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璇尹一离开,楚意宁就开始想念他了,为了转移自个儿的心思,只好接管王府中馈,可是三日后,一道震惊朝野的消息传来——周璇尹在前往剿匪的路上遇到盗匪偷袭,掉落山崖失去踪影,楚意宁慌慌张张地进宫见太后,想知道确切情况,没想到进了慈宁宫,正好听见皇上惊叫“母后”,她连忙加快脚步走进去,见到太后嘴角斜歪,半边身子不能动,这是中风之症。
“皇上,太后这病能熬过三个月便有转机,否则就不好说了。更重要的是,太后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说话、行动要回复往常,只能徐徐图之。”
周璇灏已经看见楚意宁,也不多说,只叫太医开方子,待太医出了慈宁宫,他便将方子递给上前行礼的楚意宁。
“你是大夫,看一下这方子如何。”
“臣妇谨遵圣意。”楚意宁看了下方子,如她所料,这是梗塞型中风。
“你能治吗?”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皇上真的要将太后交给她吗?“臣妇能治。如同御医所言,这三个月是关键期,臣妇会为太后施针,再辅以汤药。”
“母后就交给你了。”
皇上为何宁可将太后交给她,而不是让御医进行诊治?念头一闪,楚意宁没有一丝丝疑惑,恭敬领命,也因为要给太后进行诊治,她顺理成章在慈宁宫住下来。
每回为太后施针,楚意宁会将所有人赶出去,只留大宫女春茉和杏花当帮手。
除了针灸治疗,楚意宁还教了春茉一套按摩手法,再配上汤药,没有几日,太后的情况就渐渐好转。
虽然全部的心思都在太后身上,不曾踏出慈宁宫一步,楚意宁还是强烈地感觉到宫中气氛不对,一来,后宫竟然没有一个女人前来探望太后,二来,慈宁宫的宫女各个神情凝重。
她一直觉得周璇尹的失踪是刻意安排的,为了方便她有个理由在宫中住下来,要不,皇上为何如此胆大地顺势将太后交给她诊治?可是宫中的气氛好像不是如此单纯,感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便派身手了得的杏花不动声色地到处打听消息,可是没想到,却是留在英亲王府的桃花先找上门来。
“你怎么来了?”
“江嬷嬷派我进宫给王妃送衣服。”桃花将手上的包袱交给思儿,用目光指示思儿去外面守着,接着低声道:“西厢房那两个宫女有动静了。”
楚意宁愣怔了下,她已经将她们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们做了什么?”
“前日宫里那个嬷嬷又来见她们,昨日她们就溜进药房放了水莽草。”
雷公藤?楚意宁的眼睛微微一眯。水莽草就是雷公藤,可以用来治疗风湿、关节炎之类的病,但一般情形下都是外敷,大夫不会轻易给病患口服,因为雷公藤有毒。服用一般分量的雷公藤并不会致死,但是雷公藤的嫩叶只要七片就能毒死人,而且极容易混在茶叶中。
“你有没有惊动她们?”
“没有,我谨记王妃吩咐,按兵不动,先记下她们的一举一动。”
楚意宁赞许地点点头,“你怎么处置水莽草?”
“秦御医请我先收着,问过王妃再行处理。”
进宫之前,她吩咐若府里有人病了,可以去她位于西郊的宅子找秦御医,没想到他们却是因为这种事找上师傅。
“还给她们,最好藏在她们随身的衣饰中,可以吗?”楚意宁承认自个儿心很软,但并非没有界线,这种明显要构陷她的事,她岂能视而不见?
桃花点了点头,“我会请周大人帮忙。”周大人就是周靳,周璇尹特地将他留下来,正是因为他的身手仅次周璇尹,“物归原主”这种事绝对难不倒他。
“她们如何溜进药房?”英亲王府有自个儿的大夫,当然也有自个儿的药房。大夫随着周璇尹出去剿匪,药房虽然不会因此就关上,但是药房有专门看守的小厮,若没有主子、总管或江嬷嬷的领药条,不可以踏进那儿一步。
“其中一个宫女勾搭上看守药房的小厮。”
楚意宁惊愕地瞪大眼睛,真的被周璇尹说中了吗?
“王妃要如何处置看守药房的小厮?”
“暂时不要处置,免得你发现水莽草的事被她们察觉,待这件事尘埃落定,让他染上风寒不得不回家养病,再换个人取代他。”
“我知道了。”
“对了,可知道如今京中的情况如何?”
“有大臣上书请立太子。”
楚意宁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扯出立太子的事?”
“说是要请太子带兵去寻找英亲王的下落。”
顿了一下,楚意宁明白了,大周明文规定,皇子还未封爵之前,不可以领兵,而出宫建府的三位皇子都还未封爵,没有人有领兵的资格,大臣索性藉此提出立太子一事。
“朝堂上有何反应?”
“不清楚,可是我上街几回,倒不曾听到有人在讨论此事。”
“看样子,皇上没有出声,其它大臣根本不敢站出来表达看法。”楚意宁若有所思地皱着眉,不知道为何,她觉得雷公藤的出现很可能跟此事有关。
“王妃需要我去打听吗?”桃花知道王妃虽然身在宫中,可是反而不好四处打探消息,再说了,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不小心很容易惹出麻烦。
“你去找周靳,周靳一定很清楚京中的情况,叫周靳想法子递消息进来给我,还有,你也别再进宫,无论有什么事,都请周靳处理。”虽然如今立太子一事还没闹大,但是定国公府迟早会有动作,宫中是是非之地,能够离这儿越远越好。
桃花显然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不放心地道:“我也留在宫中保护王妃。”
楚意宁摇了摇头,“虽然府里有周靳,但他毕竟是男子,不方便进入后院,你留在府里照顾江嬷嬷她们,我比较放心。”
这时杏花回来了,她向桃花点头致意,便道:“王妃,皇上以太后需要静养为由,不准任何人上慈宁宫打扰太后。”
楚意宁终于明白了,皇上大胆地将太后交给她诊治,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透过御医扰乱太后的心情。御医不见得敢毒害太后,但绝对有本事让太后难以安心养病,而皇上如今忙着对付外面的豺狼虎豹,恐怕没有多余的心思投注在太后身上,索性将太后交给她这个“儿媳妇”大夫,并且藉此让她能留在宫中。
“还有其它消息吗?”
“皇上口谕,若没有叶嬷嬷同意,如今任何人都不能进出慈宁宫一步。”
桃花连忙附和道:“是啊,我先见了叶嬷嬷,叶嬷嬷听说是江嬷嬷命我送衣服过来给王妃,才放我进来。”
“看样子,皇宫是真的要发生大事了。”
“对了,我无意间偷听到小厨房的老嬷嬷聊起永宁宫,说今日定国公夫人进宫见淑妃娘娘,永宁宫每个人都得到一两赏银。”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这个时候进宫见淑妃娘娘不会太敏感了吗?”
“王爷失踪,如今定国公府可谓天不怕地不怕,还会将谁放在眼里?”桃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实在不放心楚意宁留在宫中,“王妃……”
“别担心,如今王爷下落不明,我在外人眼中已经没有多大的价值,再大的事,也和我这号小人物无关。”楚意宁乐观地转眼又笑了,安抚地轻拍一脸担忧的桃花,“回去吧,江嬷嬷她们就交给你了。”
桃花点了点头,郑重交代杏花照顾好王妃,便告辞离开。
其实楚意宁很担心,定国公府的势力显然很大,否则,皇上何必如此费心地保护太后?
如今,她只盼这一切赶快落幕,周璇尹安然归来。是的,他不会有事,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虽然立太子一事如同投入湖里的一颗小石子,还未引起波澜,可是梁淑妃相信此事不会到此为止,虽说连春节都过得无声无息——皇上取消所有的年节活动,大臣们岂会在这个时候对此事纠缠不清?但等过了元宵,定国公势必会采取下一步行动,逼着皇上立太子。
不过,虽然淑妃殷殷盼着父亲为儿子谋得太子之位,但这不表示她乐意见到母亲。
“今日母亲为何进宫见本宫?”如今后宫的眼睛全盯着她,她可不想被某些人冠上狼子野心的名号,然后跑到皇上那儿告状。
“娘娘是不是忘了自个儿也姓梁了?”如今的定国公夫人季氏是定国公续弦,并非淑妃的生母,母女两人的感情自然不亲厚。
淑妃不悦地皱眉,“本宫只是觉得母亲此时进宫不妥。”
“若非国公爷有吩咐,我岂会进宫打扰娘娘?”季氏看淑妃就是个蠢的,认为她只适合当玉瓶,令人赏心悦目就够了,最好别参与国公爷的大事,可是国公爷也说了,枕边风的用处可大了,要不,他们岂能得知那个惊人的秘密?再说了,有些事只能靠吹枕边风来达成。
“父亲有何吩咐?”
季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淑妃前面的几案上,“国公爷让娘娘在皇上的夜宵里面加点东西。”
淑妃惊愕地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娘娘只要每日在夜宵里加一点点,皇上的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
“你……”淑妃连忙捂住嘴巴,深怕失控地惊叫,半晌,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她咽了口口水,努力压抑住内心的害怕,“你想谋害皇上?”
“这只会让皇上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不至于死人,还有,这是国公爷的意思,并非我能决定的。”季氏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屑,这点小事就吓成这个样子,还妄想爬到后宫最高的位置!
淑妃冷哼一声,“父亲怎么会想谋害皇上?”
“若是皇上愿意立三皇子为太子,国公爷又何必出此险招?”
“只要父亲发动相熟的大臣继续上书,皇上就会立晔儿为太子。”在淑妃眼中,唯一可以凌驾在儿子之上的只有英亲王,可是如今英亲王下落不明,还有谁能越过儿子坐上太子之位?皇上立晔儿为太子是迟早之事。
“娘娘太天真了。”
淑妃怒不可遏地瞪大眼睛,可是终究不敢发火。
“皇上为何迟迟不肯说句话?这是因为皇上根本不想立三皇子为太子。”
“本宫知道皇上最喜欢的人是英亲王,可是英亲王下落不明。”
“英亲王只是下落不明,并非死了。”
“本宫听说,皇上派出一支最精锐的铁骑军搜索英亲王的下落,可是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听闻英亲王要歼灭的盗匪非常剽焊,一如北燕的胡狼军,英亲王遭到他们偷袭,岂能活着回来?
季氏忍不住叹气,这位娘娘为何总是搞不清楚状况?“大臣上书立太子,皇上就派出铁骑军中最精锐的一支搜索英亲王,这只能说明——皇上无意立三皇子为太子。”
愣怔了下,淑妃不服气地道:“皇上自认为身强力壮,还不到立太子的时候。”过去她多次透过太后说服皇上早立太子,可是皇上觉得自个儿身体好得很,迟迟不愿,且早立太子易教兄弟阋墙,对诸位皇子并非好事,当然,其中也有英亲王的关系。“娘娘真的认为如此吗?”
“这……其它的皇子有谁比得上晔儿?”
“皇上心目中的太子不会是最聪明能干,而是最容易掌控的。”季氏实在不好意思点明,三皇子在所有皇子之中只能称得上中等之质。
淑妃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定国公府的势力太大了,这正是皇上不愿意立晔儿为太子的主因。
“若皇上的身子一直都没问题,皇上绝不会急于此时立太子,这也是国公爷不得不对皇上出手的原因。”
没错,皇上唯有身子出问题,方有可能急于此时立太子,而英亲王下落不明,皇上绝不可能藉祖宗案例强行立英亲王为太子。可是,她只想要晔儿当太子,并不想背上谋逆的罪名。
“这是国公爷的意思。”季氏不耐烦地道。
“万一教皇上发现,本宫和三皇子就完蛋了。”
季氏嘲讽地唇角一勾,只想坐享其成,却不愿意付出,她真以为权力可以不必费力就上手吗?也不想想看,若没有国公爷的筹谋,凭她的脑子,要如何让三皇子坐上太子的位置?
不过,正因为她不聪明,国公爷才会更盼着三皇子上位,要不,冒着谋逆的风险将三皇子拱上去,定国公府可能转眼之间就被她一脚踢掉。
“不会的,国公爷已经收买了皇上专用的御医,而且找好了顶罪的人。”
“顶罪的人?”
“国公爷都安排好了,娘娘不必知道太多,只要将荷包里面的东西一点一滴地加入皇上的夜宵里面。如今因为太后病倒了,后宫那群女人不会抢着到皇上面前献殷勤,而皇上此时的心思全在寻找英亲王一事上,这是娘娘最容易下手的机会。”
“既然母亲知道太后病倒了,后宫的女人不会抢着上皇上那儿献殷勤,还叫本宫去皇上那儿,这不是害本宫蒙上不孝的罪名吗?”
“皇上平日最宠娘娘了,娘娘因为关心皇上的身体,准备夜宵去干清宫探望皇上,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淑妃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不打扰娘娘了,国公爷会期待娘娘尽早传来好消息。”季氏起身告辞。
许久,淑妃只是呆呆地坐着,侍候在一旁的荷香不由得担心地唤一声,“娘娘。”
回过神来,淑妃不知所措地看着荷香,“这要如何是好?”
“娘娘也知道国公爷说一不二,最无法容忍别人忤逆他。”
“可是,这是……”
“万一不幸被发现,娘娘就将此事推给小厨房的人。”
看着几案上的荷包,淑妃挣扎地咬着下唇,可是,她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化解眼前的困境,最后只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