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怀孕,但花开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只小猪。
本来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有服侍上官武玥梳洗,现在因为怀了孩子,连这事都不用做了。
虽然说是他的心意,但诚实来讲,花开也有点做不来了——以前五更左右她都会自己醒,现在别说五更,就连鸡鸣都听不见,每天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直到小冬来唤人。
上官武玥早早自己出门了。
她每天睡饱吃,吃饱睡。
整个人懒洋洋的,不想看书,也不想习字,醒的时就在别院里逗逗兔子,或者趴在窗户上赏花。
已经是春天了,院里几株桃树都已经盛开,枝头桃花瓣瓣,花圃绿叶新新,颜色美极了。
下雨过后,衬着一片天蓝,颜色更令人舒服。
像画一样。
“少夫人,喝点甜汤吧。”小秋端了青花瓷盅上来,“陈嫂说刚蒸好的,请夫人趁热喝。”
“好。”
三代单传,比起老夫人即将到来的七十大寿,少夫人怀孕显得更加重要多了。府里不但请来了有经验的老妈子专门给她煮东西,还请来几个医馆出身的丫头,给她松松手脚,快马加鞭使人到京城买了最好的狐裘披风跟暖手套,就怕她出门公着凉。
吃晚饭时,她前面总会摆上一碗特别煮好的汤。
公主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秀儿表妹依然不喜欢她,但奶奶跟婆婆却只要见到她就眉开眼笑。
肚子一天一天长大,每每沐浴更衣,都觉得很奇怪。
自从有孕后,上官武玥总喜欢摸摸她的肚子——说来也奇怪,自从这孩子出现后,他们夫妻好像成了真的夫妻一样。
以前,他们虽然行周公之礼,但他总是很早出门,过了晚饭时间才回府,回到家不是去陪奶奶或娘赏月聊天,就是在书房看帐本看书,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谈。
花开当然会想跟他说说话,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吃他的喝他的,气就会矮一截,再想到他身上偶尔的女子香味,气又会再矮一截。
小冬说,少爷有个喜欢的姑娘,叫永诗。
听说原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可惜被亲戚夺了家产,母女俩流落在外,在酒楼唱曲为生。
少爷每隔几日就会去听她唱曲,天气好时还会带她一起游湖。
想来也是,他都二十五了,如果说府里没有小妾,外头也没有相好的姑娘,那不是显得很奇怪。
那香气,也的确总在睛日出现。
可自从她有孕后,那香气就没怎么出现,现在几乎已经不出现了。
他现在几乎每天晚饭都会在府里吃。
随着她肚子愈来愈大,他留在家中的时间也愈长,有时候甚至中午就回来,总会先到房间问问她今日吃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然后才去书房。
天气睛朗时,他会把她用狐裘裹紧,去梅园赏梅,跟她说一些小时在梅园玩的趣事。
花开最喜欢睡前,他将手贴在她的肚皮上,轻轻抚摸,然后自言自语。
总是高高在上的他,那时会变得十分温柔。
花开觉得,他们之间终于有种叫做感情的东西。
也说还不是很多,也许还比不上他跟永诗姑娘之间,但至少不再是空白,她要的不多,只希望她在他心理不再只是个为了壮大生意而娶进门的娘子,而是一个可以彼此扶持的妻子。
*
江南丝湖庄的书房内,上官武玥正跟永齐讨论扩大染院的事情,丫头来报说,大夫人来了。
话才说完,雍容的大娘就在两个丫头陪伴下,踏入了书房。
“大娘。”
“大夫人。”
上官武玥站了起来,“大娘请坐。”
大夫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微觉意外,“永齐也在?”
“他来跟我说一些事情,正在走了。”说完,拿起散放在桌上的几块色布,交到永齐手里,“这件事情我还要考虑一下。你别对别人说起,先走吧。”
“好。”
永齐离开后,上官武玥坐到大夫人身边,“大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大夫人挥挥手,几个丫头很识趣的都下去了。
“你姐姐写了信来。”
“哪位姐姐?”
“玫儿。”大夫人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你看看吧。”
上官老爷娶了三房,大夫人连生了三个女儿,二夫人无所出,三夫人就是他亲娘,只生了一个儿子。
三个姐姐都是嫁给家豪人家,但多年下来,二姐夫家是财产翻倍,三姐夫却因为不善经商,银子赔的赔,土地卖的卖,日子并不是太好过。
去年他成亲时,三位姐姐跟姐夫都有回来吃喜酒,当时他的三姐一直希望他能给姐夫的生意投入点钱,或者,干脆两家一起做生意,说,夫家历代经营造船河运,人脉极广,弟弟你又聪明得紧,一起合作,一定可以赚大钱的。
不过他没答应,没想到这次居然把脑筋动到大娘身上。
很快的看完信,大概跟他想的差不多。
上官武玥将信放回,“大娘希望我怎么帮姐姐?”
大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微微一怔后,想了又想,“玫儿提过,想做马匹生意,但缺一笔本钱。”
“姐姐需要多少?”
“五千两。”
“好。”上官武玥想都不想就答应,“明日我就让人送钱过去。”
虽然知道这五千两拿出去无异是投在水里,但大娘都亲自来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她是长辈。
三姐夫日子愈来愈不好过,丝湖壮的生意却愈做愈大,想当然耳,玫姐姐一定会向家中求援。
这笔钱是绝对要花的,迟早问题而已。
“玥儿,这事……”
“大娘放心,不会有别人知道。”
大夫人点点头——这三女媚,是她娘家介绍的,现在跟家里拿钱做生意,话传出去,只怕不好听。
“那大娘走了,你忙完事情就早点歇息吧。”
“玥儿知道,大娘慢走。”
大娘走后,上官武玥命人叫来帐房,吩咐他明天一早送五千两银票到三小姐处,不许有人知道。
如果消息传出,立刻赶他出府。
帐房先生大气敢不敢喘,连忙说:“是,是,我亲自去送,绝地不会让人知道。”
忙完,大概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正想着把信写完就回别院,不意却听到外堂有脚步声——今天晚上可真热闹,先是永齐,然后是大娘,接着会是谁?
进入眼帘的是臃肿的小娘子。
整个人圆滚滚的,走路鸭子般可爱。
上官武玥连忙起身,从小秋手中扶过她,“怎么还不睡?”
“下雨了,我给你拿伞来。”
“伞?”
别院到书房要走半炷香时间,小娘子挺着肚子走过来,就为了拿伞给他?
真傻,但又有点感动。
“下次让下人送过来就好了,你现在有孕,要多休息。”
“我已经休息得够多了。”小娘子笑着从小冬手中的蓝子取出东西,然后挥手让丫头们出去。
“我看你餐上没什么吃,让厨房做了点鸡汤。”
看到她挺着肚子,笑语晏晏,不知怎么样的,他心情突然轻松了起来。
上官武玥是很难得轻松的——虽然他才二十五岁,不过责任很多。
他是唯一的儿子,唯的一孙子,上面有奶奶、姨奶奶、姑姑、大娘、二娘、还有他的亲娘,他得照顾她们生活无虞。
江南丝湖庄的当家,下面有工人上千,他得好好维持生意,才能让那上千家庭得以温饱。
三位已经出嫁的姐姐,都要这个弟弟给她们夫婿多一些援助,各有来信,也几乎都是索求帮忙。
至于一些奇奇怪怪的远亲,更是从来没断过。
别人看他年纪轻轻风光无限,但其实这样的生活是有点累的。
但在这个下着春雨的晚上,意外的,他有了一些小小的平静,以及最简单,最没有杂质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