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尚未到,夏依宁对雨嘉吩咐了几句,让她去察看她们适才摔倒的地方。
雨嘉很快的去而复返,禀报道:「少夫人,那里有油渍,肯定是有人在那处抹了油。」
接着又气恼地道:「是谁那么不小心?竟将油绕在了那处,幸亏是常喜经过,又眼明手快的抱住了您,不然可要出大事了。」
夏依宁默然不语,那绝对不是不小心。
她们今日出去也经过那月洞门,当时还好好的,回来就有了油污,可见有人算准了她会经过,特意浇了油。
宣景煜没有姨娘,她过世的公公也没有侧室,她若生下宣家的下一代,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可以说宣家上下都期盼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世,那么,想让她滑胎的人是谁?
若是她前世没住过这里,自然不知众多奴婢之中是谁在搞鬼,可她经过了前世,自然知道最有嫌疑的人是楚秋。
也怪她自己,明知道楚秋对宣景煜有妄想,一定会对她使绊子,却因为忙着一件又一件的大事疏忽了在眼前的小人,幸好她肚子里的孩子无事,否则她该是如何的悔恨?
大夫来了,诊断雪阶是腿骨梓伤了,需要休养半年,虽然卧床辛苦,但没摔着脑子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夏依宁让雨嘉送大夫出去,温言让雪阶好好休息,接着沉着脸让常喜把聚云轩的管事安嬷嬷和楚秋找来。
「少夫人,雪阶姑娘无事吧?」安嬷嬷一脸的关心和惶恐,她身为聚云轩的管事,院子里发生的大小事,自然会有人第一时间去告诉她。
夏依宁前世和安嬷嬷相处了十载,明白她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也忠厚老实,是宣老夫人用了二十多年的老人,看着宣景煜几个兄弟妹长大,她知道安嬷嬷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劳嬷嬷挂心了,雪阶无事。」她淡淡地说道,眸光停在楚秋身上。
见她半点不心虚,还一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道泼油的人是她没错,她肯定行事十分小心,自认没有留下把柄,才会这副悠哉模样,可是楚秋错估了她,她并不是要抓她辫子的。
「安嬷嬷,楚秋今年也十六吧?」夏依宁不再看向楚秋,对着安嬷嬷问道。
安嬷嬷微微躬身,「是过了十六了。」
夏依宁微挑起眉道:「马房的小厮吴利做事认真,今年十七了,恰好也要婚配了,今日就由我做主,将楚秋许配给吴利,成亲之后,夫妻两人便去庄子上照顾马匹,以后若没需要,就不必回来了。」
安嬷嬷一愣,但她思绪敏捷,前头才发生了少夫人险些滑倒之事,这会儿少夫人忽然要给楚秋亲配,难道是楚秋……
她吓得一身冷汗,忙道:「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跟大总管说,一定照少夫人的吩咐,办得妥妥当当!」
「你凭什么要我嫁给吴利?!」楚秋不可置信的看着夏依宁,语气陡然尖锐了起来。
她以为夏依宁把她叫来是要盘问浇油之事,她做得滴水不漏,更没有人看见,所以她有恃无恐,可是夏依宁没有问一句浇油之事,却是要把她配给马房小厮,那个吴利连话都讲不清,竟然要将她配给那种人?!
夏依宁并不看她,冷冷地问着安嬷嬷,「安嬷嬷,你手里可是有楚秋的身契?」
安嬷嬷拉着楚秋不让她说话,急忙回道:「有的,有的,少夫人!」
夏依宁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我想将楚秋配给谁便配给谁,是也不是?」
安嬷嬷又是点头如捣蒜,「自然是的,府里的奴婢都任凭少夫人发落。」
楚秋急火攻心,愤怒的叫道:「你没资格决定我的事,我是少爷的丫鬟,我要见少爷!我要见夫人!」
夏依宁又不紧不慢地道:「安嬷嬷,一会儿将这奴大欺主的恶奴先打十大板。」
楚秋一听,身子一颤。陆氏和善,当家时从未用过板子,是以府里上下无人被打过,而今她竟然要当府里第一个被责罚的人?她不能接受!她说什么都不服!
「我是少爷的人,只听少爷的吩咐!少爷说要打我,那才行!」楚秋怒火中烧,不管不顾的怒吼着,眼里的火焰似要将夏依宁生吞活剥了似的。
宣景煜便是在此时面沉如水的走进来,眼神犀利又冰冷。
楚秋见了他,如见敕命绳,泪水立即夺眶而出。「少爷!少爷您要救救奴婢啊!少夫人要打死奴婢!」她不信少爷会对她没有半分感情,她自小在发云轩里伺候,她是府里的丫鬟最水灵的一个。
宣景煜看向楚秋,淡淡地道:「宣畅、宣恭,把这个恶奴拖下去,照少夫人的意思,重打十大板,尔后再交给安嬷嬷处置。」
楚秋脸色丕变,半个字也吼不出来了,少爷竟然真要打她?!
「安嬷嬷,看紧她。」宣景煜又面不改色地道:「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定要看着她和吴利成亲,打发到庄子上,永远不许再踏入府里一步。」
安嬷嬷吓得只会点头。「老奴明白。」
这还是府里处置下人最严厉的一次,都怪楚秋那丫头不知分寸,弄不清自己的身分,竟然妄想少爷会袒护她,真是没长脑啊!
楚秋面如死灰的被拖走了,夏依宁站了许久,又耗了心神,顿感乏累,身子一晃,险些要晕倒,宣景煜忙扶住了她。
「你瞧你,又让自己太累了。」他眉头皱了起来,责备道:「我不是说过,你不许再累到自己,才多久你又不听话了。」
「我不过是站了一会儿。」夏依宁笑了笑,又忍不住问道:「楚秋是在府里长大的,我这样处置楚秋,你不会不高兴吗?」
宣景煜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是当家主母,你处置一个下人,我为何要不高兴?你问这种话,我才要不高兴。」
她正色道:「我猜,楚秋想加害我腹中胎儿,她在台阶上浇了油,想令我滑胎。」
他点了点头。「宣安说你险些在台阶滑倒,又喊了楚秋来,我便也猜到了。」
人非草木,楚秋对他的情意太显,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又念在她自小在宣家长大,想着日后将她婚配出去便是,他万万没想到楚秋会有胆子对夏依宁使绊子,且还是在她怀胎之际,光凭这点,他就不会再让楚秋留下来。
「希望她到了庄子后能安分一些。」她想想还是后怕,若是没有常喜,她可能已经失去孩子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宣景煜双眸望着夏依宁显怀的肚子,果断地道:「待会儿我便让安嬷嬷找人牙子来,将楚秋卖了,让她永远都无法再踏上宁州的土地。她想害你,这已是最仁慈的惩罚。」
夏依宁点了点头。「我也不想再担惊受怕,依你的意思做吧。」
不一会儿,宣安便满头大汗的跑进偏厅来,兴匆匆地说道:「少爷,已经在动工,工头说,不用一日便可完工!」
夏依宁有些懵。「咱们府里哪里要动工吗?我为何不知?」
宣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少夫人,少爷为了您,要将害你险些滑倒的台阶铲平哩!」
夏依宁又是一愣,他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