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聂横纵仍在书房里,在电脑上看着“七海帮”弟兄们从世界各地传送回来的报告。
尽管世太集团和“七海帮”是一体的,但由于世太是个商业组织,其中大部分的职员都是帮外的人,所以除非十分紧急,否则聂横纵向来不在公司里和分散各地的“七海帮”弟兄联络。
忽然,书房的门霍地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旋风似地来到他面前。聂横纵尚未抬眼,便听到一声声夹杂着呼喝的叫唤。
“小梦!小梦!别进去呀!小……”这是何若梅的声音。
“臭丫头!你别乱闯!给我站住!”是管家弟兄阿黑的声音。
聂横纵缓缓将目光移向站在眼前的陈梦殊,后者圆睁的杏眼盛满怒气,白里透红的脸颊因激动而显得娇艳欲滴。那黑瀑似的长发像是要强调她的怒意似地,缕缕青丝四散,披泻狂奔而下。
他面无表情地把视线转到陡然立在门口的何若梅与阿黑,对他们脸上的不知所措,聂横纵只是淡淡使个眼色,要他们退下。
何若梅犹伫立在门边,担心地看着怒气冲冲的陈梦殊。
阿黑见状,硬要将何若梅拉走,却拉她不开,便压低声音说:“要是你不想让你女儿挨皮肉之苦,你最好识相点!”
他清楚老大的整人方式,是从对方的最爱下手。
“小梦……”何若梅喃喃地轻喊。
阿黑不由分说,关上书房的门,将何若梅带开。
聂横纵闲适地将目光放回陈梦殊的身上。
“你为何不准我出去?想囚禁我吗?大便人!”她鼓着腮帮子,怒视质问。
聂横纵不由得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是来度假的吗?能够来去自如?”
“你到底要我在这里干么?”她暴跳起来。“你干么要让那个爱哭的疯婆子一直缠着我?你凭什么找人这样监视我?我讨厌这大便地方!我要出去!”
他的眉心不觉微微一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以为自己是什么身分?以为“七海帮”是什么地方,能让她如此嚣张?
“我说过,你是‘七海帮’的货物,没有我的命令,你哪儿也不准去!”
“我为什么是‘七海帮’的货物?”她怒不可遏地大叫。“我又没有签合约卖给‘七海帮’,管你那么多!”
“当年你的母亲把你给了‘七海帮’,”聂横纵已经快失去耐性,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么多,将她一把捆起来不就得了!“在你三岁的时候。”
“我的母亲?”陈梦殊咬着牙,恨恨地眯起眼。“谁是我的母亲?”
“现在和你在一起的,就是你的亲生母亲。”聂横纵不知道为什么对她那么有耐心。
“你们找一个疯婆子来缠着我,”她像是不畏虎的小猫般朝聂横纵发威似地龇着牙。“硬说她是我母亲,我就要信你们?你们唬我,我就要乖乖相信?我又不是白痴!”
“不管你信不信,”他压抑着一阵不耐,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事实就是,你是‘七海帮’的货物,我已经给你很大的空间,如果你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我会让你在狗笼子里过日子,一直到人肉市场的拍卖会为止!”
“七海帮”豢养了不少杜宾犬,所以那种钢制的大狗笼陈梦殊是见过的。但让她心头悚惧的是,聂璜纵口中所说的“人肉市场的拍卖会”?难道,他打算将她当猪肉一样论斤秤两地卖了?
“你……”她忍住心头的惊悚,嘴硬地笑笑。“你不会这样做的。”
“你可以试试看!”聂横纵阴沉地盯着她,决定不再纵容她的鲁莽无礼。
陈梦殊深吸了一口气,偏着头,葱白似的手指随着身形的移动,沿着桌缘徘徊着。
聂横纵冷眼瞧着她缓缓朝自己移近,明白她想利用她的躯体媚诱他,来换取她的自由。
不过,聂横纵在心底冷哼。自己虽然稍微纵容了她一点,但并不表示会受她的诱惑而改变任何决定。这只小野鸡,在阿狗那里当过雏妓,就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会信服她这一套,动不动就想用这种方法解决事情。
他没有料错,陈梦殊一步步地踱近,如同上回在拉斯维加斯那夜一般地坐在他的腿上。她微低着头,但抬眼看他的神情却带着一股媚诱的妖娆。
“是你叫我试试看的。”她故意扭曲他的话中之意,在他耳边吐气地说。
这小鬼!竟把私娼馆低俗的那套抬上“七海帮”的桌面,聂横纵心里忍不住轻蔑地骂了一声。
尽管聂横纵内心如此鄙视,但是当陈梦殊轻轻含咬着他的耳垂时,他立时感到体内一股热气往上冲。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敏锐地感觉到那股被聂横纵压抑受挑逗的反应,心中不禁一阵得意,这是她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伎俩。
这样的把戏在阿狗的私娼馆里一再成功地重演,如此地挑起寻芳客的情欲。她却不教他们满足,只令他们要她的念头更疯狂,但又不让他们得到想要的。
就是这样,“水叮当”让那些寻芳客一再回头,一再为得不到她而疯狂……
聂横纵骤然扳起她的头,阴沉地瞪视着她。“你非要用这种方法不可?”
那直射她瞳眸的眼神肃杀森寒,陈梦殊却不害怕,因为他沙哑低沉的嗓音泄漏了他对她隐忍不住的欲望。她知道,如同其他男人一样,聂横纵是抵抗不了她刻意撒下的欲望之网。
她垂下眼皮,将唇贴在他的颈项,手如灵蛇般地伸进他的衣内,轻抚着那坚实健壮的胸腔。她成功地听到聂横纵浊乱的呼吸,胜利地感觉到聂横纵紧抱在她腰上的力量。
然而,不知怎地,那环住她的力量竟让她感到一阵酥软,她不觉合上眼睛,紧依在那魁梧的肩头,无力地承受着聂横纵的双唇在她腮颈间的流连。
看着怀中仰头望他的陈梦殊,那半睁的双眼,波光盈盈,那微启的唇瓣仿佛在等待他的撷取。明知这是她对自己玩弄的伎俩,明知这一切是她设下的陷阱,聂横纵到最后还是往里头跳了!
那怀里的软玉温香终于让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撷取了这两片诱人的唇瓣,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上了如此无法抗拒的诱惑。
当陈梦殊感觉到他的舌尖猛烈地探入时,心头不由自主地惊颤起来。从十二岁那年起,她总能很技巧地避开寻芳客对她红滟香唇的攫夺,所以至今没有让任何寻芳客得到她的初夜。
但是……当聂横纵的舌尖在她口中寻求回应时,她忘了要避开他对她菱唇的攫取,忘了不能让他得逞,只是本能地紧圈住他有力的颈项,本能地给了他所寻求的回应。
她让聂横纵将她一把抱起,让聂横纵将她放在躺椅上,让聂横纵松开她的衣扣,让聂横纵的唇舌恣情地流连在她的酥胸上。
陈梦殊不晓得这是怎么样的感觉,只知道这样依附着他身上的温暖,喜欢他的双唇这样流连在她的胸上,喜欢他的指尖这样抚触她的肌肤……
蓦地,她发现不知在何时,裙子早已被拉起,聂横纵在她腿上的手指逐渐往内侧游移而上,一阵惊惶猛地掠过她的心头。
“不要!”她拂开他的手,慌张地要起身。“我不玩了!”
不玩了?聂横纵先是一怔,继而恼羞成怒形于颜色;她把他当成玩具吗?
“你说不玩就不玩?”他将她压回椅上,眼神阴森地眯起。“这么简单?”
“我不想玩了嘛!”她逃避地别开视线。
陈梦殊喜欢聂横纵对她的那份着迷,喜欢与他肌肤相触的感觉,但却又下意识地害怕会有进一步的情况。
“你这只小野鸡,”即将爆发的情绪在聂横纵的齿缝间迸出。“你以为每个人都能被你这样玩弄于股掌间吗?”
聂横纵说到最后,终于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右手冲动地撕掉她下身的薄裙。
“啊——”陈梦殊吓得尖叫起来,接着便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她哭得凄迷无助极了,像是一个失去父亲依靠的迷失儿,每一声抽泣,仿佛都是肝肠寸断的悲伤。
明知这一切都是她存心惹起的,明知她的哭泣也有作假的可能,但那哀怨的泣声竟令聂横纵感到于心不忍。但同时却又气自己面对她有意的挑逗无法自持,气自己明知被她捉弄却每每对她不由自主的心软。
他咬牙切齿地狠狠瞪视着被压在自己身下的陈梦殊,一股严重的挫折感疯狂地啃啮着他的神经。若按自己平时的作风,早就肆虐地蹂躏起她,然而,此情此景,他看着已泣不成声的陈梦殊,却下不了手。
久久,聂横纵朝椅背恨恨地击了一拳,自躺椅上弹跳而起,并顺势狠力地抓住陈梦殊的双臂,将她自椅上抬起,重重往地上一扔。
眼看陈梦殊犹自呜咽地哭个不停,聂横纵带着盛怒,胡乱地替她扣好衣服,将自己的外套披上她的肩膀。
“要是让我知道,”他毫不留情地捏住她的下巴。“你敢随便勾引‘七海帮’的任何人,我就马上把你送给阿狗,让你回去做你的水叮当,听到没有?”
陈梦殊哭得更厉害了,聂横纵转身过去打开书房的门,不理会她嘤嘤的哭泣,粗暴地将她推出门外。
“你现在最好给我滚得远远的!”说完这句话,聂横纵便绝然地将书房的门“砰”地关上了。
聂横纵靠着关上的门,这扇门隔离了陈梦殊哀戚无依的哭声。他深吸了几口气,想起在适才的激情时刻中,陈梦殊轻贴在他耳边迷醉的微喘,萦绕在他鼻端隐隐的体香,一股才刚消失的燥热却又在他的血管里窜流起来。
他恨恨地骂了几句,转身打开门,陈梦殊已经不在了。
陈梦殊!这个只有十六岁、却带着成熟女人娆媚的小妖精!聂横纵拿起外衣,飞快地往外走去,跳上自己的法拉利。这原本该是平静的夜晚,全被这小妖精给搅得乌烟瘴气!
红色的跑车像火一般窜进车辆已稀疏的街道,朝着城市内纸醉金迷的一角迅速地冲去。
“小梦,”何若梅看到女儿失神恍惚,懒懒地靠躺在床上的模样,不禁担心地摸了摸陈梦殊的额头。“你还好吧?生病了吗?”
“没有啦!”陈梦殊将头一偏,避开何若梅的手。
何若梅怅怅地收回手,记起了陈梦殊从书房哭哭啼啼回来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她和聂横纵独处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何若梅不安地想着,为什么她会哭得那么伤心,难道聂横纵将她……
“小梦,”何若梅急急轻摇陈梦殊的肩膀。“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哭得那样?是不是聂横纵他欺负你了?他怎么欺负你了?”
陈梦殊像是从梦中惊醒地对何若梅投了一眼,随即翻过身去。
“小梦……”何若梅忧悒地看着女儿的背影。
聂横纵!陈梦殊咬了咬牙,将脸埋进枕头里,心中气恼何若梅提起这个名字。自从那晚以后,聂横纵每看到她,眼中就充满冷漠的鄙夷。有那样眼光的,应该是她才对!是他要将她当货物出卖,应该是她要用那种不屑的目光瞪他才对呀!
可是,在聂横纵这冷淡的眼神下,她竟难过得抬不起头,心痛得想哭。她不明白原因,只是气自己的不争气!或许她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
陈梦殊猛地怔了怔,离开这里?!对呀!她早应该离开这里,为什么在那天晚上以后,自己想离开这里的念头突然淡了,淡得到现在才想起。她是应该逃跑的,聂横纵说过要把她卖掉的,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想着想着,陈梦殊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小梦!”何若梅被她骤然起身的动作愣住,看着她在收拾东西,不禁奇怪地问:“你在做什么?”
“嘘——”陈梦殊压低声音。“我要离开这里,你可别说出去!”
“离开……你要去哪里?”
也许是当年被聂天雄追杀的恐惧未褪,何若梅在这过去的一年里,从没想到要逃离这个地方,她甚至连这幢豪宅院落的大门都未曾跨出一步。
“去哪里都好啊!难道我还乖乖地等他们把我当猪牛一样的宝掉吗?卖的钱我又拿不到!”
“卖掉?聂横纵打算把你……”何若梅不由得忧急得流泪。
“哎!”陈梦殊把脚一跺。“你有闲功夫哭,不如想办法帮我逃开这个大便地方吧!”
“可是逃得出去吗?”何若梅擦掉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当年我和你爸爸就是为了要逃离‘七海帮’,东躲西藏了四年,最后还是被聂横纵的父亲找到,你爸爸当时就差点被聂天雄整死。”
“那是你们!”陈梦殊在房间内来回踱起步来。“我可不想让那个大便人任凭宰割,要是倒楣被抓回来,再做被抓回来的打算!”
“小梦……”
“对了,”陈梦殊想起什么似地。“今天是阿黑要出去买东西的日子,我可以躲到后车厢……”
“小梦……”何若梅担心地看着女儿。“这样……行得通吗?”
“试一试,总比在这里当猪肉卖掉好!”她转向何若梅,凝重地说:“你可不许说出去!”
“……”何若梅迟疑了一下,握住女儿的手。“小梦,我们一起出去吧!”
陈梦殊愣了愣。“可是阿黑开的那部小货车藏不住两个人的。”
“其实在聂横纵找到你之后,他就要我走,可是我不放心你……”
何若梅怜爱地看着女儿,陈梦殊却被她的眼光搅得有些不自在,尽管心中感到一阵陌生的温暖。
“也没……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她把头别开,继续先前的话题。“这样的话你可以光明正大从大门走出去。不过,就这样走出去,你铁定会被阿黑怀疑,不如你就等阿黑出去以后,再告诉守门的人说要去看医生什么的。”
“嗯,”何若梅同意地点头。“阿黑这个人是不太容易上当的。”
陈梦殊又转过身去,将一些衣物塞进被里。“这样可以伪装一下,看起来就像我还在睡觉的样子。”
何若梅紧张地握着双手。看着女儿在房里打转,又替她套上一件有点破旧的夹克。
“你柜里的衣服都太显眼,而且行动不方便,这衣服比较不引人注意,”何若梅抚着女儿的秀发。“还有头发别放出来,塞到衣服里去!”
“我跟你讲,”陈梦殊将何若梅拉近,低声地吩咐。“我先跳到阿黑的车子里溜出去,等机会再溜到街上,往回走。你等阿黑的车走过后十五到二十分钟后,再出来,我们就在路上碰头。”
何若梅点点头。
阿黑要出门批购日常用品,才刚走近他的小货车,便看到何若梅替他将分装日用品的塑胶箱抬上密封式的后车厢。
“哟!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好心?不用看住你女儿吗?”
被拘禁在这里一年多的何若梅曾不下数十次被叫来做这种搬运的工作,所以阿黑看到何若梅时,并没有起任何疑心。
“小梦在睡觉,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若梅压住心中的忐忑强笑道。
阿黑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你最好把你那个宝贝女儿看紧一点,她虽然漂亮得没话说,不过心眼挺贼的,要是惹出什么麻烦,你可就后悔都来不及。”
这句话像是说中了她现在所做的事似的,何若梅连忙将头低下,含糊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匆匆转身就走。
她躲在转角的地方,眼看着阿黑钻进小货车的驾驶座,将车缓缓驶出大门。
二十分钟后,何若梅带着一脸难过的神色走向大门。
“等等!”守门的弟兄把要走出去的何若梅叫住。“你要去哪里?”
“去看医生,我的肚子突然痛得厉害,怕是吃坏东西了。”她刻意虚弱地道。
那人皱起眉头。“你怎么没跟黑哥的车子出去?刚刚黑哥才走没多久。”
“这肚子突然痛起来,我也没办法。”她照着女儿吩咐的话说。
“黑哥现在人不在,你这不是在找麻烦吗?”
“我如果痛死在这里,你们‘七海帮’弃尸会不会觉得麻烦?”这也是陈梦殊教她说的话。
“呸!”那人连“呸”了几声,想了一下。“好吧!黑哥在五点左右回来,所以你一定要赶在五点以前回来。”
“我知道,我也想趁我女儿睡醒以前赶快回来呀!”
何若梅故意丢下这么一句,便从容地走出这个“七海帮”的大本营。她缓缓走着,直到相当的距离,便加快脚步。
蓦地,她感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却看不出什么端倪,狐疑地走出几步后,那种被人跟踪的意识更浓了。
难道是被“七海帮”的人发现了她和女儿陈梦殊的计划?一阵恐惧掠过何若梅的心头,她不觉跑了起来。然而,这一跑,身后也明显地响起了跑步的声音。
她果然被跟踪了!这下子何若梅更是没命地狂奔,可是身后跑步声却越来越重,越来越近,她要被抓回去了!何若梅惊悸地想,脚步也更快了。
“等等……”那追逐的声音带着喘息。“……梅……”
这……这是……何若梅猛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的勇气。
“……梅……”那喘息着的呼唤渐渐近了。
何若梅终于带着无法置信的心回头了,几乎认不得站在眼前气喘吁吁的男人。只见那男人衣衫破旧,蓬头垢面,但细看之下,那带着刀疤的手背,还有那套一年多前所穿的衣服,在在都说明是她一年多未见的丈夫!
“襄之……”她颤着身子走过去,这样的感觉仿佛是梦。“你憔悴好多!”
“你才真的……”陈襄之哽咽地将妻子抱在怀里。“真亏你还认得我,是我害你受苦了!我对不起你,梅!我对不起你!”
她满足地倚在丈夫怀里,摇摇头。“这一年多来,我常常在想,你一个人流落在外,毫无音讯,该不会是‘七海帮’把你……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感谢老天,你还活着,让我看到你!”
“是我无能!”他紧紧拥着妻子。“我没有办法在半年的期限内找到小梦,我……我没勇气眼看着你被‘七海帮’的人糟蹋,又怕再也见不到你,只好避开‘七海帮’的人,不敢走近,只能远远看着,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
他抚着妻子历尽沧桑的面庞。“一直到今天,我终于远远看到你从‘七海帮’的大门走出来,才鼓起勇气,追在你后面……”
“对了!我们快走吧!”何若梅拉起丈夫的手。“在被‘七海帮’的人发现以前,我们快离开这里!我已经和小梦约好,要在路上碰面的!”
“小梦?”陈襄之一怔。“找到小……小梦了?”
“是的!”何若梅含泪说。“她长得跟你好像,又漂亮又独立,你会以她为傲的!”
“是……是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惊喜。“想……想不到我能看到小梦……”
“啊!我们快走吧!”
何若梅紧拉着丈夫往街道的热闹处奔去。
小货车在一个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住了,阿黑在车门旁的照后镜里不经意地看见一个披着破旧夹克、穿着不起眼的瘦小背影。那长裤好像短了点,头发长了点,像是塞进衣服里似的,看起来就不男不女的。
回头看到号志转成绿灯,阿黑想也没想地就踩了油门,让小货车继续朝市中心区开去,而那个背他而走的瘦小身影距离他越来越远。
穿着破夹克的陈梦殊偷偷回头望了一眼,见到小货车没入下个街角,才大大松了口气。
当何若梅将小货车密封式的后车厢阖上时,并没有把门关好,所以在小货车行走时,门已在颠簸间震开了。躲在后车厢的陈梦殊早已拉紧时时往外张开的厢门,伺机跳车。
好不容易等到红绿灯口,让小货车停住了。眼看没有其他车辆,她悄悄乘机溜下车,悄悄将厢门关好,再脚步从容地走到路边,往回踱去,祈祷着阿黑不会发现她。
直至绿灯亮了,小货车往前冲去,陈梦殊才松了一口气。
按照计划,她准备要去和何若梅会合。虽然她仍旧不认为何若梅是她的母亲,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对何若梅,她已有份说不出的亲切感。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两条人影在道路的另一边,远远走来。其中一人,正是何若梅。陈梦殊不由得笑了。
“喂——她忍不住朝远方的来人挥手纵声大喊。
“是小梦!”何若梅拉住身旁人的手。“襄之,是女儿在叫我们哪!”
“小……梦……”陈襄之激动地看着逐渐变近却仍模糊的身影。“她真的长得好大了……”
“是啊!”何若梅的眼眶湿了,迫不及待地催促丈夫。“我们快点走吧!”
她牵起丈夫的手,朝女儿的方向招手,脚步也加快了许多。此时此刻,何若梅感到无比的幸福。
她拉紧丈夫,欢喜地越过车道,等一会儿,她要告诉女儿过去所有失落的片段,告诉女儿有关父亲的事,还有……
“小心!”
陈梦殊猛煞住脚步,睁大眼睛惊惶地看何若梅牵着陈襄之的手一起朝她奔来。一部白色的跑车却在同时以极快的速度飞冲过来,刺耳的喇叭声混着煞车声,陈梦殊骇然地目睹两个被车撞起又坠落的身影。
那辆肇事的跑车停了下来,几秒钟后,却扬长而去。
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陈梦殊怔愣地呆立在原地,那刺耳的喇叭声混着煞车声,还有那逃逸无踪的肇事车辆,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过同样的事件……在很久很久以前……
像是过了许久,陈梦殊惊醒似地全身一震,转身朝那两个被撞身影的坠落处急急奔去。她没有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货车。阿黑临时又踅返回来,刚巧来得及目睹车祸现场的一切。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大哥大,按了个号码。
“主席,找到陈梦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