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我去?”如玉嘟着红唇,双眼满是不信任,随而扬起两道斜入发鬓的弯眉。
这是她同鸿飞“在一起”的第三天!
打从那夜,被鸿飞用计“骗回”家乡,被他瞧见自己满面污泥的狼狈后,鸿飞就提出令她不能拒绝的条件,邀她同行,他的建议是这样的:“不如把两件事一道并着办!一来,蜀国国库充实,去要点银子应付下个月的纳贡,这也是将为人夫婿者的本分,二来又可以证明,这曹彦宾有其他兄弟,当你的妹婿、姊夫,这不是挺好的?”
如玉当时立刻反问道:“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爱姥姥被误会嘛,她可是我最尊敬的人呢!”既然这么想,挑人家毛病的,可也是你自己呢!如玉对这简短的答案一肚子的不满意。
“我这个人有个奇怪的毛病,越是尊敬一个人,越爱找他麻烦,所以才会被贬……嗯,恩赐在外巡察探访民情!总而言之,要是姥姥当真做了什么事,我想知道原因。”
不是被鸿飞说服哦,他跟她只是因为目的相同,暂时凑和在一块儿的,听清楚,是——暂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因为,这么难走,他们整整用了三天的光阴,才从瞿塘溯流至蜀国境内。
他们如同一对手足(这是鸿飞的形容词),如玉斯文白皙,衣衫飘飘,行如行云流水不染风尘;鸿飞机灵调皮,颀长的身量,站在如玉身旁,真像是日月争辉、昼夜相随。
连日连夜的赶路,进了蜀国境内,应该找些好吃的慰劳自己的奔波劳苦吧——
可惜,阮囊羞涩的如玉,口袋光光见底,只能依赖着鸿飞,鸿飞呢?东摸摸、西找找,找不出半点油水,后来他才大拍脑门说:“银子盘缠全在小司身上!”
怎么办呢?两名饥饿的公主与皇子,只好忍着酸水直冒,闻着一路上家家户户的饭菜香。
走呀,走的……咦!这名富户在招收临时工,只要把十石的谷子送进粮仓,就有两顿好吃和五百贯钱钞哦!
他们互相对望一眼,鸿飞立刻出声说道:“你去吧!”
“为什么要我去?”如玉的红唇高高嘟起,两道弯弯的眉“倏地”曲直,高扬至眉心。“再怎么说,爱当大哥的人,应该率先犯难啊!”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嘛,您阁下的身手比我好,负上百来斤的重物依然可以从山崖飞上山顶,这是为兄者亲身经历,自然不敢跟你抢夺。”鸿飞客客气气的谦让,这番说词还真是……
“行,我去——替你报名!”如玉弯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鸿飞。
“再怎么瞧嘛,还是您比较像苦力!”
“嘿,没听过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吗?这工作是非您莫属——”鸿飞又是一拱手推回去。
“不必啦,我看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吧!去找些野生果子充饥算喽!”不想逞口舌的如玉,送了两颗白水丸给鸿飞,施施然的走向人烟稀少处,瞧她飘飘若仙的身影,还真看不出她是饥饿许久的人呢!
鸿飞本想真的去当苦力搬谷子,见她自愿放弃,也就乐得轻松,随在她的身后缓行着。蜀国的环境奇险,四周的高峻地形,形成良好的自然屏障,阻碍他国野心侵略,但是,相对的,可耕种的富地便减少了许多。
所以,已经走上个把时辰,还找不到一株可以吃食的野果树,要是苦芒野草可以生吃的,只怕他们早下手啦,难不成这回落难的三太子,得跟人乞讨食物!?命运为什么这么会捉弄人呢?
好像同如玉公主在一起后,就没有顺利过呢!
闷头闷脑地想着,冷不防的就撞上停住脚的人儿,鸿飞正要开口问话,如玉已掩住他的口舌,拉着他低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疑惑之间,杂杂 的脚步声、交谈声,已幽幽的传入两人的耳朵。
“就这地方吧,埋起来——”
“他一定会吃尽苦头的——”
“敢跟人家斗,不知死活——”
“埋深点,埋深点——”
砰砰砰砰响声之后,又是一阵喧哗,不一会儿的功夫,杂 的人群,来了又散去……
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直到确定已无人迹,如玉才偕着鸿飞从躲藏暗地,冒出头来。
才把头儿伸出草丛,沙沙的声响又再度响起。
如玉才想压住鸿飞的大头,让他再次躲好,没想到眼尖的鸿飞已“咦”地发出一声喊叫:“小司!”
鸿飞飞身而出,打量着小司的方位,便重重往下一压,正是巧呢,鸿飞在上,小司狠狠地被压在地上,乌龟似地摇动四肢。
如玉也跑了出来,看着他就只是拍手大笑!
“有其主就有其仆,两人都是下三滥的小瘪三!”
“放我起来,小照危险!”小司晃手动脚,硬生生地挤出这句话来,话刚说完呢,鸿飞已被如玉推开,在他眼前的星星还在飞舞之际,如玉已一把抓起小司的前襟。“小照在哪儿,她为什么危险?”
“那些人绑了她,把她装了箱子,就在刚刚被埋入土里——”
“什么!?那是她!”鸿飞被这个震惊的消息,弄得愣了愣,但他的反应是很快的,只见他认着新土翻过的泥地,抓起手边够得着的木棍,就地掘了起来——看见如玉没有动静,他还不免有些埋怨地叫着:“快动手哇,迟了就是一条人命!”
“胡说八道,小照功夫好得很,怎么可能被绑,一定是小司胡说,找人家的开心!”如玉撇撇嘴,这对主仆的行事,一向不被她信任。
“是真的,要我怎么发誓都行——算啦,救人要紧!”小司也忙碌地挖土掘地,一副卖力卖命的认真。
如玉等了片刻,终于也跟着一齐卖力,她心中还想着,要是小司骗人,她会给他好看!
“小照的武功被姥姥废掉了,那个什么姥姥嘛,当人家的师父还那么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也值得生那么大的气,废了人家的武功,人家就是废人啦,那也就罢了嘛,还叫人家到蜀王的宫廷当舞伎,乘机窃取什么东西的,拜托!都没武功了,还要人家去冒险——”
小司一边挖,一边喃喃自语,而他说出的话,对如玉而言,无疑又是一记晴天霹雳。
“你给我住口,不准说姥姥的坏话!”
“我没有,这是事实——”小司立刻回嘴。
“什么事实,你们主仆都是一个样的——”
“等等,见到箱顶啦,把箱子挖出来,看看里头装的,就知道小司有没有乱编故事!”鸿飞竖起食指,急急忙忙指着入土三尺深的大口箱子!
将土挖得更开些,如玉已等不及起出大口沉香木箱,就着顶上的厚板,运起浑厚的内力伸掌一击,木屑应声散开,大木箱上已然大开洞口——里头果然有个踉缩昏睡,或者已窒息的女郎……
小司比任何人都焦急的扳开碎木片,跳入长口箱子,抱起佳人在怀,众目睽睽的也不避讳,捧住小照的小脸就是一阵急促叫喊。
她的面孔向着鸿飞方向时,鸿飞忍不住大是诧异的惊疑——
“她……她是小照?”
虽是多日以前勿匆的接触,小照的面容是否全然不同,鸿飞还分得清楚,那时,分分明明孩童的面孔,此时在阳光底下,小司怀里的,却是一张眉目清秀、细致粉敷的俏丽佳人脸谱,这……根本是不同人嘛!
鸿飞还当小司精神错了乱,想叱喝他的,没料到,如玉竟已一迭声的吆喝着小司,催他把人儿送上平地。
“快点儿,你这样摇晃是行不通的,把她送上来,我瞧瞧,小照姊姊定是受了迷魂药什么的毒迷晕过去的,否则,脸色不会那般酡红的!”
“她真是小照!?”鸿飞又是喃喃一阵啐语。“不可能吧,怎么差别那么大,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吗?面孔竟然可以变成熟、变好看的——可不知性情有没有改善?”“嘟嘟嚷嚷地说什么?快把人拉上去呀!”小司一焦急,就忘了仆人的本分,竟然命令起自己的主子来啦,鸿飞倒是不以为忤,因为——他想得要命……想知道小司和小照之间这几日的经历,还有——
他们怎么感情变好的!?他非常、非常的想知道!
小照交到如玉的手中,如玉观察了老半天,说声:“没关系。”后,鸿飞立刻扯紧小司的袖摆,大声地问起他来:“小司,交给你保管的银子还在吧?”
怎么在这种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呢?小司有些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感觉,不过,他立刻想到,他的主子——鸿飞,就是这样的个性,老是突发奇想的,也就释然地答道;“当然在嘛,那还是你攒了许多时候的私房钱哪,或……”
“废话少说,再不去找间客栈,让咱们饱餐上一顿,我不是得去当搬米粮的临时工人,就是得饿死在荒郊野外啦!”
虽然,虽然,这是很不合情理的——
小司竟然嘲笑起鸿飞来啦!搞清楚谁是主子好不好?鸿飞自尊心大受伤害的瞪着小司。
小照清醒后,老老实实地告诉如玉,她那几日的经历。
那时,小照和小司爬上奇山,险峻的路道,崎岖的地形,两人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因为只要一有差错,尖锐的石块棱角可能就会要了小命!
小照自恃轻功卓绝,武艺高妙,这许多许多的惊险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想好好整整这个顽固的家伙,所以,她一马当先奔在前头,跃上布满青苔的石子——
她是那那么意态轻盈,神态悠闲的等候,更衬得小司气喘如牛,汗如雨下的狼狈样。
“要不要放弃?”
每回小司停顿下来,小照就从上往下睥睨地问话,小司衔着那口“男性尊严”
,硬是装做意态潇洒的拿起衣角扇扇,哎——连老天都跟他过不去,扇出来的都是热风呢!
“笑话,既然登了好山,不张眼四处瞧瞧,多枉费走这一遭啊,怎么称得上是文人骚客呢!”
这小司耳濡目染的,评诗论画也能讲上大套呢,只是,强辩之词又如何逃得过精明锐利的小照耳目,所以,她更是冷笑连连。“真好呢,你要是可以当场吟咏复诵,我就当你是肚子里真有些墨水的,要是不行——我看,咱们也别登高了,没意义嘛,你又没办法多增些才情来着。”
“这话不对哦,咱们登高可不是为了给我文人雅士的灵感,而是为了大爷你的‘好毒物’吧!?”小司逞强的说着,小照又是冷笑一阵。
“给你楼梯还不肯往下爬,定要走悬崖峭壁跌死了才甘心,行!自己不爱命的,就别怨我见死不救!”
话说着,就头也不回的再往上攀岩走壁,直恨得小司想咬断自己的舌根——没本事干么逞大气,这种局面真是要逼死自己嘛!
来到山腰,天色已暗,小照凝神低目,眺望着已见不到踪影的破旧小屋,心里头正在想着如玉,她是姥姥慎而重之交到自己手上的宝贝爱女,若是有一丁点的损伤,只怕就要让师父姥姥处以极刑的,现今可更好哇,弄了火苗去请师父,自己却溜上奇怪山岭,不在讯号旁守候——论起罪来,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还是回去吧!
别理那可笑的谎言啦!三言两语的嘲讽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小司那混小子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说起此人——小照这才专心地去找找,那魁梧的人影究竟落后于何方?虽煞,他武功不济,能力有限,一步一步追着仍是挺有志气的呐!
山腰以下,山岚雾气围绕漫布,所见之处有限,能见度又是极差,他究竟走到什么地方?侧耳倾听他沉重的脚步,过了许久仍是毫无所闻,掉转过身子,冷不防就撞上一堵山壁般的胸膛——
“搞什么鬼,偷偷摸摸地躲在别人后面,想做什么呀!”
小照小指点点,用力戮戮人家胸口。“快让开,害我白替你担……算了!懒得理你!”
“哎哟,别凶嘛,上来老半天啦,就看着你木头偶人一般样,动也不动的定定立住,我只是想看看你有多久才能看到我——”
“好啊,你可知道了,还不让路!”小照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手,唇角冷然而不屑,小司还想分辩,双手又是用力捏住他的手。
小照讨厌和他太过接近,他向前,她就倒退……没想到右脚踩个空步,她冷静镇定地举起右腿荡了回去——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就这么巧的发生了!
她一脚踹上人家的胫骨,疼得小司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张开口吃痛叫着,那地上又是青苔湿湿泥地滑脚,跌跌撞撞的小司,情急之下便本能地想去抱小照。
小照自然不肯让他抱,也不管后头是崖岸峭壁,扭着腰,拧着双眉就在暮天橘红晕黄的彩霞中,直直落下,小司飞扑而去。
没有考虑后果,没有后退的余地,他就这么直觉地飞身,把娇小的人儿抱在怀里,手、脚、身子全部都包裹在自己的怀里,像是怀抱着初生幼儿般紧紧贴着,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空隙——
小司奇怪自己的冲动,眼底有着迷惘和疑惑,复杂的情绪呈满眼眸,望进小照水灵灵似两潭秋泓的眼里,听见风声飒飒划过耳膜,听见身子快速坠落的声音……
小照使力地张嘴吼叫,音符却叫急速下坠的空气吞噬,她拚命不断喊叫,神思涣散的小司,终于懂了,却仍是撞上踏实的泥地——不,不是泥地,是有着青苔覆面的大石头!小司成了肉垫,在石上弹跳,五脏六腑移位翻转。始终没改变的,只有,他抱紧小照的姿势,他护卫她的努力!
终于,汗涔涔的小照掰开铁箍似的双臂,从小司的怀抱中脱困而出,站了起来,她还不忘踢踢底下当肉垫子的男子。
“起来呀,还装死!”
她铁石心肠地看着他,却不知从高处跌落石块,不死也得半条命呐!
抬头望望三丈尺上的崖壁,小照唇角有着不屑的鄙夷。“拜托,才这点高度你就不行了,逞什么英雄好汉,要你放手还不肯呢,喂——起来呀,开什么玩笑啊,青竹丝、百足蜈蚣、老虎来咬你了哦,喂——”
叫嚷老半天,小司呢,是一动也不动的,小照这时才想到,他或许真是昏迷过去了!
天色已近夜黑,她只能用手摸索,去探探小司的鼻息,一摸之下,她大惊失色他不但四肢微现僵直,鼻息呼吸已近微弱,好像时时要停止游丝般的气息一般,时而打颤抽搐。
小照知道,移动他只会要了他的命,他必须立刻急救,才能活命,只是自恃甚高的她,并无丹丸仙药,可以延续危急的躯体性命,想了好一会儿,想到他拼死的卫护,那温暖热力的环抱,还在她的双臂上烙印下带着紫黑的瘀青……
她长长叹了一气,虽然,她是孤僻不承别人恩情,又略有些小性子的人,对于还不熟识,就用生命去呵护别人性命的人,她仍然十分感动。
她不能扔下这个人不管呐!
“傻瓜,憨呆子,真会替人找麻烦——”
喃喃抱怨着,她提起真气,将内力大周天,小周天运转凝聚,再从丹田三寸之处,缓缓的释出,用她的唇贴紧住他的唇,把生命的元气灌入他体内……
一次又一次的,用她的元气调理,那些已经逐渐丧失功能的肺腑。
一次又一次的,直到她的内力尽失,人已无力挪移半寸,就俯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因为我,你才——我还以为是你那师父狠心,你为什么不说嘛!?”小司唉声叹气,连连跺脚捶胸,悔恨莫名的懊恼着,那份深切的自责,连旁观的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哼!就是不想同你说,就是不想……看你一副好像欠我千百世恩情似的,真是心透了!”已恢复原本相貌的小照,口气仍是那么傲,那么不屑一顾,有武力的她跟没有功夫的她,脾性仍是一模一样的。
“你不要吵,让我跟小照姊姊说话,行不行?”熟知小照性格的如玉,也是横眉竖目地瞪着小司,对他的打搅问话,十分地反感。
“对啦,你别插嘴,小照大爷跟如玉公主说话,咱们乖乖听着也就是了!”
小司瞧着鸿飞的表情,嗯——好像也很“奇特”哦,他可是很奇怪呢,才多久没见啊,意气飞扬,专给人麻烦吃的主子大爷,什么时候转行,当起人家的跟班来啦!?难道,难道他真的天生苦命!?一个主子不够,主子上头又添上了一名母老虎主子,他的日子岂不是更没看头吗!?“乖乖站好,别像苦瓜瓢似的臭着脸,如玉公主见了心情就要不好,她的心情不好,可不是你赔得起的,懂了没!?”
完了,掌管人们生死大权的玉皇大帝老爷,不知什么时候交过班,也不通知一下!变天了,还有人傻傻地等着候着,直到雷公正中目标地劈了一记晴天霹雳,他才恍燃大悟,却为时已晚。
“如玉公主,这么说您满意吗?”
不理会手足般的亲随,伤心欲绝的表情,鸿飞皇子哈腰微笑,巴巴结结地谄媚如玉,如玉眼波流转横了人家一眼,又是那副欲笑非笑,若即若离的神情,也没说话,只拉着小照,就着床沿坐下,仔仔细细地盘问起来。
被人视若无睹的鸿飞,还能自动自发地搬张椅子,支着下巴,专注屏气地盯着两位如花似玉、脾气又大得很的姑娘猛看——
小司把昏迷状态的小照扛进这家清幽别致的竹林客栈后,便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鸿飞,连小照露出真面目都没让他这么吃惊过。
美美的吃上一顿,又有姑娘看,又有故事听,鸿飞可是心满意足地慵懒舒适,他哪晓得仆从心里已七折八扣地大减对自己的敬意呢?
许多谜团似乎都有了可以解答的人选——如玉是不可能放过小照的!
“小照姊姊,您快同我说,那时您为什么放下我一个人,又怎么跟姥姥碰上的?”
“真要在……这里说?”屋里头有两个莫名其妙的臭男人盯着瞧,让小照有些不大自在。“你想让他们知道姥姥——”
“赶得走吗?如影随形,比牛皮糖还黏人……算了!他是姥姥的弟子——”
“他不是!”小照肯定地打断如玉的叙述,不过她显然也是认得鸿飞,知道他手段的,所以只能幽幽叹着长气。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也不想想自己的武功多差劲,也敢在师父老人家面前献丑,打不过了就拐来骗去缠着老人家收他做徒弟,咱们师姊妹,他哪个没招惹过呢?要不是咱机灵,一见他不是躲开,就是换个面具,只怕也是被他死缠烂打!”
“你这化妆功夫,有空教我行不行?”鸿飞果然耐不住寂寞地发话了。
小照送他一对大白眼,没理他!真的把他当做是隐形人。
“我把功力输送到那臭小子的体内后,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到了第三天醒来,就看见姥姥师父坐在我旁边,原来是姥姥觉得不对劲,她想我不可能没来由的和你失散,照你说的,咱们失散的距离又短又近,只是咫尺,依我的个性呢,不把全山翻遍是不可能放弃找你的希望的——”
小照吸口气又继续说道:“所以啊,姥姥师父把你跟那个小贼送离眼后,就让师姊和丫环仆佣再次彻底搜索,终于找到几个我跟那小子往奇险怪山方向前去的脚印子,就是这样,师父老人家又救了小照一回!他呀,是顺路捡来的,姥姥师父就是心好,阿猫阿狗癞痢头都不嫌脏的收留!”
故意贬低的评价,却让如玉瞪大眼睛,因为她从没见过小照“这小子,那小子”的批评男子,而且——表情十足!
现在,不是探究儿女私情的时间,如玉有更重要的事情得问,她又拉着小照问道:“小照姊姊,你怎么给师父救着,又让小司那家伙听见,误会姥姥废了你武功的事儿,你也就别说啦,我想知道的是——姥姥为什么派你来蜀国?”
“因为,姥姥要我来帮你!”小照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如玉,没有不满,也无火气,只是纯粹的陈述事实。
“虽然,目前我的武功尽失,短时间没有仙丹妙药加以佐助,也不可能恢复以往的内力,但是从我跟在师父身边,这二十多年来,历经的凶险环境只怕也不是你可以比拟的,师父她老人家,根本舍不得让你冒险!”
“她要你帮我什么忙,求你快说吧!”如玉没时间感喟,只想快快得到答案。
“得从头说起,你才明白呢!”瞧瞧如玉的焦急,娇小但成熟的小照,像个慈母般的拍拍如玉细腻的小脸,安抚着那不安的面庞。“我尽量长话短说,——就从半年前,姥姥师父指点你,要你去找能力高强之人,协助如云陛下治理国家大事,创造荆南国势的这事说起吧!”
“怎么?这也有关系!?”如玉张着小嘴,合不拢满腹疑云。
“自然是有关系的,今儿告诉你,也是姥姥师父的指示,她老人家说了——如玉丫头是死心眼,旁人说了百千句话,都是没用的,一定得让她自己经历经历,她才懂得有些事是勉强不来,有些事不是真如面子上看到的一般,真的表里如一——
师父说了,要是你会上蜀国,而且是在这十天半月以内的,她便容许对你说出半年来的真相。”缓口气,小照似怜似爱地摩挲着如玉的双颊。
“咱们也是自小投缘,姥姥师父她也总爱把咱们凑在一块儿玩着,看你为着荆南王国奔波劳苦,总也是不忍心——”
“听你这口气,你好像年纪很老大似的,您老人家——大爷阁下究竟有多大岁数?”听得神往的小司,突然插嘴发问,他是不怎么相信,看来娇小明媚,年纪轻轻的“小照大爷”,有着超越面庞的年龄!
“你这浑小子听着,你还在玩泥巴的年龄,我就以“童面煞星”这名儿威风江湖,至今也有十来年功夫了,在我眼里,你不但是黄口小儿,而且是后生晚辈,没出息的小厮!”
她的强调,她的说词,让如玉更是小心地注视小司——难道,他们之间有了什么事发生?
“如玉,咱们谈咱们的,别理他啦,跟他不相干,就爱乱嚼舌根,胡乱跟着人跑,这一次要不是他呀,曹彦宾早成了我的裙下之臣,都是他——”
“要不是我给红嫣姑妈报讯,让她找人绑了你,只怕你现在不是坐在这儿高谈阔论,而是跟她一样都是曹彦宾的玩物!”小司嘟高嘴,不大高兴的抢着话。
“哟——是我求你的?哪个姑娘不爱俏?人家曹公子手握大权,有才有势,相好的姑娘多一些这也是自然的,我就爱分杯羹喝,你管得着吗?”小照手插着腰,口气不大好惹的凶悍,小司吐吐舌头,低喃地讲了句胡话,小照听了,对他竖起两道上扬的清眉。
“姥姥说,我跟这蜀国国王订了亲事,还有玉箫为信物——”
“如云姊姊、如星妹子,也都有信物,也都跟蜀王订了亲事,你怎么不提?”
这回多嘴的是鸿飞。
“是这样吗?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可是,半年前有个退隐的老前辈来见师父,就曾给她老人家——三对玉箫,是不是相同的东西,可就不知道!?”
“是不是相同的,你现在认认,看是不是可以认出来?”鸿飞随即从内里口袋取出他从如玉手上夺来的信物,交在小照手上,小照很是讶异地看着如玉,如玉只是昂头撇嘴,倔傲地抬抬下巴。
小照仔细看过晶莹碧玉,浑然天成的至宝之物,就顺手交了出来,如玉欲接,鸿飞已快手地夺过取回。
“看是很像的,那时也没仔细看过,现在看也只是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应该相差不大吧!”小照不大确定地笑着,表情有些恍恍惚惚的。
“既然是你的夫婿,为什么又扯上如云、如星,又把我给拖上?这不像是师父的作风嘛,她老人家常常告诫咱们师姊妹,要是喜爱的对象已有妻室,就不可以为人偏房小妾的,时时耳提面命的教诲,难道她自己忘了?”
“我看也不是忘了,一定跟半年前见她的人有关联——”鸿飞提醒着她,小照依然不大确定的神色。
“也许是吧!师父接过玉箫就苦恼了整整三天,后来就要我引着如玉去找异人能士,还要我在她寻得之前——把这种人才赶走,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师父怎么交代我便怎么做!”
“公主殿下,姥姥在考你哦,你是不是要接受挑战?还是,又想逃了呢?”鸿飞仿佛比如玉更早看穿她的心,于是拿着话刺她,让她无所遁形。
再望望如玉、鸿飞,小照站起身子,轻声细语地说着:“我的任务结束啦,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跟着,她详详细细地把蜀国宫道说明白,又留下些应用的细软事物,也把自己租赁的舞伎小馆方位,一一指明后,她扬扬细白的腕子,抿抿几绺飘散的发丝,潇洒飞扬地笑道:“咱们这就别过,这后会有期的话也别说了,有缘分定能再相聚的!”
“小照姊姊——”如玉哽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小照握着她的双手,温和地笑笑。“鸿飞这小子虽然举止浮脱,倒也有些小聪明,让他看着你,我才好去找地方疗伤——答应我,遇到任何事,都别伤心失望好吗?”
激动的如玉已没有说话的能力,只能泪眼朦胧地目送着关爱她的人儿,渐行渐远,离开她的眼瞳……
“皇子,我——”小司嗫嚅道。
“去吧!”鸿飞抬起腿,虚晃地作势踢向小司的屁股。“要是不把人家追上手,就一辈子别来见我,下辈子也不行!”
本来还泪眼婆娑的如玉,听见鸿飞的恐吓,反而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瞧你三辈子也不可能见到你的亲随啦!”
“是吗?”鸿飞也笑了起来,替如玉抹去眼角一颗剔透的泪珠儿。“小司追人的手段,连我也比不上哦!”
想起小照几度的反常举止,如玉也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