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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人絮语 第五章
作者:萧涵珍
  像置身在冷冷的流水蜿蜒侧,在一片失去距离感,如同空间扭曲下的境地里,首先晨入眼帘的是手边缓缓流淌而过的液体,无法分辨自己究竟身处何处的李洵,只有仰视着由顶上筛落而下的光芒,再度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梦境吧?一个通往阳暗腐朽过往的中间地带。尽管意识到眼前的一切背离着真实的时序,记忆起不只一次苦苦陷落于这个梦魇,但也同样明了挣脱的无能为力。

  如同陷落无底的沼泽,奋力地试图踩踏住什么,却徒空掷气力般无法更变。纵使想以更绝对的理智去压抑那些溢泄而出的悲伤色彩,然而序曲既已扬声,自然也没有停止的道理。

  嘤嘤的哭泣声,亦如浪潮般哗啦哗啦席卷而来。

  上演的是埋葬于内心深处最不堪的童年……

  ???

  哭泣的声音在深不可测的夜里无止境地延伸着,大雨滂沱的子夜,父亲暴戾的责打声犹如破天雷鸣震响不止。年幼的李洵在梦境里恐惧地惊醒,蹑手蹑脚由房门向外张望,酒醉的父亲正狠狠打着孱弱的妈妈。他看见妈妈的眼角有潸潸滑落的泪水,啜泣的声音在眼前来回反复,感觉像是自内心中一片片剥离而下。

  “砰”的一声,父亲甩门而出。屋子里好像在刹那间跌入彻底的被遗弃,他牵念地奔向妈妈,担心地看着满是瘀青伤痕而啜泣不断的母亲。

  “妈,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没有事?”妈妈抬起头,脸上布满令他战栗的愤怒和怨恨。“都是因为生下你这个孩子,你爸爸才会不要我的!”

  “妈?”李洵愣愣地望着泪如雨下的妈妈,只见她恶狠狠地对他拳打脚踢,一面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他不喜欢这样,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才好。

  “我为什么会生出你这种又圆又肿,又笨又呆的小孩?看了就让我恶心!”妈妈狂暴地责打着他,“就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垃圾!如果没有你就好……你为什么不死掉算了!”

  “像你这种小孩,死了最好!”她重重地将他摔向墙角,兀自哭泣着,“死了最好!死了也不会有人难过的!”

  李洵望着激烈哭泣的母亲,心里有着无法言语的感受。

  如果他死了,妈妈不会伤心吗?那是因为他是讨厌的小孩吗?

  如果他不存在了,妈妈就会比较幸福吗?他的存在就是这么的没有价值吗?

  可是……

  “都是因为你!你爸爸才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都是你的错!”

  最后一次对妈妈的印象,是那么的悲伤沉痛。李洵只记得母亲以双手按压着他的劲部,歇斯底里地哭嚷着:“你爸爸不要我们了!永远永远不要我们了……都是你的错!你死了最好!”

  “妈妈……”他挣扎着想要说什么,有好多话直涌上心头,却没有开口的勇气。

  “你给我闭嘴!”妈妈一甩手,再次将他摔向墙边。撞击太大,他的额角登时流下腥红的鲜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直窜而起。“难道你想再活下去?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以为像你这种人将来可以得到幸福?可以给别人幸福吗?”

  “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妈妈嘶吼着,“你永远都不会幸福的!”

  “妈……”李洵捂着额上的伤口,试图说出心里的真实感受。但是机会稍纵即逝,只见妈妈纵身跃下窗户,“砰”的一声,一条生命就此结束。

  李洵愣愣的站着,无力地任凭鲜血直流模糊了视线,悲伤无止地扩展直到内心最深的角落。

  记忆里的那一天,是个阳光璀璨,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时序单纯洁净如美丽的童话世界,他一直来不及说出的,就随着时间一并隐埋而逝。

  原来,在一个人成为过去之前,我们拥有的时间,总是那么的短暂。

  ???

  掬起了流水,它们由掌中轻轻地淌落而下,就如同遥远记忆里,妈妈潸流下的眼泪,是一种无奈的过往滋味。李洵尚未能由这扭曲的时空抽身,只有沉静地安置自己的心绪。

  长久以来被否认地存在着,也曾经打算就这样不引人注意地默默生存下去,直到非羽出现后,这样的想法才受到重击。

  如果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地下去,是不是也会留下对妈妈一样的遗憾?在来不及说出的言语里,他真正失落的是比起童年更无奈的部分。

  你以为像你这种人将来可以得到幸福?可以给别人幸福吗?

  是的,也许是永远无法幸福,只是没有关系的,因为李洵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重要的人免于伤害,所以就算无法令任何人幸福,也想继续下去。他想活下去,至少可以安慰妈妈而活下去。

  所以,即使被妈妈讨厌也没有关系,他想要告诉妈妈:尽管如此,你还是我最爱的妈妈。

  最爱的,唯一的,如此珍贵却来不及说出口的。

  妈妈,是会为自己而落泪的人。

  李洵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能再失去、再后悔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天色自窗外透射进来,风轻叩着玻璃窗,他刚清醒,脑海中仍模模糊糊地与现实有段落差。

  怎么又会梦到遥远的过去?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完全忘怀的。

  是因为失去和幸福的缘故吗?李洵隐隐约约想起昨夜关于非羽的事。

  非羽……怎么会她一出现,他原本的世界就脱了序?

  他甩了甩头,告诉自己要快点理清心绪才行。

  终究,在失去之前,我们拥有的不会太多。

  ???

  已经第七次了,非羽在第三个回旋处又犯下同样的错误。老师不敢置信的跳脚,指着她劈头骂道:“非羽,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么简单的部分你还要错几次才甘心?就当我求求你,认真一点可以吗?”

  非羽垂着双手,没有回答。错误的原因她心里有数,第三个回旋的位置正巧在一旁休息的李洵面前,她没有办法将精神凝集,越是介意李洵的目光越是会出错,尽管想要克制自己,却徒劳无功。

  连她也不明白为何恐惧面对李洵?

  是因为李洵讨厌她?还是因为李洵的态度摇摆不明?或者因为一种连她也无法解释清楚的感受?

  “李洵,换你过来指导她。”老师对一旁歇息的李洵说道,然后走向另一组舞者,“我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你帮忙看着非羽。”

  “可是老师,我……”非羽慌慌张张地开口。若是让李洵来指导,她肯定会更加混乱,错误百出。

  “给我乖乖的练习。”老师头也不回地抛下这句话,她只能呆立原地,看着李洵缓缓走来。

  她真的很怕他吗?李洵注视着一脸像是被人遗弃的非羽,暗自思索着。没有料想到情况会演变成这种局面,现在才模糊地体会自己的在乎,是不是有些太迟?是否该像玎妮说的好好道歉?

  道歉,然后让非羽幸福?

  “非羽——”他甫开口便被打断。

  “我知道,我知道。”她向后退了一步,急促地说:“是我太不专心,所以错误频频,像这种态度根本是侮辱艺术对吧?我会注意的,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一定会改进,这样可以吗?”

  “非羽,”他定定地望进她的瞳底,“你情绪不稳定,是为什么?”

  “没有。”她吐了一口气,摇头否认。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这几天下来,面对态度时好时坏的李洵,有些心力交瘁。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时而嘲讽否定、时而休贴温柔的人,所以她想逃避吧。

  李洵明白她在掩饰,像个孩子般地粗劣掩饰。他有些于心不忍,轻声道:“你不是说过,舞蹈是为了得到幸福吗?你这样并不幸福,不是吗?”

  “这是我个人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非羽略显不耐烦地说,“更何况……”她突然住了口。

  “何况什么?”他微扬起眉看她。

  非羽犹豫了一下,不安地伸手抹抹额头。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担心他会认为她很小家子气。“更何况,你讨厌我,所以,即使我过得不幸福也不重要,不是吗?”

  闻言,李洵愣了一下,终于亲耳听到她对这句话是这么的在意,他心里涌上自己愚昧伤害非羽的无奈感。“那是……”

  “算了,我会认真练习的。”非羽见他的表情有些迟疑,彼此间的气氛显得尴尬,她垂下了双肩,不想再多说什么。

  李洵有种想解释清楚的冲动,不假思考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听我说,那是因为……”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惊吓,只能愣愣地望着他。李洵的态度诚恳,这令她困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他。

  “非羽姐,外找!”打破两人间僵局的是玎妮的叫唤声,两人不自然地相识一笑,像是很艰难地将心绪调整回现实。

  “有人找你,非羽姐。”玎妮又蹦又跳地来到他们面前,“在前门那里等你。”

  “我知道了,谢谢。”非羽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她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对李洵的感觉了,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她的情绪受一个人影响如此激烈,而原因不明。

  李洵的出现,真的让她的生活彻底脱序。

  望着非羽离去的背影,伫立在舞坪上的李洵不由得轻叹口气。他还是没能向她说个清楚,他也不懂自己到底做什么?

  “还没向非羽姐道歉吗?”玎妮试探地问。

  “嗯,没有机会。”他心不在焉地应声。

  玎妮摇头,轻轻吐了口气。真拿李洵没有办法,看来非要用力推他一把才行。

  “这样不行,误会越拖越解释不清,你再不澄清,非羽姐被人抢走就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李洵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当下呆愣。

  “刚刚来找非羽姐的男人长得英俊潇洒,你要是再拖下去,后悔也来不及了。”她试着激发他的危机感。

  “来找她的男人?”李洵只觉瞬间胸口被强烈的不安所填满,首次意识到可能失去的感受。

  失去了非羽,那会是怎么的光景?他急着想理清,却见玎妮暧昧一笑,不说什么地离开。

  一想到失去非羽,怎么会有种无法形容的空虚寂寥?

  失去,就再也不会有传达自己内心语言的机会了,和失去的母亲,一样地背离不返。

  ???

  非羽站在舞蹈教室外的阶梯上,不知道是风大或者是太过讶异双手下意识地抓弄着长发,目光胶着在伫立眼前英俊冷漠的兑非翊身上。

  非翊来得突然,她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只是愣愣地望着镜片后那双深邃的黑紫色双瞳,以及束整在肩后轻微飘动的长发。

  “好久不见。”他的语气里包含了无法形容的悠长和深意。

  “嗯。”她无意识地点了下头,感觉仍像置身梦幻般的不真切。哥哥来了,只是他怎么找到她的?又是为什么而来?

  “让你意外了。”非翊顿了一下,神情浮现些许忧伤。“不过,我不得不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非羽迟疑地问。风太大,她双手环着身子,像是努力在风中站稳脚步。

  非翊点了下头,“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赶快逃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快逃?”她眨了眨眼睛,揣测性地问:“是因为爸爸吗?”

  非翊又点点头,“他已经帮你谈好了一桩婚约,对方也是商界的人,据说是个以拈花惹草闻名的家伙。很抱歉,我阻止不了这件事,所以你快走吧,我想他很快就会找到你的。”

  “他要我嫁给一个素未谋面、风评不好的男人?”非羽重复自己所听见的消息,再一次确定父亲对她的排斥。“是因为他讨厌我吗?”

  非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

  她咬了咬下唇,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又不得不开口,“因为他讨厌我,所以他希望我过得不幸,是吗?”

  “非羽,算了吧。”他的口吻是劝导也是沉痛。

  “算了?”非羽摇摇头,认真地望着他,“为什么?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觉得这样做不公平。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忍耐这些待遇;也不是非翊,年纪太小什么也不记得。”

  “既然他讨厌我,我就离开,但为什么连我的自由也要被拘束?”她虽是询问,但语气中却夹杂些许痛心。“我不想这样。”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非翊了解她的个性,却也知道情势不可违。

  “我……”非羽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回答,胸口只存在浓浓的不平衡。被厌恶、被否定,被排斥得如此彻底,而对方竟是与她血脉相系的父亲!

  “你应该清楚,不会有用的。”非翊叹了口气说:“他只要找到你,就会开始伤害你所在乎的人、事、物。你不会希望伤及无辜,不是吗?”

  “我想和他谈谈,我不想再让他这样下去。今天拿我开刀,明天也许就找上非翎。我的人生被弄得混乱也就算了,可是你还有非翎的人生也要被他弄乱吗?难道真的要这样永无止境受操控下去吗?”非羽越说越激动。

  非翊按住她的肩膀,想令她平静些,但她反而使劲抓着他的手腕。

  “不行吗?我有权利和他对话吧?我只是想把话说清——”她的声音蓦然止住,目光停留在他拉开的衣袖下成片的瘀青乌紫。她愣愣地看着他扯下衣袖,苦涩地笑。

  “非羽,”他语带无奈地说:“我们不会被接受的。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被否定的结果不会有所改变。”

  “那是他打的?”非羽没有把他的语听进去,追问着那片伤痕的由来。

  “你快逃吧,到哪里都好。”非翊停顿一下,语重心长地说:“对于爸的事,你就当作噩梦一场,不要继续执着,继续在乎了。这样下去,会受伤的。”

  闻言,非羽睁大眼睛,讶异地看着他,“我怎么会在乎?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别开玩笑了”。

  “但是你逃避、你挣扎、你有所不平衡,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讨厌我,所以我逃避。因为待遇不公平,所以才会不平衡。”

  “因为在乎,因为有所期待,所以才认为不公平、不平衡。因为喜欢,因为在意,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被讨厌的事实,所以不终止地逃避、不终止地抗辩下去。

  “可是非羽,我知道你在等待,等待有一天还能够被接受。”非翊明知残忍却不得不道破这层迷思。“你所期待的幸福,其实并不是离开,而是被接受。被否定自己的人所接纳,被自己在乎的人所肯定。”

  她凝视着他,无意识地摇头。想要得到幸福,因为“这里”太寒冷;想要得到幸福如果可以,是不是有谁拿爱来温暖心房?想要得到幸福,因为期待的爱都没有实现的可能?

  “但那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如果一直抱着期望,会一直承受失落的。”

  非羽咬着下唇,无法答腔。胸口被浓浓的愁绪所填满,像是站在干涸大地边缘目睹最后一滴甘露蒸发溢散,绝望得完全。是因为如果所有的逃避与不平衡都是源自在乎和期望,那么被恒久否定的事实也就是幸福的封缄吗?

  她想起厌恶自己的父亲,也想起说讨厌她的李洵,许许多多纷杂的意念就这样滚滚流淌而出。

  逃避、恐惧与不安,都是由于在乎吗?那不是悲哀得沧凉?

  叮铃一声,冷凝的沉默与李洵出现而截断,非羽无神地瞥向他,耳畔传来非翊淡淡的声音,“那么,我先走了。有事情我再和你联络。”

  “呖。”她漫应一声,似乎再怎么努力也挤不出一抹笑容。

  李洵见她一脸感伤,又望了眼非翊,脑中闪过些许疑惑和不安。

  他注意到她双手环着自己瑟缩着,立刻脱下夹克,轻轻覆盖在她肩上。虽然不知道适才离去的潇洒身影究竟是什么人,但非羽似乎因他而受到伤害。

  能够伤害非羽的,是她内心重要的人吗?这么一想,他的心头狠狠抽紧,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把非羽让给别人。

  非羽抬起头看着他。说过讨厌自己的李洵是她所在乎的人吗?只是讨厌她的李洵又为了什么关心她?

  逃避、恐惧与不安是源自于在乎的缘故吗?那么,厌弃、讨厌和排斥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披着吧,不然会着凉的。”李洵轻声地说。

  “谢谢。”非羽抓着肩上的衣服,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

  李洵没料到她会再次这么问,看来他应该解开这个误会才是。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明白而已。”她也不确定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乱烘烘的,都是对于自己情感的困惑。

  “非羽,我要向你道歉。”李洵注视着她的双眸,认真地说,“说了那么过分的话,都是我的愚蠢所造成的。我不是存心伤害你,其实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许你误会我的——”

  “你听我说。”不希望非羽被任何人夺走,他必须把自己的感受说清楚,激动之下不由自主地将她拉入怀中。“你曾问过我为什么学习舞蹈?我的答案是,因为我在找你。我想见你,我想成为你记忆中重要的人。”

  “我一直没有发现,所谓的讨厌其实是我的在乎,才会愚蠢的想借由伤害你来让你记得我。”

  如果说,花费十年的思念只能给非羽带来伤害的误解,那不是愚蠢,会是什么?

  “我为我说过的话道歉,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在这里。我想跳得更好,即便吃再多苦也不要紧,因为我想见你,想和你拥有同样的梦想。就算一次也好,我就能够说服自己在没有你的世界里继续生活下去。所以,请你相信,我不是存心这么说的。”

  非羽彻底愣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讨厌你,因为我在乎你。”李洵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想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

  “你据说的都是真的吗?”她从他温暖的怀抱仰起头来,目光迷离地问,“因为在乎,所以讨厌?因为在乎,所以逃避?”

  “嗯,因为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的感觉,所以才会始终没有发现。没有发现什么是重要、什么是在意的。但是我知道我不想失去你,我想看见你幸福。就算我们都不明白什么才是幸福也不要紧,我相信只要有你在身边,一定可以发现幸福。”

  “是吗?”他的怀抱就像那天夜里一样的温暖,一样带着浓浓的关心。她喜欢这种安全的感觉,喜欢可以依靠的感觉,尽管她仍不清楚逃避李洵是不是也是由于在乎?

  在乎李洵,是因为他以她预料之外的方式进入她的生命?因为他的绝世风华、舞艺高超?因为他给她的奇异熟悉感和关怀?非羽不清楚,只知道他说并不讨厌她时,她有一种被救赎的感觉,如同解脱。

  “嗯。”他点头握住她的手。尽管不清楚何谓幸福,但他希望非羽真正幸福,让她的世界没有悲伤。

  因为,他在乎。

  “谢谢你。”非羽回握他的手,淡淡地说。

  只要是人类,就没有能力全然理解自己的思绪。所以,也许所有的外显行为,都存有自己也不清楚的动机。非羽想着否定她存在价值的父亲,他会不会有一天也有改变的机会?

  非翊说她所期待的幸福,并非离开,而是被接纳。非羽将脸埋在李洵的胸膛,“聆听着规律的心跳声,脑中思索着。

  “非羽,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李洵轻声地问。

  她没来得及回答,叮铃的声响夹杂惊呼声,刹那间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现实,是必须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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