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凌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不时让噩梦给惊醒。
梦里,亚权离家了,彻底的离开她了,让她又急又恼、又慌又乱,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几次醒来,她都想溜到他房里瞧个清楚,可是才站起身就被一股醺意给攫住,整个人又倒回床上。
早知道宿醉这么痛苦,她说什么也不会喝那么多酒。
于是前半夜她在辗转难眠中度过,后半夜她因为太累,终于沉沉睡去。可当她再度张开眼,却已是日正当中!
“啊,现在几点了?”
还好现在是暑期,否则她肯定又迟到。
拿起闹钟一看,老天……十一点半了!她怎么睡得这么死呢?要是哥去了公司,她就找不到人了。
还记得昨晚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她今天不好好问个清楚怎么行?她要告诉他,她实在不喜欢昨晚的他。
爬下床,她赶紧梳洗又换衣,然后匆匆忙忙地奔下楼,一走到客厅就见母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样子是在等她了。
“妈,哥呢?”盼凌一下楼就问。
“你心里只有你哥?关心过你爸没有?”江子倩蹙起眉看著她。
“爸?爸他怎么了?”盼凌昨晚醉得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呀。
“你爸昨晚送急诊,住进医院,刚刚才回来休息。”她没好气地说。
“什么?怎么会这样?爸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盼凌这才心慌了起来。“我去见他。”
“你给我站住。”江子倩扬声喊住她。“你爸才刚睡著,何况医生说已无大碍,你就别去吵他了。”
“哦。”盼凌这才走回母亲身边。“哥去公司了呀?”
“应该是。”江子倩揉揉眉心,哭丧著脸。“他在医院照顾你爸一晚,确定他没事后,就把房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搬出去了。”
“什么?他搬出去了!”盼凌张大眼,这才意会到昨晚他的不对劲。“我……我去找他……”
“等等!你上哪儿找他?”江子倩也站了起来。“我想问你,你们昨天到底去哪儿了,为何他一回家就……就问我他是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闻言,盼凌的小脸蓦然惨白。
看见女儿的表情,江子倩已然明白。“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你知道他不是你亲哥哥,所以就特别缠他对不对?难怪那孩子什么也不肯说,我就猜一定跟你有关。”
“妈……我是知情,只是一年前不小心偷听到你和爸的谈话,可我没对哥说……我没……呃──”
突然,她朦胧忆及昨晚为了对小慧宣誓哥是她的,好像跟她说了一堆话……
“你说了对不?”江子倩摇摇头。“你还说他的生父是杀人犯?!”
“我──”她一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说了吗?到底说了什么?为何他昨晚会这么生气心追么冷,该不会她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昨晚喝醉了,若不是亚权去接你,你都不知烂醉到哪儿去了,你才十七岁就学大人喝酒,真是!”江子倩最后道:“他从现在起已回复本姓姓纪,但为了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他答应你爸仍继续留在饭店帮忙。若你真喜欢他,就凭真本事,胡搅蛮缠是不会有男人喜欢的。”
留下这句忠告后,她便上楼去照顾丈夫去了。
盼凌抬头呐呐地喊著:“妈……”
可江子倩彷似没听见一般,继续朝前走,直到消失在楼梯口,盼凌这才猛然清醒,直往屋外奔去。
到了老爸经营的“奇亚”大饭店,她直接前往亚权的办公室。
亚权正在办公室上网,查著「纪天才”这个人的资料。
终于,他在一个新闻台查到他的部分资料──
纪天才乃二十几前的黑道龙头,杀人不眨眼,尤其是他看不惯的同道人。最后几年不慎被底下小弟出卖,成为警方通缉对象,为复仇,他枪杀了许多背叛他的兄弟,成为台湾三大枪击要犯之一。
由于其父是义大利人,纪天才天生就拥有一副英挺的五官,逃亡期间接济他的以女子居多,其中一位曾为他产下一子,就此不见踪影,直到纪天才被逮入狱,仍不肯说明托孤于谁……
看到这里,亚权忍不住闭上眼,没想到他那伟大父亲的过去竟是这般轰轰烈烈,让他更无颜面对世人呀。
“哥!”
突然,他的办公室被推开,冲进来的就是让他最痛心也最割舍不下的盼凌。
“盼凌!”他眯起眸,看著因为急奔而气喘吁吁的她。
“告诉我,为什么要搬出去?你答应我不离开我的。”她痛心疾首地对著他大吼大叫著。
“你该长大了,盼凌。”他故作冷漠道。
“我……哥,你──”
“我想妈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你哥,从现在起你就喊我亚权吧!”他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
“我昨天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盼凌冲上抢下他手上的东西,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表情。
“没有。”
她说的全是对的,他不过是寄人篱下,可他是人,不是动物,更不是东西,恩情可以用其他方式回报,但不是作践自己。
“一定有,我除了说出你的身世外还说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她紧握住他的手,话语中带著鼻音。
“大小姐,你真的没说什么,我现在只是你底下的人,有事还请吩咐,若没事的话就请回吧。”他夺回她抢去的资料,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杨……纪亚权,你别走。”盼凌含泪挡在他面前。“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
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她不但是鬼灵精,更是个让他疲于应付的小魔头。
“从小到大,你从没有拒绝过我的要求,为什么你现在那么无情?为什么?”
她索性张开双臂,挡在办公室外的走道上,她相信他还是原来那个爱她的亲亲大哥,她相信他只是表面生气,实际上是做不来伤她心的事。
“让开。”他一张脸冷漠到令人害怕。
“我偏不。”
盼凌下巳一扬,既然他铁了心,那她也跟他卯上了。
见她如此,亚权无奈地微微撇首,一双半合的眸飘向她,良久才折回办公室拿起电话。
“MISS张,请你把守卫叫上来,大小姐不舒服,送她下去──”
喀!
听他说到这里,她便受不了地冲上前夺下他手中的电话,重重往话座上一扔,发出一声巨响,倒是让彼端的MISS张吓了一跳。
“你如果没车子,我可以请守卫送你回去。”他俊美的外表吐出狠绝的话语。
然而他的内心却痛苦地喊著:凌凌,回去吧!别再戏弄我的心了,我自知不如你,这样够了吧?
“你别这样子,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盼凌握紧拳头,强忍满腹怒潮。男人喜欢温柔的女孩子,她要改脾气,非改不可。
“我要开会,时间差不多了。”他看了下手表。
“开会!”她想了想。“好,我陪你去。”
“哦……大小姐要坐镇?当然可以。”
她才是杨家有资格接掌事业的人,他不过是暂时代理,迟早得交回她手里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对公司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你是知道的。”
“所以,我现在正在当你的奴隶,等你哪天能独当一面,我会完完全全奉还。”
在他看似不在意的眼瞳里闪过一抹伤痛,他著实不愿伤她,可唯有如此才能挽救她和他。
“不管你是不是我哥,我一直爱你呀。”
她终于说出对他的感觉。“从好久好久……久到我似乎还没有记忆以前,我脑子里就只有亚权两个字,你知不知道?我爱你……我还告诉全班,我不在乎你是我亲大哥,我爱你的心是不会变的。”
盼凌忍不住地对他大声疾呼。
他凝住神上疋定地看著她。“你也同样告诉他们,我是你父母养大的,对于你的要求我不敢不答应;我不过是个枪击犯之子,对于你的话就该奉为圭臬,是不是这样?大小姐。”
亚权的嗓音冷如冰,听在她耳里就像一种凌迟。
盼凌一手捂住胸口,目光哀伤地望著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酒后一定胡言乱语了。”
“你并没有胡言乱语,而是句句实言,对不起,我得去开会了。”他才往前跨出一步,又被她给拦住。
“我敢打赌,你不会走,你绝不会不理我的。”
盼凌将双手大张,硬生生地挡在他面前,目光锐利地瞪著他。
亚权眸光一敛,温柔的眼瞳射出寒光,浑身带著股慑人气势。
下一秒,他伸手一挥、回身一闪,轻易的从她身边越过,继续朝前走。盼凌错愕地回头望著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口有著说不出的疼痛。
原以为他会不舍离开、永永远远承受她的骄纵,可现在……什么都没了,疼她、爱她的亚权不见了,他……终究还是推开了她。
不,她不会死心,更不该死心,今后只要她跟著他,他必然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如今的盼凌仍是这么自负,完全不知道亚权要等的是她的成长、她的改变,而不是她的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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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亚权从会议室走了出来,一路上与身旁的秘书讨论著刚刚的开会内容,这一幕让躲在外头的盼凌看得全身发寒,心口也跟著沉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和其他女人这么亲近?
他是她的呀!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呢?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抢她心爱的男人!
她二话不说地冲上去,目光灼然地望著他们。
“大小姐!”张秘书当然认识她就是总裁的千金。
“你认得我,可我不认得你,你是谁?”盼凌口气极差地瞪著张秘书。
张秘书一愣,有点傻眼地看著盼凌。“大小姐……我是副总裁秘书,叫张可人。”
“可人?!”盼凌双手抱胸,嘴角一撇。“你哪儿可人了?”
“大小姐,你如果闲得发慌,可以回家使唤下人,请别在这里大声嚷嚷。”亚权走出来,挡在张秘书面前。
“你为了她顶我?”盼凌凝出泪水。“以前,你都是站在我这边教训对方,曾几何时变成你站在别的女人那边教训我?”
“盼凌,我没有要教训你的意思,全家人都宠你,因此养成你骄纵的个性。家人能容忍你,但不表示所有人都愿意承受你的施压。”亚权谁也没有偏袒,只是说句公道话。
“是呀,家人可以容忍我,而你现在已不是我的家人了是吗?”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扑向他猛捶著他的胸口。
“盼凌!”他用力攫住她的手,眯起眸喊道:“是我过去宠坏你了。”
“才不是,是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她的心好烦呀,为什么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
“对不起副总裁,我看您还是好好跟大小姐解释,我先回去了。”张可人愈看是愈担心,真怕自己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你先走。”他当然不会将张可人拖下水。
“谢谢副总裁。”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能溜就赶紧溜人了。
“喂,你别走。”盼凌拔声喊住她,她还没有找她算帐呀。
“你到底想怎么样?”亚权受不了了,紧抓住她的手。“你跟我来。”
一直将她抓到停在外头的轿车里,他坐在驾驶座,立刻发动车子。“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她鼓起腮,又开始大吵大闹,害他差点开不下车。
“盼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转头瞪著她。“你不要命了吗?”
“对,我就是不要命了,你都不要我了,我还要什么命呢?”
她咬著下唇,脾气丝毫不见收敛。看样子,真要等她成长、了解他,说不定得等到天荒地老。
“盼凌,你冷静一点。”他紧握住她的手。
“你要我怎么冷静!”她索性趴进他怀中,半撒娇地说:“回到过去好吗?我不要你当我哥,可我想要你对我好,像从前一样疼我、爱我。”
闻言,他立刻推开她,紧紧握住方向盘。“我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她愣住,接著反问:“你认为我还小?”
“没错,小到不可理喻、小到自以为是,这样你明白了吗?”重新发动车子,他快速把车子开上马路。
“好,你真以为我小,那我就展现一下给你看。”她深吸了口气,完全不在乎自己就坐在前座,竟然就这么褪起衣服。
虽然此刻天色已暗,但外头霓虹闪耀,当亚权发现时,她已大胆地卸下上衣,露出只著胸罩的上身,接著居然还要脱掉牛仔裤!
吱──
这次的煞车声又急又狠,刺耳的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让所有路人都吓得往侧旁一闪!所幸尾随在他们身后的车子与他们保持了一定距离,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一停车,亚权立刻脱下西装外套为她披上,可是心底却涌上狂炽的怒焰。“大小姐,你在大庭广众下给我表演脱衣秀?”
老天,此刻就算用十个“气急败坏”还不足以形容他胸臆间凝聚的火气。
直到身后车辆发出激烈喇叭声,他才不得不继续往前行驶。
但这小妮子不但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在那洋洋得意地说:“瞧,我够大了吧,够迷惑刚刚窗外那一群男人了。”
亚权狠狠地眯起眸,重重的吸了口气,就此不再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再也隐忍不住,会狠狠揍这丫头一顿屁股。
“怎么?你吃醋了?”她甜腻一笑。
他依然不回应她,只是专心开著车。
“喂,亚权,我问你,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
他怎么了?为何变成一块木头了?是被她刚刚展现的身材吓到了吗?
见她愈来愈无理取闹,亚权没办法只好加快车速,想尽早送走这瘟神,他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经过半个小时的飞车,终于到达杨家。
“大小姐,你请吧。”
亚权闭上眼,以食指和拇指重重地压著眉心。
“我要你陪我进去。”她又开始耍大小姐脾气。
“我不想再玩游戏了,请回吧。”在她的无理取闹下,亚权的脾气也快要控制不住了。
“不要!”她鼓起腮,双手交错抱在胸前。
“好,那你说你要的是什么?”
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那带著混血儿味道的黑蓝色眸子仿佛能贯穿人的灵魂般,射出了万丈光芒。
“我……我──”
盼凌的眼珠子轻转了两下,还没说出要什么时,亚权已长臂一展紧紧抱住她,重重印上她的唇,浓浊的呼吸从他鼻间喷拂在她的小脸上。
盼凌震愕地张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对炯亮如鹰般的眼,让她一颗心差点迸出喉间。
慢慢地,他加深这个吻,舌尖狂肆地在她喉头搅动,寻觅他亟需的温柔。
直到满意了,他才重重推开她,撇嘴冷笑。“我想,这才是你要的,不是吗?”
“你……”她似乎尚未从刚刚那激烈的吻中回神。
这时亚权已下了车,绕到另一头将她抱了出来,直接迈进杨家,而后放在守卫丁伯那儿。“丁伯,麻烦你告诉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你搬出去了?”不知情的丁伯问道。
“丁伯,以后喊我亚权就可以了,我已不是杨家的少爷了。”丢下这话,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盼凌这才恍然回神,冲到大门处抓著铁门对他大吼著。“亚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吻了我就拍拍屁股离开?”明明是他还欠她一个吻,怎么这回又被他给强吻了去?
亚权定住身,回过头对著她嘲谑一笑。“我想,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明知死都不该碰的东西,就偏喜欢碰。盼凌,我们之间的游戏到此为此,懂吗?到、此、为、止。”
她傻了!
呆愣地看著他孤绝离去的背影,她这才发觉自己像个大笨蛋,做出这么多动作却挽留不了他。
就在这时候,守卫已用内线通知了杨克帆夫妇,而江子倩走了出来,眼看这一幕只能摇头叹息。
“盼凌,进去吧!”她扶住女儿的肩。
“妈,他怎么变那么多?变映我都不认识了。”盼凌的神情中带著微怏,更有著失落。
“亚权没变,他只是找到自我而已。”江子倩劝她。
“自我?”她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主见、一种属于他的本性,过去是因为你,他才将主观意识压下,你懂我的意思吗?”江子倩慢慢劝著她。
“不懂,我不懂,我只知道他不要我了……妈,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的心更乱了。
“不会的,亚权什么人都可以不要,绝不会不要你。”江子倩揽住她,轻轻拍著她的背脊。
阗言,她赫然抬起头,望著母亲。“妈,真的吗?你真认为他不会不理我?”
“傻孩子,亚权怎会不理你呢?不过……”
“不过什么?”盼凌认真地问。
“不过你得改掉自己的坏脾气,让他认为你长大了,亚权其实也一直对你有好感,只是以前你是他妹妹,他不敢逾越这个界线,可我想他心里其实也不希望你是他的亲妹妹。”江子倩和蔼一笑。
“是吗?”她敛下眼,心底又充满了希望。
“当然是真的了。”江子倩安抚著她。
“那我会加油,妈……我一定会将亚权追到手。”她极有信心地说。
一听她这么说,江子倩眉间的皱痕更深了……这孩子还是没听懂,她要努力的不是追上亚权,而是让亚权觉得她值得追呀!
唉,看来这孩子感情路多波折,她有得奋斗了。不过,她也相信亚权,除非到了绝对的失望,他会一直等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