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活蹦乱跳的大鱼上钩了。
「还真的钓到了。」金银芝惊喜的看著他把大鱼放进藤篓里,在艳阳照射下银白的鱼鳞闪烁著诱人银光,要是整尾鱼都是银子做的那该有多好。
「这没什么。」朱昊赤漫不经心的说著,看她一脸崇拜的表情,不自觉骄傲得鼻孔朝天,然後是第二条、第三条……
若是小鱼,朱昊赤便把鱼放回水里,金银芝蹲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远远望著,这次她有谨守古老的戒律「男女有别」。
说实话这男人长得还不差。
灿亮的艳阳下,他粗犷的五官线条硬邦邦的一点也不柔和,侧脸的轮廓勾勒出浓厚的阳刚味,全身上下全然没有一点南方男子斯文尔雅的气质。
这高大的男人,是她打从出生以来所见识过的男子中气势最剽悍刚猛,浑身流露出狂野的霸气,无形中还散发出尊贵的气息,可能他出身不俗,是王公贵族也不一定,对於看人她向来跟看银子一样准。
等待鱼儿上钩的漫长时间里,金银芝忍不住单手撑起下颚,细细端详著这位应该是北方人的朱昊赤,黑实浓密的粗眉下羁斜入云鬓,冷硬深沉的黑眸深不见底,此刻专注的直视前方……
啊!被逮个正著的金银芝赶紧转移视线,脸上狼狈的红霞掩不住窘迫。她哪里知道他会突然转过头?
「你在看什么?」朱昊赤抿嘴忍著笑,佯装若无其事的将钓竿收起。对长相颇有自信的他,在京城可是深受许多官家千金青睐,毋需外在的荣华富贵加身,单单定在大街上就有不少女子为他倾心,想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甚至探听他是何方神圣,主动请媒婆上门说亲,颠覆自古以来的传统。
「没、没什么。」金银芝差点咬到舌头,赶紧转开话题,「看不出你这没什么耐心的人还真的会钓鱼。」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著呢,对於当钓客我比谁都有耐心。」一语双关的朱昊赤目光灼灼的盯著她,朝她露齿一笑。
金银芝瞪著他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耀刺目白光,像极了银子的光泽,看得她呼吸紊乱,心儿卜通漏跳一拍。
天哪!她怎么把这种沙猪男看成银子?金银芝忙不迭的别开头。她一定是太久没看到银子,所以想银子想疯了。
「你还没钓够吗?」
「差不多了。」就差你这条鱼!
「爷,火已生起。」不识时务的程咬金介入。
王忠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只知道爷瞪他的目光无端充满杀气,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把鱼拿去剃鳞处理,别慢吞吞的。」朱昊赤粗声道,随手将装满鱼的藤篓扔给王忠。
「是、是。」王忠身手敏捷的连忙接过,还差点绊到石头跌倒。
「你不钓了,那我可以钓看看吗?」金银芝跃跃欲试,眼巴巴的盯著他手中的钓竿。
「你行吗?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到时画虎不成反类犬,贻笑大方。」原来她刚才看的是他手中的这一根。
她起身上前,昂起不驯的下颚,「你不让我试,怎知道我不行?」
「好吧,你要就给你,到时栽了跟头,别怪石头。」朱昊赤两手一摊。不过是根钓竿,他绝不承认他在吃钓竿的醋!
「谢啦。」拿到钓竿的金银芝洋溢著雀跃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转身往溪边快步走去。
「需要我指导吗?」
「不用了,你在旁边看就好。」她太过兴奋,站在他刚刚站的大石头上,才站定就往後用力一甩钓竿。
「爷,小心!」王忠惊呼,看得心惊胆战。
眼尖瞥见那飞来的银光,正转身的朱昊赤机警的侧过身子,险险避开那回旋的钓钩,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你谋杀呀!」她比杀手还恐怖!
「抱歉,一时失手,不过,你也站远一点,我背後可是不长眼。」金银芝不认为自己技术有问题。
「还真的不长眼。」朱昊赤嘀咕著,「你小心一点。」
金银芝专注的看著深潭,踩稳步伐,再次扬起鱼竿一甩。不动?她使劲一拉,整个人反而倒退。
「搞什么?」她转身,顺著鱼线望去,只见鱼钩勾住密林枝桠被卡住了。
「哈哈哈……」那厢朱昊赤很不给面子的大笑。
金银芝横了他一眼,不认输的与大树拔起河。
「需要我帮忙吗?」笑声一歇,朱昊赤莞尔的凝视著她。粉嫩的脸蛋因为使力而圆鼓鼓的,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像极他池子里养的青蛙。
「不用。」她就不信邪。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气,她边退边拉,连树干都被她扯得摇晃不已。
「小心!你後面是溪。」朱昊赤提醒声才冲出口。
「啊啊啊——」金银芝一拉,鱼线断了,由於力道过猛,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後倒退,脚步踉跄,最後站不稳的滚了两圈。
眼睁睁看她像一团肉球就要往溪里滚去,朱昊赤急忙上前,但伸出的手仅抓住她袖口一角,布帛撕裂声伴随著水花声,金银芝滚进溪中,激起满天水花。
「救命啊——」她吞下好几口溪水,身体载浮载沉,挥舞著双手死命挣扎。
话犹在耳,她就栽了跟头。
朱昊赤忍俊不禁,睨看在浅溪中像溺水鸭子夸张大叫的她,笑意在胸口膨胀。
「哈哈哈,那水淹不死人,你这是钓鱼,还是吓鱼?我看溪里的鱼都被你的叫声给吓死了。」
金银芝半跪在溪中,勉强撑开湿答答的眼皮,发现水深仅及大腿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这种水深淹不死人!
她狼狈的从水中爬起,抹去脸上水渍,龇牙咧嘴的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哪里知道他却笑得更猖狂。「哈哈……」
「你还笑!」被取笑得面子挂不住,金银芝恼羞成怒,双手用力拍击水面,激起水朝他喷去,但都被他俐落的一一躲过。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朱昊赤忍著笑说道。
可恶,就不信喷不到他!「君子若是你这副德行,孔老夫子肯定会从坟墓里跳起来撞墙——哈啾!」话声刚落,清风吹来,金银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朱昊赤停下身子,关切之情溢满眼底,「你要不要先上来?」
「不用你多事。」好机会!
朱昊赤没闪过她这次的偷袭,身子一僵,满脸水珠。
「哈哈哈……」这会儿换金银芝大笑。
「放肆!」王忠上前护卫主子,并送上手绢,单膝跪地。「爷,属下失职,救驾来迟,让爷受惊了。」
「放屎?!我还放狗咬咧。」金银芝嗤之以鼻,睐了眼这对行动怪异的主仆,抓起浸了水的厚重衣服艰难的朝岸上走,还好浅溪不深没撞伤。她吃力的走上了岸,「让开,好狗不挡路。」
「且慢。」朱昊赤沉声道。
「你摆那什么脸?」金银芝边扭拧著衣服,边走上岸。叫她且慢?!开什么玩笑,要她冻死不成?这时她才留意到她袖子断成两截,不由得猛倒抽口气,「啊,我的衣服!你居然把我的衣服给撕破了,呜呜……我的衣服,你还我衣服来。」眼眶蓄满泪水,开始嚎啕大哭。
朱昊赤幽邃黑瞳越过王忠看著她,眸底闪过一道火花,触及她那泡过水後几近透明的锦袍,微微凌乱的襦衣襟口歪斜敞开,露出内袗以及那粉红肚兜一角……他感觉欲火在体内爆开,直冲脑门,鼻腔内涌出热流,他赶紧收敛心神,仰头望天,免得当场出丑。
虽然尽力不去看被水浸湿而曲线毕露的她,不过她那若隐若现的丰润女体已烙印在他脑海中。
这女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不担心自己春光外泄,反倒为了衣服破裂了而嚎啕大哭。
「你别哭,我赔给你就是,你先上来。」朱昊赤浊重的鼻息声隐藏不住欲望,目光灼灼,望著她眼睫悬著泪珠,晶莹剔透,使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他感觉心口深处一根情弦被那一波波的泪水撼动了。
「这衣服是我娘的遗物,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哭得梨花带泪,整张脸分不清是溪水还是泪水。
「这样够不够?」朱昊赤随意从袖口里取出银票。
一百两?!停止抽噎,金银芝张大眼睛,眨眨被水雾模糊的视线。她没看错吧?!
「还是要这样?」抽出更大张。
五、五百两!她敢肯定一件事,她遇到一头大肥羊了。金银芝怀疑的接过他手中的票子,仔细检查。
「这该不会是假的吧?」说不定只是废纸。
「全大通钱庄都可以兑现。」朱昊赤吞咽下喉中的欲望,看她不设防的举高银票检查而春光乍现,下腹一紧。
「你这大胆狂徒,可知你在对谁说话?」王忠直觉转身劈头斥责无礼犯上的金银芝,忽然肩上一阵麻软,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难以置信杀气腾腾的主子居然对他出手。
「等会儿会自行解穴。」朱昊赤语气平板的对他道,快速的解下长袍罩上金银芝,凌厉的寒眸同时横扫向後方目睹一切的两人——
上官弘毅佯装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看书,嘴角其实弯起淡淡笑纹。而目不斜视的小安子,则是专注地烤鱼和准备午膳,免得惹「火」上身,就像白痴的王忠。
算他们识相!朱昊赤满意的收回目光。
「你这是干么?」金银芝小心折好银票正要揣入怀,他难得的温柔举动令她有些错愕。
身上罩著充斥他淡雅男人味的罩衫,在他深沉眸子的凝视下,她浑身不自在像是有万只蚂蚁爬过,气息也开始变得紊乱,仿佛刚刚掉进的不是冰凉的溪里,而是滚烫的热水中,她觉得全身燥热。
朱昊赤不发一语,一瞬也不瞬的注视著她白里透红的娇颜,湿漉漉的发梢淌下晶莹剔透的水珠,洗涤过的脸蛋增添了股我见犹怜的味道。
一身凌乱丝毫无损她俏丽明艳的容颜,反而衬托得她的肌肤更显娇嫩,肤如凝脂,一双灵动的晶眸宛若星子灿亮、充满生命力,令他不由得血脉债张。
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移开视线,屏气敛神,深呼吸克制体内的骚动,还不忘替她收拢外袍。
他乾咳,故作冷静的道:「咳咳,你的衣服。」维持君子风度的别开脸,但,眼尾余光还是情不自禁的偷觑著她,衣服贴附在她娆娇的胴体上,无法隐藏住她女性的娇媚,雪嫩的肌肤在阳光下透著淡淡红晕,婀娜娇躯轻易勾引出他体内的欲望。
仍没半点警觉的金银芝慢动作的低下头,看见自己半敞开的襟口,脑子瞬间空白,接著——
「啊,色狼。」
石破天惊的尖叫声直上云霄,飞禽惊吓,走兽遁逃,连一旁的王忠都想逃跑,後悔自己没来得及捂住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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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
低低切切的哭泣,金银芝揪紧身上仅著的外袍,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含泪控诉。
但见一条毛毯的两端系於树干上,金银芝在一端穿著朱昊赤过大的外袍等衣服乾,所有的人被朱昊赤驱赶到毛毯的另一端。而她的衣服在烈日烤晒和朱昊赤不假他人之手以内力催烘之下,很快就乾了。
「没有。」他背对著她,目不交睫的直视前方。「你的衣服乾了。」将折好的衣服递到毛毯另一端给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伺候女人!
一古脑的抢过,她快速的穿衣,「你骗人,你全都看到了对不对?」哽咽声断断续续,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她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行事作风虽然大胆、不拘小节,但事关名节,像这样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衣不蔽体,她怎么也无法释怀。
呜,她没脸见人了!想到这,金银芝咬著下唇,羞愧的泪水不停涌出。
听著毛毯彼端传来窸窣的更衣声,脑海再度浮现柔媚春光,朱昊赤沙哑的低喃,「我没注意看。」
「那还是有看到。」
好吧!「是、是有看到一点。」狼狈的红晕飘上他黝黑的脸庞,脑中不自觉的描绘出她令人喷血的丰满娇躯,他感觉下腹间又闷烧熊熊欲火。
「你还敢说,你这大色狼敢做不敢当。」穿好衣服的金银芝扯下毛毯,抱著毛毯泪流满面,边哭边用毛毯抹脸,指控的瞪著他。
看到她哭得两眼红通通,脸也红扑扑的,婆娑泪眸射出哀怨的指控光芒,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揪痛他的心。
即便面临千军万马或死亡关头,他也不曾如此苦恼过。
从未哄过女人的他爬梳著一头乱发,挫败的呐呐道:「你别哭了,大不了我让你看回来。」
「你有什么好看的,我可不想眼睛长脓包。」而且早看过了,虽说他的身材是跟银子一样很养眼没错,但,银子可以摸,他……她是黄花大闺女,不能乱摸男人的,纵使心里是有点想。
「你这什么眼神,多少女人求我给她们看,是你才有这荣幸。」朱昊赤眯起厉眸。这女人真不知好歹,想他堂堂一个小王爷,无数红粉佳人等待他临幸,而她居然还嫌弃他!
「我不要这荣幸,女人家的清白岂是你脱光衣服就可以补偿的,你以为你多值钱,银子比你好看多了,呜……」
拿他跟银子比!朱昊赤脸颊肌肉抽搐,正想开口为自己的男人尊严辩护之时,不识相的噗哧声闪入他耳里,偏头一瞪——
谁在偷笑?!好大的胆子!
在目光凶狠的朱昊赤目光扫至之前,憋笑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王忠冷不防的打个机伶,赶紧低下头假装忙碌。而上官弘毅则假咳了好几声,冷漠的小安子嘴角也带著若有似无的微弯。
朱昊赤收回狠戾的视线,叹口气,「别哭了。」汹涌而来的哭声如洪水暴雨,哭得他耳朵都快受不了。
呜呜……她还是哭个没停。
一旁的人各做各的事,上官弘毅依旧悠闲的品茗看书,享受午後凉风的吹拂。而小安子将烤好的鱼和采来的蔬果放在瓷盘上,慢条斯理的温茶。王忠则取出另一条毛毯铺於地,以石为桌。
不过他们都有个共通点,全都拉长了耳朵,眼尾偷瞄著朱昊赤和金银芝这一对宝,狂捐任性、向来我行我素的小王爷,就连当今圣上也对他头痛不已,现在居然对一个姑娘低声下气,这可是千古难得一见。
「不许哭了!」音量不自觉提高。
「哇,你吼我。」爆出的哭声,再度惊走鸟兽。
机警的众人早已预防好的用嫩叶堵住双耳。
朱昊赤额头青筋抽动,瞪著哭得颤抖个不停的泪人儿,他整颗心也跟著揪痛。向来女人在他面前哭著作戏,他都是掉头走人,唯独对她,他就是硬不下心肠,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不想活了,你还我清白来。」
「这给你总可以了吧!」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佩。
王忠震惊的倒吸口凉气,「爷,那是……」
一只晶莹剔透的黄龙玉佩映入金银芝蒙胧的视线,刺眼的光泽令她几乎睁不开眼,透过阳光,隐约可见那黄龙之眼泛著红光,不用大脑想也知道这块玉价值不菲。
「给我的?」泪水收放自如的抽回眼泪,金银芝接过那块巴掌大的玉佩,一块如此透明无瑕的玉石已经很罕见了,更别说玉中带血玉的了,不过也要识货的行家肯收才行,不如给她银子还来得实际。
「嗯,好好收著。」
「不知道值多少钱?」金银芝不自觉脱口而出的话,令周遭的人不禁猛抽口凉气。
朱昊赤铁青著脸,深眸闪烁著危险火光。「你敢卖掉它,我做鬼都会找你算帐,让你下半辈子不得安宁。」
好严重的威胁。「好啦、好啦。」给什么玉佩嘛,给银子还比较实在。金银芝嘴里犯著嘀咕。
「你说什么?」话从齿缝挤出。
「没,我说我会好好收著。」
「爷,那可是先皇御赐……」王忠心急的低声道。
「王忠,闭嘴,去干你的活。」
没听见他们主仆的对谈,金银芝破涕为笑,「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喜孜孜的将玉佩揣入怀中跟银票一块收好,她心满意足的拍拍满满的荷包,今天收获真不少。
「上官爷,我们是不是遇到女土匪了?」王忠没胆上前跟眼里只有女人的主子说,只敢小声对上官弘毅抱怨。
「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爷高兴,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吃饭吧。」上官弘毅轻摇纸扇,饶富兴味的望著斗嘴的两人,他还等著看好戏呢。
花一点钱看在女人堆里横行霸道的朱昊赤吃瘪,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