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兴阑珊地往听雪小筑走回去。也许我该休息一会儿,裴倾告诉自己。很多时候,伴随着烦人心事而起的,是背叛带来的罪恶感,然后,这么多情绪错综复杂地纠集在一起,形成连自己都分不清个所以然的情绪,刺痛了疲惫的心。
裴倾,你何时开始变得如此脆弱?还是,你一直都脆弱,只是以前伪装得太好了,直到到了这个陌生的岛屿,遇到了那个男人之后,开始瓦解……崩溃……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竟然不是你的丈夫……
裴倾无语,凌乱的脚步散落在碎石小径上,也颇显落寞。
然后,她听见了哭叫声。声音来自明棋小筑,听得出来是史明明。
她又怎么了?
裴倾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看看?最终还是举步朝那里走了过去,刚走到院落门口,就看见史明明冲了出来,一见到她,便跑过来揪住她的衣服,尖叫道:“姐姐,姐姐救我!救救我!快救救我!”
两个侍女跟着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见到裴倾,互相对视了一眼,行礼道:“夫人好。”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她害怕成这个样子?”
“禀告夫人,我们只是想让三夫人吃药,并没有惊吓她。”侍女的神态有点惶恐,不若以前那般目中无人。
裴倾不知道她们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个了。她拥着身边那个娇柔如白鸽般的少女,道:“明明,不怕……吃药,不是坏事呢。”
“我不吃药,我不吃!药好苦好苦的……”史明明的目光中流露出乞求之色,端地是楚楚动人。
裴倾还未开口,侍女们已哀求道:“夫人,这是少主规定的,三夫人每天必须得吃药,如果少主知道我们没能做到这点,会惩罚婢子们的。”
裴倾眼珠转了转心中已有了主意,便道:“明明,你乖,吃药,好不好?”
史明明拼命地摇着头。
“为什么不肯吃药?就因为药很苦?”
“嗯。”史明明伸出一双纤纤素手抓住了裴倾的胳膊,道:“姐姐你不知道,那药好苦好苦的,我喝了就想吐,她们又蒙住我的嘴不让我吐出来,咽进了肚子就一直翻腾着,像火球一样滚来滚去,好难受好难受的。”
“明明,你喜欢下棋是吗?”裴倾忽然道。
史明明眼睛一亮,道:“是啊是啊,我可喜欢下棋了。”顿了一顿,又皱起眉道:“可惜都没什么人陪我。”
“那我和你下,好不好?”
史明明惊喜道:“姐姐,你陪我下?”
“是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呀?”
裴倾走了几步,道:“如果你的了,你就乖乖喝药。”
“那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这药由我来喝,好不好?”
史明明偏着脑袋,想了又想,道:“好,就这样!你要是输了,可不许耍赖!”
当下棋盘摆开,点上暖香,两人相对而坐。
“你是客,你执白棋。”史明明笑盈盈地道。
这丫头,虽是疯了,但对于棋之一道,还是未忘啊。裴倾恬然一笑,执棋落子。说到底,其实她对于自己的棋艺也并没有太大的信心,毕竞,对手是史明明。但是身为裴家堡的长女,曾有一度,为了博取父亲的信任,她什么都学,而且,的确是除了武功外,其他的都学得不错。虽然已有许久没有下过棋了,但之前学的仍是记得的,应该可以对付吧。
太阳,渐渐沉下去,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来,有种脉脉的暖意。
裴倾落子,终于喜悦得叫了出来:“你终于输了!”
史明明睁着大眼睛,仿佛有点不敢相信似的盯着棋盘,喃喃道:“你居然赢了?赢了?”
裴倾抿唇一笑道:“三局两胜,赢得好辛苦。来人,药煎好了么,给三夫人端过来。”
史明明摇着裴倾的手,撒娇道:“好姐姐,不喝嘛,不喝好不好?药好苦的。”
裴倾晃着一根手指道:“喂,我们说好的,不许耍赖。你别伯,这药不会很苦,我让人放了很多甘草进去,来,试试看。”半哄半遇地诱她将药喝了下去,又取过一碟甜点让她吃,史明明这才做罢。
裴倾看她吃完甜点,又照顾着她入睡,也许是药力发作,史明明不一会儿便进人了梦乡。
侍女在一旁看着,喜道:“夫人真是有手段,这么久以来,三夫人还是第一次这么听话安静地吃了药呢。”
裴倾淡淡一笑,道:“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窍门,只要多关心一点,多付出点感情,就能办到。三夫人虽是疯了,可她还是有知觉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还是知道的。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们什么,只是如果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不尽量去做呢?言尽于此,我走了,好好照顾她。”
一旁的侍女听了,脸刷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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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扬扬的琴声自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裴倾在走往听雪小筑的路上,听到琴声倒是怔了一怔。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琴声是来自驻琴小筑的。
裴倾的心动了动,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她就往那儿走了过去。也许是因为那琴声太过悦耳,也许是因为那琴声中掺杂了一丝莫名的温柔之意,更也许只是因为她想看看厉小倩入住驻琴小筑后会是怎么个情况,所以就顺着清清浅浅的琴韵,一路走过去,最后,终于看见了厉小倩。
不,应该说是看见了两个人——厉小倩和……杨素!
厉小倩坐在窗前,正在弹琴。她的表情温柔,唇角流露着动人的欢愉,她的欢愉来自背后的那个男子——杨素。
杨素立在她身后,表情很专注,目光中带着裴倾所熟悉的温柔,那种闪烁在黑黑双眸问温文的柔情,如同春日的水波,可以把一切寒冷的、悲伤的、不好的东西全都润走,只留下脉脉的暖意……
裴倾只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杨素会对厉小倩露出这样的目光?那种体贴到入了微的怜意,本只独属于自己所专有,曾以为那是独一无二的对待,却原来,可以有另外一个女子,也来分享这份温存……
一曲作罢,杨素拍了拍手,厉小倩微笑着盈盈站起.却不知怎地,身子一斜,就要摔倒,杨素忙去扶她,于是.这一路就跌入了他的怀中。
裴倾看到此处,身子晃了几下,向身旁的一棵小树上靠去,树枝经她一靠,抖动了起来,满枝的积雪,一下子落下,砸得她好不狼狈!
声响惊动了厉小倩与杨素,二人纷纷抬头望来,满脸惊愕。
裴倾的唇颤动了几下,眼圈一红,几欲落泪.但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一咬牙,也再顾不得风度礼貌,转身便走。
“夫人——”杨素惊叫一声,追了上来。
裴倾却不停步,径自急急走回听雪小筑,一推门进去,便对着正在收拾屋子的翠儿和碧儿道:“你们通通给我出去!”
翠儿与碧儿见她脸色苍白,使对视了一眼,有点不明所以。随之跟过来的杨素出现在门口对着二人点了个头,两人会意,便福了一福,双双退了出去。
裴倾深吸一口气,往前刚走了几步,身后便伸来一双手臂,将她拦路抱住。
“放手!”裴倾又急又气,拼命挣扎,“放手!放手!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
杨素由背后将她紧抱在怀中,不发一语,只是她越挣扎,他便抱得越紧,仿佛生伯一松懈她就会消失了一般,不肯放手。
裴倾用力想扳开那紧围在自己身上的两只胳膊,但却无济于事,挣扎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刺入了鼻端,仔细看去,却是杨素右臂上包扎的伤口裂开,渗出了血丝。裴倾一惊,所有的动作都停止在那一刹那,身体软了下来。
杨素见她不再挣扎,便也松开了力量,将她轻轻扳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只见裴倾泪眼朦胧,面无血色,又是气苦,又是伤心,心中怜惜之意顿生,伸出手去,温柔地拭去了她的眼泪。
裴倾哭倒在他怀中,凄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和她那个样子,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我不喜欢她。”杨素缓缓开口,声音坚定,“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夫人,我向你保证。”
裴倾听得他的保证,心里一怔,酸楚与不安渐渐消逝。她拾起头盯着杨素的眼睛——杨素的眼睛清澈,如水一般圣洁。
杨素对她温柔一笑,将她揽入怀中,轻叹道:“夫人,其实你不必如此。素心中只有夫人一个人,为什么夫人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呢?”
“嗯。”裴倾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他手臂上的伤口,便道:“很疼吧?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又流血了。”
杨素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淡淡笑道:“素惹得夫人不高兴了,流点血是活该的。”
裴倾嗔道:“你胡说些什么呀,快坐下,我帮你重新包扎。”当下取了纱布来重新为杨素包扎伤口,伤口虽短,却很深,似是利器刺入而伤。裴倾凝视着伤口,疑惑道:“看这伤口,好像是飞刀所伤啊。”
“没错.是飞刀。”
“看刀身刺人肉中的深浅度与力量,像是江西遂子门的独家手法,难道这次偷袭依罗岛的刺客是来自遂子门?”
杨素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夫人虽不谙武功,但对江湖中事却所知颇多啊。”
裴倾面上一红,道:“我学武不成,只能改学其他的.但毕竟出身武林世家,所以,江湖上的事还是知道了不少。”
杨素仍是微笑,却不再接话,似乎是不想谈及此事。裴倾默默地为他包好伤口,转身刚要离开,手被杨素轻轻一带,整个人顿时倒人了他的怀中。
呼吸夹带着温柔,扑面而来。黄昏的最后一抹余辉自窗口映进来,衬得双眸璀璨如星。这个男人,似乎只用眼睛,就能说话。
“我——”裴倾张开嘴,刚想说话,杨素的唇就轻轻地印了下来,吞没了她接下去想说的话和思维。
刚才包扎伤口所用剩的那卷白纱从桌上掉了下来,一直滚开去,延伸到了内室的床边,纱尽,停住。一只靴子踩过那条白纱,黑黑的袍子飘落,覆盖住了地面,如同夜幕,覆盖住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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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倾微笑着醒了过来,她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又是那浅米色的流苏。没有风,流苏静静地垂着,仿若一个天荒地老永恒不变的承诺。
她忽然想起了杨素,生怕与昨日一样醒来后不见人影,急忙扭头看去,便看见了身边男子如玉般的容颜。
还好,他还在,没走。
浅浅的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房间来,外面的天,还只是蒙蒙亮。但,仅仅这一抹微弱的光线,便已足够她将杨素的脸庞看清楚。
他的眉很浓,高高挑起,显露着高傲与尊贵,但眉下的鼻子又极是挺直秀气,薄薄的唇线条很美,紧抿时就是倔强,而微笑时就变得温柔。都说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那么眼前这个仪表出众的依罗岛第一家臣,又算是多情,还是无情呢?
裴倾俏俏地伸出手指去想碰触他的唇,可指尖还没到,手已被他一把抓住。杨素睁开眼睛,目中带笑地望着她。
啊,他醒了?裴倾想把手缩回来,却被抓得更紧。杨素的语音轻松,似是调侃:“夫人,偷香被我抓住了。”
裴倾脸顿时红了,恼羞道:“胡说八道,我哪有?”
“那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下干什么?”
“我……我……”裴倾支吾了几声,找不出个合理的借口,眉毛一挑,哼了一声道:”好吧,就算我在看吧,那又怎么样?”
杨素呵呵地笑了起来,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道:“夫人也会耍赖,这可不好哦。”
裴倾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渐渐逝去。
杨素奇怪于她表情的变化,便道:“夫人,你在想什么?”
裴倾推开了他,坐了起来,眉间便袭上了一缕轻愁,过了半晌,方道:“素,我们这样……算不算背叛?”
一语问中了最关键的忌讳,杨素的脸也一下子沉了下来,默然不语。
裴倾低着头,轻轻道:“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从小,娘的经历就告诫我,做人,不能走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尤其是感情……我,会不会也走和她一样的老路,一样的命运,然后,把罪过遗留给下一代人?”
杨素的目光闪烁个不定,如脸色一般的阴沉,此时的他,看起来竟有些可怕。只是裴倾却没有注意到,仍是道:“为什么世事如此的奇怪呢,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竟是如此的迷离而且倍受捉弄?如果我不是裴家堡的长女,不需要为家族而牺牲我的婚姻.如果我不是嫁到依罗岛来,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又会是个什么样子?不管如何,必定有着很大很大的不同……”
“夫人可是后悔了?”杨素的声音冷漠地响起。
裴倾摇了摇头,道:“不,我不后悔遇见你,也不后悔爱上你,一点也不!甚至,我认为能够遇见你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快乐。你不知道,我从小有多寂寞,除了我娘,没有其他人关心我,没有其他人疼我。我拼命地学习,引起了父亲的注意,可他对我也从来没有太过亲切的表情,堡里的其他长辈们,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可我知道,在他们心里,其实都不太看得起我和我娘……我过得很不开心,我每天的日子都是压抑着的,直到出嫁,直到遇见你!来岛途中你保护我,为我疗伤,来到岛后又一直照顾我,怜惜我……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真的!我所有的伪装到你面前都一一褪去,只剩下脆弱和无助……素,我不后悔,真的,一点都不后悔!……但是……我真的很害怕,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包括我的理智,包括我从小所受到的教育,都在告诉我,我这样做是不对的!身为一个妻子,我不该和夫君以外的男人产生感情!可是,我偏偏没有办法抗拒,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紧紧搂住杨素,哭了起来,“杨素,杨素,杨素———”
凄婉的呼唤着这个占据了自己生命中大部分内容的名字,裴倾的身躯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花蕾。杨素脸上的阴沉之色渐渐淡去,最后换上了爱怜,他长叹一声,将裴倾揽得更紧,柔声道:“我在,我在,我一直在这。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不害怕。嗯?”
他温柔的语音减轻了裴倾心中的罪恶,她慢慢平静了下来,低声道:“我会不会下地狱?”
杨素的目光闪了一下,又复平静,缓缓回答道:“如果下地狱,就让我们两个,一起去吧。”
帐幔上的流苏,忽然无风自动了起来,款款地,像承诺在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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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倾伸出素手,支起了窗子,屋外,又下了一夜的大雪,庭中的梅花开得更艳了。
翠儿捧着新做好的棉袄进来,恭声道:“夫人,请更衣吧。”
裴倾望了望床上凌乱的被子,又望了望翠儿平静到近乎木然的神色,心中又不安地跳了起来:“她——不可能不知道杨素昨夜在此留宿吧!可为什么她的表情中没一点好奇或是惊讶或是鄙视的神色呢,难道是因为杨素在依罗岛上势力实在太大,没人敢过问他的事情?还是这类的事情翠儿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越想心中越是乱成了一片,连翠儿叫了她几声,都没听见。
“夫人!”翠儿挨近她耳边叫道。
裴倾猛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尴尬道:“啊,什么事?”
翠儿向门外努了努嘴。裴倾顺着视线望过去,就看见厉小倩仪容整齐地站在庭院中微微笑道:“夫人早啊。”
昨日虽然是得到了杨素的保证,但看见这个女子,不悦感还是划过了心头。裴倾正了正脸色,淡淡点头道:“厉姑娘也早。”
“我是不是打搅夫人了?”
“哦,没有。厉姑娘有事?”
厉小情盈盈一笑,容色更见妩媚,道:“今天天气很好,小倩初来贵岛,想四下走走散散心,但不知夫人有没有时间,可否领我在岛上参观一下呢?”
裴倾怔了一怔,转念一想,反正无所事事,陪她一行也好。当下道:“好啊。”
厉小倩喜道:“太好了,真是多谢夫人了。”
正如她所说的,今天天气极好,阳光很是明媚,晒在身上暖暖的,让人很容易产生慵懒的感觉。
裴倾带着她慢慢而行,一路上指点风景给她看,路过明棋小筑时,裴倾停了一停,想起昨日史明明在海边见到厉小倩时便吓得掉头就跑的情景,暗自道:“如果带她进去,明明见了她不知道会不会又发疯……为免事端,还是不带她进去了吧。”
于是道:“厉姑娘,这里面住的是个病人,只伯此刻还没醒,我们就不进去打搅了吧?”
厉小倩张望了一番,笑了笑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当下绕过明棋小筑又向前行,不一会便走到了银楼前。裴倾道:“这是杨素……大人住的地方。”
厉小倩眼睛亮了起来,道:“这就是杨总管的住处么?不知小倩可不可以进去一观呢?”
裴倾犹豫着,厉小倩又道:“不会此处是禁地,不准入内的吧?”
“当然不,厉姑娘请跟我来吧。”裴倾轻轻推开了银楼的门。
其实她自己也没进过杨素的房间,只见楼内布置很是简单,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物,也绝不华丽,相对罗傲住的金楼的华贵来说,此处真可算得上简陋了。裴倾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真是什么样的性格就会有什么样的环境,光是从住处的布置来看,便可知罗傲与杨素之间,差了有多少。
“想不到依罗岛堂堂大总管的卧室,竞是如此简单,真是出乎意外啊。”
裴倾一笑,言语间有点自豪:“是啊,他这个人不喜欢张扬,也不太喜欢花里胡哨的。”
厉小傍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几个转,意味深长地道:“哦,夫人倒是很了解杨总管啊。我听说夫人人岛也不过十日左右吧?”
裴倾心头一震,心虚的感觉又涌上来:她,不会也知道了我和杨震的关系吧?应该不会,应该不会!但……自己昨日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被她瞧见了,以她的聪慧,若猜不出那才怪呢。
正思绪万千时,忽然听见厉小倩奇道:“咦,这画上的人儿又是谁?”
画?裴倾一愕,抬头看去,就瞧见书架旁的墙壁上,竟也挂了幅仕女图!莫不成他与罗傲一样,都有把夫人的图像挂在墙上的习惯?
裴倾心中惊奇,走上前细看。
画上的人儿却是个中年美妇人,只见她穿着华丽,发髻高挽,仪容非常高贵,嘴角还带了丝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抹笑容看起来竟似在讽刺一般。
厉小倩问道:“这是谁?杨总管的母亲吗?”
“我,我不知道。但看这画纸已经有点泛黄,看来已有了些年代了,可能是吧。”
厉小倩笑道:“没想到杨总管倒是个孝子,把母亲的画像挂在墙上,日日睹画思人呢!”她说得轻柔,但那笑声听在裴倾耳中,不知道为什么,竟似与那画上美人的笑容一样,隐隐有股讽刺的意味。
正在这时,碧儿匆匆跑了进来,急声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三夫人又发疯了,竟跑到晶楼里去了!”
裴倾大是一惊,道:“啊?她跑那去了?”
“是啊,晶楼可是禁地,没有少主命令,谁都不得入内的!下人们围在门口,又不敢进去,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所以来请夫人,看看能否哄她出来。”
裴倾咬了咬唇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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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到晶楼处,便见外面围了好些人,个个一脸焦虑,束手无措。
服侍史明明的那两个蓝衫侍女一见到裴倾便迎了上来,跪倒在地,哭道:“夫人救命啊!”
“起来!怎么回事?”人群看见她,自动地让出条路来,裴倾走上前,隔着晶楼的门缝往里面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是这样的,夫人,今天早上起来服侍三夫人吃药,三夫人起先还乖乖地吃着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似的,一直瞪着窗子,然后大叫一声,把药碗一扔就跑了出去。婢子们一直在后面追着,三夫人她就奔到晶楼里去了,然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窗外有什么东西?”
“婢子实在不知,婢子探头向窗外看去时,就什么都没有了。”蓝衫侍女很是惶恐。毕竟,史明明跑到禁地去的事情追究起来,她们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若是史明明到了楼内又惹出了什么事故的话,那就更糟了!
裴倾又往门缝里张望了一番,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而听听声音,楼内静得要命。
裴倾拍拍门,叫道:“明明,明明——你在里面吗?出来好不好?姐姐找你下棋呢!”
过了半天,里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机关,明明中了埋伏晕了,或是……死了?
“明明,你听见了吗?出来啊,姐姐找你玩呢!”又喊了半天,还是没有声音。裴倾咬咬唇,就要伸手去推门,一旁的碧儿尖叫道:“夫人,不可!”
裴倾的手僵在了空中。碧儿拼命摇头道:“夫人,不可以进去!晶楼是禁地,没有少主命令,任何进去的人,只有死!这是岛规,不能犯的!”
裴倾厉声道:“难道就让明明在里面待着吗?天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如果一直不出来,难道我们也得一直等到罗傲回岛了,得到他的批准后才进去吗?”
“这——”碧儿的头一下子垂了下去。
裴倾沉声道:“不管如何,我不能眼睁睁地等着明明自己主动出来,她是疯子,不懂得照顾自己!我现在进去,如果少主回岛后怪罪下来,就让我一人承担好了!”
深吸一口气,裴倾推开了门,正要踏步入内,却见一人飞快奔来,一把将自己拉了出去。
“你不要命了!”急促的语音即使是责备却也清朗,来人原来是杨素。
“我——”裴倾刚要分辩,却见杨素脸色严肃,可见事态很是严重,当下抿紧了唇,不再作声。
杨素的目光在大伙儿身上转了一圈,沉声道:“史明明还在里面吗?”
蓝衫侍女面无人色,颤声道:“是。”
“你们确定?”
“是,婶子们亲眼见她进去的,进去了就再没动静
裴倾抓住杨素的袖子,急声道:“杨素,明明会不会出事?这楼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杨素沉郁着脸,不知是怒还是忧,过了半晌,道:“你们全在这待着,没我的命令,不许乱走,我现在进去。”
裴倾惊喜道:“你可以进去?”
杨素不答,只是将她往碧儿那一推,说了声:“好生照顾着夫人”,黑袍飘动间,人已走入了楼内。黑色身影一闪而没,被楼内的黑暗吞没了。裴倾呆呆地望首这一切,有些迷茫,更多的是担心——这晶楼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不得罗傲同意,任何人都不能人内?杨素就这样闯进去了,会不会出事?罗傲回来后,会不会迁怒于他?
许多个问题纠集在一起,使得她的容颜青一阵白一阵,紧张到了极点,几乎站立不住,幸亏还有碧儿在一旁扶住了她。
厉小倩远远地站在一边,静静地望着这一切,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她的神情,竟变得非常古怪,似乎有了一种不为人知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