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日泓从内室出来时,三不管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他也没心思留下来看比试,连忙往外走,但是却差点滑倒,他轻咒了声,低头一看,地面似乎洒了液体,正想仔细再探究竟,不远处就有人滑倒,然后又是一个——咒骂声一时此起彼落,薛日泓心头闪过一丝怪异,还来不及细思,就看到门外一道火光划过,落在地面,液体迅速蔓延烧起。
他立刻后退了一大步,大吼,“小心!地上有油。”他急急的转身,退回内堂,直冲上三楼,推开了门,“楼下着火了。”
顾晨希与土狼对视一眼,推开窗,探头一看,果然看到底下的火势因有油料助长,一发不可收拾。
木梯传来声响,冲进来的是个薛日泓看起来眼生的人,大口喘着气,应该是一口气跑了上来的缘故。“不好了,于庆辛突然集结人马,本要一路杀进漕帮,但途中不知为何,改向三不管而来,小的来不及报信。”
不过才转眼功夫,底下一片火海,四周浓烟弥漫。
“火已烧到木梯了。”薛日泓说道:“前头无路。”
“跳下去。”顾晨希直接一脚踢开已有火苗的窗,一、两丈的高度对他们来说都非难事。
顾晨希率先一跃而下,原围着三不管丢火炬的黑衣人见了,立刻围了上来。
“你——”于庆辛看到从天而降的顾晨希先是一惊,再看到他一身醒目的白长衫,幡然醒悟,“你是银豹?!”
顾晨希冷眼看着对方,情急之下未将面具给戴上,还不巧的让于庆辛碰上,这是老天要断于家的路。
顾晨希一个抬脚,将靠近自己的黑衣人一脚踢飞,漠然的转身离开,对跟在自己身后跃下的土狼交代了一句,“妥善断后。”
土狼点了点头,眼中浮现杀意。银豹是顾晨希的身分还不能见光,所以在场的人都不能留。
“你们——”看着土狼后头的薛日泓和意图离去的顾晨希,于庆辛心头一股恨意,“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从独子死了之后,他一股气难平,听到帮主病倒的事,便立刻集结人马,打算烧了漕帮总舵,但听闻消息,最为棘手的银豹和土狼在三不管,想起自己在银豹手下所受到的屈辱,便决定先来烧了银豹的老巢,却没料到让他发现顾晨希竟是漕帮的二把手!
“原来你们早与朔月堂连成一气,于咏贤——”于庆幸恶狠狠的念着于咏贤的名字,“这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家伙,等我收拾完你们,再去收拾她!”
顾晨希动作很快,一个闪身来到于庆辛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令于庆辛惊得双眼微瞠。
“你不配提她。”顾晨希的手微用力,很想直接将人弄死,但顾念到于咏贤,若再让她知道他又杀了个于家人,只怕她对他会更加愤恨难平。
于庆辛被掐着脖子,手在自己的衣襟里摸索着,突然捏出了一把粉末,撒向他。
顾晨希立刻将人给甩到一旁,用袖掩鼻退了一大步。
于庆辛身旁的黑衣人立刻趁机拿刀向顾晨希砍去,顾晨希左袖被刺破,臂肘让鲜血染浸,腥红一片。
于庆辛被甩在地,抬头见顾晨希见血,心头一喜,接着看他赤手空拳直接抓住黑衣人的头,用力一扭,空气发出骨骼断裂之声,人便软软倒下,他来不及怕,拿起地上的石头,用力的砸过去——
顾晨希的后脑被用力砸了一下,他的眼神一冷,转过身用力的打了于庆辛一掌。
内脏破裂的剧痛令于庆辛扭曲着脸,吐血倒地。
“顾少!”薛日泓立刻上前扶着顾晨希,“没事吧?”
“没……”方才不觉得疼,现在抬手往后脑一摸,才看到自己满手鲜血。
薛日泓惊得瞠了眼。
顾晨希只觉得伤口剧痛,想开口,却觉得眼前一花,脑袋一阵晕眩,眼前蓦然一黑,整个人朝下摔去。
顾晨希受伤,被薛日泓送回朔月堂。
小七诊断之后并无大碍,只是醒来之后,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如意得知后,一脸如丧考妣,派人暗自传了消息给土狼。
土狼心中着急,但处理好火烧三不管的于庆辛那群人之后,又得赶回漕帮总舵,毕竟正处多事之秋,他也不好与朔月堂接近,让人怀疑到顾晨希头上,只能忍着心头的担忧。
可是于庆辛被杀的消失传回于民丰的耳里,当夜就领人杀至漕帮总舵,土狼无法,只好迎击,最后将于民丰活捉,关入水牢。
于家一夜之间败落,最后土狼更在恭王的授命之下,一把火烧了于家老宅。
突遭此变,朔月堂上下思虑各异。
“顾少什么时候会恢复?”一大清早,在震天镖局的彭正朗就找来小七问道。
小七也老实回答,“我也说不准,或许几日,也或许一辈子。”
彭正朗不由皱起了眉头,对他而言,顾晨希的身分明摆在那,在顾宁飞身子废了之后,他就是顾家将来当家做主之人,前阵子才说要回京,一去两个多月没消息,最后人回来了,却是一身是血的被抬进门?
漕帮正乱,于家被灭,于咏贤护镖在外,顾晨希在这个节骨眼失忆,这一切的一切怎么想就是令人不安。
“彭四叔,别恼,小七也说了,或许只是暂时,”薛日泓劝道:“不会有事。”
彭正朗自然也希望如此,“你今天可有去看过顾少?”
薛日泓点头,“一大清早便去了。”
“他的情况如何?”
“他看起来挺好的,忘了一切,反而好相处了些,之前总觉得清冷得有些距离,现在可亲多了。”
彭正朗注意到他的眼里闪烁着一抹可疑的兴奋,“顾少失忆,你不许趁机欺负人。”
薛日泓一个撇嘴,正经八百的道:“彭四叔,我看来岂是如此阴险小辈?!”
彭正朗一哼,“这可不好说。”
小七冷冷的在一旁看着薛日泓没脸没皮的笑着。
薛日泓确实没有欺负人,只是说了些似是而非的事,糊#失忆的顾晨希罢了。
朔月堂里——“如意?”
听到顾晨希的声音,如意连忙上前,“少爷认得小的?”
看着如意激动的模样,顾晨希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不认得你,只不过我听所有人都唤你如意。”
如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顾晨希没心思理会他一脸失落,只道:“给我说说,我是谁?”
“少爷姓顾名晨希,字松华,是顾家的嫡子……”
“这些我都知道。”他从醒来之后,听得最多的便是如意一而再、再而三的讲自己的家世,听得他都会背了,只是纵使如此,他的心还是空空落落,没个踏实。“这几日来的那人,你唤他薛少爷?”
“是,薛少爷名唤薛日泓,乃是震天镖局大镖师的独子,跟朔月堂的堂主算是自小一起长大,堂主这次护镖入北域,还特意交代薛少爷多照顾少爷。”
“堂主?!她叫……于咏贤?”
“是。”
“薛日泓说,我与于咏贤鹣鲽情深,感情甚笃?”
这个问题问倒了如意,薛日泓来时确实是这么对顾晨希表示,只是实际如何,旁人不知,他却是一清二楚。
于咏贤是对顾晨希极好,甚至为了顾晨希可以拼上一命不要,但是他家主子——如意为难的低下了头,说穿了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人家,虽说是为了朝廷,但利用就是利用,没什么好解释,有时想到于咏贤,他心中都难免同情。
“为何不说话?”
“少爷自然是喜欢的,”如意有点为难的说道:“不然怎会与堂主成亲。”
顾晨希沉默,想起了薛日泓说他珍爱于咏贤如同性命,可他实在很难想像自己会有这样的情感。
尽管失忆,但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他该是个清冷之人,不擅长表达情感,这样的他,很难将另一个人看得比自己重要。
“如此重要的一个人,我却想不起她的模样。”
“少爷失忆了,自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如意搔了搔头,门口有声音,是林沅端了热水进来,他立刻心头一松,连忙说道:“少爷可以问沅沅,沅沅是堂主跟前的婢女,她最清楚少爷和堂主两人之间的感情。”
林沅刚好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她原本听了小姐的命令,回普陀寺照顾姑奶奶,但姑奶奶一听三不管大火,担心有事发生,便要她回来瞧瞧。
一回来她都还没来得及打听到什么,就看如意因为顾晨希失忆,何是好的样子,她一时心软留下来帮把手,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沅沅,你快跟咱们爷说说,”如意对着林沅使眼色,“堂主是怎么对待少爷的?”林沅自然老实回答,“我家小姐对姑爷自然是好得没话说。”
如意松了口气,“少爷,你听,这下你总相信自己与堂主的感情好了吧!”
林沅不禁一个撇嘴,不知道这一个个的脑袋是抽了什么风,薛日泓是如此,现在还来了个如意,顾晨希失忆了,在她眼中看来,骗他说他爱她家小姐爱得要死,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不过想起了她家小姐的一片真心和眼泪,她一时有些意难平,眼睛闪过一股恶意,“是啊!姑爷与小姐的感情可好了,姑爷你之前对我家小姐可是言听计从,凡事都让着小姐,处处维护关爱,小姐说东,姑爷连西边都没敢瞧上一眼。”
如意怔了一下,这话说得就过了,他连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林沅用力一瞪,他立刻软弱的闭上嘴。
“姑爷把小姐视为天,做任何事都跟小姐商量,小姐同意了才能做。如今姑爷虽然失忆了,但以后姑爷一定还是要以小姐为天才是。”
如意的脸都僵了,他不过一时心软,同情于咏贤一片真心没得到回报,所以趁着少爷失忆时顺着薛日泓的话,说了几句谎话,让少爷能试图回报于咏贤的情感,可是林沅这么一说,未免言过其实,若他家少爷真照做,不就成了个妻奴?
“沅沅,这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林沅打断他的话,撇嘴道:“这里是朔月堂,若不是姑爷爱惨了我家小姐,怎么会甘心形同入赘般的住进来?”
如意一时哑口无言了,这是非能被如此颠倒,林沅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也是一绝。
顾晨希冷静的看着眼前两个人眼神交锋,他淡淡一笑,他是失忆,不是傻了,知道他们谁也不老实,不过他也不急着一探究竟,实际如何,等那个于咏贤回来便明白。
喜爱与否?他缓缓的闭上眼,心——不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