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坐在轮椅上的杜轩怀搭专属电梯来到顶楼,才推开门,就听见许初霞愤怒的声音传来——
“你说你那条钻石项链价值四百五十万,沙发值五十万,这都是你自己说的……你有收据,好呀,明天带过来。不过就算这样,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那条钻石项链是孔阿姨偷的?还有,我今天看过那组沙发,那绝对不可能是孔阿姨弄破的,看起来就像是有人蓄意用利刃划破的。”
她一只手横在胸前,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旁,听着对方的话,压抑着怒气。
“我没有说不处理这件事,我是希望你给我几天的时间调查清楚,事情如果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做的,我一定负责到底,但我今天一过去,你就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这太没有道理了,要赔偿,也得先让我弄清楚究竟是不是我们员工做的。”
杜轩怀不知对方又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她勃然大怒的扬高分贝。
“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勒索我们,我不会受你威胁的,没关系,你要报警尽避去,清者自清,我相信事情绝对不是孔阿姨做的。”
生气的说完,收起手机,许初霞因为太愤怒了,胸口急促起伏着,她扶着额头,一张明艳的脸孔气得都红了。
“发生什么事了?”杜轩怀坐在轮椅上问。
“你怎么自己上来了?”她这才想到自己被蔡太太气得一时忘记下楼推他上来,她走到门边,将他推进客厅里。
“刚才你在跟谁讲电话,气成那样?”
将手机丢在桌上,许初霞烦躁的伸手抓了抓头发。“今天一个客户指控我们的员工弄坏她的家具,还偷了她一条钻石项链。”
“所以她要去报警?”
“嗯,那女人还说如果我不赔她五百万的话,就要找记者和民代,把我们公司不良的行径透过电视报导出去,让合悦混不下去倒闭。”她愈说愈火,“今天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去她家看过,发现那组沙发看起来根本就像是有人刻意划破的,我提出这点,她立刻痛骂了我一顿,说我想推卸责任,一开口就要我们赔偿,连同那条钻石项链,开价五百万,让我觉得她根本就是想趁机勒索我们。”
“那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她有证据能证明那条项链真的是孔阿姨偷的,我没有二话,一定赔她钱,可是我和静芸都相信不可能是孔阿姨拿的,而且今天我去了她家,她的态度更让我觉得这件事说不定是她无中生有,存心想栽赃给我们。”
“你说这种话要有证据,而且一旦她真的提告,或是找记者报导,一定会损害你们公司的信誉。”
“我知道,可是现在问题是她硬逼着要我在两天内赔她钱,五百万耶,又不是五千或是五万,我和静芸一下子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何况事情又还没有查清楚,就算我有这些钱,也不会给她。”
“她要你两天内拿五百万给她?”杜轩怀听出疑点。
“嗯。”
低眸沉吟了须臾,杜轩怀看向她。“看来这件事确实另有蹊跷,明天上班后,我找人帮你调查看看,你把她的资料准备好。”
许初霞一愣,“你要找人调查她?为什么?”
“她急着要你在两天内拿出五百万,看起来似乎急着用钱,若是能查出背后的原因,也许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可能在外面欠了债,所以就设下这个圈套来讹诈我们?”
“我还不确定,要等调查过后才知道。”
他这些话让许初霞的心蓦然定了下来。
见她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还残留着红晕的脸颊看来粉嫩诱人,杜轩怀下意识的伸出手探向她滑嫩的肌肤。
许初霞怔怔的看着他的举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事,她拍掉那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嗔道:“你在干什么?”
“摸你呀。”他大言不惭的回答。
听他居然说得好像在摸狗似的,许初霞狠狠瞪他一眼。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摸我?”而且刚才被他那样抚摸,她竟然有种被呵护的感觉,真是疯了。
“因为想摸就摸了。”他愈来愈想亲近她、碰触她、拥抱她、亲吻她,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不太对劲,却无意阻止。
“你以为你在摸狗吗?想摸就摸!”
“我没当你是狗。”
“我该说谢谢吗?”
“不客气。”
“杜轩怀,你可以再过份一点。”
“不用了,这种事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说完,见她一脸想扑过来咬他的表情,他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低笑一声,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喂,我肚子饿了,去弄东西给我吃。”
许初霞皱眉问:“你不会从晚上到现在都还没吃吧?”
“你又没帮我买晚餐,我要吃什么?”语气里竟有一丝指控。
“你可以叫你的秘书还是谁帮你去买呀。”
“我忘了。”杜轩怀轻描淡写的说。他一埋头工作,常常连时间都会忘记,自然也就常常错过用餐时间。
她叨念,“你再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忘记吃饭,小心早晚有一天过劳死……算了,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你想吃什么?我煮乌龙面好不好?”她记得上次煮乌龙面,他全都吃光光,还吵着要她再煮一碗给他。
“好。”看她一眼,他接着说:“只要你记得帮我送便当,我就会记得吃。”听见他把没吃晚餐的责任赖在她头上,许初霞白他一眼。“我又不可能帮你送一辈子便当,等你脚好了,我就会搬回外公那里,你以后还是交代秘书帮你订便当比较实际一点。”
“为什么不可能?”
“什么?”她没听懂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可能帮我送一辈子便当?”他眉峰微蹙的睇着她。
“我刚不是说等你脚好之后就会搬回去吗?住在这里,进出时每次遇到你们明威集团的人,他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那种蓄意讨好的态度也让她不习惯。
其实她约略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说她的,但她不想去澄清,也没有澄清的必要,反正等她跟杜泽松约定的时间一到,她就会走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用管他们。”
“就算我不管他们,我也不可能替你送一辈子便当,我答应外公,跟你结婚的期限只有三年,三年一到,我们的婚姻关系就结束了。”
他沉下脸问:“你讨厌我?”所以迫不及待的想结束他们的关系吗?
许初霞老实回答,“刚开始是,不过现在不会了。”比起之前,他态度也不再那么蛮横,还主动说要帮她调查蔡家的事,算是有些改变了。
杜轩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喉结滚动了下,没有说出口。他原本想跟她说,既然不讨厌他,那就留下来陪他一辈子。
但话到唇边却陡然发觉,这么说似乎太冲动了,简直就像是在向她求婚。求婚?这个念头登时触动了他这阵子一直缠绕在心底某种模糊不清的感觉。以前,他根本不在乎婚姻,不在乎娶的人是谁,对他而言,婚姻只不过是传宗接代的一个工具罢了。
在他眼中只有事业,所以当外公提出只要他答应娶她,就让他并购光力的事,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他把婚姻当成交易的筹码,不过现在,他却想把这个婚姻的期限无限期延长下去,他强烈的希望以后生命中都能有她的存在。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由得认真的开始思索。
见他没再开口说话,许初霞走进厨房帮他煮乌龙面。
不久,她将锅子摆上餐桌,推他来到餐桌前,再扶他坐到椅子上。
杜轩怀一直没出声,异常沉默的低头吃着面。
想了想,许初霞问:“欸,你刚才为什么突然问我是不是讨厌你?”
“没什么。”他喝着汤含糊的说。
“刚开始的时候,你应该也很讨厌我吧?”那时的他们应该是相看两相厌。
“嗯。”他没否认。
“现在呢?”她好奇的追问。
静默了须臾,他才回答,“跟你一样。”
“也就是不讨厌了。”听他这么说,许初霞满意的扬起嘴角。“所以看起来我们应该能够和平的度过这三年。”这阵子他们虽然偶尔还是会吵吵嘴,但是已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互看不顺眼,这是好现象。
“三年后呢?”他举目望着她。
“什么意思?”
“三年后你就会离开杜家吗?”
“当然,我跟外公当初的协议只嫁给你三年。”这件事他不是也知道吗?“如果我们相处得很好呢?你不考虑留下来?”
“留下来?”她眨眨眼,一时之间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片刻之后才醒悟,“你是说留在杜家?”
“对,如果我们能合得来,你就没必要走了不是吗?”放下碗,杜轩怀正色说。
许初霞愕然的瞪着他,他的意思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我决定认真看待我们的婚姻。”他宣告。
她张着嘴,呆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彷佛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你也一样要这么做,不准再提三年期限的事。”他霸道的命令。
“那个……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在发烧?”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摸了下,发现体温很正常,这么说就是吃错药了?那她要不要打电话替他叫救护车送去医院洗胃啊,不然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见她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杜轩怀挥开她的手,一脸认真的说道:“我没发烧也没吃错药,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这是他刚才深思后得出的结论。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许初霞惊愕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个我……先去洗澡了。”她呐呐的站起来。
他拉住她的手,不容她逃避,“我是说真的。”
他的手掌彷佛带着电流,让她宛如触电般全身窜过一股麻栗的感觉,她结结巴巴的说:“可是……这太突然了,我没有准备好。”从小到大,因为明艳的容貌,不少人向她示爱告白过,但她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的手足无措。
她作梦都没有想到杜轩怀竟然会喜欢上她,这太出乎意料了。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接受我的感情就好。”他的视线直勾勾的望着她。
“不是,我不想……我是说我没打算要再谈恋爱。”上一次的恋情伤透了她的心,她的心还没有完全修补好,没办法这么快再投入另一段感情里。
“你这是在拒绝我吗?”杜轩怀神色登时一冷。
他那阴鸷的神情宛如她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忤逆了他,许初霞被他看得背脊发麻,她从来没有拒绝一个人拒绝得这么胆颤心惊过。
整理了下思绪,她深吸口气,“我……我是觉得我们并不了解对方,你会突然这么说,可能是因为最近脚受伤了,我们有比较多的时间相处,所以才让你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喜欢我。”
听见她这么说,他的脸色没有比较好,反而更阴沉了几分,“我又不是白痴,喜不喜欢一个人还会弄不清楚?”他接着问:“你不喜欢我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心里有些紊乱,她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但是他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
他的手彷佛高温的烙铁,烫得她整个人都躁热起来。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他双眸紧盯着她追问。
“我……不讨厌你,但是……我还不想谈感情,我觉得我们还是维持现状会比较好。”自从之前那段四年的感情换来了背叛后,她就变得不太相信爱情了,她觉得现在这样跟他相处很自在,不想有所改变。
被她一再的拒绝,杜轩怀脸色难看的放开她的手,扶着桌子坐回轮椅上,推着轮椅回房。
“我不是有心想伤害你,对不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初霞歉疚的低声说,她只是怕了,怕再一次被爱情所伤。
对,她很没种,外表看起来凶巴巴的,可是一旦受了伤,就只会躲起来自己舔伤口,表面上还要假装洒脱的对移情别恋的前男友说:“大家好聚好散,既然你在外边有喜欢的人,那就祝福你。”其实心里痛得要死,恨不得把他抓起来大卸八块。
那是她的初恋,也是唯一一次的恋爱,从大一到大四毕业,整整四年的感情,却在他出国留学的半年后,从他朋友那里得知他有了新欢,两个人甚至同居了。
她打电话质问他,原本他是否认的,直到后来被她逼急了才承认。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个人了,这一晚,却在杜轩怀的告白下,让她再忆起了当时的情伤带来的痛。
许初霞垂着脸静静坐在饭桌前,平息着被勾起的难堪情绪。
半晌后,杜轩怀的声音再度响起——
“既然你想维持现状,那就依你的意思吧。”
闻言,她愕然抬首。
来到她面前,杜轩怀已神色如常,“你还发什么呆,扶我去浴室,我要洗澡了。”
“……喔。”她愣愣的起身,推他回房,再扶他走进浴室。
替他带上浴室的门后,她贬眨眼,有些狐疑他的态度怎么会突然转变得这么快?
是因为他的喜欢不够多,所以才会轻易就放弃吗?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