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稀疏,天上的星子和人间的心情一样寂寥。
蓝亦宸搂着一位丰娆的美女,满身酒气的离开酒吧。
这几天他总是如此打发他的夜晚,不是纵欲狂欢,就是猛灌烈酒,像要借着酒色的刺激,浇熄心头狂燃的愤怒。
他要证明除了伍尔萋之外,还有很多女人愿意投怀送抱,他并不是非要那个小女佣不可!她伤害的是他的男性自尊,不是他的心!
然而即使这么告诉自己千百遍,他仍旧是不开心,怀里的女人一个换过一个,烈酒一瓶开过一瓶,他就是无法忽视内心深处那个逐渐响亮的呼声、
他想回家!他想回去看看那个小女佣,她或许受到惊吓,早已提着包袱跑回卓徜风身边去了!
他流连在外,不愿回家,或许下意识的就是不希望回去面对空无一人的屋子。
“宸,等会儿我们上哪去?”妖娆美女爱娇地贴向他,浓烈的香水味窜向他的鼻端,他嫌恶地将头转开,避开那刺鼻的味道。
“你抹了什么?杀虫剂吗?”他不悦地质问。
“讨厌!人家擦的是‘毒药’POISON,才不是什么杀虫剂!”妖娆美女深觉受辱,从来没有人说她擦的香水是杀虫剂。
“毒药?你何不干脆擦农药算了!”蓝亦宸厌烦地掏出烟点上,不再理她。
“宸,你到底吃了什么炸药?整晚说话都这么冲,人家又没有得罪你!”美女红着眼眶抗议。
“你受不了吗?既然受不了,那就回家去,不必勉强自己和我在一起!”蓝亦宸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将黏在他身上的妖娆美女和五百元大钞一起丢进车里。
“把她送回家!”
“好的。”计程车司机油门一踩,黄色的车身立即绝尘而去,但妖娆美女愤怒的尖叫声,却仍在午夜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蓝亦宸踢开脚边的石子,烦闷地吐出一口烟雾,他仰头注视躲在薄云中眨眼的星星,不晓得自己究竟着了什么魔?
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变得有家归不得、只能夜宿在饭店或旅馆的可怜虫?她要走就走,他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天下之大,何患无佣,走了一个伍尔萋,再换一个就是了,只要有钱,还怕请不到女佣吗?
就算她懂得按摩,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本事,只要他高兴,天天请人到家为他SPA也不算奢侈!
蓝亦宸闷闷地捻熄香烟,终于决定不再逃避,他要回家去,亲自证实那个小女佣是否已经逃走了?
拦了另一部计程车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他站在敞开的门口,望着黑压压的屋子低叹:小女佣果然走了!
他说不出此刻围绕在心头的情绪是什么?有点苦涩、有点惆怅……
那是失望吗?
他随意在沙发的一角落坐下,正想再点一根烟抽的时候,掏烟的手不经意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他吃了一惊,连忙点亮小茶几上的台灯,没想到竟然看见尔萋蜷缩着纤细的身子,睡在沙发上。
她还没走!
这项认知让他全身上下几千万个细胞同时欢呼,她没有提着行囊躲回卓徜风的庇荫下!
他轻抚她柔嫩的脸颊,发现上头有些湿润,再仔细一看,她的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珠。
她哭了?是他让她连在梦中,也挂着泪滴的吗?
他轻轻抹去那两道泪痕,心中充满浓重的愧疚感。
“尔萋?”他试着唤醒她,但她睡得很不安稳,他索性抱起她,想将她抱回房里睡。
没想到才一碰触到她,她立即搂住他的脖子,呜咽地哭着低嚷。“不要走……我不是故意说那句话的……请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好!我不走……我不会再离开你……”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将炙热的唇压向她的小嘴,用尽所有的柔情吻她……
* * *
燃烧整夜的滚烫热情,慢慢地冷却下来。
尔萋躺在蓝亦宸怀中,头枕着他宽阔的胸膛,凝视着白色的天花板,聆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自欢爱结束后,她一直很沉默,他有点担心,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听卓先生说,你已经结婚了?”
“嗯哼!”他翻身面对她,一双阴沈的利眸毫不留情的射向她。
“怎么?你想争取名分?”原来,她也妄想蓝夫人的宝座!
她该不会和那些上过他床的女人一样,以为只要和他有段风流韵事,就有资格觊觎蓝夫人的头衔吧?
哼!她们还不明白吗?他根本无意让现任的蓝夫人下台,如果她们以为争宠吵闹就可以得到名分,那她们是白想了!
纪 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他隔绝这些贪婪的野心,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和她离婚的原因。
“不是的!”她摇摇头,哀伤的笑了笑。
“我不是想争取名分,而是突然觉得她好可怜,又觉得自己好无耻,占据了原本应属于她的胸膛。”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他不耐烦的低斥。“她只是我花三百万买来的妻子,我们之间根本没感情,我连碰都没碰过她,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可资利用的道具,就这样而已!”
“我还是觉得她好可怜。”
好奇怪!她明明是第三者的身份,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打从心底深深同情他的元配纪 ,只要一想到她,就有一种深切的悲伤涌上心头。仿佛……她就是纪 !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她们同样都是女人,才会让她有这种感触吧!
“别把同情心滥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我宁愿你多注意我一点。”他欺上她的身,威胁地逗弄她的唇。她仰头回应他的吻,爱恋地抚摸他棱角分明的俊脸。
“你是我心中最在乎的人——永远都是!”
这句话很中听,蓝亦宸满意的扯开嘴角,不过还是不忘警告。“我得先告诉你,我不会轻易和纪 离婚,你最好别打歪主意,妄想坐上蓝太大的宝座!”
“我不会的。”就算他不说,她也不可能这么做。
她是如此同情纪 ,又怎么忍心剥夺她所拥有的最后一丝平静呢?
“不会就好!”说他霸道也好,骂他自私也罢,但目前他就打算这样过下去,没打算改变眼前的生活。
再说纪 一直表现得很好,既安分、又识相,他要她别出现在他面前,她当真做了三年沉默无声的蓝太大。
与其说她是他的妻子,倒不如说是他的挡箭牌,负责阻挡他那些床伴的痴心妄想,让他得以继续保持单身的自由与逍遥。
现下的生活他很满意,一点都不想改变,所以如果她心里奢望他会离婚娶她,那么她是白想了!
她摇摇头,再次说:“我明白我们之间横越亘着很多问题,是不可能结合的,我不会做无谓的白日梦,你可以放心。”
蓝亦宸很满意她的明理懂事,奖励地吻住她的小嘴,心想:如果她一直这么听话的话,他应该会宠幸她很久、很久……
那天晚上,尔萋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有场婚礼在教堂里举行,出席的人并不多,显得有点冷清。
牧师站在神坛上,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了,新郎掀起新娘的头纱,她发现那个新娘赫然是自己,再仔细一看正在亲吻自己的新郎——
竟是蓝亦宸!
她吓得从梦中惊醒来,但梦境已然邈远,只有额际的阵阵抽痛告诉她,刚才的梦境有多真实。
她怔忡地抚着脸颊,为那鲜明的灼热感疑惑不已。
真不知道,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 * *
秋风卷起落叶,从行人的脚边飘过,伍尔萋拉紧颈间的围巾,加快步伐朝社区附近的烹饪教室走去。
日子像撕去的日历,一天天快速更叠着,她成为蓝亦宸的情人,转眼已届满四个月了。
白天,她依旧做着一切女佣该做的工作,但是一到晚上,她便成了他的专属情人,他们恣意享受偷情的刺激与恋爱的愉悦,丝毫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
或许正是明白不可能有未来,所以他们两人都万分珍惜眼前的每一刻,舍不得争吵破坏感情。
“尔萋,你来了!”孔嘉彬透过镶着木条的玻璃窗,远远看见她走过来,立即笑逐颜开的打开大门让她进来。
“你来得正好,香草柳橙蛋糕刚烤好呢,我切一片让你尝尝。”
“谢谢你,孔老师!”尔萋解下围巾,笑着向他道谢。
孔嘉彬是这间烹饪教室的老板兼指导老师,年方二十八的他从十五岁就开始学习烹饪,还曾游历法、意等国学习美食烹调。
手艺绝佳的他没有一般大厨的架子,斯文有礼、且耐性极好的他对于尔萋这个没有半点烹饪细胞的学生,格外有耐心,因此她一直学得很愉快,成果也有很大的进步。
“别客气!来,你尝尝味道好不好。”他将香草柳橙蛋糕切成十二块,再将其中一块放进小盘子里端给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爱吃蛋糕,尤其孔嘉彬做的蛋糕甜而不腻,好吃得不得了,更是她的最爱。
她用小又子取下一块挤满了鲜奶油的蛋糕,放进嘴里尝了一口,立即惊喜地的说:“好好吃!”
“真的吗?”孔嘉彬笑眯了眼,他最爱看她开心满足的笑脸。
他温柔的凝视她秀气的吃相,带着试探的语气问:“尔萋,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想问你又怕唐突……”
“你想问什么问题,尽管问没关系。”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想来学烹饪?是不是你快结婚了,所以才会来上烹饪课?”
“不是的!”他话还没说完,她立即摇头说:“我来学烹饪,其实是因为工作关系。我的工作是专职的女佣,为主人准备健康美味的饭菜是我的责任,但是我的烹饪技巧很差,每次都是买外头餐厅的食物给主人吃,我觉得很过意不去,才下定决心好好学习烹饪,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为主人煮一大桌好吃的菜。”
“原来是这样!”孔嘉彬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说:“你别担心,你学得很好,目前虽然还不能独立完成一桌菜,但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手艺很好的厨艺高手。”
“谢谢你!”他的期望也是她的希望,她真的很想让蓝亦宸尝尝她亲自烹调的饭菜。
“啊!尔萋,你的脸上沾到奶油了。”孔嘉彬笑指她的脸蛋喊道。
“在哪里?”烹饪教室里没有镜子,尔萋转头四处寻找可以反射影像的玻璃,想脸上的奶油抹掉。
“在这里。”他轻轻扳过她的身体,将沾在她脸上的奶油抹去,顺手放进嘴里含着。
“孔老师……”他亲昵的举动让她羞红脸,有些不自在的低喊。
他明白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她,但他无法再假装自己对她毫无情意。
“尔萋,抱歉吓到你!我只是……你应该知道我对你……”
尔萋猜到他想说什么,连忙抢白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对我的好,我由衷感激,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孔嘉彬虽然失望,但还是很有风度的笑笑说:“没关系!我是喜欢你没错,但你也有拒绝的权利,我不会因此生气,你不必介意。”
他朝她笑了笑,假装不在意的走到桌前,翻开自己所写的食谱。
“我们开始上课吧!今天我教你做我自创的蛋皮鸡丝生菜卷,这道菜很简单,只要将材料准备好,蛋皮煎得漂亮,通常就能成功……”
他一面示范,一面叙述制作过程,尔萋赶紧拿出笔记本,记下他所说的重点。
一个钟头之后,她捧着刚做好的蛋皮鸡丝生菜卷和孔嘉彬送的两块香草柳橙蛋糕,心满意足的离开烹饪教室,准备回家等蓝亦宸下班。
* * *
“尔萋!”她一走出烹饪教室,便听到有个僵硬的声音喊住她。
她顺着声音回头一看——
蓝亦宸绷着一张俊脸,背靠着行道树猛抽烟。
“亦宸,你怎么来了?”意外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她露出惊喜的笑容走向他。
“你说呢?”他丢掉香烟,用脚狠狠踩熄——如同踩扁某个令他深恶痛觉的人。
“好稀奇喔,你居然会来接我。”她笑得好甜蜜。她上了几个月的烹饪教室,他从来不曾来这里找她,今天不知吹了什么风,他居然来接她回家呢!
“你来得真巧,我这里有两块香草柳橙蛋糕,味道很好喔!另外还有刚做好的蛋皮鸡丝生菜卷,你要不要尝尝看?孔老师说我做得不错呢!”
“我不吃那娘娘腔做的东西!”在胃中翻搅一个小时的酸气,总算找到宣泄的出口。
“你说什么?谁是娘娘腔?”尔萋停止打开保鲜盒的忙碌小手,好奇的擡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好难看,两道浓眉凶恶地拧着,性格的薄唇抿得紧紧的,几乎快抿成一条线。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她将冰凉的小手贴上他的额头。
他一把攫住她的小手,趁机将她的身子拉进自己怀里,牢牢紧锁着,似乎这样就可以捍卫她,不被“心怀不轨”的人抢走。
“亦宸”她被他莫名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你让那小子碰你?”
“那小子?哪个小子?”她真的愈听愈迷糊。
“孔嘉彬!”他不屑地哼了声。
“孔老师?我没有让他碰我呀!”她认真的解释道:“孔老师不是那种会吃豆腐的人,他一直很规矩的教我做菜,他——”
“他碰了你的脸!而你——居然让他碰你的脸!”
蓝亦宸失控地大吼。他不愿承认自己是在嫉妒,但是当他在窗外看见孔嘉彬用手去碰她脸的时候,真的很想冲进去宰了他。
尔萋这下总算明白他在生什么气,她不禁笑了起来。
“亦宸,你误会了!他只是替我抹掉脸上的奶油,不是在吃我豆腐。”
“不是吃你豆腐?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居心叵测吗?这个娘娘腔的下流胚子!”他愤愤地咒骂。
“你怎么能这样辱骂孔老师?”他的话让尔萋很不高兴。“孔老师又没有做错什么,他纯粹是一片好心,你怎能这样骂人呢?”
孔嘉彬在她心目中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她非常尊敬他,蓝亦宸这样恶劣的批评他,真的让她好生气。
“你还替他说话!”她的坦护,更让蓝亦宸妒火中烧。
“你被他钓上了吗?人家才用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迷得浑然忘我,只差没摇着屁股跟人家跑,忘了自己只是个打杂的小女佣……”嫉妒腐蚀了他的理智,说出口的话不觉愈来愈难听。
尔萋先是吃惊、愤怒,然后有股受伤的情绪慢慢涌上来。
他只凭自己不经意看见的一幕,就断定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他的心目中,她只是个地位卑贱的小女佣……
她顿觉心灰意冷,觉得这些日子的付出很不值,于是她故意笑着刺激他。“没错,我是喜欢孔老师!他温和有礼,又对我百般呵护,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我没有理由不接受他的追求。”
“你——”蓝亦宸双拳紧握,额上浮现一条条的青筋。“说到底,你就是要名分,谁肯给你名分,你就跟着谁是不是?”
“完全正确。”她心冷得不想再多说什么。“现在我要去找孔老师,很抱歉,你早已失去参加竞争的资格,所以请你让开,不要挡我的路!”她绕过他,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他们的未来。
谁知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脱口就吼。“你要名分是不是?好!我就休了纪 娶你!”
娶她,总比让她投向别人的怀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