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路程,在一行人走了将近两个月后,终于见到了终点的曙光。
他们一路上经过了许多大城,却都被拒绝进入,有些更甚者,还拿武器驱逐。米小悠上辈子跟着人潮走,最后一路流浪到了金朝,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已经提早离开了,但是现实上他们还是只能按照上辈子的路,由赫连奇带着,拐了个弯之后,一路往山上走,打算不走官道,直接往山上横越过去。
同行的人非常少,他们一路步行,背着身上仅剩的一些行李,然后跟着赫连奇的脚步走。
越往金朝的地界走,越发现一路上可以喝得水源变得多了,不过几天,他们就在山中找到还没断流的山泉,几个人终于不再算计着一天只能喝几口水。
而那一次的意外,不只丢了行李,就是一些已经空了的水袋也丢了大半,仅存的只有挂在身上的小水袋。
赫连奇并不感到着急,只说等上了山之后,自然有新的水袋可用。
米小悠等人对于他已经抱持着盲目的信心,也就跟着他一路往前走,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怀疑的看看周遭,这里完全不像有人烟的样子,他要怎么生出水袋来?
赫连奇一直卖着关子,直到某日正午,几人正坐在树荫下休息时,赫连奇略走开几分钟,回来后,提高了手里的一串东西,带着笑意说:“行了!我刚把晚饭给弄来,也有新的水袋了。”
玉娘和米小悠看清楚他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后,两个人都同时往后一跳,一边尖叫一边异口同声的喊,“那……那是什么?!”
米小悠不是很怕这些野物,但是这一次,真的不能怪她太大惊小怪,而是那画面实在太考验人的承受能力了。
赫连奇笑了笑,把手上的东西甩了甩,他提着一根细长的木枝,底下那一条条的条状物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甩了甩,让人看了忍不住从脚底发麻。
唯一不害怕、甚至觉得有趣的,大概只有人小胆大的杨旭升了,他颇有兴致的往前一探,然后抬头认真的问:“赫连叔叔,这是什么啊,怎么一串串的?”
“这是晚饭和水袋。”赫连奇认真的回答。
玉娘看着那一串串花色不同的东西,只觉得刚刚喝下去的水都要吐出来了。
那是水袋?是晚饭?
杨旭升疑惑的捏了捏其中一条,惊奇的喊,“可是这还会动,是活的?要怎么变成水袋?”
赫连奇点点头,好笑的看着两个女人闪得比一米多还远,带着笑意,极有耐心的回答小人儿的疑问,“放心吧,叔叔等一下变个戏法给你看。”说完,他转头看着同样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的刘大树。
刘大树自认不会有其他人选可以代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赫连奇没有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看边上一条水源离这里不过十来尺,就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就是一回头的功夫,便放心的让米小悠她们留在这里升火,然后带着刘大树一起去处理那些“串串蛇”了。
两个大男人带着很有兴趣的升哥儿走向河边,米小悠和玉娘则是熟练的搭起了一个火堆,然后不时的看向那里。
玉娘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有些踟蹰的问了一个已经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娘子,难道你就真的跟了他了?”
玉娘其实早想问了,只是几次都让自己的丈夫给拦了下来,只说初嫁从父,再嫁由已,娘子就是要再嫁,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别说他们,就算是娘子的哥哥也作不了主的,那他们又何必去讨这个嫌,多问这一句。
只是玉娘伺候了娘子这么多年,早把她当成自己妹妹,甚至是女儿,对于她的终身大事,自然想多关心几分。
“嗯。”米小悠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玉娘有些欲言又止,虽说不是很明显,但米小悠还是注意到了,不免疑惑的看着她,“玉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米小悠很尊敬也很爱护玉娘,毕竟玉娘从她还没出嫁就一直伺候着她,这些年来也一直都处处提点,虽说性子弱了些,但是大部分时候,她做得还是很好的。
玉娘先是吞吞吐吐,又快速确认了河边那几人不会那么快回来,才低声说:“娘子,不是我不懂得感恩,只是娘子也不知道赫连奇的底细,他看起来也有些凶神恶煞,这实在是……跟娘子不配啊!”
在玉娘心里,米小悠自然是最好的,不说琴棋书画,就是管家外貌也都是处处拿得起见得了人的,这样的好人儿,就是嫁了一次杨耀祖那没天良的,但是说句荤话,杨耀祖那厮,可是打娘子生了升哥儿后就几乎不怎么过来和娘子一处了,倒是小妾、姨娘抬了两、三个,那私下没名分的丫头更是不知道有几个。
娘子就是再嫁,她之前觉得虽然艰难了些,但是娘子这般好人儿,就是找不到更好的,挑个本分的读书人那也是不难,但怎么就一会儿错眼,跟个一脸大胡子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了呢?
“那你说说,我又该和怎样的人才算匹配?”米小悠轻叹了口气,认真的反问。
玉娘一听,马上道:“那小有资财自然是最好的了,这身上不说要有功名,至少也要能读会画,才能够跟娘子琴瑟和鸣,再来就是这面容就算不能貌如潘安,也不能差到哪里去,最重要的一点自然就是要待升哥儿如亲生一般……”
米小悠抬手,打断了她,望着她,认真的说:“玉娘,女子嫁人,图的是什么呢?”
玉娘给问得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米小悠自顾自的又道:“对我来说,我要的不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也不需要他有太好看的容貌,甚至不需要他家财万贯,我早早就想过了,我只要一个能够
真心待我和升哥儿好的人就够了,如果找不到,我就是孤单一生也无妨,只是……老天疼惜我,让我在危难时碰见了他,他或许在玉娘的眼里什么都不好,但是在我心里,他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玉娘微红了脸,小声嘟哝辩解,“我也不是说他不好,就是光这外貌上就不匹配啊!不说那大胡子,那头上一道疤,看起来多吓人啊!”
“呵!杨耀祖那厮倒是长得好了,只是却做出那样没良心的事儿,这世上看脸也没什么用,我更相信这人的一颗心。”
玉娘被堵得无话可说,到最后只是担忧的看着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娘子,就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那样的一对,都不能说真心到了最后,那你又怎么能指着一个人的心不会变呢?”
米小悠俏皮的眨了眨眼。“那么我也就只能吟唱‘白头吟’来聊表心意了。”白头吟是卓文君对于司马相如想纳妾的回应,对她来说,那段诗里说的正合她的心意——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心中的爱情就该如卓文君所要的那般,如云雪般的洁白,不能染上任河的污点。
她不是没对杨耀祖付出过真心,但是当他纳了第一个妾的时候,她的情感就已经染上了污点,那就是她再也无法真心以对的开始。
而对着赫连奇,他或许还不曾保证以后的一心一意,但是现在她愿意相信他能够如此待她,若是不然,就只是如同卓文君般,闻夫君有二心,故而与他绝裂。她米小悠重活了一世,难道还不能够坚持一次自己想要的感情吗?
玉娘听着,也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了,在心中轻叹后,也不再多劝,只是想着,希望娘子看人的眼光比老爷好一些,这个赫连奇可别再像杨耀祖那样,娘子是个多好的人啊,本该得到她应有的幸福才是。
米小悠知道自己说服娘,也没怪罪她,因为她知道,而是她关心着自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握住玉娘的手,语气无比的坚定,“玉娘,我会好好的。”
玉娘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点点头。“玉娘也一直这么希望着,娘子,不管如何,玉娘会一直站在娘子身边的。”
米小悠嫣然一笑,心里自是感动满溢,不必多提。
两人低声谈话期间,赫连奇用一个大叶子捧着一堆处理好的生肉走了过来。
“在说什么呢?”
米小悠看了玉娘一眼,然后笑道:“哪有什么,就是说些女人家的小话而已。”
赫连奇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那种像是什么都明白的眼神,没来由的让她有点心虚,但是想想,她可是说了他不少好话,也就又挺胸抬头回望他了。
“没事就好,我先把这些放着,等等就把水袋给拿回来。”说完,他看了看两个女人难看的脸色,心中低笑,又装着面无表情回河边去。
玉娘看着那堆生肉,想到是从那一串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蛇串串上面弄下来的,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晚餐能找点野果子吃就行吗?这东西……她看了真的有些吞不下去啊!
米小悠看了看,最后还是咬着牙,拿了刀子,细细的削了几根木枝,然后把那些肉拎着串了串,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娘子……你真要吃这些?!”玉娘花容失色的喊着,只觉得自己要晕了。
米小悠点点头,拚命压下心中微微的抗拒。
没关系的,不过就是块肉嘛,虽然长得长条了些,看起来怪了点,但是赫连奇敢把东西拿回来说要吃,那大多是没问题的。
在没粮食吃不饱,和心里觉得嚼心不想吃的两种选择下,她最终还是决定抛下自己那一点矫情,有了东西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