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楼占地相当大,有多处院落,住的多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美女,在这里,她们奢求他临幸,即便他对她们腻了,在被请出山庄时也会拿到一大笔金银珠宝,可以不愁吃穿地过下半辈子,再加上,曾是阎冥的女人,外界忌讳他会给予毒药、毒物防身,通常不敢再去寻仇或叨扰。
在侍妾楼的女子都是一时之选,却没有新人笑、旧人哭的问题。
事实上,没人敢醋味横生,因为一旦争宠,只有被轰出去的分。
所以,可以对他痴迷心动,但绝对不要有独占的心,因为,侍妾楼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只是他的附属品,也因此,多出秦乐这名被称为擅长琴棋书画、聪颖灵慧的天下第一美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但事实上,是真的有那么不少的差别,只是不明显。
此刻,住在各院的美人们或站或坐,待在侍妾楼中最美丽的亭台花园里,没有嫉妒也不敢排挤,一如汉阳山庄的庄规所定,不得高声喧哗,所以能多安静就多安静。
会有如此规矩是因为阎冥讨厌过大的声响,虽然有两名随侍贴身,山庄的范围也极为宽广,但习惯独处的他要求寂静。
这也是晋婆婆最不舍的一点。
晋婆婆的身分虽为仆人,却是管理侍妾楼的人,更从小看着阎冥长大,当她看他从一个爱笑的小男孩转变成冷漠的男人时,不知多少次暗自落泪。
所以,她最清楚主子的苦,虽然有两个忠心耿耿的随侍,但她仍不放心,总事事接管,只是她年纪已大,能活几年也不知道,担心主子一辈子都只能抱着一个空洞的心过日子……
因而这一年多来,她一直希望这些美人中能有一名让主子动心,可惜的是,不管她多么努力的帮忙使力,总是徒劳。
许是老天垂怜,就在她死心接受因过往一件丑事,让主子再也无法获得幸福时,秦乐来了。
虽然她进庄只有十天,但甭说她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那些美人们也都能察觉到秦乐的不同。
她太过自在,就连那张彷佛不染世俗尘埃的容貌也有一股豁达无欲的气息,总会让人忍不住的就想看着她,移不开目光。
而她面对这些美人时并不特意讨好,也不趾高气扬,反而安安静静、安安分分的,乖巧娴静。
另外,由于主子对侍妾都不吝啬,住的院落皆豪华而舒适,并配有侍从、婢女,她也有,但她习惯凡事自个儿来,鲜少麻烦他们。
再者大多美人儿总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但秦乐反而比较常往她独住的院落来,这会儿她忍不住走近,开了口,“巴结我是没用的,虽然要谁侍寝的事只要主子没交代,就由我来决定。”
她对秦乐虽颇有好感,但这一席话她还是要说分明的,因为主子从未将心放在任何一个美人身上,身体有需要时,只要一个没有癸水来侍寝便行,并不专宠。
“不是巴结,也没想过一定要侍寝,只是,她们谈的多是阎爷多么英俊、在床上多么让她们满足,又说能留在山庄一辈子是她们的愿望--”她微笑的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这不是我想听的。”
晋婆婆嘴角含笑,“那你想听什么?”
“什么也不想听,只图个安静。”
晋婆婆忍俊不住,笑道:“这一点跟主子可真像。”
“是吗?那他也是一个孤单的人。”
闻言,晋婆婆愣看着她那双聪慧而怜悯的明眸。
她摇摇头,“意外吗?这张天赐容颜的确美丽,然而自古红颜多薄命并不真切,自己死了就算,偏偏这张脸总让人下不了手,所以,死的全是身旁至亲的人,他们何其无辜?”这些年来,这张容颜已伤害过太多无辜之人。
晋婆婆蹙眉,深深感受到她的伤痛。
“我曾经想过自毁容貌,然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绝色更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我又怎能自弃?”她沉沉的吐了一口长气,“会来晋婆婆这里,只不过是想静心,重新审视自己,所以,只要阎爷没指定,请别让我去侍寝,秦乐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晋婆婆看着她朝自己深深一福,神情诚挚,不免讶异。
这女孩很不一样,虽然侍妾们之间不可以有争风吃醋的事发生,众妾也忌于主子的冷魅无情,不敢明目张胆的争宠,但她老婆子这里不知推拒了多少金银珠宝,没想到这秦乐要的却是不同……
“晋婆婆。”
蓦地,索先出现在院落门口,近身几步后,拱手道:“晚上请安排侍妾,但--”他表情略微困窘的看了美若天仙的秦乐一眼,“暂时别安排秦姑娘。”
秦乐先是一愣,但随即微微一笑。
晋婆婆忍不住莞尔,看着她道:“没想到,你跟主子挺有默契的。”
不过,男人爱尝鲜实属平常,阎主子也不例外,却是头一回舍新就旧,有何特别用意?她眼光一转,“主子事后喝的安神汤还是在一个时辰后送去吗?”
“是。”
她点点头,“明白了。”
在索先拱手离去后,晋婆婆看着她道:“我先安排去,你呢,晚一会儿,别超过一个时辰再来我这里,我有事要你帮忙。”
“是。”秦乐虽然不解,仍然点头。
是夜,晋婆婆带着秦乐越过门口的随侍走进影苑的寝室。这寝室隔为两部分,前半是小厅堂,以细密竹帘隔间的后半才是寝卧,晋婆婆就站在竹帘后,轻声对跟在身旁的秦乐交代,“你进去吧,如果主子还没结束那事儿,你就低头等候,别说话。”
“是。”
她深吸了一口长气,端着一盅药汤,一手轻轻拉开竹帘走了进去。
宽敞富丽的寝室内,一壶药炉散发着诱人香气,一张精雕细琢的木榻上仍上演着激情的男欢女爱,由于床上纱帘早已散开,阎冥与美人狂欢的画面就展现在秦乐的眼前。
她不禁低垂螓首,眼睛半阖。
“啊……嗯……不……爷、爷……”
“呼、呼……呼呼……呼--”
男人的喘息与女人的放浪呻吟不绝传来,不难想象出纠缠的情欲有多么沸腾,而她合该心跳加速、扭捏不自在,然因自小的生活环境殊异,让她能处之泰然,甚至还可以让思绪游移。当年,若不是养父花钱买了她,她此刻也该是江南青楼的当家花魁,过着送往迎来的人生……
突然,女人高潮的尖叫将她的思绪唤回,但她仍静静维持原本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先是传出一阵窸窣的穿衣声,随即,一双穿着绣鞋的脚越过身旁,接着,四周陷入一片静默。
“抬头。”
听阎冥嘶哑的低沉嗓音响起,她缓缓抬头。
他仍半卧在床上,看来就像个刚交欢过后的野兽,长长发丝披散,全身赤裸,仅有被褥遮掩胯下,整个人看似慵懒,实则透着一股张狂的霸气,她能感受到他刻意散发的压迫感。
真难得,在她那张美若桃李的杏脸上,不见半丝被那淫秽画面影响的神情,依然沉静。他沉声道:“把汤药拿过来。”
她端汤上前,静静的看着他倾身,大口喝完那早凉了的药汤,再将碗放回托盘上,她欠身一福,转身就要离开。
“慢。”
她停下脚步,回身再直视他。
“看来你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刚刚的翻云覆雨竟一点也没影响到你。”
也就是说,他在行房时有一半的心思是放在她身上的想到这里,她忐忑的心是定了些,毕竟她的时间有限,却足足被他晾在侍妾楼十天!
收敛心神,她微微一笑,“我进来前,想必阎爷也有过一番查证,就我所知,对寻求庇护者,爷可不是照单全收,所以合该也知道,再怎么淫欲的交欢景象我都曾被迫看着、学着,即使当年才八、九岁。”
八、九岁正好也是他碰到生命中最丑陋事件的年纪……阎冥冷戾的黑眸中闪过几难察觉的痛楚,但他很快恢复,静静看着她那双仍无畏迎视自己的明眸。
多少女人,不,甚至是男人,在他这双冷峻黑眸注视下,都会忍不住紧绷颤栗,但她的确不同,只不过,再回想她所言,他能明白她怎会如此释然以对。
她的人生比他的更为颠簸,母亲乃青楼花魁,出生后就在妓院里生活,八、九岁时,她就已被栽培成为花娘,十三岁时虽由一名富商赎身收养逃出火坑,但随着年纪渐长,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粉樱般更引人追逐,难有宁日,以致新拥有的家也因她桃花太多,在摆不平那些态度猖狂的富商名流,甚至于得罪财大势大的杜家后,养父被栽赃犯罪,弄得家破人亡,最后,至亲一个一个都死了……
而且就他所知,杜森虽然爱美人,但也有性虐倾向,被残害的美人已有不少,真要落入他手里,肯定将受尽折磨。
“自古美人多难,命运乖舛,你该有许多怨。”
“我已倦了,不想去追究,再者,自进到这里后命运就不是由我决定了,不是吗?”她把问题丢回给他。
他蹙眉,因为这是头一回遇上明明来这寻求保护,却又如此直率的女人。“不过十七年华,竟已如此豁达?”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既来之,则安之,这几日的平静已是秦乐梦寐以求的生活,谢谢阎爷。”她再次深深的一福。
他黑眸微眯,“你是真的不怕我?”
“阎爷知道吧?野生猛兽总与人遥遥在望,保持相当距离,是因为对彼此的畏惧,然而,一旦有一方释放善意,人与兽便能亲近,对这份善意我感动都来不及,怎会害怕?”
“虽然我说过我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但胆敢当面说我是野生猛兽的,你绝对是第一人。”
这话是赞美,不过,一个出人意表的天仙美人不仅有胆识、有脑袋,更有一双坚定的眼神,他得好好想想,该不该跟这样奇特的女人太接近、值不值得冒险?她会不会是一个让人特定送进来,包藏祸心的敌人?
思索需要时间,冷静,自制的阎冥自有其耐心,所以一连几日,他夜夜都有不同美人侍寝,而送来安神汤的全是秦乐。
偏偏他一次也没有碰过她,她的特别待遇自然引来侍妾楼其他美人们的不安,虽然不敢公然对她有妒忌言行,但眼神骗不了人。
凭什么是她?!
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秦乐的低贱出身众所周知。
这些秦乐都看得出来,庆幸的是这里是汉阳山庄,她们身边的婢女、侍从也全是山庄里的人,谁多言几句就会被送出去。
“我不想走……我真的还想留下来。”一名美人泪如雨下的叹声说着,但还是不得不离开。
今早跟午后,分别有几名美人被送出去,于是,占地极广的侍妾楼更安静了。
究其因,是几名美人嚼了句舌根,“秦乐出身又不好,阎爷不碰她却天天让她进寝室,难不成是打算娶了她再洞房吗?”
不过是一句质疑的话,竟然就得打包走人,谁还敢再长舌?!
秦乐仅是沉默,美丽的脸上没有得意的神态,只有深深的歉意,而引起这小小风暴的晋婆婆已被叫到影苑的书房去。
“这近二十天来,老太婆我好好观察过了,她凡事好商量,能帮的忙就忙……”
阎冥一边听着,一边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写着需要再采购的特殊药材以及药田也需采收的药材名目,另外,在查看一迭求见信函时,一看到杜森的名字,他冷笑一声,批了个“准”字。他相信为了带走美人,杜森绝对会准备足够的大礼来交换!
“爷的安神汤一向由我亲自煎煮,但这几日,都由她接手,而我在旁看着,看她极具耐心的煎药……”晋婆婆其实也很寂寞,秦乐的陪伴与帮忙,让她在喘口气之余,也渐渐喜欢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