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金银芝每天都跟朱昊赤腻在一起,完全是乐不思蜀的状态,吃的虽不是山珍海味,倒也算得上丰盛,最重要的是都不用钱。
这一天,金银芝穿上衣服後腰腹竟变得绷紧,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腰围足足多了两寸,她开始痛定思痛结果发现她不但给他养肥了,在乎他的程度也远比自己想像的要高。在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这段期间,她竟堕落到没想过要揽银子。
她是不是被下了蛊?
怎么满脑子都是他的吻、他的拥抱?
她甚至清楚的记得他炽烈的吻如何挑逗她的神经,他让她变得火热、理智全飞了,满脑子只想要他的吻、他的爱。他让她变得不像自己,甚至在那次意外中,她还为他淌下宝贵的眼泪。
可是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只能隐约由他散发的慑人威仪揣测他身分非比寻常,她甚至鸵鸟的不敢去想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差异,只想把握此刻拥有的美好。
她不知道神秘兮兮的他为何会来杭州,不过,她知道他钱很多,随手一掏就是厚厚一叠,大明最大钱庄——大通钱庄的银票,面额最低也有百两之谱,活像钱庄是他家开的一样。
今儿个一早,他说要出去办点事——
「我等一下要出门一趟,你在这乖乖等我,答应我好吗?」
受到他深情款款的目光所蛊惑,她竟真的点头答应,可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他仍不见踪影。
浪费光阴等待一个男人值得吗?小时候她常看体弱多病的母亲倚窗等待经商的爹亲归来,最後病入膏盲,直到临终她爹亲依旧未归,所以她从小便立志,绝不为男人等候。
没想到时至今天她也会做这种愚昧至极的蠢事!
随著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金银芝收摄心魂,冷却下迷乱的神志,回想起这段期间她变得软弱、易感多疑……天哪!
她不要等了,她不要沦落为一个只能依附男人而存活的女子,她该离开了!
金银芝深呼吸的起身想走出门,奈何旁边站了个大门神——不苟言笑的王忠,她走两步,他就跟两步,她往东,他也跟著移动,她自知跑不过轻功过人的他,只得认分的趴在桌上。
把玩著手中的食物,她瞄了瞄板著脸、正经严肃的王忠,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奸无聊,在朱昊赤的呵护下,不是吃就是睡,她都快变成猪了!
「鱼来了。」店小二又送上菜肴,满满一桌简直想把她撑死。
「谢谢。」金银芝索然无味的望著满桌佳肴,蓦然灵机一动,「小二,麻烦你给我一些酱油、醋、盐、胡椒和辣椒。」
「小姐,是嫌这些菜不合胃口吗?小的立刻端下去叫厨房重新煮过。」付钱的是大爷,他们这桌贵客付的银两足足是他们这问小客栈三年的收入。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给我酱油、醋、盐、胡椒和辣椒这些调味料就好了,我想换换口味。」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准备。」店小二颔首。
不一会儿工夫,他就捧著一碟碟调味料搁在桌上。
金银芝神态自若的东加一点西掺一点,一边闲适的品尝著滋味,「好吃。」然後不露痕迹的瞟了眼杵在一旁的王忠,她浅笑低问:「王忠,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享用?」
「不需要,金姑娘,你慢用。」王忠酷酷的目下斜视。
他很清楚金姑娘在爷心目中占有与众不同的分量,说不定还有可能入主王府成为他的主子……唉,真不知道这样爱哭又贪婪的女人到底哪里好,身材瘦不拉叽的风一吹就跑,主子身边随便一个女人都比她优。
「你这样站著我很不习惯。」金银芝咬著下唇,幽怨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瞧不起我,所以不愿意与我同桌共食。」
「金姑娘多虑了,卑职没这意思。」王忠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战战兢兢的坐下,免得引人误会。
「那可以请你陪我喝一杯吗?」
王忠不发一语。
金银芝敛起眸底的狡猾之光,楚楚可怜的瞅著他,「就算是答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你不会连喝杯水酒都不愿意吧?」
喝一杯应该没关系吧!而且大热天站那么久,还真有点渴。他在心里付度。
伸长了手臂,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她递来的水酒,「谢谢。」
一口饮下,他立刻脸色大变。
「这里面……」味道怪得直让人想吐。
「啊,真抱歉,那是我调来要当蘸酱用的,这杯才是要给你的。」金银芝无辜的惊呼,连忙端起另一杯。
王忠脸色发白,刷地站起,震怒的直指著她。「你——」他居然被设计了!他开始腹痛如绞。
「茅坑在後面花园右转,慢慢来,别急。」轻啜了口杯中物,金银芝嘴角漾开得意的笑花,「好酒。」
送走门神,她起身正要步出客栈,迎面而来一群人,令她脸色丕变,後脚跟毫不考虑的倒退走。
「堂妹,你还想去哪?」为首的是个穿著华丽的俊美男子,笑容亲切令人如沐春风,可她非常清楚他笑里藏刀的恐怖。
被逮个正著,金银芝心凉了半截,只得硬著头皮陪笑,「堂哥,真是好久不见了,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金翔,掌控南方水运的霸主——金湖航运,南方一半的货物都由金湖航运承揽,长相斯斯文文的他,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那全是假象,若是给他无害的外表骗了,就要倒大楣了,精明如她便好几次栽在他手里。
望著她身後,往茅厕狂奔的可怜男子,金翔强忍著嘴角笑意。自幼跟堂妹玩到大,他岂会不知她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蛋下隐藏著什么古怪念头。
金银芝乾笑,「堂哥,打个商量,你可以装作没看见我吗?我下次请你喝茶,不收钱的。」眼眸贼溜溜的转著。要是给逮了回去,她恐怕永无翻身之日。
「别想逃!」识破她的意图,金翔温文的微笑透著警告。
她收回刚踏出的脚步,叹了口气,「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跟丐帮有点交情。」
「那个老乞丐。」金银芝翻了下白眼,早知就不该一时心软!
「走吧。」
「去哪?」要她上花轿,她绝对抵死不从。
「你不用跑了,我都跟伯父说好了,他不会逼你嫁人,他会尊重你的选择。」金翔淡然的说著,还有意无意的瞟了眼遥远大街上正朝这来的魁梧身影。来得真快!
金翔薄唇似笑非笑的微勾。看来他这位精明狡诈的妹子这回捞到了个好男人。
「真的?」金银芝水亮眼眸眯成一道缝,狐疑的盯著这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堂哥,他向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事,他会那么好心?
金翔微笑著,「堂哥哪一次骗过你来著?」如果她可以顺利嫁给王爷,要掌控北方的航运将容易许多。
「这话可是你说的。」金银芝颦蹙的眉黛慢慢舒展开来,靠上前勾住金翔的手臂,依靠著他修长的身躯,笑靥如花。「那还等什么,走吧!」有他的担保,胜过自己跟爹亲声泪俱下的抗议,膝下无子的爹对才华洋溢的堂哥可是比对她这亲生女儿还信赖。
「轿子在前面。」金翔带著她往另一方向走,眼角余光瞄见快步进入客栈又冲出来的高壮男子,他心眼一溜,不怀好意的贴近金银芝耳畔低语,「不跟你的朋友告别?」
「不用了。」她不想回头,伯一回头就走不了。她很清楚,自己已经爱上那个北方来的鲁男子,可是她的家在南方。
话说王忠解手完毕,走进客栈就见原本在桌边的金银芝不见踪影,连忙追出门口,却见她巧笑倩兮的跟个男人跑了。
「她呢?」朱昊赤正好回来,走进客栈不见她踪影,一把揪住王忠。
「谁?」
「王忠,别跟我打迷糊仗!我叫你看个人,你看到哪里去?」朱昊赤平静的语气里透著危险的警告。
「爷是说金姑娘?」王忠吞了吞口水。
「她去哪了?」
「她跟个穿著华丽的阔少走了。」王忠伸出手指,指了指在人潮来往的大街上逐渐远去的身影。
「什么?」朱昊赤举目梭巡,远远地看见她亲昵地偎靠在一个男人身上,他胸口狠狠的挨了记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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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游走水莲间,香引蝶飞犹逢春,在这温暖的午後,该是午憩的好时候,可一阵劈哩咱啦的拨算盘声却杀风景的响起。
「听说你又跟你爹敲了一笔?」凉亭内,一个翩翩佳公子正浅啜著茶水,面对拨打著算盘的女人。
「等一下,一杯茶水一铜钱,你已经喝了五杯,先交钱。」金银芝头也不抬的专注於帐册上。
「连茶水也要收费。」这分明是敲诈。
「还要加上我陪客的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另外我陪你聊天的费用也不能少,就算二十两好了。」这个月居然没有收入,她真的太堕落了。
「金银芝,你也太狠了吧,好歹我是你堂哥。」金翔老神在在,平静的面容带著慵懒的微笑。二十两对他而言只是零头小花,连买匹身上衣裳的布料都不够。
「亲兄弟、明算帐,何况这点小钱堂哥应该还看不在眼里吧?」金银芝甜甜一笑,手心向上一摊。
金翔示意身後随从奉上银两。随从立刻从钱袋中取出二十两,似乎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你那么死爱钱,谁娶了你谁倒楣。」
金银芝毫不客气的收下银两,大剌剌的就在他面前点数起来,然後视他如无物的继续拨打算盘,一心二用。
「放心,要是我成亲,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记得用马车载银子来,人可以不用到,礼到就好。」成亲这念头闪过,她脑海中不期然的浮现朱昊赤那霸道又狂妄的脸,突然一个闪神,算盘拨错了。
而金翔气定神闲的品茗,仿佛无所事事,好像为了看她锱铢必较的拨算盘,但金银芝想也知道不可能。
无法专心於算钱,她停止拨打算盘,捧起一旁的茶优雅的浅啜,「堂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清你的来意。」
「我是来报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
「你会这么好心?」她挑了挑眉。
「堂哥的人格有那么不值得信任吗?」看来他奸诈的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得收敛一下,免得被她给识破。
「真人不露相,会咬人的狗不会叫。」金银芝轻描淡写的道。喝了茶後,心凝气定,扫去脑海中扰乱心神的人影,继续拨打算盘。赚银子要紧,什么风花雪月都滚边去。
被揶揄了的金翔不以为忤,忍不住放声大笑。若非她是裙钗,不然她会是他最好的帮手。
他话锋一转,「听闻皇上派了个小王爷下江南来了。」
「那与我何干?」天高皇帝远,没有银子捞的俗事与她无关。
「你爹不是逼你成亲?」
「那又如何?」爹虽然没有再逼她嫁人,但怪得很,打从她被逮回家後,他老用一种诡异的笑容若有所思的瞅著她,害她以为自己身上多长了角,她想事情绝不简单,说不定有什么计画在她不知情中进行著,尤其这次狡猾奸诈的堂哥还参了一脚。
金翔云淡风清的说:「如果能把那个小王爷给拐到手,不就人财两得,日後金山银山享用不尽。」
原来这就是爹和堂哥打的如意算盘,把她送去和亲做利益交换。「噢。堂哥你想太多了,人家岂会看上我这庸俗的平民百姓。」
「听说这小王爷拥有无数金矿和银矿。」
「听起来他条件挺不错的!」是头大肥羊,毫无预警的,朱昊赤那睥睨一切的脸庞又窜入她脑中。
「而且这个男人你也熟。」
手上算盘滑了下,碰触到她桌上的银两,银子掉落地面,金银芝没去捡,眯起美眸逼视金翔。
「堂哥,你最好老实招来,什么叫我也熟?」
「你逃家那些日子都跟他厮混在一起,你会不知情?」金翔牲畜无害的微笑著,惬意的喝著茶水。
「你说的该不会是朱昊赤?」
「嗯,他和当今皇上可是亲如手足,拥有全大明最大的大通钱庄和无数矿场,要是能够嫁给他就等於掌控了大明的经济命脉。」就连皇上也未必有他有钱,这都归功於他那天下首富的父亲,不仅经商有一套,後来还娶了大明公主,哪个不识相的敢不买帐?而他们一家受皇室重视的程度,可由小王爷从国姓看出。他家一跺脚,大明经济也会跟著动荡。
啪的一声,帐册被金银芝硬生生的扯下数页,没由来的一股气梗在她的胸口,挤压著令她难受。
他居然是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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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唐宋起,广为流传著这么一句谚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古往今来,两地并列为骚人墨客的最爱。
杭州城,地近西湖,在大运河开通後,杭州可直通长江,连接苏州,运河上,画舫笙歌撩人,两岸绮窗朱户,绿幛珠帘,尽是茶馆酒楼。
位於杭州东大街的富贵客栈二楼靠窗的雅座,上官弘毅莞尔的看著频频打呵欠的朱昊赤。
「好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上官弘毅端起酒杯浅啜。「既来之则安之,朱兄何不开心点?」
「你话很多。」懒洋洋的朱昊赤掀了掀眼皮,燠热的气候让他只想昏睡,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想起那刺眼的一幕,便有如一根刺梗在他胸口。那女人居然欢天喜地的跟个虚有其表、穿著光鲜亮丽的野男人毫不眷恋的离去,连跟他告别都没有的完全把他抛在脑後,也不想想她落难的那些日子是谁在照料她?
该死的,那种唯利是图,看到有钱的男人就跟著走的女人,他发誓要是再遇上她,他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不会再蠢得当她的冤大头,还有也要把那块御赐黄龙玉佩要收回来。
上宫弘毅不怀好意的眼珠子一转,突然大叫,「是金姑娘。」明明在乎得要命,却逞强的装作若无其事,还警告旁人不许提及这个名字。
「金——」他心神一振的东张西望。哪有个影?这二楼雅座早被包下,空荡荡的厅堂只有他们这桌。
上官弘毅忍不住大笑,「哈,一提到金姑娘,你倒精神抖擞。」
被戏弄的朱昊赤两道浓眉攒起,没好气的把酒泼了过去,上官弘毅不慌不忙的侧身避开。「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去你这伪君子,太闲去查杭州知府跟庞老头勾结的罪证,别来烦我。」朱昊赤慵懒的打了个呵欠。
被要了之後涌现心头是无法言喻的浓厚惆怅,和她抹不去的娇俏容颜……够了!别再想了。
那趋炎附势、见钱眼开的女人有什么好?谁有银子就跟谁跑,他绝不会再傻傻的上当。他绝不承认自己在想那个贪婪的女人,一定是太久没女人的关系,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朱昊赤佯装恰然自若的将腿搁在板凳上,整个人倚靠著窗棂,眼皮下垂等待周公来找他下棋。
「金姑娘!」一声讶然逸出。
「你还玩?」懒洋洋的挑起一边眼皮,横了眼对面突然站起身的无聊男子。
「爷,真的是金姑娘。」站著的王忠迟疑的指了指客栈对街的转角,翩若惊鸿的金银芝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
朱昊赤猛地转头,一眼就找到伫立在拥挤人潮中的她,一袭鹅黄罗裳勾勒出她曼妙的体态,鹅形脸蛋上绽放的微笑比阳光还灿亮耀眼,举手投足散发诱人的优雅,看得他呼吸一窒,不由得心跳加速。
从山林相遇一直到她不告而别,她始终摆张臭睑给他看,没想到她笑起来那么美,那么动人、心魂……
「她在干么?」朱昊赤就算心荡神驰,表面上仍装作满不在乎,不屑的撇撇嘴,殊不知邃眸底的炽热光芒早已泄漏他翻转的心念。
「爷,要小的去看看吗?」
「不用了,那个死要钱的女人有什么好看。」嘴里说著言不由衷的话,眼神却忍不住飘了过去。
她在跟那个衣衫褴褛的小鬼交头接耳的说什么?为何她可以对那小鬼笑得那么美,对他就没好脸色?
「王忠,去结帐。」一抹狡猾之光掠过上官弘毅的眸底,从容的举杯饮完杯中茶,开口示意。
「是。」王忠衔令下楼。
「你干么?」朱昊赤疑惑地问,只见上官弘毅带著小安子准备离席。
他优雅的甩开随身纸扇,笑咪咪的道:「我去跟金姑娘打声招呼,好歹我们也称得上是朋友。」
「你以为她会认你这朋友吗?她眼底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朱昊赤冷嘲。
见到穿著华丽的有钱公子哥就跟人家跑了,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值得眷恋?越想越觉得气愤填膺。
上官弘毅耸耸肩,笑得很贼,「无所谓呀,跟她说说话也好,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哈哈哈……」
朱昊赤目送他缓步下楼,内心挣扎著去与下去,坐立难安的扭动身躯,终於渴望战胜了男人自尊,他发出一声暴喝。
「慢著。」
上官弘毅停在楼梯边,挑眉回睨著他。
朱昊赤耳根微热,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也去,但,我事先声明,我是陪你去,不是我想去。」
看著好面子又爱逞强的哥们,上宫弘毅忍俊不住的以扇掩口。「是是是,朱兄,那就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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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清风徐徐,吹得人心浮躁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银子姊姊,你真的帮我找回我娘的遗物。」小男孩激动的握紧金银芝递来的破烂香囊,捧在怀里,热泪盈眶。
「这没什么,以後自己小心一点,别再弄丢了。」金银芝温柔的抚著他的头,怜惜不已。
「银子姊姊,谢谢你。」
「快进屋去吧!这回可要藏好,别让你後娘发现了。」
他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
望著小男孩消失在漆黑的木门後,金银芝不禁想起她那长年卧病在床的娘亲。她已经不记得娘亲的模样,甚至连一样可以追忆她的东西都没有,一时间鼻头泛酸,眼泪无预警的滑落面颊。
「给你。」这时横来一只大手。
「赫,怎么是你们,吓死人了?」金银芝眨了下氤氲著水雾的明眸,讶异的瞪著那黝黑粗实的大手上的白帕。
「擦擦脸吧,在大街上哭得那么难看,连鼻涕都跑出来了。」朱昊赤恶声恶气的口气里藏著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
金银芝脸儿一红,可嘴上仍逞强的道:「要你管。」毫不客气的将白帕拿来擤鼻涕,不拿白不拿,有便宜不贪枉为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该不会连这么小的小孩都不放过吧?」朱昊赤见到她不知怎地精神就全来了,忍不住嘲讽著。
「不关你们的事。」金银芝心底百味杂陈,幽幽的凝视著让她辗转难眠好几夜的朱昊赤。他居然是小王爷,身分尊贵,非她这市井小民可以高攀。
一入侯门深似海,成群的妻妾中又有多少能得到他的宠幸,而那宠幸又能维持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句,等他新鲜感过了之後,是不是会再去找像她一样笨的民女来宠幸?深宫是非多,她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他不可能专属於她一人,在这男尊女卑的现实社会,传统的价值观深植人心,多少女子能真正得到幸福?她不想变成深宫怨妇,还是赚钱捞银比较实际,至少银子是自己的。
「你捡那铜钱是为了那孩子?」上官弘毅微笑的探问。也许她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贪婪。
她漠然的一福身,「各位大爷,你们要是闲得发慌可以去青楼酒家,在大街上纠缠个女子不觉有失身分?」
「大胆。」王忠喝斥。这女人居然敢对爷这样讲话,也不想想王爷为了她付出多少。
「我胆子不大早被你吓破了,好狗不挡路。」金银芝冷淡的道,决定跟他保持距离。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该不会是亏心事做多了吧?」还想躲!朱昊赤冷嘲,心底恼她不告而别,却还是忍不住想多逗她一下。
「这世上多得是穿著人皮,内心跟禽兽无异的伪君子,装模作样、自命风流的玩弄他人感情,还很得意的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破绽百出。」金银芝皮笑肉不笑,有意无意的瞟著他。
「臭丫头,你说谁?」朱昊赤两道浓眉纠结在一起。他总觉得她好像意有所指。她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他自认隐藏得很好!
「我可没说谁,是你自己要对号入座。」
「你这势利眼的女人!」他还没质问她跟别的男人跑的事,她反倒先指责起他,朱昊赤一口闷气梗在喉头,握起拳头的手背青筋暴凸。
想他堂堂一个小王爷,京城里有多少名门淑媛对他投诗留帕示情意,哪个女人不是对他温驯柔顺、百般讨好,就只有她下识好歹!
「朱兄,刚刚是谁一听到金姑娘芳名就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上官弘毅出声打圆场。
闻言,金银芝心儿卜通一跳。
「上官弘毅,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朱昊赤那黝黑的面皮飘上两朵狼狈的红云。「我才不是为了见她,我是要问她那个男人——」咬到自己舌头。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她的,偏偏管不住。
「男人?」金银芝低头蹙眉的想了下,他们该不会说的是堂哥吧?
「就是那个穿著打扮像孔雀的家伙。」
金银芝险些笑出声来。的确,堂哥爱卖弄风骚,活像软弱无能的纨绔子弟,但那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让别人对他卸下防备,好神不知鬼不觉的蚕食鲸吞掉别人的商行。
「你说的是他呀,他跟我关系密切,算是我的金主。」这话也没错,堂哥也是她敛财的对象之一。
满满的妒意让朱昊赤气得口不择言,「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就那么爱钱,只要有人给你银子,你就跟他走,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心?」
金银芝脸色刷白,心口被他无情的话狠狠的划了一刀,淌著血。但表面上她神态自若的耸耸肩,绽开灿烂的笑靥,掩饰眼底的受伤。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谢谢你那些日子的照顾,我相信以你尊贵的身分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你要找个喜欢的女孩应该很容易,这东西还给你。」金银芝口气冷硬,揣出怀中那块黄龙玉佩递塞到朱昊赤的手里,深呼吸的朝他一福。
「你……」紧握手中的玉佩,朱昊赤懊恼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刚刚说了些什么?她怎么知道他的身分?是谁泄漏的?他转身横了话多的王忠一眼。「你对她说了什么?」
背脊窜过寒意,王忠忙辩解,「我什么也没说。」
「与他无关,告辞了。」金银芝嫣然一笑的转身,不知怎地眼底的泪水却像开了闸似的流个不停,不想给他瞧见,她无声的快步走离。
上官弘毅长叹了口气,「朱兄,你话说得太重了,而且你说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堂兄金翔,你误会她了!」
朱昊赤如受电殛的一僵,血色从脸上倏失,他一把揪起上官弘毅,神色凶恶的瞪著无辜的他,「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上官弘毅轻拨开他的手,气定神闲。「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挽回她的心比较重要吧。」谁叫他只会把事情闷在心底自己胡思乱想,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