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到底怎么了?
到底过了几天了?周凌春趴在床上,一颗脑袋都快要懵了,唯一清楚的是每个晚上她的相公肯定会进房陪她,有时他身上会带着酒气,有时是熏香,而她不想过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可是他却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他做了什么,然后……抱着她共睡一张床。
共睡一张床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有过,可问题是——她没有洗澡。
别说洗澡,她就连人生急事都得要麻烦身边的人,为此,二哥特地把锦春绣春姊妹给带来府里,让她俩轮流照料她。
幸好锦春绣春肯帮忙,要是连人生急事都要殷远帮她……她会很想死!
但就算有锦春绣春在,她还是不能洗澡。碍于伤口收得慢,二哥怕她动作太大会让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于是禁止她自己上下床,遑论是洗澡,顶多只能让锦春或绣春替她擦擦手脚。
天晓得她多想洗头发,天晓得她的头皮已经出现自然发油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殷远竟然还每天抱着她入睡……她是趴在他身上睡耶!他的下巴就抵在她的头发上!她真的搞不懂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到底是怎么有勇气趁她入睡之后偷亲她!
老天啊,她好想知道殷远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偷亲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周凌春!”
尖锐的吼声将周凌春神游的魂给唤回,她两眼呆滞的抬眼,就见周绣春横眉竖眼地瞪着自己。
“怎么了?”唉呀,绣春是什么时候来的?
“结果我说了老半天,你都没在听就是了!”
“我……”周凌春可怜兮兮地把脸埋在床被间。
她在烦恼啊,她在想要怎样让殷远在这段期间不要进她的房间,她已经不能再忍受这种折磨了!
她要洗澡啦!
“绣春,你怎么老是这么说话,要是让二哥听见,绝对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周锦春捧着一壶热茶进房,劈头就念她。
“二哥又不在。”周绣春抽了抽面皮。
“二哥是不在这儿,你要庆幸听见的是我。”周锦春倒了杯温茶走到床边。
“凌春姊,喝口茶吧,先润润喉,待会要用膳了,三哥正在厨房里忙着呢。”
周凌春慢吞吞地抬眼,闻着茶香。“谢谢你,锦春。”
“不用客气,倒是你,伤收得很慢,得要多忍耐。”周锦春顺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喂着。
“我知道。”她哀叹着,再次趴在床被间。
周锦春好笑地道:“都成亲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要是姊夫瞧见了,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能怎么想?肯定是转头就走。”周绣春随手收了茶杯,捧着小绣架坐在床边绣花。
“你又知道了?”
“嘿嘿,你这两天没进当铺,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
“又有什么大事?”
“听说城里杜家马商被姊夫给吃下了。”周绣春余光瞥见趴在床上装死的周凌春猛地抬眼,不禁抽着眼皮。“我刚才就是在说这件事,说得我口都渴了,你却不知道神游上哪了。”
“怎么会?杜家马商的后台是徐家耶。”
“所以呀,城里到处流传着是姊夫暗中使计,伙同官府栽赃了杜家一个谋逆之罪,堂而皇之地把他们给吃了,徐家当然不敢有所动作,就怕被扣上同样的罪名。”周绣春边说边绣花,俨然当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还有,城里那间官夫人们最爱去的水秀铺,说什么徐家私藏了矿,所以那铺子也被姊夫给占了,现在想想,姊夫真是狠角色,就不知道凌春姊怎有勇气嫁给他。”
周凌春眨了眨眼,再一次埋进床被间当死尸。
那个男人骗她……不,也不该说骗,顶多只能说他没有告知所有细节。照绣春这说法,他确实是很积极的朝除掉徐家的方向前进,是存心要毁了徐家。
“可我瞧他待凌春姊极好,肯定是极喜爱凌春姊。”周锦春很自然地替殷远说话,因为进府照顾凌春姊,她三两天定会见到他一回,虽说初次见到时直觉他眸色深沉,非善类,但他看向凌春姊的眼神有说不出的宠溺,这点眼色她是看得出来的。
“他当然要待凌春姊好,你没听二哥说,凌春姊是为了救他儿子才受伤的。”
周绣春咕了声,当周锦春是个没脑袋的。
“就算如此,多少是有情分的。”
周绣春像是辩上瘾了,放下绣架,一双与周凌春相似的水眸噙着毫不遮掩的恶意。“锦春,你是傻了不成?像姊夫那种杀人越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哪可能真把人搁在心底?况且你可别忘了,姊夫可是死了六个妻子,偏巧的是,他迎娶的妻子都是独女,待妻子一死,他便顺理成章地接手妻子娘家的生意……巧合吗?五年内一连六个,就只有凌春姊傻了才会嫁给这种男人。”
“绣春!”周锦春低斥着。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周呈阳的声嗓。“锦春,开门。”
周锦春赶忙起身开门,就见周家三个兄弟像是办宴席似的,木盘盛了几盘菜,一人一盘外加两壶茶,一道进了房。
“方才你们在里头说些什么,我是要你们照料凌春,不是要你们吵她的。”周呈曦一进门,脸色不善地骂道。
“二哥,对不起。”周锦春垂着脸接过木盘。
“一样都是周家的女儿,差得可大了。”周绣春把话含在嘴里,周呈曦没听清楚,倒是让离她最近的周凌春听得一清二楚,教她更想趴在床上假装入睡,只可惜……好香啊。
“凌春,今儿个你三哥准备的全都是你爱吃的,二哥喂你好不?”
“我好像闻到竹刀鱼的味道!”她一抬眼,就见周呈曦手上的瓷盘盛装了一尾已经剔刺的竹刀鱼,教她双眼发亮,口水直流。“怎么我觉得我好像吃了好久的竹刀鱼?”
日子过得很快,快到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天,但大伙都穿了冬衣了,她房里也备了火盆,就知道已经是秋末要入冬,这时节还有竹刀鱼吗?
“只要是你爱吃的,咱们都会想办法替你备来。”
“二哥,那是姊夫派人沿着翻江去找的。”周锦春小小声地道。
周呈曦笑眯眼看向周锦春,那眼神像是在告诉她——不说话会死吗?当他看回周凌春时,那眸底眉梢满是宠爱笑意。
“你代他受罪,他替你找些吃食也是应该的,再说海味对养伤极好,重要的是竹刀鱼是你二哥亲手盐烤的,这沙鱼汤是三哥我亲自熬的,都是你最爱吃的,再过一个月就有你最爱的白刀鱼,届时肯定教你吃得眉开眼笑。”
“谢谢二哥,还有三哥。”她笑眯眼地道,张口喝了口沙鱼汤,鲜润的风味漫上齿颊,教她不禁感动得直摇头,像是突地想起什么,她道:“对了,这沙鱼汤念玄应该也很适合喝吧。”
她记得几天前念玄跟着殷远一道陪她用膳,听念玄说他已经可以在长寿居到处走动了,可惜现在的她没法子陪他一道散步。
“放心,我替他备上一份,已经让殷府的下人送过去了。”
“太可惜了,我要是能到处走动的话,就能陪他一道用膳了。”她叹了口气,再喝了口汤,忍不住问:“二哥,我还不能动吗?我已经趴了好久了。”
周呈曦笑咪咪地问:“你上一次莽撞时,趴了多久?”
一见周呈曦那虚伪到极点的笑脸,周凌春眨了眨眼后,露出讨好的笑脸。“那时二舅好厉害,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让我下床。”呜呜,这一次不用那么久吧,这次的伤没那么重啊。
“那你这回莽撞,我想大概年后再说吧。”
“二哥……”呜呜,她知道她错了,不要整她啦。
“你以为一刀砍下去只会伤到皮肉,压根不会伤到筋骨吗?”周呈曦还是带笑,只是愈笑愈狰狞。
“……我会乖乖的。”好,没得商量,她认了。
不管怎样,多趴几天让伤好足,至少可以让兄长们别那么气恼。可问题是她和小鲍子有约啊,过了年,她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
“娘?”
正暗暗哭泣时,突地听见殷念玄中气十足的唤声,她努力地抬起眼,从眼前人群缝隙中瞧见殷念玄气色红润地踏进房里,而殷远就跟在他的身后。
欸,他不是忙着整垮徐家,怎么这时候会在府里?
“念玄,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真好。”她朝他招着手,周呈曦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了位置给他。
“娘,我今天可以从长寿居走到守禄阁。”
“好厉害唷,你愈来愈棒了。”唔,她对殷府没什么概念,但可以走出长寿居都是大大的进步了。
“爹说等娘的身子养好了,我可以带着你在府里到处走动,散步强身外也可以顺便记住爱里的亭台楼阁。”
他们正说着,感觉另一道阴影逼近,周呈阳赶紧死死霸占床头的位置不让。
“二舅子,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你和其它舅子内妹一道用膳吧。”殷远口吻客气,但态度十分强硬,直接抢了周呈曦手上的碗,再用温柔如刀的目光盯着周呈曦,半晌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
殷远拍了拍周呈曦坐过之处,勉为其难地坐下,熟练地喂食着,随口说:“念玄,去和舅舅们一道用膳。”
“好。”殷念玄立刻意会,和其它周家人坐一桌,掣肘众人,免于打扰他俩。
周凌春眉头微扬着。如果这点心思她还看不透,她真是枉为周家的当家朝奉了。又喝了口汤,她略露感激之色地道:“相公,听说这些海味是你派人找来的,多谢你了,但往后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我什么都吃的。”
“不费事。”说着,他继续喂。
哪里不费事,这时节已经没有竹刀鱼了,就连沙鱼都得到江口处等呢。
“相公,你也吃吧。”不要一直喂她,她很不习惯。
“我还不饿。”
她努努鼻子,发觉今儿个的他身上没沾什么气味,反倒有股沐浴后的清新气息,抬眼瞧他的发带着湿意,她不禁羡慕起他了。
“我也好想洗澡。”她咕哝着。
“待会我帮你。”
她瞪大眼。“……我说说而已。”她想,她应该还可以撑一个月不是问题。
“我很认真。”漂亮的勾魂眼朝她眨着。
周凌春抽了口气,又趁隙被喂了口汤,她用力咽下却尝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的相公,真、的是个妖孽啊……他到底是想认真做什么啊?
正忖着,他探手轻拭去她唇角的汤渍,再将沾了汤渍的食指含入口中吮了下,她登时双眼发直,脑袋一片空白。
甚至后来到底又吃了什么,兄长妹妹们聊了些什么,她完全没听见,因为她眼前的男人很刻意的展露风情,很刻意在她面前笑得很野,笑得她的心一直失控。
一顿膳食结束后,殷念玄让岁赐和罗砚给送回长寿居,周家兄长也先后离去,周锦春和周绣春本该留下替周凌春擦身,好让她可以准备就寝,然热水才刚端进房,殷远便开口了。
“你们回去休息吧,辛苦两位了。”
周锦春和周绣春互看一眼,两人怯生生地离开。
“相公,其实近来天候转凉,我身上不怎么黏腻,不用擦也没关系,搁下就好。”见他真拧了手巾,周凌春那空白的脑袋快速地运转了起来,怎样都好,就是别让他真的动手。
她胸口已经不太舒服了,她很怕他要是再帮她擦身,会给她擦出病来。
殷远像是充耳不闻,从紫檀衣柜里取出数条大布巾,两条铺在她肩背上,一条丢进水盆里,回头再将剩下的两条搁在床边。
“相公,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想洗发?”他拧着大布巾,侧眼睨她。
周凌春疑惑地看着他半晌。她有说出口吗?还是他根本听错了?抑或者是他终于受不了她头上的味道了?
“你老抓着你的头发,不就是想洗?”他说着,将浸湿的大布巾拧得半干,包住她的发轻拍着,再缓缓包着头轻按她的头皮。“我问过二舅子了,他说你沾不得水,所以只好克难一点,至少可以让你舒服一点。”
他的指力按得恰如其分,湿意渗入头皮,拂去了恼人的油垢,舒服得催她昏昏欲睡。原来还有这招呀,相公真是聪明,是差强人意了些,但依她的状况来说,无疑是最幸福的一刻。
好舒服……
殷远瞧她唇角勾得极弯,就知道这招讨了她的欢心,他继续按压着、擦拭着她的发,直到布巾的温度变凉,他抓了床边的大布巾包住她的发尾,再将湿透的大布巾丢到一旁,赶紧再抓上一条,同样按压轻抚着她的头皮,一点湿意都没沾上她肩上的衣料。
看她状似睡着,他手上动作依旧未停,确定她的发已干,才将布巾全都搁到一旁,脱去了外袍上了床,以不牵动她肩伤的轻柔力道,让她趴睡在他的胸膛上。
“唔……我睡着了?”她有些迷糊地张眼。
“继续睡。”他拉过被子盖至她的肩头,双手交迭在她的腰背上。
“嗯。”她含糊应了声,贴在他的肩上继续入睡。
听见她沉匀的呼吸声,他不由轻抚着她的发,吻着她的额她的鼻她的唇,轻轻浅浅,只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渴望,光只是拥抱着她就教他莫名心满意足。
为此,他忍受了她两个月未洗的发味,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