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迟来的早餐后,朱萸摆脱了楚戊来到台大校园。
再过不久便要开学了,她不能延误课业,势必得再想个主意哄骗楚戊,好让她不但能够继续待在他身边,而且还能顺利上学而不被怀疑。
只是要用什么借口呢?楚戊又不是笨蛋,没那么容易哄的。
漫游的脚步大略逛了遍校园,犹处于休假中的大学缺少了莘莘学子的生气,显得有些寂寥。
“好无趣。”她忍不住低喃;天性热情开朗的朱萸最忍受不了孤单。“还是回去找楚戊吧!”赶紧查出他有无杀姊嫌疑,她才能尽快放下一颗不安的心。
脚步才转,一阵清冷的音调自她身后传来。
“是朱萸吗?”一道窈窕优雅的身影穿过人行道走向朱萸。
朱萸蹙眉等候那陌生女人的到来。
“我就知道只要守住这里便可以找到你。”女人走到她面前,淡然地开口。
“你守在这里等我?”朱萸眨眨眼,此刻才看清女人的容貌;她拥有一张精心雕琢过的美丽脸庞,举止有度、谈吐合宜;只不过她的眼神太尖锐,否则朱萸会更喜欢她。
朱萸突然想起从前见过这女人;是半年前在李成允的办公室里见的面,但她们并未谈过话、也不相识;她找自己干么?
“我已经在这附近等了足足三天。”女子朝她一颔首。“我姓魏,魏秋燕。”
“魏小姐。”朱萸略微蹙眉。“我们不认识吧?”
魏秋燕摇头。“你是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很久了!”
她几时成了名人啦?朱萸黛眉一勾。“是吗?我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
“李伯伯、李伯母,还有成允,成天将你挂在嘴边。”提到李成允的名字,魏秋燕清亮的眼眸闪了下。
她叫姊夫“成允”耶!朱萸好奇地瞪大眼。“你似乎对我很熟,但我却一点儿也不了解你,真不公平。”噘了噘嘴,她略略提高了声音。“你不会无缘无故找我吧?”她的行踪该是个谜,但魏秋燕却能找着她,显见她对自已用了许多心思,就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我也不拐弯抹角。”魏秋燕清如秋水般的瞳眸笔直望向朱萸。“我怀孕了,是成允的孩子,但他不肯跟我结婚,因为他还忘不了你姊姊。”
“这干我什么事?”姊夫与姊姊感情甚笃是众所皆知的事,即便姊姊已离开多年,姊夫却仍无一日或忘他的爱妻,这是李成允的深情。而魏秋燕竟为了这事儿来找朱萸,不觉得找错人了吗?
“我判断成允至今犹忘不了你姊姊,是因为你的存在。”魏秋燕语含怨妒。
“我?”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我从未反对姊夫再娶,你若真心喜欢姊夫,大可去追他,让他爱上你,进而忘掉我姊姊,况且你现在又有腹里的胎儿做靠山,你何必担心心愿不能达成?”
“我当然会想办法让成允爱上我,进而娶我;但先决条件得是你不在其中搅局。”
“喂!我什么时候搅过局啦?我甚至不认识你。”
“你住在李家,跟成允天天见面,还用你那张跟你姊姊如出一辙的脸勾起成允心底的罪恶感,你要教他如何忘得了你姊姊?”魏秋燕说得咬牙切齿。“不管我跟成允如何培养感情,只要你甜甜地叫他一声‘姊夫’,他又会想起你姊姊、想起他有照顾你的责任……然后,他又开始疏远我。以前我不在意,我相信只要给我时间,我终究能代替你姊姊在成允心中的地位;但现在我怀孕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变成私生子,我没时间等下去了,你懂不懂?”
莫名的指控只让朱萸感到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在姊夫身旁,你自然有办法拐他进礼堂?”
魏秋燕用力一颔首。“我确信成允对我是有感情的,否则他不会抱我,甚至让我怀孕。”
“那简单。”朱萸一弹指。“我上台北是为了读大学的,短期内必不可能回到李家,你尽可利用这段时间去拐人结婚。”
“三个月,我要你三个月不准回李家,也不准跟成允通电话。”魏秋燕进一步要求。
朱萸想起她每天不得缺席的报平安电话,如果无故停止三个月……老天!李伯伯、李伯母绝对会立刻杀上台北用泪水将她淹死。
“我每天一定要打一通电话回家报平安,你要有本事,就帮李伯伯或李伯母申请一支行动电话,让他们随身携带,以后我就可以打行动电话跟他们连络,自然不会跟姊夫讲到话了。”
“这没问题。”魏秋燕再望她一眼。“回去后我会立刻帮李伯伯申请电话,也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知道啦!”朱萸摆摆手,懒得再跟她纠缠下去,转身走出了台大校园。
自从姊姊死后,她遇过不少像魏秋燕这样的女人;李家在南部毕竟是有财有势的望族,妄图攀龙附凤的女子当然少不了。
但是从没听说姊夫令哪个女人怀了孕,魏秋燕是第一个,加上姊夫又是李家独子,李伯伯和李伯母势必不会让他们的宝贝金孙流落在外;这回魏秋燕大概是坐定李少夫人宝座了!
而瞧魏秋燕对她的敌意,待魏秋燕正式踏入李家门后,她想继续留在李家怕是大有问题了。
“嗤!”扬唇勾起一抹苦笑,朱萸抬头望向晴朗无云的天空。
李家对她有恩,她一定会报恩,但她绝无死赖李家的念头,日后魏秋燕若排挤她,了不起她就独自留在台北半工半读喽!虽然会很辛苦,但天无绝人之路,她有自信不会被命运打倒。
“不想啦!”用力伸了个懒腰,她大吼一声。反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楚戊!
近午吃完饭时,她表示要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想出一点东西;想不到楚兀也没多加刁难便将他房子的钥匙给了她、又塞给她两千元,要她散步完后、自己回家等他。
他倒放心,不怕她搬空他的家,那她又何必客气呢!
干脆就到他家仔细搜上一搜,或许能找着什么线索,证明他与姊姊的死有关系也说不定!
说走就走,朱萸伸手招了辆计程车,飞快往他家方向驶去。
咦?不可思议——
朱萸拚命揉着眼睛,依稀记得昨日楚戊的房子就像被大炮轰过,脏乱得不堪入目,怎么才过一天,景象全变了?
屏住气息,朱萸忍不住放轻了脚步踏入这间整齐干净的屋子,一股温馨的氛围刹那间包围她全身。
想不到楚戊的房子一经整理是这么的……舒服;没错,他的屋子是不堂皇、也不豪华,但却朴实得予人一种十足安心、愉悦的感觉。
米白掺杂着淡绿色的基调,营造出一种轻松感,置身其中,彷佛立处于山野,足可涤净凡人心中一切俗忧。
这样一个温和的空间,怎么也无法与楚戊那张冰冷无情的峻脸联想在一起。
“不知他找的是哪个室内设计师,如此厉害。”她咋舌,心底却有一点别扭。
眼见为凭,她看过、相处过的楚戊确实是个嘴下不留情、粗鲁、暴躁兼恶劣的大坏蛋,说他身背数十条人命、案底无数,绝无人怀疑。
可不知为何,身处于他的屋子里,看着周遭的精心布置,她的心硬生生被切成两半;一半相信楚戊是坏人,她应当和他多保持距离才是,但另一半却令她莫名地……渴望亲近他、了解他,甚至……碰触他。
“我真是疯了,这么一个杀人嫌犯有什么值得好奇?”她边摇头、边走进主卧室。
很确定楚戊就睡在这里;因为折叠整齐的棉被上摊了一件破西装,那是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她恶整他时弄坏的。
“要了解一个人,看他的卧室最直接了。”她摸着他房里的木制家具,很朴实的美式风格,讲求舒适,而不哗众取宠。
他衣柜里的衣服多为自然质料,非棉即丝,样式普通大方。
“呵,这家伙居然穿白色四角裤耶!”好难得,她以为最近的男人多喜欢穿五颜六色的子弹型内裤;因为那看起来比较酷。
欣赏完他的衣物,她转向盥洗室,他有一座豪华的按摩浴缸。“真会享受。”她撇嘴,搜寻的目标转向洗脸台上的置物柜。
“牙膏、牙刷、刮胡水……咦?这是什么?”想不到置物柜里居然有暗格。
她打开暗格。“喝!”呼吸登时一窒,那里头藏了……一把枪。
她不知道那是何种型式的枪,但从那光泽、重量却可判断出那绝非假货。
一名安分守已的老百姓家中会藏枪吗?更遑论在台湾根本是禁止民众持有私枪的。
方才因这间屋子而对楚戊兴起的半丝好感在瞬间消失殆尽,代之而起的是熊熊怒火。“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心下越来越肯定他与姊姊的死脱不了关系。
朱萸颤着手关上暗格,正想离开盥洗室,眼角却瞥见洗睑台上的刮胡刀,那是把很传统的刮胡刀,并非电动刮胡刀。
一股报复的执念涌上心头,她冷笑取下刮胡刀上的刀片,然后使劲弄弯后,再装回去。“明早用这把刀刮胡子的人有福了。”
傍晚六点,当楚戊下班回到家中,就见朱萸身着薰衣草式样的淡紫色洋装、斜躺在地毯上假寐。
“啊?”他倒抽口气,脑海中闪过一幕模糊不清的画面。
何时、何地,他曾见过类似的景象?
朱萸缓缓爬起身,抱着肚子、皱着眉。
“朱仪!”楚戊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朱萸浑身一颤。是啦,他终于想起姊姊了。
这件薰衣草式样的洋装正是姊姊死前所穿之物,她特地将它带上台北,此刻她穿在身上、模仿姊姊的言行举止,目的就是想试探楚戊。
“我是朱萸,不是朱仪。”她娇喊。
楚戊如遭电击似地呆了三秒钟。“啊……对不起。”
“朱仪是谁?你的女朋友吗?”她佯装不在意地问。
“什么?”他摇头。“不是的,我……让我想想,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也觉得奇怪,并不熟识的一个人,他怎会到现在还记得她?
朱萸隐下一个白眼。他倒洒脱,就这么忘了姊姊;但她可不会忘,她至死都忘不了姊姊倒在暗巷里,那副浑身是血、苍白憔悴的模样儿。
楚戊提起公事包,大踏步进入客厅。“你饿了吧?”
“你要请我吃饭吗?”她跟在他身后,想多看看他的表情,也许可以从中窥出丝毫线索。
“你等我一会儿。”他走入卧室。
她正想跟着进去,楚戊一手握着卧室的门把。“我要换衣服。”
“你换啊!”她又没阻止他。
“我不习惯在人前、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换衣服。”话落,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上了锁。
她瞠大了双眸。“拜托。”他以为他是知名男模吗?她会觊觎他的裸体,神经病!
愤愤不平地踱着脚步转回客厅,朱萸轮流咬着十指的指甲,真不甘心费尽力气布置的一切只引出他脱口而出两个字——朱仪。
“这样根本定不了他的罪啊!该死!”
“定什么罪?”他幽灵也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她霍地跳了起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他耸肩。“抱歉。”
“你穿那是什么东西?”T恤、运动裤,还有……男用围裙?“不是要出去吃饭?你为什么……”
“我没说要出去吃饭啊!”
“你明明说要请我吃饭的。”只要可以为难他,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难道……我先说明,我可不会做饭,你别指望我借住在这里的时候会帮你洗衣烧饭、料理家务。”
“我又没说要你做。”他转身走入厨房。
“啊?”她下意识跟着他的脚步走。“莫非……”果然,她看见他打开冰箱、拿菜、洗菜、切菜。“你是真会做饭,还是装模作样?”看着他那双比一般人大上两倍的大手掐着细细的豆芽,天哪!她快爆笑出来了。
“你待会儿试过味道不就知道了。”弄完豆芽,他开始切花枝。
她发现他的刀法不错,轻轻几下,白色的花枝上被切出了一道道完美的条纹。
“不过惯常杀人的人,刀法通常也不会太差。”她在心底嘀咕着,就是不想赞美他。
楚戊只花了十来分钟就洗切妥了全部的菜,转而热锅、准备煮菜。
她瞪大眼等着看他出糗,但……
“哇!”他居然还会抛锅耶!这不是一流的料理师才会的绝活儿吗?
她木然地走出厨房,走进餐厅;眼角尚能窥见他忙碌的背影,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量,好高、好壮。
这样四肢发达的人,理所当然是头脑简单、行动笨拙才对;可方才,他在厨房里的动作好灵巧,站在他身边,一股庞大的安全感便这么遮天蔽地朝她笼罩了过来。
她的心不自觉地怦咚、怦咚急跳了起来。
不敢再跟他靠得太近,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楚戊做好菜,两只大手轻易地扒着四碟菜、一碗汤送进餐厅。
她再度发现男人与女人间的差异,他真的……好强壮。
可是他上菜的动作好温柔,他还帮她添饭。
“可以吃了。”楚戊解下围裙,坐在她对面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朱萸一直等他吞下两碗饭,才蓦然回过神来,举箸轻尝了一口他的手艺。
“唔!”她倒抽口气。
“怎么,不合口味?”他正进攻第三碗饭。
她摇头,有些不甘心地道:“很好吃。”太不可思议了,这个粗鲁不文的男人竟有如此好手艺。
“好吃就快吃吧!”他吃第四碗。
她边吃、边偷瞧他吃饭的表情,他的食量好大,难怪长得这么魁伟。
“我不是菜。”他说,将一盘生炒花枝推到她面前。“看我不能下饭。”
“唔!”她皱眉,这家伙说话真不懂得修饰!但她暂时没空理他这些小缺点,她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他。“我不是在看你,我是在想,你刚才提起那个名字跟我很像的女人是谁?”
他没说话、也没停下吃饭的速度,依然如风卷残云似地只顾填饱肚子。
“喂,你怎么不说话?”她忍不住问道。
“吃饱再说。”他前前后后总共吃了八碗饭才放下碗筷,宣告饱足。
见他终于吃完,她立刻停下夹菜的手问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等你吃饱再说。”
她不免气结,愠恼地低头拚命扒着饭。
“别狼吞虎咽,会消化不良。”
“拜托。”她只感到啼笑皆非。“你吃八碗饭的时间我只吃了一碗饭,到底是谁狼吞虎咽?”
“我只是吃得快,不像你,根本没有咀嚼就吞下肚。”
“是啊!”她皮笑肉不笑地回他两颗白果子。
“你若不想知道朱仪的事,尽管继续狼吞虎咽。”语毕,他转身走出饭厅,酷得就像一块万年寒冰。
他竟敢威胁她耶!朱萸一口气梗在胸口,怒得浑身发抖。“王八蛋、臭鸡蛋、烂鸭蛋……”她在心底诅咒着他的恶劣,同时用力、使劲儿地咬着嘴里的菜,想像她正在咬他的肉泄愤。
好不容易,总算“细嚼慢咽”填饱了肚子,朱萸迫不及待跑进客厅找他。
“喂,我吃饱了,你答应要告诉我朱仪的事。”
“你的好奇心真强。”楚戊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一个陌生女人的故事也值得如此追究?”
朱仪才不是陌生女人,她是她姊姊!但朱萸却不能告诉他,只得故作叛逆地撇嘴。“任何一名身心健康的人类都会有基本的好奇心,当然,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除外。”
他当然听出了她的讽刺。“我才三十岁。”
“我今年十八岁,老伯伯。”她扬眉。
他摇头,面无表情地转向饭厅。
“喂,你的故事呢?”这浑球该不会又想晃点她吧?
“等一下。”他说,慢条斯理地收拾餐桌、洗碗,还到厨房切了盘水果,这才转回客厅。
她等到一把火轰烧成冲天烈焰。“可以说了吧?”
他伸手叉起一块凤梨送进嘴里,边咀嚼、边回忆著有关朱仪的往事。
“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我去医院探视一位住院的朋友,偶然碰见一名孕妇,她正因为害喜而不舒服,我便送她到休息室暂歇。”
这部分她在警局的笔录里看过了,内容和他说的一样。“后来呢?你们还有联络吗?”她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楚戊摇头。“她死了。”
她佯装吃惊地张大了嘴。“怎么会?”
“我其实只见过她一面,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很深,若非今天看见你……说实话,你这件洋装和那位孕妇当日的穿着真像,而且你们的脸也有几分肖似,才会勾起我遗忘许久的记忆。”他说。
废话,两件洋装根本是同一件嘛!而且她和朱仪又是姊妹,当然像喽!
“但只见过一面的女人,你却能牢记三年,不简单耶!莫非你对她……”她故意抛给他一记暖昧的眼神。
“你别胡猜,我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会记得她是因为她死得十足离奇。”
“离奇?”她屏住一口气,悄悄握紧了拳,在所有人、包括警察都认为姊姊的死纯属意外的情况下,亲耳听见杀姊嫌犯楚戊口出“离奇”二字;她的心脏几乎要停了。“怎么说?”
“嗯……”他沉吟了一会儿。“在医院时,我曾跟朱仪谈过一会儿话,感觉上她应该是个胆小羞怯的妇人,而且她很高兴自己怀了孕,她说她的丈夫是独子,但他们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她一度担心得想去孤儿院认养一个,现在好不容易才怀孕,她一定要小心谨慎,将这孩子顺利产下。”
朱萸咬着唇,身子微微颤抖着。姊姊跟楚戊谈过话的事她知道,却想不到他们谈得如此深入。
太奇怪了!如他所言,姊姊一向胆小羞怯,怎会无缘无故对陌生人倾吐心事?
“你说她羞怯,但她倒对你说了不少话。”
“是啊!”楚戊颔首。“其实一开始我要扶她去休息室时,她还吓得差点儿尖叫呢!不过没一会儿她就敞开心扉、侃侃而谈了;我这才发现,她的胆小羞怯纯粹是环境养成,只要给她机会,她其实会是个很坚强的女性。”
姊姊……坚强?朱萸不知道,因为从没人将“坚强”与“朱仪”划上等号。
“你说她后来死了,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我在医院与她道别后,便去探望朋友了,接着在朋友的病房里待了大约三十分钟,才离开医院。然后我开着车子沿着医院前那条大马路直走,不过十来分钟,突然听见一阵女子尖叫声,我下车查看,就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我立刻报警处理。”
“那然后呢?”没有听到关键点,她不觉紧张地扬高了音调。
他疑惑地瞥了她一眼。“还会有什么然后?警察接管一切,调查结果原来她是在经过巷子时,被一块生锈掉落的招牌砸死的,那是意外。”
“但你明明说她死得离奇。”事情不该如此结束的,她不信。
“是啊!我认为像她这样一个胆小羞怯的妇入、又刚怀孕,实在没有理由会不顾危险地踏入阴暗黑巷里;但那也只是我的猜测,并无证据,况且她的家人都不提出质询了,我一个陌生人又能做些什么?”
谁说他们没提出质询了?她不知道去警察局抗议过多少遍了,只可惜没人信她!
“然后你就什么也不做了,直到现在?”那是两条人命啊!为何大家忘得了?她就忘不了,至死难忘。
楚戊纳闷地盯着她半晌。“你真的很关心这件事?”
她急忙垂下眼帘,不让他瞧见她眼底的挣扎。“我只是好奇罢了!”
但他已经看见了。朱萸、朱仪?他在心里默念着两个名儿,如此相似,会是纯属巧合吗?
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下,是抹释疑的笑。对于朱萸,楚戊心中已有另一层看法,或许调查她身分的动作可以先缓缓,毕竟生活中多了她变得精采多了。
过去的三十年中,他从未试过一个晚上与人谈那么多话,是不擅言词、也是拘谨的个性造成了他的寡言;原本,他以为自己喜欢那种孤独,直至今夜,他才体会到有人相伴的美妙。
留下她变成一种淡淡的渴望在他心底盘旋,不知不觉中,他正在剔除所有会逼走她的动力。
那个臭女人,竟敢玷污他的天使!
不原谅她,他绝不原谅她。
要给她一个教训,如同他教训过去那些臭女人一般。
想一想,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跪下来哀求他宽恕她的罪过?
但他不会轻易饶过她,因为污辱天使的罪名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