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兮苦恼得不知道该拿练绝如何是好,他打定主意非要在逃亡的路上带她不可,且假如对她恶声恶气、颐指气使,自己还有招架的能力,可他偏不,一认定她是为他而来后,不仅一路细心照料,还会出其不意吻上她的唇,非得在她身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才会心满意足。
如此狂野、热情又霸道的练绝,不是她说要撇下就能撇下的,不仅双腿迈不开,连同心也离不开他。
怎么会这样呢?不该啊!
她兀自发愁,看着他愉悦驾车的脸庞,害怕这美好的一刻会在下一瞬间戛然终止。
「我喜欢你一路上深情款款直盯着我看。」练绝突地转头在她唇上偷得一吻,笑得志得意满。
君若兮已经换下一身碍眼的黑色劲装,改穿上在小镇买的一袭湖水蓝轻飘衣衫,虽然她因内伤脸色苍白,不过显得更楚楚动人,教他见了便想紧紧纳入怀中。
「我才没有深情款款地盯着你看!」他是不是太过自大了?她是若有所思盯着他看好吗?
不过朱唇残留他的气息与热度,使她双颊迅速染上漂亮的瑰色,整个人彷佛沐浴在朝阳中,益发清灵出尘。
「你无须急忙否认,我俩心知肚明便成。」练绝笑着不理会她的否认,他的心情很好,好到就算突然又出现一大群人对他喊打喊杀都无法破坏,皆因有她在身边,皆因她对他并非真正漠视无情。
他不再追问她为何出现、有何目的,反而问他们该往哪个方向离开,君若兮想都没想便说要朝关外走,他不问原因,眉头也不皱一下,全依着她。
练绝非常确信她一定知道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可是不愿意说,既然如此他也不想逼迫,这事急不得,他必须小心翼翼地守护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
「你已经自以为是到让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生气吧!快生气的对她吼回来吧!
「随你怎么说。」他不在意地耸耸肩。
君若兮没好气地冷哼了声,他不对她发脾气,她就没办法说出更挑衅的话来激怒他,实在是太没用了。不过,真要和他一道出关?他们真能顺利出关吗?假如真能顺利离开中原,她和他一同在关外生活,其实也不坏……
光是想像和他悠闲惬意地在草原上奔驰,她的唇角便不由自主扬起一抹笑靥。
「会累吗?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一会儿?」望着她的笑靥,练绝胸臆充盈着满足,思及她内伤尚未痊愈,剑眉一蹙,暗自懊恼自己出手太重了。
「我还不累,不需要休息,你可以再快一点,没关系。」她急着想让他早点离开中原,片刻都不愿耽搁。
「好,如果你累了,就到里头躺下来休息。」她的焦急、她的不安,他全看在眼里,没说什么,扬鞭催促马儿继续疾行。
「我知道,咳咳……」马车行驶的道上凹凸不平,震痛了伤口,让她忍不住掩唇轻咳。
「很疼吗?」听见她的咳声,练绝马上停下马车,关心地扶着她问道。
「不过是不小心呛到,我没事,继续上路吧。」
「你所受的内伤不轻,得治疗才行,今日暂且不赶路,先进城里找大夫替你诊治。」他不容她拒绝,马车倏地改变方向,朝城里前行。
「你忘了有一大群人在追杀你吗?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怎还能进城?况且你打的那一掌,对我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没必要进城找大夫。」她急着阻止他的愚行。
「如果真是不痛不痒,你的脸色岂会镇日惨白?」练绝白了她一眼,虽然逃命要紧,可是医治她的伤更为重要。
「白比较好看,我是故意的不行吗?」她想抢过他的缰绳,让马儿重新往关外的方向奔驰。
「要不要我再多打你几掌,让你更白、更好看?」练绝偏身闪过,没好气地回她。
「要打就打啊!」抢不到缰绳,她发怒,火大地推了他肩头一把。
「我看我们两个人,真正疯了的是你才对,往后你不能再说我疯了。」她推人的力道对练绝而言细弱得有如螳臂,但突来的动作,令他觉得稚气得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不过旋即又隐去笑意,想到她不看重自己的身子,就心疼不已。
「你在笑什么?真以为我不敢推你下车?」看他在笑,君若兮生气地扬高声线。
「你当然敢,放眼天下,有什么事是你君若兮不敢做的呢?」他可不敢瞧轻她的本事,只要她想,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肯定都做得出来。
「总之我不进城,你若要我和你一道走,也不能进城。」她耍着性子要他屈服,倘若练绝执意非进城不可,那她就会离开。
「你受伤了。」他叹了口气,试着跟她讲理。
「都说了是一点小伤不碍事,你可别忘了,有一大群人等着杀你,城里人多嘴杂,进城很快就会泄漏行踪,届时想要摆脱追兵可就难了。」她烦躁地想用力捶打他,看能否让他有点理智。
「他们要来就来吧,没啥好怕的,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你必须看大夫,不想去也得去,这件事不容你再反对。」他脸一绷,严厉地看着君若兮,如果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就让他来珍惜。
「我说不去就不去,你能怎样?」她挑衅地扬高下巴,准备跳车。
「看你是喜欢自己用走的,或是要我用扛的、抱的,随便你。」练绝健臂一勾,蛮横将君若兮揽入怀中,不许她逃跑。
「放开我。」她故意将指甲掐入他结实的臂膀,再以手肘击向他受伤的右胸口。
「看来是选择用扛的了,既然你不怕被人指指点点,我也不在乎。」练绝吃痛地闷哼一声,点了君若兮的穴道,不让她再撒泼。
「练绝,你敢!」动弹不得的她尖叫道。
「你忘了,我疯了,所以什么事都敢做,何况是扛你进城看大夫这种区区小事。」他咧嘴对她一笑,露出森白的牙。
练绝的笑容讨人厌到教她气竭,他竟然以自己疯了为由,好为所欲为!
「别生气了,不要忘了你是温柔婉约、柔情似水,天下皆知的君若兮,这样气呼呼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你了。」他好心提醒她,免得毁了多年来欺瞒世人的假象。
练绝的调侃震醒了她,是啊!该气得直跳脚的人是他才对,怎么会换成自己?说来说去,全是他的错,若不是他不在意自己的安危,执意要进城,她又怎么会动怒呢?
「都是你不好。」君若兮嘟囔抱怨,若非太过在意他,她压根儿不会方寸大乱;若非太过在意他,她本可冷笑看着他一步步踏入险境。心绪上的激动起伏皆因他而起,教她郁闷得想狠狠教训他一顿。
「你脾气不好怎么会和我有关?」练绝故意问道,他不是笨蛋,当然知道她会发火全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可他就想听她亲口承认。
君若兮嘴巴动了动,最后闷闷地咕哝了几声,才闭上嘴、合上眼,不理会他。
「累了吧!好好睡一觉,进了城后我再叫醒你。」练绝调整好她的卧姿,让她的头舒服地枕在自己腿上,他的手也可以随时随地抚到她的发、她的颊。
「我被你气得火冒三丈,哪还睡得着?」君若兮睁开眼,倔倔地道。
「睡不着也没关系,就这样乖乖躺着陪我吧!」他没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笑道。
「我躺这样成什么样儿?又不是你的宠姬。」她不开心,开始挑剔,非得把他弄得和自个儿一样火大不可。
「心爱的女人和宠姬没啥差别不是吗?」他无所谓,不理会她话里浓浓的挑衅意味。
「谁说没差?宠姬就像玩物,随时可以被丢弃取代。」他的悠然自在,让她气得牙痒痒。说实话,她挺喜欢枕在练绝膝上,让他的指尖宠溺地抚着自己的发,只是现下故意找麻烦罢了。
「……听你这么说,五年前的我不就是你的男宠了?被你恶意玩弄后,觉得腻了,便捅我一刀丢弃。」练绝沉吟了会儿,做出结论。
「……」君若兮杏眼圆瞠,整张脸胀红,他把她说得好像是夜夜狎玩男宠,一个不满意就将男宠杀害的女山大王,害她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
「不说话就是认同了,果然被我料中,时至今日,我才晓得自己竟是你的男宠。」灼热的目光对上她因气愤而显得更加晶亮的眼瞳,明明心情愉悦飞扬,话中却刻意带着一丝感伤。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什么男宠,除了你以外,从来都没有别的男人……」君若兮被他激恼,未经思考脱口而出后,才发现自己透露太多,原先就是要让他误以为她不在乎他,弃他如敝屣的不是吗?现下又何必急忙忙解释?都是他的吻扰乱了心智,让她判若两人,都怪他!
「从来没有别的男人如何?」他追问,已可猜到她情急下要说出的话,心下欢喜雀跃。
「你说得没错,你就是我的男宠,怎样?不高兴吗?」她硬是不理会他的疑问,话锋一转,故意气他,不愿再兀自一人气急败坏。
「没有,并不会。」练绝心情好得很,嘴角噙着飞扬的笑容,发现只要顺着她的话接下来,不动怒、不反驳,反而能将她一军,藉她之口,打得她节节败退。
「什么?」君若兮一愣,他被她贬为男宠还不生气?究竟是怎么了?
「既然我曾是你的男宠,现下咱们再度碰头,我就委屈一点,再当你的男宠好了。」
「你自己都说被我一刀丢弃了,既然已丢弃,我又怎么会再要?」跟他扯愈多,她的头愈昏。
「你不要我,但是我要你啊!」君若兮那拿他没辙的无奈表情,逗得他很乐,想都没想便低下头啄吻了下她的唇。
「你是男宠啊!怎么由得了你作主?」他的吻,使她的抗议虚软无力,全身飘飘然,沉醉其间。
「你就当我是欺凌主子的男宠,我不介意。」他迷恋她的唇,意犹未尽地由浅至深,再由深至浅,逐一吻去她所有咕哝,吻得她全身飘飘然,再也无暇争辩,究竟她是他的宠姬,或他是她的男宠。
★★★
练绝驾着马车来到离两人最近的一座大城,城里商家林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改变心意了没?你是要自个儿乖乖走进去,或是让我扛进去?」练绝将马车停在城里某间医馆附近,低头问着枕在膝上的君若兮。
「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不要看大夫,如果你不肯驾着马车速速离开,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君若兮倔强的不肯服输,明知跟他硬碰硬不会有好结果,可是要自己认输,不如杀了她比较快。
「既然如此,那就照我的意思做吧!」练绝耸耸肩,早就猜到她不会轻易妥协,健臂轻松勾起纤细的腰肢,将君若兮扛上肩头,再俐落地跃下马车,稳健地往医馆走去,彷佛肩上扛的不是一名成年女子,而是一根羽毛。
练绝扛人的动作引起街上来往行人注目,大伙儿好奇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四周不断传来的耳语声,使君若兮得知他们俩已成了街上行人注意的对象,她困窘地羞红了脸,恶狠狠瞪着他的背脊,直想挖个洞钻进去,一辈子都不出来见人,被他这样扛在肩上招摇过街,实在是奇耻大辱,假如练绝是她的对头,早被她千刀万剐了,偏生他不是,她也没办法再对他下手,只好窝囊地任他为所欲为。
她是可以开口恳求他放下她,但强烈的自尊心不容许她卑微乞求,总觉得一旦开口,就真的屈居下风了,虽然事实上,她的确屈居下风、受制于他,不过只要不摊开来讲,至少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旁人无法看清她的模样,此事才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