被击中的痛楚。不行!这个时候不要去想太多!她掌控情绪的能力一向不佳,敏感的安赫绪会发现的。
深吸了口气,她淡笑带过,“我很喜欢吃冰淇淋。”
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冬天吃冰淇淋?”不过还是拿起汤匙挖了一口往嘴里放,“好冰!”
“我很喜欢吃冰淇淋,夏天我常常到超商买了一桶又一桶,各家各种口味都试试。我可以一边看电视一面挖着吃,一次吃掉一桶。”
“这样还吃不胖,算你的造化。”他认识的女人对于冰淇淋、蛋糕这些甜食虽喜欢,但都挺克制的,而她倒是有吃的本钱。
“我是吃不胖啊,可说真的,一次解决一桶冰淇淋对我来说是太多了,因此,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有个人陪着我看电视,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一桶冰淇淋一次吃光光。”这样来满足成就感是挺奇怪的,可她很爱。
“在夏天这是挺诱人的构想,可在冬天?有必要这么拚吗?”
没办法等到夏天了……
“冬天吃冰淇淋也不错,印象深刻嘛!就好像有一次在气温三十几度的夏天,我被迫喝下一锅邵蔷亲手煮的麻油腰子,结果隔天喉咙痛到说不出话来,她更惨,流了一夜的鼻血,最后还上医院打点滴。”
“果真印象深刻。”
“是啊,逆向操作很容易有绝对的印象,以后你在冬天看到冰淇淋,一定会想到我。”很快的,她吃完了两球冰淇淋,意犹未尽的住厨房移动。“啊,你还要不要?”
“不了。”
不久,听到冰箱门开阖的声音,冷月韵走出厨房,怀里抱着一大桶冰淇淋,安赫绪顿时傻眼。
“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将剩下的全解决掉。”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吃嘛!”
她最近的食量更上一层楼了,以往的她虽能吃,可不像最近,食量比一个大男人还吓人,而且严重的偏食。
还有,她也变得贪睡,以往他下班回来,她会笑吟吟的在门口迎招他,顼在却常到他下班她还在睡。
“你最近有什么压力吗?”
“压力?”冷月韵一怔,有些不自在。他发现了什么吗?
“有些人压力大会靠吃和睡来减压。你最近既能吃,又能睡,是怎么了?”
她眨了眨眼。“真的吗?”她没注意耶!有吗?既能吃,又能睡?她还以为是因为不用上班,她心情又愉快的结果呢!
“没事就好。”月韵是医生,她懂的比他这门外汉多,如果她觉得没事应该就没问题吧?他起身拿了外套准备出门。
“你真的不跟我去吗?”他和池熙约了去高尔夫练习场挥杆。
“不了,我有点困。”
“好,那我要出门了。”
外套穿上身,安赫绪走到玄关处准备出门之际,冷月韵忽然瞥见他放在桌上的车钥匙。
“等一等,你的钥匙忘了带。”
那是备用钥匙,他有另一把。“我今天不开车,车子的煞车好像有点问题,我会连络维修的人过来看看。”昨天就觉得怪怪的,一忙就忘了打电话了。
安赫绪出去了一会儿,就在冷月韵把吃剩的冰淇淋放回冰箱,准备回卧房休息时,厨房一角传来阵阵的手机铃声。
是安赫绪的手机,他忘了带吗?他应该还走不远,她送去给他吧!
她抓着外套就要出门之际,忽然门铃声大作。
应该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忘了带,回来拿吧?
她飞快的将门打开,“你忘了手机……”看到站在阶梯上的美人时,她一怔,作贼心虚的心慌慌。
杨、杨羽真?!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杨羽真抬高下巴,扬着高傲的眉看着她,“冷月韵,咱们又见面了!”
虽然知道杨羽真一向神通广大,即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和安赫绪生活着,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可是真正面临的这一刻,冷月韵还是禁不住的胆战心惊,毕竟,她的确是令人不齿的第三者。
在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的两道怒目注视下,她仅能低着头羞愧不已。
叹了口气,她强迫自己面对现实。
“要到里面坐吗?”
“到自己的丈夫和狐狸精共筑的爱巢坐坐?嗤!你是在向我炫耀,还是故意想让我难堪?”
“不是的,我……”冷月韵沉默了,现在说什么好像都不对,只是让她更愤怒而已。
杨羽真眯着眼打量着她。“说真的,初见你时,像你这种勉强只称得上清秀的姿色,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后来我发现我低估了你,原来用美貌不足以取胜的女人,手腕、心眼可比别人可怕得多了。”
“赫绪的事我很抱歉,可是我……”
“别假惺惺的装出一脸无辜样,真的感到抱歉就不会老缠着别人的男人不放。”她截断了她的话,怒气冲冲的开口,“你可真行啊!不但死缠着不放,末了居然还有办法趁我出国散心的时候,把我的丈夫拐来同居,冷月韵,你可真是不要脸!育幼院长大、无父无母教养的女人还真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下贱!”
杨羽真说的话太难听,冷月韵既尴尬又难过。
“我……这次真的会离开他,请你不要再说了。”育幼院的院长一直如同父母般的疼爱着她,给她的慈爱和温暖不会少于正常人家的父母,她做错了事是自己的问题,和她的出身和成长环境是无关的。
“你的保证值多少?”
“信不信由你。”自己曾失信于她,她的不信任她可以理解。
“我的确是信不过你,你在之前不也保证会离开安赫绪吗?结果呢?”杨羽真咬牙切齿的怒视她,“结果你非但没离开,反而缠得更牢!你到底把我这正牌老婆当什么?!”
“那……真的是意外,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会来找我。”更没想到会在她喝醉的那一夜,把关系变得更加的复杂,一切出乎她意料的失控了。
“你的意思是安赫绪缠着你不放喽?”
“……不是的。”
“不是你缠着他,也不是他缠着你,那你是要告诉我,你们俩是两情相悦的喽?”
冷月韵心中千回百转。喜欢一个人有这样天地不容吗?她为什么连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都必须这样压抑得像藏住什么恶心污秽的东西?
她受够了!即使知道必须放弃,她还是想说出口!
她的心激动了起来,眼眶慢慢的红了,深吸了口气,坚定而不犹豫的说:“我爱他!我非常非常的爱他!”
杨羽真不可置信的怒视着她,她那坚定、丝毫不犹豫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安赫绪对她说的话——
羽真,我需要的人不是你!即使我想不起什么,可是,我可以肯定那个我爱得极深的女人不是你!
他们两个……他们两个……
杨羽真妒火攻心的一巴掌甩向冷月韵。“不要脸的女人,抢人家的丈夫还有脸这样堂而皇之的说爱他!”
“我的确错了!我也会把他还给你,可你无法阻止我正视我的情感!”
第二巴掌又甩了过来,这一次她尝到腥甜的血腥味,她的嘴巴破了。
“因为你伟大的情感,我得赔了我好好的一段婚姻?!你的爱可真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