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岚搬走了。
一如所料,符凛再度回家时,她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除了那些他特地为她挑选的物品。
她走得还真彻底。他一边松开领带,一边想,薄唇勾起一个自嘲意味甚浓的笑痕,由此可见,她是多么讨厌待在他身边。
她终于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离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她苛责什么,从一开始他选择用联婚来拴住渴望自由的她,他便该明白她并不是心甘情愿为他停留,他甚至粗心地没料到往事会被发现。
事到如今,他能告诉海岚,当初会跟前女友交往,就是因为两人长得相像吗?即使他之前想过要找前女友为自己解释,然而只要想到他曾那么失礼地对待对方,现在他哪有立场做出如此的请求?
那时的他忙于拓展海外的业务,经常游走世界各地,那一次,在巴黎遇上了跟她长得相像的前女友,两人交往了一段很短的时间,他很快便知道她们是不同的人,而提出分手,对方也在没多久之后,找到真心相爱的男人。
他不知道伊莉丝是怎样查出这段往事,可是她竟将之渲染成另一个故事,这确实令他气愤,但更教他沮丧的是接受了这种说词的海岚,她不接受他的解释,甚至宁愿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只为了离开他。
他不想恨她,不想恼怒她的行为,所以在她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之前,他只能忍痛放手。
也许这便是他的爱情,只能选择成全,而非拥有。
你是我买回来的!
他忘不了当他按捺不住这般咆哮时,她脸上流露出多么受伤的神情,尽管内疚自己的失言,却也禁不住为她的举动而心生怨怼。
既然她是那么地渴望和他离婚,他也只能如她所愿。
环视宁静的室内,耳窝深处因为过于安静而产生了尖锐的鸣叫,他蹙起双眉,半垂眼脸,从胸口涌遍全身的是浓重的疲惫感,他甚至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过还有一些事,他必须尽快处理,这样一来才能确保她得到真正的自由。
即使住进饭店已经五天了,海岚却还没能鼓足勇气跟家里说她已经跟符凛离婚了。
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办妥离婚手续,她木然地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灿着银白光芒的四叶草图样像是在嘲笑她此时的境地,在她要拿下它的时候,她居然舍不得了起来。
至今,戒指还是好端端的环住她的手指。
凝视着那小小的指环,她深吸一口气,就不信她无法拿下它,她可是打从心底嫌恶这桩婚姻,现在她终于重获自由了,她理应在第一时间拿下来,并将它还给他。
但当她的手碰上戒指之际,莫名的刺痛瞬间传递至指尖,一下子令她心脏收缩起来,她飞也似的挪开了手,顿时觉得自己悲哀极了。
为何她始终挣不开这座牢笼?
为了平复心情,她跟公司请了数天假,昨天上班时,发现谭烈权已经离职,她不禁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导致这样的情况?
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原因,既然已切断跟符凛的连系,她应该回到她本来的生活,然后她会慢慢地忘记这段日子与他的点滴。
今天是周六,她蜷缩于房间的单人沙发中,一点也没有出去逛逛的打算,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妈。”她心一凛,大概知道母亲打电话来所为何事。
“我就在饭店的咖啡馆里,可以跟你见面吗?”蔡元欣询问。
因为母亲的要求,没多久,海岚便来到咖啡馆。
“妈,来了很久?”海岚入座,跟服务生点了一杯美式咖啡,然后问。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母亲过来的目的,她只是有点讶异父亲并没有跟着来兴师问罪。
符凛的效率还真惊人,她根本不用烦恼要怎样向父母开口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跟我们说?”蔡元欣轻叹,“我明白你对这桩婚事有着很多的不满,可是符凛那孩子对你不是很关心吗?你跟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妈……”海岚低喃。“有些事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明,总之,表面上他也许是对我关怀备至,然而他真正在乎的人,绝对不是我。”
说时,海岚感到心脏不规则地抽动,每说一个字,都带来庞大的疼痛。
“如果他真的不关心你,为什么在你们签字离婚后,还特地来家里向我们道歉?他说都是他不好,他甚至保证离婚并不会影响跟海氏的合作项目。”
“或者是大哥终于做了些像样的事情来,所以他觉得若放弃两家的合作很可惜。”他怎么会这样做?他是担心她会被父亲责怪没有好好守住“符太太”
这个身份吗?他太多管闲事吧?她的事情早已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她才不会感激他!
“也许吧,生意上的事,我是不怎么明白,但有一件事,我倒是很清楚,他若不是喜欢你,他没必要担心你往后在家里的日子会如何,他甚至要你爸不要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这是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会做的事情吗?”蔡元欣追问。
海岚无奈地道:“妈,他只是视我为别人的替身,他娶我,是因为我跟他的前女友长得有点相似。每次他看着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看谁,我真的要一辈子跟他这样过吗?我可以接受他不爱我,但是我忍受不了他用那种深情温柔的眼神看我,却是藉此怀念别人。”
自从知道他另有所爱,而那人跟她长得很像之后,她开始无法直视他的双眼,因为她不知道他看的到底是谁。
“那么你有没有问他?”蔡元欣续问。
“详细情形我是不知道,可是他已承认那个人的存在。”海岚苦涩地说。“于是你就这么草率地决定要离婚?”
“我也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海岚反驳。“他都承认了,难道我应该当别人的替身一辈子吗?我也有权利找寻属于我的幸福。”
蔡元欣叹道:“你怎么这么的固执?你有没有给他一个真正解释的机会?”
海岚无言了,因为她好像真的没有认真地听过符凛的解释,每次只要他开口,她都认定他在编造故事,她根本就封闭了自己的心,拒绝他接近。
“小岚,你这样会错过很多本来属于你的幸福,不要擅自将自己看见的事实当作事情的全部。”蔡元欣苦口婆心地劝说。
她只看见自己认定的事实?海岚陡地陷入震惊之中,唇瓣不断地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甚至没有留意到母亲什么时候离开,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母亲说的每句话。
难道她这些“以为”都是错误的?
可不是吗?她根本将自己锁在安全圈内,擅自认定了事情全都在她的预期范围,然后以保护自己为名,反覆地伤害别人。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这样的话,符凛说了多少次?他希望解决问题,她却无视他,一味逃离。现在她才想明白真正的原因,会不会太迟了?
突然间,她很想见符凛,可是她更清楚的是,他们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午后,露天茶座里飘送出诱人的茶香,一对男女在宁静的一角愉悦地闲聊。
“不好意思,突然约你出来。我知道你的行程很紧密,不过我真的很想亲自跟你说声恭喜。”何音笑说:“这么说来,你是娶了那个像我的女生?”
“嗯。”符凛抬头看了她一眼。
没错,眼前的何音跟海岚的长相有点相像,可是现在定睛细看,他发现两人其实并不相似。
海岚的容颜是如何的精致,水眸流转着多么诱人的光芒,身上散发着让人迷醉的馨香……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她们相像?
“你这种眼神好像在说我一点也及不上你的老婆喔。”何音取笑。“不过我明白的,她真的比我美很多。”
从第一天认识符凛,她便知道他心有所属,她只是凑巧跟他钟爱的女生有着几分的相像,才能跟他交往一段时日。他们都很清楚这样的感情不会长久,所以没多久,他们便回到朋友的关系上,然后她就遇到了现在的老公。
“别说我了,你过得怎么样?我们的婚期刚好撞上了,我很抱歉未能出席你的婚礼。”他望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他已经离婚了。左手无名指依然戴着戒指,银白的光芒像是在嘲讽他的不死心。
“我过得很好呀。”她蓦地想到了什么,“你的老婆很忙吗?要是方便的话,不如叫她出来,当面看一看我们是不是真的很像。”
符凛摇摇头,“我们……已经离婚了。”
满脸兴味的何音笑容倏地凝住了,“呃……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才结婚没多久,不是吗?你是那么的喜欢她,应该不可能做出惹她伤心的事,对不对?”
“你们最不像的是性格,你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会问清楚,可是她爱藏住心事,倔强又固执。”即使海岚的个性不讨喜,他还是不能自拔地爱着她,如她所愿地还她自由。
“该不会是因为我的关系吧?”何音臆测。“最根本的问题,是她从不相信我爱她。”他苦涩地说。
他端起杯子,正打算喝一口,眼光余光却看见不远处的一抹纤细身影,墨黑双眸瞬间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