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如花努力维持着脚步的轻缓小心,莫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出微跛的事实……
想到即将见到长公主,她心底还是一阵发慌。
明明答应过,以后绝对会笑着祝福美人哥哥和未来嫂嫂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憋回眼眶的泛红潮湿,一步步登上长公主端坐其上的锦席高台。
“如花拜见长公主。”她低着头,恭敬万分地行了一个跪礼。
长公主忍了忍,终究还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扶住了她。“快起。小九……你,在伯府过得好吗?”
“谢长公主垂问,小九一切都好。”她抬起头,满心温暖欢喜地对长公主露齿一笑。“公主,您的旧疾可好些了?”
“好了好了。”长公主也笑了,滑腻如脂的玉手轻轻握了握容如花柔软却生有薄茧的小手,难掩感触地叹了一口气。“往后那些药让他们做去,莫再亲手操制了……小女儿家家,手可不能糙了。”
她心一热,跟着又急促狂跳起来,有些结巴地道:“呃,那个不、不是我操制的——”
“傻孩子,赵老制冷玉清润丸里用的那一味花素来是丹桂,你制的冷玉清润丸却是用金桂。”长公主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尽管语气平静,心里却很是欢喜的。
“知本宫最喜金桂香气,尽管金桂之香融入药性必须经过三蒸三酿三晒工序,你也从不嫌麻烦……本宫吃了那么多年的药,难道还尝不出这次的药是谁制的吗?”
她一愣。
“藉词是赵老离府采药前留下的,”长公主又想叹气了,“你不过是怕本宫疑你用心,便赌气不吃药丸子罢了。”
她有些害羞地红了脸,嚅曝道:“是小九想差了。”
“确实该打,”长公主假意地牵着她的手轻拍了一下。“便是本宫阻你和琅儿——可本宫也一向拿你当自家孩儿看待的,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长公主慈爱照拂,可小九也不能……”她笑了笑,低下声去。“不知分寸。”
长公主闻言心疼又怜惜,也不自禁有一丝丝悔意。
过去这些年,小九是如何承欢膝下孝顺她和大将军,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碍于她的身分,明明知道棒打鸳鸯太过无情,却也没少明示暗示于她,就希望她自己知难而退。
现在好了,真把个软软糯糯,会撒娇会关心会心疼他们的小阿九拘管威吓成了一个敬畏守礼、木木呆呆的小娇娇——长公主怎么就越看越觉心里不是滋味呢?
可是,难道真的要不顾一切地成全他们俩吗?
长公主越发头疼了。
太子今日是秘密到长公主府和计环琅商议要事的。
因着近日丰郡王遭太湖一役重创而大受打击,开始下死力发狠紧皎敬郡王的势力,致使北羌这一战尚未开打,内部便先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被这几个杀红了眼互相攀咬的儿子气得半死,偏偏北羌战事逼得急,边关传来北羌又大军压境逼近了关隘口五十里,已和第一波守关的路家军缠斗好几日了。
征北大军已经快马行至半路,敬郡王和秀郡王尽管身在大军,还是纵容京中势力和丰郡王的人对掐,甚至扬言待扫平北羌凯旋而归后,就要同丰郡王把帐好好算个清清楚楚!
局势如此混乱,太子本该是在天略府和众心腹与幕僚议事的,可谁让某个见色忘兄的家伙坚决不肯在今日离开长公主府——说穿了还不是担心他家小九今儿受到什么委屈吗?
太子和计环琅与一干心腹在隐密书堂内谈得热火朝天之际,长公主府这一头的赏花会却是繁花似锦,春意荡漾——
有好几对名门的世家子和娇娇因着赋诗而互相看对眼,彼此的尊长又因着双方势力背景可藉由联婚而相辅相成,自是迫不及待地在赏花会上订下了亲事,并得到长公主赏赐的鸳鸯玉牌,日后迎亲的时候当能风光十分。
平庆伯夫人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却半点动静也无,倒跌破了众人的眼珠子,还以为她会在长公主面前,为她家的庶女讨个名分呢!
在宴席中途,平庆伯夫人忽然被身后执酒壶的侍女不小心浇湿了衣摆,不禁低呼了一声。
“哎呀!”平庆伯夫人美丽脸庞掠过一抹按捺不住的恼意。
“奴有错,还请平庆伯夫人恕罪。”执壶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忙连连致歉。
“浣花堂备有净衣处,让奴服侍您过去打理更衣吧?”
容如花看着平庆伯夫人越来越阴沉的神情,生怕这小小执壶侍女当场被打罚,连忙道:“许妈妈,母亲可备有替换的衣裙?”
世家夫人和娇娇们出门赴宴都定会多携一套衣裙,为的就是避免有这等意外,还有不小心被花柳汁液弄脏了衣衫等等情况。
“自是有的。”许妈妈蹙了蹙眉,看了平庆伯夫人一眼,得到夫人颔首同意后,忙搀扶着她,并命贴身侍女去马车上取衣。
“还不跟上?”平庆伯夫人睨了眼容如花,微带冷意地压低了声音。“别想趁乱去私会侯爷,丢了我伯府的脸。”
容如花嘴角笑容微僵,杏眼底那抹愠怒一闪而逝。
迫不及待要她攀上冠玉侯府的是她们,口口声声借机影射她行为下贱的也是她们……这伯府,除了二哥哥外还真没有几个正常人了。
在那位满面歉意的执壶侍女带领下,她们悄悄地退出宴席,绕过花木扶疏的花廊,容如花对长公主府极为熟悉,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前往浣花堂的方向,她心下一紧,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还不走?”平庆伯夫人嫌恶地拎着半湿的裙角,眯起眼。
她没有回答,而是望向那个执壶侍女。“尚食局主事的姚嬷嬷腿脚还是不大灵便吗?”
执壶侍女有一丝紧张,却天衣无缝地回答道:“回小九姑子,尚食局主事嬷嬷姓尤,不姓姚,您可是记错了呢?”
容如花神情放松了些许,暗笑自己真是伯府住久,太容易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了。
若是当真有人算计什么,也还有青五哥在呢!
平庆伯夫人盯着容如花,冷哼了一声,“好了,快走吧,还嫌不够失礼丢人吗?”
——隐于暗处的青索则是好想一掌灭了这个满口喷粪、尖酸刻薄的蛇蝎美妇人!
在绕过下一个假山时,里头突然窜出了两个黑影,其中一人出手如电强塞了容如花 一枚丹丸,随即牢牢捂口狠狠扣住了她,另一个则是闪电般劈晕了执壶侍女,平庆伯夫人和许妈妈后退了一步,却是眼中幽光一闪,嘴角高高上扬。
可她们的笑容还未跃上眉梢,下一瞬,虚空之中一股凌厉狂风袭来,两名黑影猝不及防,一个惨叫一声,当场胸骨碎裂毙命,另一个狼狈地闪过了那可怕至极的杀招,火速地将容如花扣挡在自己身前!
青索眼神冰冷杀气隐隐,手中寒气森森的剑尖直逼向那名黑衣人,“放了她,留你全尸!”
黑衣人背脊发冷,可铁掌依然紧紧勒住容如花脆弱的颈项,低声道:“不想她死就放下手中的剑。”
平庆伯夫人强撑着恐惧与噬血的兴奋,和许妈妈退到了远处,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一切——
小贱人果然有人保护着不过她既然和兰儿布下了这一计,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局!
就在此时,容如兰忽然从假山内款款而出,打扮得精致华美的脸庞有着掩不住的狰狞笑容。她身边又窜出了好几名高手,立时对青索呈包围之势。
青索眼神一厉——
这些人究竟是如何混进戒备森严的长公主府的?!
不过小九姑子落在他们手中,情势严峻已容不得青索深思,正要发出求援的清啸,几名高手已经身形诡异地扑杀了上来。
青索手中寒芒一抖,剑走龙蛇,诡奇狠辣,眨眼间已然洞穿了其中一名高手的胸腹,鲜血飞炸!
“杀了他!”容如兰面色发白,厉声道:“带上人,走!”
“兰儿——”平庆伯夫人望向小女儿,忽觉不安。
“母亲可以去通知冠玉侯了。”容如兰笑得令人心颤。“只许他一个人,否则我立时弄死他的心肝儿!”
“你当真要……”平庆伯夫人顿了顿,嘴唇发干得厉害。“万一冠玉侯翻脸不认人——”
“为了这个贱人,他不敢翻脸的。”容如兰眼睛血红如疯狂的母狼,“母亲莫非是后悔配合我行事了?”
平庆伯夫人一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一条黑路走到底了。
这个女儿已脱离掌握,若不照着计划行事,恐怕她是会真的同自己拚个鱼死网破……
“好,各自行事!”
就在青索拚命斩杀围住他的几名高手,并希冀能及时追上救回容如花的当儿,没人发觉在假山的另一头,有个华丽优雅的淡紫色衣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