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这种病,总是来得急。去得也快。
休息了两天半之后,黄瑾的精神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晴朗的夏日午后,她却必须呆呆地困在房里,老实说,祥妈三不五时的“查勤”已经快把她逼至临界点了,无奈这只是老人家表达关心的方式而已,黄瑾也只能默默地接受一切。
“好亮!”她下床为自己拉开窗帘,一片烈艳的光线穿进屋内。
黄瑾虽然不是好动的人,受限于如此昏死暗地的“生病”,倒也给闷得心情黯淡。
下午四点钟,是应该起床活动活动筋骨才是。
她拿出唯一的白凉鞋,嗯!散散步对身体多少是有帮助的,再不活动一下,就要变成懒骨头罗!
午后的岚园和平常一样人烟稀少,黄瑾来了几天;后,已经概略地观察到了。
她知道不会有闲人意闯入,索性便坐在长长的石阶上,身旁的树阴恰好可以为她遮挡阳光。虽然晒晒太阳不是件坏事,但对有病在身的黄瑾来说,还是不要太随性的好——一经验告诉她。
突然,一道白影由她的眼角余光闪过!
难道是病情影响了她的神智感官?
不可能!黄瑾向来不迷信,她相信事出必有因。
“谁?是谁在那里?”林荫中只有黄瑾的问话以及嘶嘶的蝉鸣声回荡。
她坐在长阶的中段部分,目光仍可巡视大半个岚园的动态,刚才的白影从眼前闪过,这表示目标应该还在附近——一如果“他”是可以令人掌握的目标。
黄瑾回过头往后方探望。
“有人吗?是丁曲是不是?”也许又是那个小丫头的另一个玩笑吧!
没有任何回应。黄瑾的背脊一阵阴冷,她站起身子,往石阶下走。
她冉度回首:“有人吗?”
就在黄瑾转过头去的片刻里,躲在暗处的“影子”乘机逃走。洁白的身影恰巧被黄瑾的目光捕捉到。
“别走!”
白影哪里理会黄瑾的叫唤,仍旧继续朝林荫中走去。黄瑾自然是穷追到底,谁教她天性如此!
“喂!你别急着走嘛!”
黄瑾一个大跨步,终于追上眼前躲躲藏藏的白影子——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那人略低着头,脸侧向一方,刻意地想避过黄瑾迎向前来是目光。
“既然要装神弄鬼地吓人,又为什么不再继续玩了呢?”她实在受够了岚园里故弄玄虚的幽魂。
那人有一头及肩的长发,衬在纯白的素衣之上显得非常乌黑柔细,白衣白裤全是黄瑾买不起的亚麻服。
这年头,连扮鬼的人都比她来的气派体面!
“怎么?不敢承认是你躲在那儿吓唬我吗?”
问什么都不回答,难道以为抵死不认就可以了事?
黄瑾抬头瞟看那个默默无语的人,甚至看不见整张脸面全给半遮的头发盖住了。
“你是偷溜进来的?或许是个小偷也说不定。
“是我先在这儿的”突然,那人冒出一句突兀的话。
原来,原来是个年轻小伙子,看去应已二十出头了。
黄瑾听不懂他的意思,“先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里可是私人的墓园呢!不供外界参观的。”她说得含蓄,看这年轻人不似为非作歹的恶人,将他赶出去也就算了。
年轻人又回复到平静无声的状态。
黄瑾怕他没听懂,冉次誓告:“你没有 经过允许就擅自闯入,是违法的喔!”
那人还是将头垂得死低, 却绕过黄瑾往石阶移去,竟然是向上,而不县向下离开。
“喂!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别再惹麻烦了!”黄瑾生怕他闯出祸事,急忙扯住他的宽衣袖。
被扯住袖子的男子似乎是立刻停下脚步,烧灼的眸子瞪向拉过他的那双手,黄瑾的手仿佛可以被烧烤至死。
终于看见他的脸了。嗯!他有一张俊秀干净的脸孔,烧灼的目光并不能掩饰原本的清秀。或许是因为那头及肩发,再配上宽松的白麻服,黄瑾的脑海里居然浮现出“飘逸”两个字,他可是个大男孩呢!
“我是里面的人。”他终于肯再发出清质的声音,却像被压伏在山谷底下。
“啊?什么?”
“我住在这儿。”他仔细地拂过刚才被人拉扯的痕迹,细碎的小动作即能明白,他总是刻意与人保持一段距离。
“不可能啦!你又不是鬼魂!”黄瑾当然不相信他的话,她已经在这儿住了好几天,压根儿未曾见过眼前的陌生人。
男子似乎并不打算再多作解释,只挺起略驼的背准备往他想去的地方。
“我是很认真地提醒你——”黄瑾仍不放弃。
对方回过头朝着黄瑾,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我也很认真。”说完便跨上石阶。
黄瑾愣在那儿好一会儿,这人到底是谁?他说住在这里,是指“岚园”吗?
回忆一页页地浮现在脑海,形成巨大的投影,一格一格放大再放大。
大床、半掩的门,一张苍白的面孔……
啊!光芒瞬间闪现出夹。是他!那张陌生瘦削的脸映在眼前。
“就是你!”黄瑾爆炸性地脱口而出,引得男子回过头向她。
没错!是这张清透得苍白的男子脸面。她几乎差一点忘记了他!
年轻男子也未有回应,甚至连表情也不改变,仍是一脸无所求的模样,不是不在乎的轻率,就是淡淡的漠然。
“就是你躲在门后看我!”她也随着大跨数步,想追上已经在石阶上段的他。哪晓得上天并不疼惜黄瑾大病初愈,竟然毫无预敬地令她绊在硬梆梆的石阶地上。
系带的凉鞋急急挣出脚底,黄瑾跌坐至地。
“唉哟!”她小声叫道,不仅左膝盖擦伤,连甩掉鞋子的脚趾亦出现血痕。
这跤摔得果然不轻!
一只提着她失落的凉鞋的手伸到她眼前。
凉鞋上的带子已经惨遭毁坏的命运,孤伶伶地让那男子牵着不放。
“都是你……”伤处疼得快要逼出黄瑾的泪,但她到不会在人前落泪。还是接下了那只可怜兮兮的破旧凉鞋。
年轻男子的目光没有移开,仍看在黄瑾有些颓丧的脸上,却没有先前刻意的排拒。
“都是你害的!你看——”她举起将要失宠的鞋,朝着他挥。
“我背你上去。”他主动开口,说的却是一句足以吓倒黄瑾的话。
“啊!什么?”她经常觉得自己耳背,这却非她耳朵出问题。
“我送你回房间去啊!你又受伤又生病的。”。
他倒真清楚她的底细嘛!不过事实摆在眼前,黄瑾真的已经筋疲力竭了。
“不行!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偷!”在她不确定他是何人之时,只能拿他当贼看。
“我叫凌承少。”年轻人应该散发着青春才是,他却只有隐隐的淡然。
“谁?”这不能怪她,凌承少是谁?总统吗?
“你认识丁曲吧!我是小曲的舅舅。”说话的态度也只是无谓的,比授课的讲师还乏味。
“喔!就是你!”黄瑾终于见到了承少,不!应是从未谋面的“舅少爷”。
“总该相信我不会害你了吧!黄老师?”承少伸出瘦长的手。
黄瑾瞅那双淡淡的眸子,的确是没有杀伤力的。
“谁说!这不就是你害的!”她将断了带子的鞋摆上他手中,脸上闪闪过捉弄的笑意。
素有洁癖的承少没有甩掉手上突增的物件,只是轻轻地抿着唇,也许.仰开始想念起笑的滋味了。因为眼前这个莽撞的女人?或是这只又破又旧的凉鞋呢?
他怔怔地望住黄瑾的笑容。
☆☆☆
黄瑾只想尽快入睡,她已经辗转难眠了两个小时。
窗台上的铁风铃迎风轻响,清脆的撞声震得床上的人更睡不着。
听说有狂风会来,难怪夜风像打人似地强烈!
她走向落地窗,正准备挡住外界的侵袭,阳台上的一样东西却吸引着她走出去,一本不知名的书落在她与隔壁房间之中的地上,全被急雨打湿。
爱书心切的黄瑾并未想到书的归属问题,只希望能暂时不让它吹风淋雨就好。没有多想,她便拾起被人遗落的书回到房间里去,掩上落地窗,回复先前的状况。
那是一本有着精装硬皮的书,封面的纹饰不知是被雨水侵打,还是受人摧残,已经显出脱落的迹象。于是黄瑾拎着这本书到书桌上,伸手去取一旁的吹风机。她是不能让东西被任意毁损丢弃的。
吹风机强劲的吵杂声阻去了窗外的风风雨雨。
吃晚饭时,仍是只有她及丁曲两个人同桌共餐。凌承少那个舅少爷,听祥妈说他一一叫句锁在房间里过日子,是不会下楼吃饭的。至于丁寒星呢!打了电话回来报告过了,根本不必算那一份。
可是,今晚是刮风夜耶!怎么快半夜了还没回来?
黄瑾的视线移回湿淋的书本上。算了!何必替他穷担心嘛?自己不过只是受雇的教师。
咦?捡到的竞然不是什么书,而是一本涂写得密密麻麻的日记!
她几乎立刻合上日记簿。没办法,道德感作祟,既然东西是在这捡到的,肯定是丁家的人所拥有,她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又怎能随意打探别人的隐私呢?
但……总不能放任潮湿发霉吧?
最后,黄瑾终于决定一改初衷,把那本日记薄放在吹风机下继续弄干。
书页上的左下角,娟秀地写着“凌晓岚”三个字。以下的每一页,全因为浸了水而沽黏在一起,纸上的字迹也渲染开来。写日记的人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因为所有的内文全都是以钢笔书写。
深蓝的墨汁染在整片纸张里,黄瑾的眼前一片晕眩,天啊!已成渐层的蓝不断重叠在眼里。
☆☆☆
五月二十七日 天气晴
夏天真的来了,因为我好像闻到很浓的海水味。
毕业以后,整天待在家里,想找工作,想自己出一份力照顾自己。可是寒星不许。
当然,他绝不会严苛待克,只会说怕我在外面吃到苦头,他舍不得我吃苦。
我知道寒星是待我最好的人。
五月二十九日 天气雨
今年的第一个刮风居然提早来临.
吃完祥妈煮的酸辣面之后,我跟寒星约好在阳台。
迎接刮风来袭。在我们共同的阳台上,寻阳是最好的视野。
风一阵又一阵忽大忽小地吹,头发全给吹乱了,飘到寒星的脸上,他只是笑笑地抱住我。
突然,有闪电从我们眼前划过,寒星附在我耳畔说:
“记住眼前的这一刻,因为它们记录着我对你天雷地火似的爱。”
其实,我也爱寒星,从我跟小弟住进丁家的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
五月三十一日 天气晴
刮风结束以后,我们仍是相爱。
我肯定不会忘记今天,因为今天,我终于答应了寒星的求婚。
今天是我在丁家的第六年从识寒星也已经六年了;他说,我肯定是他最美的六月新娘。
我想我会永远幸福下去的吧!还有谁能比寒星更爱我、更宠我呢?
六月七日 天气阴
原来寒星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请设计师为我设计婚纱了,今天总算见到从巴黎运回来的礼服。
寒星总为我打理好一切,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于接受寒星的照顾了吧!那么,我或许并非出于爱情而嫁给他罗?我可能是习惯了他付出。
傻瓜!我当然是爱他的,怎么可以漠视我对寒星的爱?我根本是爱他的。
一定是结婚的压力让我胡思乱想!寒星,原谅我!
六月十日 天气晴
大好的晴天,瑷宣红着双眼来看我,她说她去游泳受到感染,不碍事儿。
瑷宣是我最好的同学,从我到台北念书以来,她一直是我贴心的朋友,连我对寒星的爱意,也只有瑷宣一个人知道。
所以,结婚那么大的事,当然不能少了瑷宣。我请她担任我们婚礼的伴娘。
瑷宣仍旧红着眼睛说她羡慕我。
是啊!我是幸福的。
六月十五日 天气晴
寒星临时决定换下小弟,而让浩张当我们的伴郎。
因为小弟要准备考试,寒星希望小弟能以课业为先。我其实并不会生气的,寒星不是只有自私地爱我,他同样也爱我的家人。
张浩当然不可能发表什么意见的,他永远只是保持着沉默,特别是那双能够穿透人心的眼睛。我常常不敢望张浩瞧.不晓得为什么?
六月十九日 天气阴
一整夜睡不着觉,大概明天就要结婚,今晚才显得如此紧张!
我个敢相信自己真的即将成为寒星的妻子了。
迅速而无边的幸福感令人觉得好不真实,我害怕幸福一下子就会破灭……
☆☆☆
黄瑾晕眩的感觉仍然持续着,除了感觉上的震撼,还包括心头的惊讶。
原来,丁寒星曾是如此一个浪漫深情的男人——与她印象中的样子很远。
她的思绪终于被一连串尖锐的吵闹声给移转开来,是由楼梯口传进房里的。
“丁寒星!你出来!你快出来!”叫声显得提高了,黄瑾不曾听过这声音。
“叶小姐,我们大少爷真的还没回家,我祥妈确实没有骗你。”
“我不管!我今晚非见到他不可”女声仍不罢休,透露出一股不被驯服的傲气。
脚步声愈来愈靠近,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仍会发出声响。
“凭什么我得在外面挨饿受冻?丁寒星呢?你叫他马上给我出现!”女人必定是早已确定了寒星还没回来,否则哪敢如此大胆嚣张?
☆☆☆
黄瑾推开房门,正好看见那吵闹不休的女人双手插在腰间的样子。女人的目光终于盯上了黄瑾。
叶瑷宣冷哼了一声,走近黄瑾身边,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不过是个平庸的女人嘛!
“你就是新来的家庭老师?”语气中尽是不屑的敌视,她憎恨任何一个有机会接近丁寒星的女人。
黄瑾只是点头,并没有开口回应她。
“我在问你话!”叶援宣心理明显受了波动,这女人竟敢目中无人!
“我只是一个家庭老师,应该没有必要接受小姐你的支配吧!”
叶瑷宣显然小看了这个毫不起眼的女人,能够在丁家待上超过一星期的家庭老师,必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特别是面对丁曲那个鬼灵精!
“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也不打听清楚我和丁寒星的关系。”叶瑷宣露出浅浅的笑.眼纹隐隐流露在外。
“我想,小姐和丁先生的关系,还不至于成为我为人处事的标准。”黄瑾总能在混乱中,用冷静口气刺伤身旁火热的人,当她冷静时。
“你……”叶援宣为之气结。
黄瑾义正辞严,并不害怕惹恼这愤怒的女人。
突然走廊靠左的那扇门悄悄开启,那是丁曲的房间。
小小的头颅探至门口,长发披散了整肩。
“小曲儿,怎么……”祥妈上前准备哄人,却被另一手迅速地挡掉。叶瑷宣一马当先,蹲在丁曲面前。
“丁曲,对不起喔!是阿姨吵醒你了。”她伸出手抚小女孩的脸颊以示疼惜。
丁曲没有应,却是睬也不睬地穿过她的双臂,投入站在一旁的黄瑾身畔。
“老师……”丁曲娇嗔地叫着,双眼依然惺忪。
留下蹲在原地的叶瑷宣一脸错愕,只能转过头看眼前这一幕。
丁曲竟然毫不停留地投向那个女人!
叶瑷宣哪受得了这个奇耻大辱,丁曲也!那个顽胡闹、绝不妥协的丁曲,怎么么可能?
“乖!你先回去睡觉,好不好”黄瑾牵住丁曲的手,朝房间步去。
叶瑷宣站起身子,挡在她们面前,
“慢着!谁准许你开始当起丁家的女主人了?”她不容许别人强占她伺机已久的位子。
“对不起,我当然不是。”黄瑾冷淡地说道,不想再她争执不休。
但这冷漠对于叶瑷宣,却无疑是一种挑衅,只会火上加油,特别是在如此特殊的时刻。
“搞不清楚状况,你到底以为你是谁啊?”叶瑷宣往前推了黄瑾一下,因为黄瑾牵着丁曲,以致丁曲亦跟着她倒退几步。
“黄老师……”祥妈紧张地叫起来,黄瑾的病也才刚好而已。
叶瑷宣越想越气,这个平凡无奇的女人竟然已经赢得丁家老小的心!是不是连丁寒星也……不然,他为何无故失约呢?
黄瑾不理会方才发生的肢体动作,继续带丁曲走进房里,冷冷地留下叶瑷宣。
她受不了没有理智的女人!简直是丢脸。
☆☆☆
叶瑷宣整个人已经烧得怒火奔腾了 ———居然有人敢蔑视她的存在!想也未想,她即刻按住黄瑾的肩,当面甩了一个大红巴掌。
黄瑾哪有时间躲,迎头随着女人粗鲁的暴行,她怔怔地瞪视着。
“怎么?不服气吗了?”得意的眼神透出凶气。倒是小丁曲冲到叶瑷宣跟前咆哮!
“坏女人!你欺负老帅,你不是好阿姨!”小孩子往往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叶瑷宣当然不会得罪丁曲,想要驯服丁寒星之前,必须先驯服住丁曲,这道理她懂。也因为如此,她才更气恼黄瑾的居心。
“丁曲,你乖,阿姨是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露出狐狸尾巴来!”叶瑷宣冷笑起来。“叶小姐!请你自重。”黄瑾压抑心头的气愤,幸好她的修养还不错。
“呸!你才不知羞耻呢!”说完,扬起手又想故伎施。这时候,谁也瞧不出她会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
扬高的手突然被人牢牢地抓住,那力道近乎粗鲁。
“援宣,你胡闹什么?“丁寒星站在身后,眼神却在黄瑾颊旁的红印上。
“爸爸!坏阿姨打老师,她欺负我们!”丁曲拉着黄瑾的手向了寒星告状,不自觉中已把自己和黄瑾归为一国的人。
丁寒星沉默地不说话,只拿冷眼看着。眸子中的热度却愈来愈高。
黄瑾低下头躲开他的逼视,她不想迎见他的目光刚才那一巴掌,明显是为了他而白挨的。
叶瑷宣转过身,朝着丁寒星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在他面前,她才不会自暴缺点。
"唉呀!人家是开玩笑的嘛!你们怎么全当了真!”她好似换了一副陌生的脸孔。
“打人是开玩笑?”丁寒星低低地压着嗓子问。
“讨厌!我根本没出什么力,当然是闹着玩的,寒星你不相信我吗?”女人无辜地睁着一双大眼,丁寒星看也不看她,走向黄瑾眼前去。
“黄老师,非常抱歉。”
他今天真的爽了约,因为他早忘记曾答应了今晚餐宴,叶瑷宣两星期前邀的,丁寒星根本忘得一干二净。
今晚,他是去做一件特别而疯狂的事情,他已经好年不曾疯狂过。
“没关系。”黄瑾面无表情地答道。
叶瑷宣绕至黄瑾及了寒星的中间,伸手环住黄瑾细瘦的手臂,亲切地笑着:
“对不起,黄老师,我不该和你开这么重的玩笑,你千万别生我的气喔!”好像她们已经到了极熟捻的地步。
黄瑾仍是不说话。在爱情中丧失尊严的人,既可悲亦可耻。
“黄老师,你别跟我计较,我这人最没心眼了。要是因为这个玩笑而让丁曲失去你这位好老师,那我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罗!”叶援宣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她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犯不着现在得罪人。
黄瑾抿一抿唇角,松开牵着丁曲的手。
“既然没事,那我先回房睡了。”她直直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她一定得坚持到最后一刻。
直到夫上门,黄瑾才卸下全身的武装,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堂了一趟浑水!
遗在门前的叶瑷宣眼中尽是鲜明的火焰,特别在黄瑾掩上门之后。
丁寒星竟然让她进驻那房间!
倘若是别的,也许叶瑷宣的惊讶会少一点,但那扇门可是凌晓岚的房间也!丁寒星可能轻易将它让予不相干的人?
今晚肯定是个充满惊异的夜,只一个黄瑾便足够令她辗转难眠的。
经过昨夜一闹,今天众人全都晚起。
到了中午黄瑾才醒,梳洗完毕便到楼下去,脸上的红印并未消褪。
☆☆☆
一到厅堂才发现了寒星和丁曲已经坐在藤椅上。果没猎错,她应是最晚起的人。
“早!”丁寒星首先看见她。
“黄老师早。”丁曲跳下椅子,走到黄瑾身边,左看右看着她。
“早安。”为了自己的晚起,黄瑾显得有些困窘。都已经中午了,还向她问早?唉!只怪自己。
她和丁曲一起坐到椅子里。
“黄老师,昨晚真抱歉!”丁寒星埋头工作非麻木之人,他明白昨晚就是叶援宣藉故闹事。
“算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但我会。”丁寒星说 。
“如果真要放在心里,我倒真希望丁先生能把丁曲放到心里去。”黄瑾很早以前就想说出口的话,总算乘此机会说了出来,理直气壮地指责一个父亲的夜夜迟归。丁寒星当然有听没懂,他不认为自己亏待了女儿。
“黄老师对我管教女儿的方式有意见?”
“管教?我觉得丁曲根本被你所漠视。”黄瑾有话直 说.不会弯弯曲曲地绕着话题打转。
“我不必向你解释我对丁曲的关心。”丁寒星没料到黄瑾竟如此直接地打破他的面具——他对丁曲的冷漠态度。
他不打算同黄瑾争执的,今早的心情原本很好。
“是!假如我也有个父亲每天不是酒醉便是晚归,我还真该感谢这么特别的关心呢?”黄瑾话中别有讽刺。好半天之后,丁寒星冷冷地吐出一句:“幸亏你没有父亲。”他是气恼她带刺的话,但才说出口便惊觉不妥。
黄瑾整张脸瞬间转青,她最最脆弱的伤处被人撕扯开,她不能成为一个没有尊严的人。
“对不起,我……”他想道歉,并非有意伤害她。
黄瑾没给他机会,站起身往楼梯走去。丁寒星跟上前。
“黄老师……”他平日并不是一个向女人低声下气的男人。
黄瑾转回头,即将湿润的眸装不下任何一滴矫情的眼泪,她不做脆弱的女人。
“对不起,我想我们的个性真的非常不同,也许您再去找一个能够符合您管教方式的老师来教丁曲才是!”
丁寒星没再与她针锋相对,只是站在低一阶的楼梯上望着。冷热交逼的气流回旋在两双眼神中,都有些话未说出口。紧张的气氛就连丁曲都胆战地站起来。
“老师……”嫩嫩的童音好似天使。
黄瑾移开眼神。唉!谁教她天生便练就如此一副硬脾气?士可杀,不可辱!”
丁寒星那双潭水似的湛蓝眸子仍未放过她,黄瑾索性不理,转身上楼。两个固执的人一旦撞在一起,准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路跟着黄瑾上楼,行至房门口,黄瑾早已合上门,他知道她不是说说罢了,原来真的是心口如一的女人。
没多久,那扇沉重的门终于开启。丁寒星果然没料错,黄瑾真的拎一袋行李。
"我拿走的全是我带来的东西,也许丁先生想亲自检查一番。”基于本能,她身上的烈性全跑了出来。
“黄老师,我不……”他当然不希望主雇关系在这种误会中结束。当然,她的确是最适合丁曲的一个老师
黄瑾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及眼前恣意屈辱她的男人。她自己也没料到由哪儿升上这么大股大气?照平时,甚至可以自讽娱人呢!但今天,却偏不行!黄瑾不想再去苦恼自己了。
“如果不必检查的话,对不起,我想辞职离开这里,丁先生。”黄瑾刻意不抬起头,至少总能避开面前的那双眼睛。她情愿不必再受那种穿透全身的注视。
手里只有一袋简单的行李,黄瑾当初便是如此地来 到岚园的。 此刻,能带走的,也仍不过就那么几样东西罢了。可是,真的毫无牵挂吗?
怎么会没有!黄瑾的脑子里直到现在都还浮现丁曲凝在眼眶上的泪呢! 没想到这趟“家教之旅”竟然这么快便宣告夭折,也许她没这个命吧!
就这样走出来实在是太便宜了了寒星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黄瑾愈想愈不甘心,不过现在再叹气也是无用 人都已经在外面了。
“也该向他要点资遣费嘛……”她开始自言自语。
不对!她可是“自行解约”,又不是被人遣散,若伸手讨资遣费,于理于情都不应该。况且,她黄瑾哪有可能低声下气地向人讨钱,如果行得通,刚才也大可不必闹得那么僵了。
正是日正当中的时刻,却偏偏挑上这会儿往外冲,处在山上的岚园怎会有公车?都怪自己性子急,忘了先冷静地打电话叫车之后再出门,唉!既是自作自受,她也只好靠着两只腿了。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从身后突兀地响起.黄瑾连忙往路边靠些,几个飙车少年由身旁刷刷扫过.
“竟然跑到这种荒山野地来飙车?”她摇摇头.额顶的汗终于被烈阳给逼出来。
这段山路实在不短,黄瑾甚至尚未完成三分之一。
☆☆☆
身后似乎再度传来车了行驶的声育,黄瑾习惯性地
“叭!叭!”是汽车简短的两声警示,
黄瑾没回头,继续拎着行李朝下山的路走。
“叭!叭叭”身后的车了非但没有超越过去,反而在她背后跟着。
黄瑾终于不对劲地往身后瞧。
是那辆张浩去孤儿院接她时驾驶的宾士骄车,她认得它。
可是司机座上的人怎么换成了丁寒星?笨哪!有脑袋的人一想便知,丁寒星原本就是名贵轿车的主人嘛!汽车驶向她身旁慢慢地开着。黄瑾视若无睹,继续未完的步子。
“黄老师,现在太阳最晒人,你……”丁寒星停车按下窗子往外说道,却被黄瑾一下子给遗在后面。她可没指望他以为自己在使苦肉计。
车子仍然随在她一旁。
“是我不好,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他居然肯向她赔罪。
黄瑾没答腔,继续行走。
“我不该口不择言的。”丁寒星虽然措辞稳重却看得出他眼中的不安与急躁。他在担心什么?
“丁先生是付我薪水的老板,当然可以尽情畅言对我的不满!”女人一旦被刺伤,言词保证比男人锋利千百倍。
“我没有!事实上,我对黄老师的一切表现都很满意。”他的真话很怪异。
这回轮到黄瑾停下脚步,她震惊地望向车里的男人,昨晚她还无辜地为他挨了一巴掌。
“丁先生,你的夸奖方式真的很特别!她嘲讽道,唇边浮起一个假笑。
“我说的全是千真万确。”丁寒星的确是想挽留她,他似乎又在做另一件疯狂的事,到底这次是为了谁?
“但是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对不起,丁先生,请让我离开吧!”
黄瑾不想再和稀泥,她有预感,再踏进了家的话,又将会是另一场混战。
“黄老师……”丁寒星的左手离开方向盘,伸出车窗拉住了黄谨的手腕。
黄瑾的震惊更甚,这冰冷的丁寒星竟然接二连三地吓她,她可不吃美男计!
也许留住她的原因很复杂,但丁寒星确定地明白一件事一他不希望她就这样离开。
“丁先生,你大概把我想错对象了。”黄瑾不会是他采花名单中的一个。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能够留住你。”他惊觉莽撞紧放手。
“我的工作似乎无法达成丁先生的期望。”
“我知道你是真正对丁曲好。”她的一切作为他都看在眼里的。
“……”黄瑾沉默地望着发烧的柏油路。
“请你无须考虑我,算是我这个父亲为女儿尽一分心吧!黄老师,请你不要放弃丁曲。”
丁曲!那个小精灵!黄瑾脑中闪过她灵活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呀眨的。像魔力一般,黄瑾的双脚竟然像生了根似地定在车旁无法动弹,她搞不清是丁寒星,还是小丁曲下的咒语?
“丁曲好不容易才寻到你这个好老师的。”
原来丁寒星真的有一套哄骗女人的本领,那么日记里的那些片段可也都是真实的曾经么?
黄瑾抬眼想瞧他说谎不打草稿的样子,偏偏才一瞅到他脸上,却只见到一双深沉至底的眼神满心诚挚地朝他望来。
不能就熔化在这里!尤其是在他面前!
“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她终于言归正传谈到工作的问题上。
“我认为你足以胜任。”丁寒星显然充满了信心,这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清楚丁曲的改变——全是因黄瑾。
“我脾气不好,又缺乏耐性,耳根子软……。”她低着头一古脑儿地挖掘缺点,巴不得可以找出一个好理由回拒他。
车上的男人已经下车,并且绕至她身后。
“不管黄老帅有再多的缺点,都掩盖不了你最好的一特质。这也是我挑中你的理由之一。黄老师,你是一真心对待丁曲的老师。”他话中有话,打定主意留住她的信念愈发坚强。
“可是我……”黄瑾简直已经掉进他设下的苦情计里去了,竟然敢用丁曲拴住她的心。
丁寒星为她打开车门。
黄瑾无奈地瞥向他,车门正在等待着。
丁寒星又回复至那副自信的面貌,却减少了那种刺人的尖锐。两个骄傲的人处在一块儿,总得有人退让。
“你……”
“大家都等着我们回去吃午饭呢!祥妈特别为你炖一个上午的好汤,你怎么忍心教她做白工? 丁寒星伸手替她接过行李,仍是自以为是的体贴。
可恶!她又被陷害了!
黄瑾终于还是懊恼地跳上车,准备被他带回刚刚才负气离开的地方。
她坐在前面,旁边是驾驶座。
车子一路行的都是上坡路段,黄瑾老觉得身后一阵阵怪声,奇怪的却是丁寒星却完全不以为意。照理说,他应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行经转弯处,怪声更大了些。
黄瑾按捺不住她的好奇心,终于转过头往后座瞧
她怔怔地不能动弹,眼前堆了满满的各式鞋盒,全挤在后座上。
寒星踩了刹车,也转身面向后方,那些本来就是他的“疯狂”杰作。
“怎么,……放那么多盒了?”黄瑾没头没尾地问道
“昨天晚上,我逛遍了台北市大大小小的鞋店,一些你也许会喜欢的样式。”难怪昨晚叶瑷宣会大闹岚园,他根本就爽约在先。
“一些?”黄瑾不敢相信一个晚上,竟然可以买这么多鞋子?眼前起码摆了二十双以上。
“我不是想收买或贿赂,这些只是我心里的一点点愧疚,请你不要误会。”寒星似乎生怕她义断然不领情地拒绝,小心翼翼地措辞,错误的经验一次就够。
他为什么平白无故送鞋给她?是丁曲那天说的话!他竞然听进去了。
但黄谨脸上不会轻易透露她脆弱的情绪,她绝不允许自己掉入泥沼里。
“看来我昨天那巴掌,还真的不是白挨的了 。”她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丁寒星却没有陪笑,一张脸沉了下来。
“别这样嘛!我不过开玩笑的啦!黄瑾不知道他如此无趣。
“对不起。”身旁的男人发动引擎,并未看向她,然后那句话逐渐飘散在巨大的机器声中。
黄瑾听见他对她说的话。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她不想陷进去。
☆☆☆
燥热的温度令黄瑾心里没来由地起了一阵郁闷。
她重新坐回书桌前,望着摆满一整桌的新鞋无所适,该拿它们怎么办?
“叩!叩!叩”房门突然传来拜访者的声音,轻轻地敲击着。
黄瑾暂丢下一桌的鞋,起身前去开门外站的居然是她料想不到的凌承少。
“怎么是你?”她率先发问。她一向坦率,如此的个性迟早是要吃亏的。
“真的是我。”他显得很腼腆,没料到黄瑾会以问话作开端,脸色迅速苍白起来。
“有事吗?”
“我……我有些事情要找你。”承少结结巴巴地总算说完。
“进来再说吧!”她并非随便,只是因为信任承少的为人,尽管他们相识不深。那天下午还是承少背着黄瑾回到大屋里去的。
黄瑾的房间很宽敞,足够装下两个人也不至尴尬承少低着头进入房内,像上一次见到时那般沉静。黄瑾心想,或许这是他的风格和习惯吧!
“好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她仍像老师对学生似地问话。
承少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半边脸,他抬起头,并不是迎向黄瑾,反而朝房间的四周打量一番。只是短暂的一眼,他似乎陷在温暖及痛苦的边缘,一个人的眼睛就是心。承少眼里没有快乐。
“这里几乎没变。”他自言自语起来。
黄瑾老觉得许多人对这房间充满好奇,但是她跟房间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才是。唉!最好如此,她只能尽理安慰自己了。
“啊!什么?”她真的没听清楚。
承少回过神,重新看向黄瑾,脸上多出一抹淡得几乎来不及捕捉的浅笑。
黄瑾毕竟是与众不同的,竟能让抑郁成愁的凌承少重绽笑脸。也许平凡才是最大的魅力所在。
“没有。”他被她直率的目光逼得再度低下头,怎么个男孩会害羞成这副德行?
“不是有事情要对我说吗?”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长发半垂,恰好遮住耳朵,颓丧 的打扮却掩饰不了他的清秀及干净。
“幸好……”他真的极小声。
“啊?”
“幸好你还是回来了。”承少其实挺高,却像个孩子似 地半靠在墙边。
“你知道啊?”黄瑾以为他是岚园里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假人。
他看见她颊上未褪的红晕。
“昨晚,我听见叶姊在走廊上吵吵闹闹的。”
“喔!没什么啦!她说她是开玩笑的。”黄瑾遮掩似。地往脸上抚去。
每当愈想躲避什么,便愈会粗里粗气地做些什么反 事去证明。
承少还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况且,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说。那才是今天主要的目的。
“要是你走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你呢?”他实话实说。
“你找我做什么?”
“我……”承少的双手藏在身后,不自在地绞动着。
黄瑾当然也瞧出他身后隐藏有秘密。
“什么?”她并未急急地催捉,总觉得每次在承少的面前,自己就好又成了老师——而他,是个超龄的学生。
“我……有一样礼物想送你。”
“嗯,真的?”她才朝他瞥看一眼,承少半遮的眸光便随即躲开。
这个深藏在大宅子里的年轻男子,仿佛是以一中涉世不深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黄瑾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来,难道,凌承少会是沉睡于古堡中的王子吗?
埋藏在背后的手缓缓地往前挪动.伸向黄瑾跟前承少直直地拎着一双全新的白凉鞋——和黄瑾弄坏的那双同一个款式。
“天啊!你……你怎么?”她知道自己的鞋子款式老旧,市面上应该没有存货了才是。
“可以试试看合不合脚?如果不行,我再找师傅改就好了。”他将新鞋交至她手中,并没有财大气粗的霸气。
黄瑾神情恍惚地提着他送给她的新鞋,他竞然把她开玩笑的话信以为真。她当然不会要承少为她的破鞋负责,它已的淘汰只是迟早的问题。但是,却偏偏坏在他的面前,唉!
“二十三号半,对不对?我记得原先那只是这个尺寸。”承少满怀期待,他希望她会喜欢。
自从五年前的悲剧发生之后,他的心便一直冰冻在无人可探的深遂中,他甘心就如此消沉下去。没有笑,没有泪,没有起伏的情绪。亦没有人拿他当正常人看待。
“可以吗?喜欢吗?”重新活过老的亢奋,令他急于表达出他的关心及友好。
黄瑾把凉鞋套在脚上,起步来回地走动。
承少的眼睛寸步不离地跟随她的脚步,年轻的眸子闪现出同龄少年的光芒,这才是他该有的热力。
“怎么样?合脚吗?可以吗?黄老师——”
“唉哟!”黄瑾忽然一屁股跌坐在床沿,惊天动地地哀嚎出声。
凌承少已显苍白的脸色更加无光,连忙跑向黄瑾身旁蹲下,拼命察看那双出问题的新鞋。
“怎么了?太小了还是有瑕疵?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说话的情绪里满是焦急。
黄瑾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闭住气不开口,偶尔顽皮一下也无妨。
“到底是怎么了?黄老师你赶快告诉我,不!不对!一定是鞋子的关系,还是先把它们脱下来再说。”承少不考虑地伸手想替黄瑾解下系带。他额上的汗一滴滴落下,清楚分明。
“等一下,别急。 黄瑾移动双脚。
“怎么不急?都是我害的,两次都是我!他气急败坏,完全没发觉异状。
黄瑾伸出手按在他的头顶,脸上只有温暖的笑颜,她明白他是个急需肯定的学生。
承少怔住不动,似被下咒于她面前,维持着半蹲的姿势。
“凌同学,你很乖,老师真的很喜欢你送给我的礼物。”
“真的?”他心底的舞动全被赞美给激发起来。
“嗯!真好,谢谢你。”黄瑾句句真诚。
承少脚一软,瘫坐在地毯上,眼睛向全是颤动的喜悦。
黄瑾的话,确实一如咒语。
☆☆☆
送走承少之后,房里再度恢复那般沉静,黄瑾觉得从决定回到岚园,许多事都开始有了转变。虽然她仍不明白,但真的有事情正逐渐在改变之中
“真是个怪地方!”她叹口气说道。
重新望回那整桌了寒星买的新鞋,黄瑾听到自己重重的一声叹息。
真的是的叹息吗?
拉开书桌前的抽屉,也许是日记中的幽魂在吐露稠怅的怨叹吧!
天哪!难道她竟疯了不成?怎么也装神弄鬼地吓起自己来了呢?
随意翻起了几页,好奇心驱使她再次阅读他人白密,她真的很想多了解一些,不管是下寒星或者是凌少。想知道,究竟是如何的过往堆叠成现在的他们?
也许,黄瑾的陷入已经比她自己所以为的要来得更深了。
☆☆☆
九月二十六日 天气阴
已经许久不曾与日记了,我的日记逐渐变成杂记。
太幸福的时候不写.怕幸福随时折翼。
与寒星结婚一年多以来,都是被他捧在手掌心里疼的,他说,我是他唯一的珍珠。
害怕我的幸福无法持续,我觉得这幸福的日子似乎太早降临在栽身上。
九月三十日 天气晴
今天是中秋,寒星去伦敦洽商,他已经离开两天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分隔那么远的距离。
寒星怕我闲得无聊,留下张浩准备带我四处溜溜。也是太担心了,其实这种寂寞的日子我已经过惯了。
我还有小弟啊!再不许胡乱揣想那些无中生有的事青,我不会寂寞的。
十月二日 天气晴
明天寒星就会回到我身边了,我是想念他,还是习惯他我想我是被惯坏的妻子。
今天张浩开车带我出去散步,难得看见他同我笑。
从小我就很怕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大概是他那副寡言的样子吧!
第一次我没当他是寒星的哥儿们,今天在我眼前看到的,是另一种张浩,和从前严肃时的他不太一样,虽然他还是不爱说话。至少我不再害怕他那双透光的眼睛。
十月十六日 天气雨
真的糟糕透顶了,自从寒星由伦敦回来以后,这是我们第五次吵架。以前,我们甚至不曾争执过。
其实,大部分都是我的无理取闹,寒星只是默默受我的坏脾气。
十月二十三日 天气阴
我想我也许真的染了疯病,我愈来愈不可理喻;
只敢偷偷地张望,我不敢让人发现,原来,引起我疯狂的根源都在他身上。
我发疯似地搜寻他的身影,那具沉默不语的灵魂可会明白我?
十月二十九日 天气雨
又下雨了,我的心也是阴晴不定,时而烈阳高,时而暴雨狂风。
如果遇上寒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那现在呢?我是否已经遇到了令我不幸的开始?
☆☆☆
趁机起个大早,黄谨寻着香味往饭厅走去。
“黄老师,就等你了,快来快来!” 祥妈放下盘黄瑾招手。
餐桌前坐满了人,好几双眼睛迎接着她下楼。
黄瑾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景况。
也许是还没睡醒吧!除了丁曲之外,居然连她不敢想像的丁寒星及凌承少,都静静地坐在位子上。
“老师,你看,我们全家都欢迎你回来耶!丁曲笑咪咪 地,忧愁一扫而空。
黄瑾坐进空着的位置里,对面正好迎向了寒星,才一眼望过去,他就先低下目光。
男人有时时候比女人还含蓄。
在她两旁分别坐着丁曲及承少。这是黄谨头一次瞧见承少在众人面前出现,真的令她颇为惊讶。
“可不是嘛!黄老师的面子真是够大,连咱们舅少爷她给请了下楼吃饭。”祥妈眼内含着泪光,可见这小子的 确令家人伤透脑筋。其他的人全都保持安静,只有黄瑾将目光投向承少。他显然不习惯被人注意,整张脸胀得通红。
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承少怔怔地看黄瑾道:“我……我希望,黄老师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样。我……我们全家人都喜欢你。”他却掩饰地表白~
一番话惊得一家上下更是说不出话来,除了黄瑾以外
她不明白承少的骤变。
“好了,大家开始吧!了寒星说道,猜不出他心理在想什么?
“对!对!对!是先吃饭再聊嘛!这热腾腾的可得给我捧场吃光啊!”祥妈接着说。
“好祥妈!我一定把它们全吃光。还有你们两个,可别给我这个做老师的漏气喔!”黄瑾指向身旁的年轻人和小孩子。
有了黄瑾,整个家仿佛真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