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盒?」他微愕。
「是呀,是个充满机关的盒子,可我家姑爷可了不起了,一层层地抽丝剥茧,最后总算打开了机关盒。」
「里头装着如意墨?」他忙不迭追问。
「不是,里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嗄?」什么意思?
「里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纸条,而二爷瞧了之后放声大笑,反倒是我家小姐亲手制了一锭如意墨搁进去。」想到那时的事,她不由笑瞇了眼。「那时,姑爷说,他找到宝了。」
他无语瞪着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有些混乱了,真的乱了。
「三爷怎会突然问起这些事?」
他教她搞得混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只好随口问:「大娘可知道那机关盒是谁的?」
「很久以前曾经听我家老爷说过,是他一位友人所赠。」
更乱了,是他身上的毒未解清,所以他的精神才会如此不济,没法子将大娘说的话给联结起来吗?
「三爷问这个做什么?我家姑爷说那机关盒肯定是亲家老爷亲手制的,不过若是要再问得详细一些,可得要找我家姑爷问个分明了。」
「我明白了,不耽误大娘办事了。」他打了个揖,直觉得南京城的艳阳毒辣,洒在他的身上,教他的脑袋都不清楚了。
舒大娘欠了欠身随即离开,然他却依旧僵在原地。
「三爷,咱们还去不去书肆?」一旁的掠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日头很毒的,站在底下他混身发刺,再不走,会昏的。
「去,当然要去!」他没好气地啐道。
废话,他不就是为了见她而来吗?
至于舒大娘方才说的那些话,待他回去之后再好生回想,现下,他只想要见她,安稳自个儿的心。
*
正逢十五,书肆会出每月的新款笺纸,而每逢二十,便是每月固定的各式新版书出产。
所以,西门书肆最忙的时段,通常就在当月的十五到二十左右。
一家书肆只靠这五、六天的经营,便能够维持一个月的生计,甚至还能够存下不少银两,着实不是一般书肆办得到的事,不过这五、六天,通常都忙得人仰马翻。
「珠儿,帮我再到后头搬些粉色软笺纸。」西门祖在铺子里指挥坐镇,却无奈人手不足。
「知道了。」珠儿不管额上布满细碎汗珠,只要小姐一声令下,她立即执行。
「大哥,你别只会杵在那里,去帮珠儿!」见自家兄长站在一旁晃啊晃的,一把无名火就直往她的心头烧。
「哦。」西门光有气无力地应了声,随即跟着珠儿身后走。
「真是的,瞧见里头挤得人满为患,就不会自动自发地帮帮忙吗?」西门祖碎碎念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歇。
彷若是整座南京城里的人全都涌进了书肆里头,人来人去、人来人去,里头的人多得快要挤破书肆,什么气味都有,汗臭味、熏香味、困脂味,搭着外头的暑气,教她几乎昏厥,而她的手光是收取银两便收得有些手软,连眼都快要花了。
「祖儿。」一道男声轻唤出声。
西门祖闻声,眼也不抬地道:「你可真闲。」
「不是我闲,是瞧妳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打算过来帮帮妳。」段其秀压根不以为意的径自笑道。
「不用了,省得到时候你爹又要发火。依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她找回银两,随即又收着银两,面对眼前数位客倌逃之唯恐不及的嘴脸,她不禁皮笑肉不笑地摇摇头。
啧,若真是怕的话,又何苦上门来?
这南京城里的人可真是令人不解啊!
「放心,今儿个人多,我爹不会在意的。」
「是啊,人多阳气盛嘛。」她冷道。
「怎么这么说话?」他哀怨地扁了扁嘴。「我可是很真心要帮妳的,妳也知道我向来不信那些鬼神之说的。」
「是是是,我知道,但你还是请回吧,我可不想再瞧见你爹那嫌恶的眼光。」尽管早知道事实是如此,但她心里还是会觉得很受伤的。
「妳赶我,怎么就没瞧妳赶住在妳家里的那位慕容三爷?」
西门祖闻言,收取银两的手微僵,须臾,随即恢复正常。「他不同,他和我算是亲家关系。」
「不至于吧。」他又不是头一天识得她,岂会不懂她的性子?「慕容二爷迎娶了念弦,那又怎么着?妳同念弦压根不亲,岂会因为这一层关系而要慕容三爷过府住宿?」
「要不然你以为呢?」她挑起眉,感觉一屋子的暑气快要将她给逼疯了。
「肯定是妳对他有着非份之想。」他几乎肯定的道。
西门祖闻言,蓦地侧眼瞪去。「谁对他有非份之想来着?」她好歹是个姑娘家,他在人满为患的书肆里头说这种话,是想要坏她清白不成?
心头惊颤,震动之大恍若要颤出喉头,教她不禁往胸口抚去,企图安抚有些脱缰的思绪。
她对他没有非份之想,只是总会回想着他那一日义无反顾地救她,他的动作教她意外,他的温柔教她受宠若惊,更教她不由打住想利用他的企图,真心想要交攀他这位朋友。
说什么非份之想,她哪里配得上人家?
人家可是淮阳来的大富之家,而她不过是个命犯刑克的女子,硬要配他,只会害了他,她不敢痴心妄想。
忖着,却蓦地发觉身上被投注数十道热烈的目光,她抬眼惊见眼前有数十双眼直瞪着她不放,目光如炬似刀,彷佛要看穿她,要切进她的心坎里,扒开她的肉体,瞧见她的想望。
虽说全南京城的人皆当她不存在,唯有在出书日才会硬着头皮上书肆,但她岂会不知道城里的人有多喜欢拿她的事作文章?
如今段其秀不会挑地捡时,竟在此时此地说出这种话,瞧瞧,他身旁身后的人,莫不竖起了耳朵,就等着她的回答。
他是猪啊,说话不会看状况吗?呆子!
「妳怎么羞红了脸?」段其秀直瞪着她的脸。
「谁、谁羞红了脸?我是热!这天候热得我混身发烫、脸都红了,一听到你说的话,我气得脸更红了,你到底懂不懂?!」她哪里羞红脸来着?天候这么热,是人都会觉得发烫发热的。
「哦。」原来如此。「可妳那么激动做什么?我说的非份之想,是指妳对他居心不良,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要不,依妳的性子,怎可能无端端地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好?」
「我……」水眸偷觑着一旁等着听闲话的人,她不禁咬了咬牙。「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真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是啊。」她不是老说着,只要有钱财在身,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西门祖闻言,没好气地道:「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怎么着,不成吗?我爱怎么利用他就怎么利用他,谁管得着?」
横竖她在城里的名声已经糟透了,再糟一点又如何?不要误会她对三爷有什么下流想法就好。
「是没人管得着,但也不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大声嚷嚷吧!」
门外传来粗哑戏谑嗓音,西门祖蓦地朝外探去,不由瞪大水眸--「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