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阑人静,她便陷入两难的境地中,如受凌迟,倍尝苦楚。
怎么办?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办?
足足盯着桌前的档案夹有十分钟之久,心头却仍没有明确的决定。
交给柯绍朋?一如她刚开始打算要做的,潇洒抛开一切情感的束缚,尽速完成她的任务,然后全身而退,从此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呵!全身而退?只有她才知道,在这场变味的游戏中,她的心早已深陷,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她办不到!她真的不愿做出背叛赵毅翔的事!
然而,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铃——
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一室的寂静,她不想理会,但是心念一转,会是赵毅翔吗?他低沉而温柔的嗓音总能莫名地安抚她紊乱的心。
“我是莫筠庭。”她拿起电话,然而,另一端传来的却不是她最想听到的声音。
“莫筠庭小姐,还记得我吧?”顿了一会,“或许我该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该死!是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筠庭一颗心沉落谷底。
“有事吗?”她淡漠而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有事,当然有事。”柯绍朋很小人得志地笑了两声,“听说——你很成功地得到了赵毅翔的信任,并参与了一件盈利预估近一亿的企划案?”
噢,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他的声音是这么的令人厌恶!
她闷不吭声,任他出口说出计划。
“听说,你最近和赵毅翔走得很近?其实只要你能完成任务,用什么方式倒不是最重要的,只是你当初不是坚持不利用美色吗?怎么会……莫非……”
为什么她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难道……
“你监视我?”筠庭不敢置信地指控。
“这不重要,我倒比较有兴趣知道你和赵毅翔之间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假戏真做,对那小子动了心了吧?”
“干卿底事。”她冷哼。
“莫筠庭!”柯绍朋的口气冷冽起来,他是何许人也,又怎可能没发觉筠庭打心底的排斥,“你该不会想反悔吧?告诉你,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别以为你搭上了赵毅翔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非履行我们的约定不可!要不然,你想想,如果赵毅翔知道你当初接近他的目的之后,他会相信你爱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钱吗?谁又敢保证,他不会把你想成见风转舵心机深沉的可怕女人呢?在这之后,他对你的爱还会剩下多少?要他再度相信你,唉,难啰!可怜的女人,你太天真了……”
“说够了没有?”筠庭冷冷地说,纵使已泪流满面,她不会让内心的悲痛流露出一丝一毫。
柯绍朋一字一句皆击中她的要害,挑起她的致命伤。这些话,其实一直是她内心最害怕、最不愿面对的恐惧。
“还没有。你这是何必呢?你和赵毅翔根本不可能有结果,这点你比谁都清楚,有谁会接受一个曾经居心叵测的情人?尤其他又是个曾经在情场上重重摔过一次跤的惊弓之鸟,会相信你,并坦然接纳你才是天方夜谭。”那口气挺幸灾乐祸的,“想想你母亲,想想你弟弟,仔细衡量一下轻重……”
“够了、够了!”她几近崩溃地低喊。“我认输了,我投降了,行不行?”
“这才是聪明的女孩。”柯绍朋得意地低笑,“那份企划案在哪里?”
“在我家,我多抄录了一份。”她万念俱灰、筋疲力竭地说。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他可真是有备而来,筠庭讥讽地想。
“我拿下去给你。”
出了房门,下了楼梯,踟蹰了一会,她甩甩头,拉开大门,什么话也不说,寒着一张脸无声地递出手中的档案夹,然后当着柯绍朋的面用力甩上大门,飞奔上楼,将自己抛上床,绝望心碎地痛哭失声。
她的爱情,彻彻底底地毁了!
毅翔,别恨我……
肝肠寸断的痛哭之后,她茫然盯着粉白的天花板,犹挂着泪痕的苍白容颜仿如失了魂般空空洞洞。“一生仅有的美丽爱情,我却亲手埋葬了它……毅翔……我再也没有退路了……”她心痛悲泣得难以成声,“对……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恼人的电话铃声却不放过她,偏又在此时响了起来,她没有去接,任它一声一声地响着、响着……直到最后归于沉寂。
三十秒后,它又不放弃地再度响了起来,似乎感染了手持话筒一端的人的焦灼,铃声也一声一声急促地响着。
终于,筠庭投降了。“喂。”她有气无力地说。
“筠庭?”赵毅翔的声音紧张地响起,“你还好吧?怎么不接电话?”
“毅翔……”一听到他的声音,两行清泪又滑了下来,她紧咬着唇,防止自己哭出声来。
“怎么啦?声音怪怪的,你哭了?”
那盈满担忧的关怀,使筠庭更加难受,倍受煎熬的心似乎又狠狠扭绞起来。“我没事。”
“你没说实话,”
她微提高了音量:“就当是吧,你别管我行不行?!”她承受不起呀!
“筠庭……”他一怔,正想说些什么,却让筠庭抢先一步。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你早点休息吧,我挂电话了,晚安。”
今夜,她泪湿枕畔。
* * *
隔天,筠庭绝口不提昨晚的情绪失控,表面上看来,她平静无波,但赵毅翔却心细地捕捉到她眉心隐约的凄苦落寞。
他没有深问,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逼你,因为我舍不得在你已愁肠百转的当口再施给你压力。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但你记住,我的臂弯永远是你最安全的栖息所。”
然后,他深深地拥紧了她,什么也不再说了。
筠庭感动、心折、惭愧,却什么也不能说。
这段日子,是他们感情最低潮的时期。
之后,又爆发了震撼十足的事件——公司的企划案闹双胞!
天啊!所有的企划几乎已拟定完成,准备执行,如今却有人比他们早一步推出,就连合作的企业也是当初他们所接洽的公司……可想而知,那打击有多大,更巧的是,对方仍旧是同一个公司团体——宏威企业!
企划案是执行不了了,违约赔偿更是在所难免,这件意外,带给翔源企业不小的打击和杀伤力,开会检讨、追究过失,却无法检讨出个所以然来。
私底下,有些较有胆量的人曾支支吾吾地对赵毅翔提出对筠庭的怀疑。
“不!不是她!任何人都可以怀疑,就是不能怀疑筠庭!”
这是他激烈的回答,他感觉得出来,这件事的发生,筠庭比谁都要难过。
想当然耳,这件事只能无疾而终。
* * *
筠庭伸伸懒腰,捶捶僵硬酸疼的肩膀,转身一望,赵毅翔正埋首在一堆卷宗中忙碌着,不曾注意到腕上的表已指到十二的数字。
筠庭知道他近来正为了一宗庞大的工程企划忙得焦头烂额,尤其那块价值不菲的土地位于商业区的黄金地带,多少公司团体挤破了头争取,因此,握有土地所有权的土地公司才会作出公开竞标的决定。
筠庭怜惜地轻叹,起身走向他。
她想了很久,事情已然发生,不管她的决定是对是错,都已挽回不了什么,总有一天,毅翔必然会知道一切,他会恨她的欺骗、恨她的背叛,所有的浓情爱意将随风而逝,这些她都明白,也无力阻止它的发生,所以她惟一能做的,是珍惜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直到那一天的到来。届时,她纵然会失去他,至少她还拥有最美的回忆,足以伴她度过每一个没有他的日子。
“毅翔,别累坏了自己,休息一下,民生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她心疼地望住他,按住他正振笔疾书的手。
赵毅翔抬起头,接触到那双温柔而盈满关怀的眸子,不由得发自内心愉快地笑了,他反握住她的手,冷不防地微一使力,猝不及防的筠庭整个人跌入他怀中。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熠熠如星的眸子闪烁着耀眼的笑意。
“不正经!”筠庭娇斥,心头却甜丝丝的。
“不正经?我还有更不正经的事想做呢!”赵毅翔不怀好意地俯近她,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你……你……”她一脸酡红,急道,“你不饿吗?还有闲情逸致戏弄我。”
“我是很‘饿’啊!”他坏坏地笑着,“不过‘此饿’非彼‘饿’。”
筠庭倏地跳离他的大腿,嫣颊烧红:“我……我警告你,不许……呃,占我便宜!”
赵毅翔摇摇头,有些啼笑皆非:“我头一回看到有人像个一丝不苟的小法官般,义正词又严地警告她的男朋友不准对她一亲芳泽,唉——我命苦哇!”
筠庭简直羞得无地自容,连忙岔开话题:“你到底去不去吃东西?”
“你秀色可餐。”他就连说话也可以调戏她,吃点小豆腐。
“油嘴滑舌!”筠庭嗔道,“再不正经一点,我真的不理你了。”
威胁话语一出,他果然安分了点:“我要把手边的资料看完,没空出去吃了,你自己去吧,你要饿着了,我可会心疼的。”
“好吧,那我出去买两个便当回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这么离不开我呀?是不是没见到我,食不下咽啊?”他一副“我赵某人的魅力真是无远弗近”的陶醉样。
“是喔,你拽得二五八万!”筠庭白他一眼,转身离开。
直到窈窕的身影消逝在赵毅翔面前,他唇边的笑意仍久久未散。
收回视线,他再度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资料上,才刚拿起笔,桌上的电话便适时响了起来,他顺手接起,简洁地道:“翔源企业,您好,请问哪位?”
“你是赵毅翔吧?还记得我吗?”低沉的男音自另一端传来。
赵毅翔怔了一下,很快地自遥远的泛黄记忆中找到他要的答案。“柯绍朋。”他准确地指出,毫无疑问。
“呵、呵!”柯绍朋很假地笑了两声,“不错嘛,记性挺好的。”
“有事?”声音平平淡淡的,没办法,他实在热络不起来。
“好朋友嘛,向您慰问致意啰!”
我还节哀顺变咧!赵毅翔没好气地想。
他又不是遭遇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悲惨事件,有必要一副怜悯同情的口吻吗?尤其其中幸灾乐祸的成分居多,“如果你指的是上回企划案的‘凑巧’事件,你放心,我坚强得很,小小的打击算不了什么。倒是你,我向你致上十二万分的敬佩,对于你那无孔不入的本事,我恐怕是望尘莫及。”
“哪里,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优点而已。”柯绍明不理会他的嘲讽,打算给予他更致命的一击,“但愿你真如你所言的坚强,足以承受任何打击。”
“什么意思?”他冷起脸来,寒声问道。
“不是我‘无孔不入’,而是你太轻率大意了。为什么你不想想,谁是最有可能出卖你的人?老同学,红颜祸水呀!别太相信女人。”柯绍朋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看出筠庭早已乱了立场,会再帮他的机率是微乎其微,所以,他改变了原定计划,既然筠庭已靠不住,不如提早掀了底牌,能让赵毅翔在情场上再次重重受创,又何尝不是快事一件?他可没忘了高中、大学时代,赵毅翔害他啃了多少香蕉皮!
“你说的是筠庭?”他微一错愕,继而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自己心里有数,言尽于此,最后,献上我无尽的同情,但愿你禁得起这个残酷事实的打击。”
最后,话筒只剩一成不变的嘟嘟声。
他茫然放下话筒。“筠庭,会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他迷惘地低喃。
脑海中片片段段地闪过筠庭反常的言行、欲言又止的神态、莫名的悲伤落寞,甚至提出离职的要求……
毋庸置疑的答案已清清楚楚地摆在他眼前,但是他发现,他居然一点也不气愤或心痛,不是他坚强到不受影响,而是这个答案解释了筠庭当初为何会挣扎、痛苦,她甚至曾不止一次告诉他:“你会后悔。”
这证明她是真心爱他!
领悟之后,他反而微微一笑:“你恐怕得失望了,我不后悔。”
不过,他想知道筠庭这么做的理由,头一回,他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了解筠庭,在她伤心痛苦时,他居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强烈地希望走进她的生命中,与她共同面对一切问题,与她一同欢笑、一同落泪。
他有点心虚地在心底对她说道:“对不起啦,筠庭,我可不是不信任你哟!我只是太明白不可能由你口中知道什么,所以,我只好用我的方式得到我想知道的一切,希望你别觉得我侵犯了你的隐私。”
然后,他翻开放名片的簿子,找到了一间征信社的电话号码,毅然拿起话筒,迅速按下八个数字——
* * *
一个星期后,赵毅翔想知道的答案全呈现在他面前。
夜里,他坐在床上,翻阅着手中的资料,攒紧了眉峰。
“女人!你居然什么也不告诉我。”他不满地低声抱怨。但,偏又为她所承受的压力感到心疼。
他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了,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熟记调查报告中记载的医院地址,暗暗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去一趟医院。
轻缓平稳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他将手中的报告往床头随意一摆,朝门口说道:“请进。”
进来的人是赵夫人。
“儿子,你最近心情好像挺不错的!”
“托你老人家的福。”看来他挺有抬杠的兴致。
“如果你没忘记的话,赵总经理,你好像欠了你老妈一个解释。先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悲惨样,然后却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好像世上没人比你更快乐了……你最好交代清楚。”她一副“今天得不到满意的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赵毅翔将问题丢回给她。
这算是肯定的答复了。赵夫人满意地微笑:“那女孩——”她努力思索,“莫筠庭是吧,她会成为咱们赵家的媳妇吧?”
“你说呢?”他不置可否地反问。
“你这浑小子,”赵夫人敲他的头一记,“少给我搓汤圆、打马虎眼,给我一个答案!”
“你何妨心平气和,静观其变?”他故弄玄虚。
“不孝子!连老妈也捉弄。”赵夫人不甚满意地抱怨,顺手拿起床头的资料翻阅,赵毅翔来不及阻止,只得认命地任她看下去,愈看……眼愈张愈大,惊诧的神色充分显示在她脸上,“儿子,这……”
“没错,是筠庭,而她也的确……做过不利公司的事。”他语气生硬地挤出这几个字。
“这女孩……唉,你打算帮她!”
“嗯。只要和她有关的事,我义不容辞。”顿了一会,他疑惑地望着母亲,“你难道没话说?你不反对?”
“有什么好反对的。你爱她,不是吗?”她了解地笑了笑。
“可……可是,你不会排斥她或者对她心存成见?毕竟她曾经……”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措词,“而且,在这种‘非常时期’,你难道不会怀疑她对我……呃,她背后的动机!”他以为,知道实情后的母亲该会反对的,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不会相信筠庭是真心爱他,可是母亲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
“她真不真心只有你知道。我见过她一面,以我阅人的眼光来看,她不会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孩,何况,我自己儿子的魅力我还不晓得吗?”
赵毅翔总算放下心头的大石了,原以为需要花不少心思来说服母亲,没想到她看得比他还透彻。
“妈,谢谢你。”
“谢什么!她是你的选择,而我尊重你的选择,并且无条件支持。”她拍拍儿子的手,“别让你老妈失望啊!”
他回以胸有成竹的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等着抱孙吧!”
“前提是,你得先将筠庭娶到手。”
母子一搭一唱,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 * *
隔天,他在闲暇之余抽空去了一趟医院,并且和筠庭的母亲见上了一面。
当时,他只是含蓄而保留地介绍自己是筠庭的上司,而筠庭的母亲的目光却透视般犀利地望着他问:“上司?只是单纯的主雇关系?没有任何附加头衔?”
好心虚喔!
有哪个上司会这么闲,吃饱没事做去关心下属的母亲?就连和医生讨论她的病况都和筠庭一样关切得过火?
“呃……私底下,我和筠庭……相处得很融洽。”够婉转了吧!
“‘融洽’到什么程度?”反正她就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这个……”他又词穷了。
“这样问吧,你喜不喜欢我女儿?”莫母单刀直入地问。
人家都问得这么“白”了,再“含蓄”下去就有点假了。“是的,我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深爱着她。”
“早说嘛!”害她浪费了这么多口水,真是的,“筠庭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她在上班。”因为公司有她,所以他可以安心“跷班”,反正她只要行动电话一拨,马上就可以联络到他。
嘟——
瞧,才刚这样想,行动电话马上响了起来。
“喂,我是赵毅翔。”
“毅翔,是我啦!”筠庭甜美的声音自彼端传来。
“筠庭啊,”他一叫筠庭的名字,立刻引来莫母的注意,“怎么样?忙不忙?”
“还好啦,你现在在哪?”
“呃——”迎向莫母的目光,他有些心虚地说,“和客户谈合约。”
“噢。我是要告诉你,刚才临时决定要开会,讨论你最近忙的那桩工程企划,时间约定在下午两点,你赶得回来吗?需不需要我延后或改期?”
“不用了,你只要记得想我就行了。”他开玩笑地回答,接着说,“我两点以前会回公司,不过中午以前我是赶不回去了,你自己去用餐,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忙得忘了吃中餐,小心我重打你十大板,听到了没?”
“人家又不是常常这样。”她说得好委屈,不过才几次忘了吃中餐或晚餐,就被他逮个正着,真是霉到家了。
“别说偶尔,一次也不行,因为我会心疼。”
“知道了啦!”她甜甜地笑着,“不跟你扯了,我挂电话了,Bye!”
“嗯,再见。”他含笑关上行动电话。
“你把筠筠照顾得很好。”莫母满意地微笑,“不过,我是不是该请问你,为什么瞒着筠筠,不让她知道你在这儿?”
赵毅翔敛去笑意,严肃地回道:“暂时不能让她知道。”目前他还不打算让筠庭知道他已经得知一切,因为他明白如此一来,筠庭必然不能心无芥蒂地坦然面对他,他要用行动向她证明他的爱和信任,否则,在这种一点说服力也没有的情况之下,他如何让她相信他不会质疑过他俩的爱,更不曾动摇爱她的决心?
“我有我的顾忌……这样说吧!筠庭不曾对我提过一丁点关于你和昭庭的事,她有心瞒我,既然她不想让我知道,我不妨配合着她,当做我什么都不知情。”他轻叹,“事情没有你想象的简单,我和筠庭之间还有难解的心结必须面对,而我有自信,只要她对我的感情够真、够深,那么任何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任何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可是在这之前,请你答应我,帮我瞒着筠庭好吗!”
“老天,你们年轻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好像很复杂!她皱起眉,不过她信任赵毅翔,她看得出赵毅翔对筠庭是真心的,“我答应你,因为我感觉得出你的用心良苦。”
“谢谢。”真好,世上又多一个了解他的人了。
* * *
和莫母有过一番真诚的对谈之后,彼此已得到共识,之后,他又去了一趟莫昭庭的病房。
“哈啰,爱耍帅出风头的木乃伊先生。”赵毅翔轻敲了两下房门,不待应允便从容自若地进门,淡淡地望着莫昭庭。
“你——”莫昭庭有些许错愕,“你确定你没走错病房。”他不认识眼前这个英挺出色的男人呀!
“你叫莫昭庭,不是吗?听说你挺罩得住的?”赵毅翔扬了扬眉,略有取笑意味。
“唉——”莫昭庭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感叹样,“过去的轻狂荒唐,不提也罢。”
嗯,不错,看来一场车祸倒是让他迷途知返、洗心革面、金盆洗……呃,不对,总之就是从善如流了啦!
“你总算还有药救。”赵毅翔赞许地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数学课本上,随手拿起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计算用纸,“不错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对一个陌生人而言,这人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是谁。”莫昭庭再一次声明。
“赵毅翔。”他简单地报上大名,“现在你知道了。”
“问题是,我该认识你吗?”
“无所谓,我认识你就行了。”赵毅翔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悠闲地拉了张椅子坐下。
莫昭庭受不了了,他提高音量:“你究竟是……”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终于,赵毅翔好心地答复了他的问题。
“男朋友?”莫昭庭一改浮躁口吻,兴奋地问。
“何以见得?”赵毅翔剑眉一扬,双手环胸,闲适地问道。
“猜的。前一阵子她来看我的时候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当时我就猜测她是不是为情所苦,现在见到你,你很有那种让女人为你饱受情伤之苦的本钱,除了你不作第二人想。”
“你挺了解你姐姐的?”
莫昭庭神色黯了下来:“我不是一个好弟弟。”
“现在开始改变也还来得及呀,你肯力争上游,筠庭一定很欣慰,如果能努力出一些成果,筠庭会更开心的。”
“我也知道,但,唉!谈何容易。”莫昭庭无奈地低叹。
“怎么?读得不顺利?”从莫昭庭挫败灰心的表情中,他肯定了这个答案。
“书本都丢开这么久了,重新再读真的很吃力,我读得都快叫救命了!”
“嗯哼!”他微点头,沉吟了一会,“这样吧,我来教你。”
“你?!”莫昭庭万分惊讶地低喊。
“对呀!”少瞧不起人了,他可是拥有剑桥博士学位的高材生,去当教授都还绰绰有余咧!“怕我无法胜任?”
“不……不是啦!”莫昭庭有些受宠若惊,“我是没想到你肯……”
是啊,他也没想到他会肯。若在从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过我先说好,会答应教你,完全是看在筠庭的分上,以及看你还有点上进心,如果你不能认真学习的话,我不想做毫无意义的蠢事,听到没?”言下之意,他会是个严格督促他的老师。
“知道了,我保证,”莫昭庭认真地举起右手,“我会努力做出一番成绩来的。”
“那好。我平时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至于晚上的时间和星期假日——”
“我知道,你要和我姐姐约会嘛!”莫昭庭笑嘻嘻地接口。
赵毅翔白他一眼:“知道就好!除了这些时间之外,我会尽量抽空过来帮你复习从前的课程。还有,这是我们之间的协定,你半个字都不能对筠庭说,连我的人都不能提起。懂吗?”
“这又是为什么?”莫昭庭眨了眨眼,一脸困惑。
“会引起世界大战!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赵毅翔没好气地说。
“不满意。”好奇怪喔,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说呢?
“我不管你这个好奇宝宝满意不满意,反正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他坚决道。
“好嘛,现在你比我大牌,你说不说就不说,可是我要更正一点,我和筠筠小时候都不是用‘好奇宝宝’,也不是用‘满意宝宝’,我们是用‘帮宝适’
的。”莫昭庭顽皮地回嘴。
咦,他们什么时候扯到纸尿裤的品牌去了?怎么他一点也没察觉?
唉,他无力地叹了口气:“你再耍嘴皮子、逞一时之快好了,看你搞出来的烂摊子我还帮不帮你收拾。”
烂摊子?“你是说?”
“把那个被你撞得生命垂危的倒霉女孩家属的联络电话给我,我去问问详细情形。”
这下莫昭庭当真傻了眼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毅翔无奈地苦笑:“你不都说了,我是筠庭的男朋友,不是吗?我不帮她,你难道还天真地以为她真有办法独力解决?”
“而这件事你仍然不打算让筠筠知道?”莫昭庭不怎么确定地问。
“是的。”他坚定地答道。
莫昭庭内心涨满了感动。赵毅翔——是真心爱筠庭的,他瞬间领悟了这一点。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在背后为某个人默默付出一切,不求她了解,只想替她扛起所有的责任,让她无忧地尽情欢笑?
除了深爱她之外,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如果筠筠不晓得好好把握住你,那么她一定是世上最蠢的笨蛋!”莫昭庭若有所思地道。
“我该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赵毅翔撇撇唇,淡淡一笑,伸手接过莫昭庭手中的课本,“来吧,让我看看你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之后,环绕着他们的,是一个接一个的数学公式、解题要诀,在赵毅翔严肃又不沦为呆板的巧妙带领下,莫昭庭渐渐能走进奥妙的数理殿堂,并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