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世澐很遗憾地发现,他的虐待计划最少被“自己人”破坏了一半。所谓的“自己人”,当然也包括他本人喽!
原因他也不清楚,只是大家都变勤劳了。
除了荣世玮之外,其余荣家六兄弟本来都计划好要离家出走,暂避风头的。不料,却在吃了宫昱做的好菜后,又纷纷可耻地倒戈。
既然要住在家里,日夜碰面自然免不了。宫昱在荣世澐一声令下,甫入门口接任女主人之职,一肩担起了一家之“煮”的责任。
当然,洒扫洗拖、整理内外,也全都是她的工作。原任老妈子,荣夫人正式退休,享清福去也。
在以前啊!内衣裤、臭袜子丢给老妈洗,卧室整年也不清;全家大小,吃喝拉撒全看老妈的;一屋子男人过得幸福愉快,也觉得理所当然。忽然闯进一个陌生女人,虽称呼“大嫂”,毕竟名不副实。况且这女人又是个羞怯、懦弱、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她打扫屋子时会被发霉的袜子吓哭,看到泛黄的内裤也哭,不小心瞥见PLAY BOY的杂志哭得更大声……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全变得不对劲了,在诸位男士手足无措地收拾残局的同时,也发现往常闲适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不是没试着力挽狂澜,可他们的双手却自作主张地做起了家事。很多以前被老妈骂到臭头也不想管的烂摊子,如今却没脸摊在另一个女人面前。
怎么会这样?多奇怪的心理变化啊!更可怕的是,他们已渐渐习惯成自然了,好惨!
尤其荣世澐体会最深,否则他现在又怎会在厨房里帮宫昱剁鸡腿?
“大嫂,你在哪里?”实在很怀疑,她的懦弱是真是假?竟能哄得他弯腰做家事,不简单耶!
“小姑。”宫昱端出一盘小点心,明灿的笑容写在唇边,颜若朝华。“这是草莓烤饼,里头的馅儿是冰冻果子露,‘你’帮我试试味道,好不好?”
“你又做新点心啊?”他双眼一亮,心底的疑云顿时烟消云散。
“嗯!今天中午我准备做意大利菜,小姑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这种义式草莓烤饼的外皮热烘酥脆,里头的果子露冰凉爽口,有点类似台式的油炸冰淇淋。
荣世澐一口吞下一个,感觉两种绝妙滋味在嘴里翻腾,哪还能开口说话?
“小姑,‘你’不喜欢意大利菜吗?”她语带哽咽,又要哭了。
“咳、咳、咳……”历尽千辛万苦,几度在噎死边缘徘徊,他好不容易总算空出嘴巴说话。“没有、没有,你别老是哭嘛!我最喜欢意大利菜了,义风意大利面你会不会做?”“我就是要做义风意大利面。”她两手一拍,漾出两朵明艳照人的笑花。“还有番瓜浓汤、香草焗鲑鱼、朝鲜蓟沙拉、炖煮小牛肉,点心则是你刚才试吃的草莓烤饼。”
“呵……”他听到馋虫在肚里欢呼的声音。“那你快去做吧!”
“好。”她边转身边说,娇柔的笑声不断。“我今天买了一个好大、好漂亮的番瓜哦!老板说,那是今天进的货里最漂亮的,可是好重,因为太大……”
“我来帮你吧!”一半是认命、一半是吃人嘴软。不必等她哭,他自动自发地挽起了衣袖。反正这些个粗重活儿,到最后一定是他来干,不会有别人了。
“谢谢小姑。”对嘛!男人就是要机灵些儿,才会惹人疼爱。
最近宫昱对荣世澐的满意度有直线上升的趋势。这家伙,扮女人扮得千娇百媚的,换回男儿身,应该也不会太差,她对他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好奇心。
住进来近半个月,慢慢地,她也了解了他非扮女装不可的原因。
只是她绝不相信,就凭他这身装扮,即可蒙骗荣奶奶二十五年而没被拆穿。
一开始,荣奶奶病危的时候,或者真被骗过一段时间。但依她后来对宫城家爷爷和荣家奶奶的认识,这两只同属“贼”字辈的老狐狸,哪有这么容易被拐?
要她说的话,八成是老人家日子过得太无聊了,便拿小辈来寻开心。
“大嫂,这个番瓜……啊啊啊——”费尽九牛二虎之方才料理完那颗巨无霸南瓜,荣世澐转过身来,正想问还有没有什么事要做,一次解决了,省得麻烦;却被地板上一滩水渍滑了一大跤,直住宫昱扑去。
“小姑——”换成以前,她只要一侧身,便什么麻烦也没有了。可现在她不是“神风万能社”里的保镖宫昱,她是荣家最爱哭、胆小、没用的未来大嫂,她不能躲啊!只得眼睁睁看着荣世澐朝她身上倒过来。
然后……他的身体压着她的,两人一起朝地板倒下,而他的唇,正密密吻合着她。刹那间,火花充塞满屋,彷佛国庆的烟火同时点燃,明媚灿烂地照亮了漆黑暗夜。
同样颤麻的电流在两人身体里流窜,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不约而同启开了唇瓣,火热的舌一触即发,轰引出冲天烈焰。
宫昱讶然睁开眼,望进一双同样情欲醺然的黑眸,向来清明的脑子,一瞬间焦糊了。
荣世澐的心跳戛然停止,肌骨血脉全叫这胆小、懦弱,名为“大嫂”的女孩给烧溶成水,绵绵密密地环绕她全身。
她早一步拉回迷离的神智,想要起身,纤细的腰骨却掌握在他手中,她一动,同时也惊走了他的昏昧。荣世澐回过神来,首先注意到她灵动黝黑的秋瞳,骨碌碌的,写满了数之不尽的机巧与聪慧。
这是宫昱?那羞怯无用的小女人?
宫昱为自己的闪失扼腕,她迅速低头垂下两串澄澈透明的珍珠泪,浇息了他一腔疑惑。
他愕然触着她脸上的湿意,惊慌驱走了疑云。“大嫂,你摔着哪里?怎么又哭了?”
“我……”她摇头哽咽,哀凄欲绝。“我……呜呜……我给其它人碰了身子,我对不起世玮大哥,我……我不想活了……”
“咦!”他的一双铜铃大眼险些瞪出了眼眶。“不会吧?纯属意外,没那么严重,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我有义务为世玮大哥守身如玉,夫妻之间本就必须彼此忠实,如今我……呜呜……”
“结了婚之后当然必须忠实啊!但你和大哥只是订婚,又还没结婚,没那个必要啦!”“订婚就等于结婚了,我今生今世都是世玮大哥的人。”
“你们都订婚十几年了,难不成你打十几岁就开始为大哥守节,活了二十五年连场恋爱都没谈过?”荣世澐才不信当今世上,还有如此迂腐之人。
偏偏宫昱却认真地点头了。
荣世澐的下巴登时落地。“刚刚那个真的是你的初吻?”
宫昱抹泪,悲愤地颔首。这心情却是真的,守了二十五年,初吻竟是在这种地点、这种时候发生,实在是够跌股的了。
唯一值得称幸的是,荣世澐的滋味尝起来还不算太差,刚刚她确实感觉到电流劈身的酥麻颤栗。
天哪!他何德何能夺了大嫂的初吻?这要让爸爸、妈妈知道了,怕不劈了他一身骨头当柴烧!
“这……别哭了,大嫂,那个……女人和女人……应该不算吧?”这一关要熬得过去,他明天铁定去还神。
“真的吗?”她吸吸鼻子,泪犹未绝。
“真的、真的。”他点头如捣蒜。劝人别自杀也算是做好事吧?他今朝救人一命,不知可否抵免他撒谎之过,不必下拔舌地狱受苦?
潋艳红唇缓缓绽出一抹柔媚笑花,收去泪水的娇颜,有着雨后初晴的纯美。把荣世澐给看呆了。
宫昱轻轻支起了身,由着他搀扶站起。“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小姑,‘你’看起来那么娇美,想不到身子骨挺结实的。”
他一个打跌,差点又把她给压了下去。
“嘿,我小时候练过健身嘛!”
“健身?那是男孩子才练的吧!女孩子练不会很辛苦?”她存心往他的弱点里戳,就盼他心一慌,把所有的疑问全给扔进太平洋里。
“还好啦!”抹下一把冷汗,他第一次发觉,“男扮女装”这游戏有点不太好玩了。“教练人很好,一起受训的成员也都对我很好,嘿嘿嘿……”掰不下去了,只好傻笑。
“因为小姑是好人,所以人家才对‘你’好。”
“嘿嘿……没有啦!”越说他越心虚。
“不,我说的是真的,小姑真的很好,‘你’在外头,一定也很有人缘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瞧瞧!荣世澐早乐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宫昱很幸运地又躲过了一次。
但荣世澐却被她一番话说得灵光一闪。
他人缘好吗?这倒不是盖的,不论他是男是女,结交各式各样的朋友都是他的拿手绝活。他有荣家人认真义气的本质,却少了份严肃;他向往自由,并且渴望走遍全世界。这份宽广、容纳百川的肚量为他赢得了无数友谊。当然,他也很享受地优游其中。
相较起来,宫昱的胆小、懦弱就无趣多了。或者是因为她的世界太狭小了,她才会闭上眼睛,任由人牵着鼻子,往注定不幸福的婚姻里跳?
如果她看过了世界呢?他突然有种想法,想牵引她走出去,教她识得情爱的甜蜜,世上还有无数比世玮大哥更好的男人,等着疼惜她。届时她会不会恍然大悟,主动提出退婚?
嗯,这才是个好法子。以前他错了,这种传统古板的小女人才不会被虐待吓跑的,她们会抱着“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戒律,咬牙苦撑到进棺材那一天。
所以,嘿……他总能找到男人来追她的,不!像宫昱这么漂亮的女人,只要把她拖出门去,自然能引得无数狂蜂浪蝶竞逐花。
宫昱被他审思的目光注视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家伙不晓得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上回,只给他一点家事做,算是小惩大戒;这会儿,他要敢再乱来,可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中午十二点,宫昱和荣世澐准时送“爱心便当”到“荣盛”。
就见董事长身旁的秘书小姐曲然丽,一脸的哀怨又添愁。但她仍然矜持沉默地退出董事长室,余下一屋子的情愁送给那重信守诺而挥剑斩真情的无情汉尝。
荣世玮已经半个月都没回家了,他依然下不定决心是要为情背信、亦或守信忘情。不!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忘不了这份情,单恋一个女人五年,痴傻啊!
荣世澐瞪着大哥,荣世玮也瞪着他。两兄弟都为彼此极端、又固执的个性挫折不已。
宫昱置身战火中,边留心室外曲然丽的动向。一见她起身,宫昱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饭盒。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一离开董事长室,她急拐向电梯,终于在公司大楼门口堵住了曲然丽。
“曲小姐,我可以跟你谈一下话吗?”这会儿的宫昱已不再是那羞怯、胆小的小女人。她是“神风万能社”里顶顶有名的保镖,人称“四三武者”。
曲然丽被她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吓了一大跳。“你……你是……”她几乎不敢相信挡住她的女人是“宫昱”。
“我们每天中午都见面,忘了吗?”宫昱精亮的眼锁住对街的咖啡厅。“我们到那里坐下来谈吧。”
“可是……”一句拒绝话都没能说完,曲然丽发现自己已经被劫进咖啡厅里,手中正翻着菜单。“宫小姐……”
“我们先点餐。”半个月来,宫昱首次恢复了霸道的本性。曲然丽惊异自己竟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直到用完餐,宫昱缓下面容,曲然丽才有了开口的勇气。“宫小姐,请你别误会……”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喜欢荣世玮。”宫昱一口咬定。
曲然丽脸色刷地惨白。
宫昱突然笑了开来,清新爽朗得彷似夏莲初绽。
“宫小姐!”曲然丽迷糊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在不知不觉中,攫人心思,惑人耳目。
“你不觉得爱情是需要努力的吗?如果你是真心喜欢荣世玮的话!”宫昱希望能说服曲然丽做她的退婚战友。
曲然丽不确定宫昱是来示威,亦或是别有目的,因此她只能否认。
“宫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和董事长之间除了公事,没别的了。”
“那一场曲曲折折的单相思呢?”宫昱哂然一笑。“我肯定你爱荣世玮、他也爱你。”
这太霸道了吧、曲然丽不觉蹙眉,不能因为宫昱说“肯定”,她和荣世玮就必须相爱啊!
“而我,我不爱他,自然也不想嫁给他。”没给曲然丽辩驳的机会,宫昱自顾自地说着。“我很乐意解除这桩婚姻,这对你、我、他,三个人都好,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曲然丽眉间的皱褶又加了几层。“董事长是那么好的男人,你实在不该如此轻忽你们的婚约。”
“世界上的好男人不知凡几,但合适我、又能与我彼此相爱的,却只能有一个。”“你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曲然丽为荣世玮不平。
“暂时没有。”宫昱摇头轻笑。“我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哪里?但我可以肯定他绝不是荣世玮。”另一个男人的脸突然浮上心坎,是荣世澐,不过他也是个超级麻烦的家伙,她不确定自己愿意去招惹。
曲然丽有些生气,心中的白马王子被说成这样子。“宫小姐,恕我不得不说,你真是身在福在不知福!”
“而我很乐意将这份幸福送给你。如何?愿意与我合作吗?”
“你是说……”曲然丽惊喜莫名,但心底深处另一道沉重的道德枷锁却立刻扼杀了这份欢欣。“你误会了,宫小姐,我不是会破坏人家家庭那种女人。”
宫昱只能瞠目以对。“我们根本连婚礼都还没举行,哪来的家庭?”
“你们已然订婚,就是未婚夫妻了,对彼此都拥有绝对的权利与义务,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结婚都可以离婚,更何况是订婚?而且这桩婚约还是长辈任意指定的,我们当然可以把它解除。”
“宫小姐,恕我不能苟同你这样任性、随便的想法。”曲然丽愤然起身。“拿婚约当儿戏是不道德的。”
宫昱好气又好笑地目送曲然丽离开。她才是真正古板、又守旧的传统妇女吧?
真是服了她,难怪和荣世玮同室共处了五年,还在玩单相思的游戏!
“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忍不住仰头大笑。“诚信重诺的道德家、配上端庄自持的贞节烈妇,哈啥啥……好一双绝配,我要凑合不了这一对,我‘宫昱’两个字任人倒过来写!”
她走到柜台边打电话给上官金迷。就算曲然丽不合作,她依然有办法将他们凑成一对,只是过程恐怕会有一点点粗暴和……不合法。
但……哦,有什么关系,成就一桩良缘的功德,足以抵偿一切!虽然没能拉拢曲然丽做她“退婚之战”的拍档,但宫昱回“荣盛”的脚步依然轻快。
因为小气金迷很难得的自愿给她的委托费打八折。该说是她的运气太好吧!
就在今天,半个小时前,“神风万能社”的总部大楼重建经费已然募全,那个“绿色的家”,他们永难忘怀的地方终于又可以重现了。
她很高兴,社里每一名成员也同样开心。他们决定大肆庆祝;而充当月老,凑合一对几将溺死在爱情海里的呆头鹅变成了一件稀奇、有趣的奖品。
荣世玮和曲然丽该觉得三生有幸才是,不花一分一毫就请到了顶顶有名的“神风万能社”帮他们牵红线。
然而,含怒飙出董事长办公室的荣世澐,却没能感受到同样的喜悦。
“大嫂,你跑去哪里了?上个洗手间要一个多小时?”
“我……没有啊!”她迅速收敛精明,换上一脸的娇柔与懦弱。怯怯的望着门板,双肩不自觉打颤。“我站在这里等‘你’,我……”
他轻叹口气,约略猜测,她是听到门里暴怒的吼声不断,因此不敢进入。
“你别怕,我和大哥练练嗓门罢了,没事的。”
想起来就泄气,大哥那个老顽固,无论如何都坚持要守信诺。他明明就不喜欢宫昱,而且深爱着曲然丽,但就是不愿意退婚,还说什么“宁可人负我,不愿我负人”!
在荣世澐看来,他根本是死抱教条、不知变通,一意毁掉三个人的终身。
“大嫂,我们走吧。”握住那只细嫩的柔荑,他第一次觉得宫昱配他大哥,才真是糟蹋了一名娇柔纤弱的可人儿。
“可是……”她回头望一眼门里的荣世玮,他脸色明明已黑得发青,却依然彬彬有礼地挥手送客。“路上小心,再见。”荣世玮逃避似的不敢注视宫昱的眼。
曲然丽却瞪圆了秋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宫昱演戏。但是她也没当场揭穿宫昱的假面具。
这样两个守礼守分的百分百君子。他们不累,宫昱看得都快晕了。
“世玮大哥,再见。”她送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回去。虽然瞧见曲然丽一脸的不赞同,但是生气归生气,真正的淑女是不会在人背后道人长短的,所以宫昱还是很放心地回去。她肯定曲然丽再不认同她,但也不会背叛她。
“大嫂,天天在家里很无聊吧?”劝了大哥一个多小时也没用,荣世澐只好再由宫昱这方面下手。
有时候难免觉得自己太无聊,别人幸不幸福关他屁事?何必吃力不讨好地担起恁多的责任?甚至当事者还一点都不感激。
当初他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觉得这场婚约游戏好玩,特地由日本赶回国来蹚这浑水。
或许是因为对宫昱的印象改变了吧?原本认定一无是处的女人,如今虽然觉得她很没用,可相处越久,心底的疑云越深。
搞不清楚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只是每每伴在她身旁,他心底就像吊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宫昱搅乱了他的心、迷惑了他的眼,唉——
“我不明白小姑的意思。”她装傻摇头,心底的警钟却直响个不停。
“我们去跳舞。”他想带她去他熟悉的PUB,介绍一些男孩子给她,或者其中会有她喜欢的,那么这桩婚姻要解除就简单多了。
“可是……我不会跳舞啊!”厌恶的心情是真的,她向来就讨厌嘈杂热闹的地方。
“我教你不就会了。”他强拉着她走。“可是……我今天还没整理庭院。”
“明天再整理就行了,反正庭院在那里又不会跑掉。”
“那……我出门时忘了收衣服,万一下雨……”
“放心好了,老妈在家,她会收的。”
“我……不去行不行?”
“不行!”他停下脚步,站定在一家PUB门口。“而且已经到了。”
宫昱抬头,看到一块写着“昨日之日不再来”的怪异招牌。好长的店名啊,从外头往里望,黑鸦鸦的一片,没半点人声。
“才两点而已,大概还没开始营业。”她庆幸着自己的好运。
“这里本来就是这样。”荣世澐毫不在意,硬拉着她进门。
穿过重重黑幕,来到一处广阔的大厅。这里的照明,只有墙边几支火把,透出温暖、晕黄的光芒,与世隔绝出另一片天地。
PUB里或站,、或坐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低喃浅谈、高声欢唱,却是无比的自由与狂放。
“嗨!世澐,好久不见了。”酒保朝他挥手打个招呼。“身旁的美女不介绍一下?”
“宫昱。”荣世澐拉着宫昱走近柜台。“我来一杯龙舌兰,你要什么?”来到这里,他不再称呼她“大嫂”。
“嗯……果汁!”宫昱警戎地望着厅内无拘无束的众人,他们狂放浪荡得叫人不敢相信。
她自信自己已经够奔放自由了,却依然比不上他们的“目空一切”。那一双双的眼眸里真的是一片空白,她不得不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嗑了药?“拜托!PUB里只有酒。”荣世澐翻个白眼,帮她点了一杯啤酒。
“小姑,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自动武装了起来。
“PUB啊,你别紧张。”他压低声音附在她耳畔。“这里是私人俱乐部,专门给那些有头有脸、平常生活压力太大的人宣泄情绪的地方,保证正派又高级。”
他知道第一次来到这地方的人,都会为这里靡烂、放荡的气氛心悸不已。但大家真的只是来这里放松精神而已,他们不吸毒、也不做坏事,纯粹的解放自己,顶多……最最狂浪的行为不过是跳跳脱衣舞。
不盖人,有些律师、医生,平常高高在上、一丝不苟,跳起脱衣舞来,那才真的有看头,绝对比牛肉场精采。
荣世澐计划给宫昱介绍其它的好男人,但全台北市的男人何其多,他得费多少工夫去挑啊?不如进这种私人俱乐部。“昨日之日不再来”的会员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可以省下他不少时间。
但宫昱却有不同的想法,平常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或许无害,可一旦他们卸下了所有拘束,毫无节制的放荡才是最恐怖的。
“小姑,我们回去好不好?”她心里不祥的预感正在一分一秒加深中。
“拜托,我们进来还不到三分钟呢!”荣世澐故意不看她凄惨哀伤的小脸,强拉她加入一堆交谈中的人群。“嗨!”
“‘你’……荣世澐。”有人认出了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半个月前。”荣世澐认得他,是一家连锁餐厅的负责人。“给你们介绍个朋友,宫昱。”
“女朋友?很漂亮喔!”那人暧昧地说。
“普通朋友啦!”荣世澐大笑,心头却莫名扎进一根刺,又酸又痛,好奇怪的感觉。“这么说来是自由身喽,给不给人追?”一个男人挤到了宫昱身边。
转瞬间,她被四、五个男人给围住。因为放松、狂放,他们的言谈举止粗鲁又无礼。
宫昱不觉蹙紧了眉,换成平常,她早开扁走人。可现在不成,她正扮演一名柔弱、无用的千金大小姐,所以只能垮着一张泫然饮泣的小脸,哀哀眼神默然地投向荣世澐,期待他的救援。
他硬是叫自己别开脸,不去看她。努力说服自己,她只是一时胆小、无法适应人群,等她习惯后,她会开阔眼界,发现世上无数的好男人,她会和大多数女孩一样陷入情网,然后找到一个真心喜爱的男人,共度一生。
他期望她能了解由人计划、盲婚哑嫁的愚蠢,自己的人生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耳里接收到她低泣抽噎的声音,他五脏六腑全都拧在一起了。
巨疼不停加深中,他居然有股冲动,想要用这一双手,好生保护着她,造一座金屋呵护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怜惜她的娇弱与单纯。
纯粹是大男人的保护欲作祟,他知道,可是……“喂,斯文点儿,她都快哭了耶!”他终究没能管住自己的手,而将她护到背后。“我们要回去了,有空再连络,拜拜。”话语一落,无限的懊悔顿时又如同滔滔江水向他涌来。
他得了什么失心疯?精心策划了一切,又亲手毁掉它,可恶啊——
一踏出PUB,宫昱恶狠狠的目光就一瞬不瞬地直盯住荣世澐背心。这该死、下三滥的卑鄙家伙,竟敢出这种鬼主意整她?
等着吧!这口冤气要不出,她宫昱就跟着他姓“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