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远有一架私人飞机。使用率很高,不使用时,停在墨西哥。
每个对他高度瞩目的商场人士都在窃窃私语--
「这年轻人好大的手笔,居然自己买下一架飞机!他三个舅舅共同拥有一架飞机已经够吓人了,没想到他更惊人……以后我们更要好好观察他,他一定有什么远大的计画要施展,搞不好他将成为台湾商业史上第一个同时继承两大财团的顶尖商业巨子。」
他有一颗地球仪,让人买来后,放在他最常使用的那间办公室里最显眼的地方。据说他常常转动它,像是要转动全世界。
每个密切观察他的商业人士与那些对莫靖远开始高度瞩目起来的商业八卦媒体都在窸窸窣窣--
「瞧,我就说吧,他要全世界!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他不只要接手莫、单两大家族既有的事业版图,他还想走出亚洲,赚全世界的钱,那一颗地球仪就是铁铮铮的证据。」
「未来将举起地球的男人!」
某媒体忘了自己是硬绑梆的商业杂志,为莫靖远特别出了一集八卦号,内容极尽能事的夸张吹捧,最后下了这个结论。
他每年会有一段时间行踪成谜。所谓的行踪成谜,意指连他最贴身的助理也不清楚他确实的所在位置;听说他是去度假,度假时绝对不管世事,不让人联络上他--
「那是障眼法!为了不让别人抢走他相中的商机,他以度假为名,偷偷评估他下一个准备出手投资的标的去了,开什么玩笑!度假?!那个年轻人根本是工作狂,他需要度什么假?」不信。
「如果一个人手下拥有五十个以上的特别助理,而日那些助理常常被指派飞往世界各地工作,你想那个日理万机的头头怎么会有空休假?」完全不信。
「当我们以为他全心往手机通讯业钻去时,下一刻却听到他跑回台湾,在竹科成立电子公司,不只接下欧洲大厂的代工订单,还打算专门研发笔记型电脑,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得到大量的获利、然后他又放下这只金鸡母,交给下面的团队去掌管,下一次上商业新闻版面时,居然是因为又在别处赚大钱的消息!这种抢钱抢得这么凶的人会跑去度假?谁信!」所有人都一致不信。
最近,莫靖远又有个奇特的举动,而这次这个举动,不只外人一头雾水,连他最贴近身侧的特助也深感不解……
「莫少,你是说……诗集?帮你采购世界各国的诗集?」瞿昙好久不曾在主子面前张口结舌了。
「你没听错。」莫靖远神色平常的点头。
「你要看诗集?」主子哪来的时间。
「不成?」莫靖远挑眉问。
「恕我提醒你,你恐怕没有时间做这方面的阅读。」
「谢谢你的提醒,我确实没有时间。」他是个很能接受劝谏的主子。
「那?」还要买?
「买。你有空就看。」
「……请问,我看诗集做什么?」瞿昙极小心地问。
「虽然对你很抱歉,但我可能用得着。」
「用得着?」虽然生性聪明机敏,但瞿昙特助发现自己今天脑袋的况状很不好,因为他猜不出来为什么主子会用得着。
莫靖远很同情的看着他最信任的特助,虽同情,但事情还是得进行下去。从印表机上抽过一张甫列印出来的纸,递过去道:
「来,先想办法查出这首诗是哪个国家,哪个人写的诗,我有急用。」
急用?诗怎么可能会有急用?!瞿昙再度错愕,但还是没忘接过那张纸。一看,这首诗……非常幸运的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看过,他有印象……想到了!他脱口而出:
「这是〈爱人的近旁〉,德国诗人哥德的诗!而且是一首……」情诗。最后两个字,硬生生被瞿昙给吞下去,当下心里也雪亮起来。这是他主子多年来最私密的隐私的部分,给了答案后,他最好马上退下。
所以不待老板下逐客令,他很快走人。走出老板的办公室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命令自己的四个秘书在最短的时间内搜罗来所有世界情诗。
我想起你,每当太阳从大海上 辉煌照耀;
我想起你,每当月亮在泉水中 抖动彩笔。
我看到你,每当在大路的远方 扬起灰尘:
每当深夜,浪游者在山间小路 哆嗦战栗。
我听见你,每当大海掀起狂涛 发出咆哮;
在沉静的林苑中,我常去倾听万籁俱寂。
我伴着你,即使你在天涯海角,犹如身边!
太阳西沉,星星很快将照耀我。
呵,愿你也在这里!
「妳希望我过去吗?」莫靖远轻轻说着。
寄来这首诗,而不肯直接说她目前的行踪,偏要他猜,为什么呢?
他们虽不常见面,但罗蓝承诺过他,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要让他知道。一直以来,她都乖乖的联络他,绝不让他担心。而,罗蓝偶尔会有淘气的时候,但从不拿自己的行踪开玩笑。拿别人的担心开玩笑这种事,她从来不做,更不可能会认为这样做会很好玩。那么,这次要他猜谜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两个月没联络了,没有电话也没有信,因为那两个月她在英国一处管制严格的实验室当她二哥的实验助理,那个实验室为了防止任何研究机密有外泄的可能,于是要求所有研究人员都不得私下打电话或发送电子邮件,直到实验结束、成果发表出来为止。
今天突然接到她的电子邮件,想来罗蓝的工作是告一个段落了。他不认为她会随她二哥回台湾去,可她的来信却只是写了一首诗,其它什么也不肯说。为什么?
搁在桌案上的手指无意识的轻敲两下,决定先回信给她,不动声色的试探。
--德国,哥德,〈爱人的近旁〉
打完这些字,立即传送过去。
罗蓝正在线上,一分钟之后,他接到她的回信:
--猜对了。我即将出发到法兰克福。PS.你不是不读诗的吗?
莫靖远笑了笑,开始打字。
--身边有人读便成。妳打算在法兰克福待多久?
罗蓝回:
--五天,陪我二哥参加发表会。
才五天?莫靖远想了一下才回信。
--五天之后呢?
--我决定后会告诉你。
也就是说,她还没其它打算。
意思是,她接下来是有空的?莫靖远马上打出邀请,眼底蕴满深思。
--蓝,若妳暂无其它计昼,来美国好吗?我们聚聚。
她的回信有点慢,像在考虑。而这个考虑在五分钟之后有答案。
--我要开始收拾行囊了,再联络。拜拜。
她在生气。莫靖远至此终于确定。
但,她为什么生气?
两个月前最后一次通电话时,她心情还很好,对他抱怨着家人这么多年以来,从不死心的想拉她走回「正途」的种种劝诫,对她的毫无成就多么不满……她很少这么叨叨念念,除了难得有时想对他撒娇之外。
一切都很好,那么,她为什么要生气?在他什么事也没做的情况下。
上次他们见面时,是在半年前,在印度。他们总是一年一会,虽然没有特别约定,但七、八年来已成为一种默契。她在世界各地走,虽然常说自己一事无成,但她其实做什么事都能做得有声有色,得到快乐也得到收获。当然,她的家人依然不死心的想拐她这只黑羊走回「正途」,于是常常有所动作。罗蓝也在不甚得已的情形下,学分一个一个的修,居然在这些年内拿到博士学位,也在家人的要求下,无奈取得助理教授的资格。有了教师资格后,只要她得空,家人都会千方百计的让她去学校帮他们代课。
严格说来,罗蓝并不能说是有正式职业的,但她永远都很忙。有时他们想相见,他的时间挪出来了,她却无法从她的忙碌里脱身。对于这一点,莫靖远不是没有微词的。
可,纵使这段感情谈得辛苦,他们终究也一同走了过来,如今他三十二岁,算了算,也与罗蓝纠葛了近八年。
八年呀……
虽然他其实是一直想要分手的,但还是走了这么久,还是分不了手。他的手不愿放开,于是一切就这么着了。
还在想着罗蓝,但响个不停的私人电话,以及助理的敲门声,让他再也无法想下去。只要是坐在这里,在这个位置上,他,莫靖远,永远不会有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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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靖远已经三十二岁了,
年龄对她从来不是问题,一直没有在意过,所以才会忘记莫靖远年过三十之后,以他的身分,将会面临着什么样的要求与压力。
他必须结婚。就算他没想过,但很多人会替他想,而那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大富豪们,定也帮莫靖远想得更多了,毕竟他是个这么出色的人。
罗蓝有气无力的戳了戳那本商业杂志上的封面人物。
这次实验室闭关期间,研究赞助者怕他们这些人关在实验室太无聊,于是替所有人准备了自己家乡的书报杂志给他们看。拜这个贴心服务之赐,她看到了许多台湾的讯息;而那些讯息里,包括着莫靖远这一号人物--也就是现在她手指正在用力戳的人。
成功、年轻、多金、英俊,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所以他不只是每一个人眼中的乘龙快婿不二人选,更是每个怀春少女心目中最想嫁的男人。
刚开始看到这些报导时,罗蓝觉得好新奇,虽然知道莫靖远是个很有成就又很有钱的人,成为商界的风云人物一点也不意外,但亲眼看他被媒体追成这样,活似个大明星,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杂志里的他被捧得简直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看到头昏眼花之时,忍不住偷偷怀疑一件事--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呢,还是我只了解到的,是在我面前的他?我对他居然忽略到这种地步吗?
才要暗自忏悔呢,却看到了一张莫靖远与某位千金的合照大剌剌的摊在她眼前。照片很大张,标题也够大字,大黑字上呈现的意思是--莫氏太子与王氏千金好事近?
拍照的地点是个宴会场合,莫靖远与一名美丽千金小姐举杯对望,他在笑,但眼神平淡,而那千金整张脸都是笑,像朵盛放的花,艳丽不可方物。
这张照片让她张口结舌了好久,错愕、不敢置信,然后是生气。
杂志上说,他从不让人拍到照片的,那为什么这张偏偏被拍了?!而且还是合照!太过分了!她与他交往多年,两人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她手边甚至没有他的照片……喔,有啦,有一张,就是当年他放在电脑里那张大头照,超模糊、超难看的那一张。而,即使模糊难看,她还是把照片列印出来,好小心好珍惜的放在自己皮夹里呀!他怎么可以跟别人合照!好吧,合照也就算了,居然还给她看到!这样的一张照片会害人产生多少不当的联想他知不知道呀!
因为太生气了,所以离开那间实验室后,她把这本杂志带出来,放在身边,决定拿来练习射飞镖。
「蓝姐,妳也喜欢Eric莫吗?」几个小女生凑过来对着这本杂志惊呼。她们是罗蓝二哥的学生,趁着暑假跟教授出来游学,如今教授从实验空出来,一伙人会合后,准备一同去德国,然后再回台湾。
罗蓝没想到这些学化工的研究生也会对商业人物感兴趣,居然知道莫靖远。
「妳们知道他?」
「对呀,当然知道!他这几年好红,很会赚钱又很神秘。蓝姐,妳长年在国外,对他一定很不了哦?他很帅对不对?」
「还……好吧。」罗蓝有点哭笑不得的回着。
「还好?!他真的很帅耶,妳怎么可以说还好!」女生们愤愤不平的叫嚷抗议。
「我男朋友也差不多长这样,所以我觉得还好。」罗蓝发现自己很不喜欢听到别人谈莫靖远,因为每个谈他的人,表情都带着想把他吞掉的垂涎,让她很不喜欢。
「骗人!妳男朋友怎么可能会长成这样!不然妳把照片拿给我们看!」女生们开始起哄,磨着罗蓝非要看照片不可。
罗蓝无奈,只好拿出皮夹,很珍惜的摊开给她们看。然后,所有的起哄都化为无言……这点,罗蓝可以理解。可定,这些小女生的眼眶为什么默默的红了起来?还以充满哀悼的表情看着她?为什么?
「蓝姐,妳不要难过,我相信他在妳心目中一定是全天下最帅的人。」
「我是这样觉得没错呀。」有什么问题吗?
「蓝姐,妳可以一辈子怀念他,可是人生还很长,妳一定要节哀顺变喔。」
嗄?!
「蓝姐,现在科技已经很进步了,那个……黑白照片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吓人,妳要不要请人帮妳把照片翻拍上色一下?」
所有小女生点头如捣蒜,齐声道:
「对呀,去翻拍上色啦,现在已经没有人在用黑白照片当遗照了啦!」
遗照?!
罗蓝好震惊的愕住。原来……这张照片不只糊,不只丑,还像遗照?!
好吧,靖远,我对不起你。她在心里默默垂泪忏悔,考虑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张照片销毁,如果她舍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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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手机都没有开。莫靖远试过几次后,明白她的意思,她暂时不想跟他说话。于是耐着性子静待她的来信。而,从她的信件里可以知道她这几个月来其实非常有空,因为她一直都在玩,在欧洲的各国玩。
还有,她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而这气,至今未消,所以猜谜的游戏继续进行中。可能是上次他猜诗时答案给得太快,于是她刁钻的决定不再写诗当谜题,让莫靖远在心底默默的对瞿昙感到抱歉。瞿昙这阵子有空就在读诗,他是知道的,可惜用不着了……
她留在德国一个月,然后寄来一张郁金香的照片,让他知道她去了荷兰。
半个月后,他信用卡的刷卡帐单上有一笔机票消费,是荷兰飞往比利时的行程。所以,她接着去了比利时。
在比利时只待了四天,这次她寄到他的电子信箱里的,是一串拼得莫名其妙的英文字母--ix kml ixy bn xiy ketr ye。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莫靖远一个头两个大之余,非常「恳切」的要求瞿昙在两天之内把答案找出来;然后瞿昙只好把下属压得口吐白沫,可答案还是无解。最后才在一名打字小妹的意外发现下,知道了这是「呒虾米输入法」的字码,意思很简单,就是「我现在人在瑞士」如此而已。蓝,妳到底在气什么?又有什么事值得妳气这么久?莫靖远在心底叹息的问。
又过了十天,他在信箱里收到一张工笔人物画,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的作品,他的特助很快帮他解答出来。那是捷克国宝画家慕夏的画。于是莫靖远知道,她去了布拉格。不知道她还要在欧洲闲晃多久,希望她既然有空的话,应该来到他身边,两人谈谈,于是写信问她下一个行程。可是她不是让信石沉大海,就是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
她愿意回信打哈哈,表示她已经不大生气了,但还是有些不满的情绪。莫靖远有点头疼的知道她现在是这种情况,可是她偏偏不肯与他联系,不想让他弄明白她生气的原因。这样猜下去,是想猜到什么时候?无法与她说话、无法知晓她确切的行踪,让他如何定下心去做事?
终于,在最近一封信里,他察觉出事情可能的肇因。
她的最新一封信,只有一句话与一张照片。
那句话是--克伦洛夫城堡的骑士好帅。
那照片里有两个人--罗蓝与一个外国男子。笑得好甜的罗蓝站在一个穿着十八世纪骑兵服的捷克美男子身边,背景是一匹马与古老的城堡。
这是以手机拍的,而且是他给她寄去的手机,这款手机甚至还未上市、若不是罗蓝嫌弃数位相机太笨重碍手,他不会快马加鞭的驱策研发团队快快做出手机加相机两机合一的手机,而且一定要体积小、要重量轻、更要美观,以便利她使用。结果这家伙把他的心血拿去拍帅哥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自己放在里面!
这是很明显的挑衅。
莫靖远深吸了口气,生气的事,等见到罗蓝后再说,知道问题从何而来就成了。按下电话上的一个键,不久,他的超级特助轻敲门板两声后,推门进来。
「莫少,请问有什么吩咐?」
「瞿昙,麻烦你把这几年以来与我有关的报导拿过来。」
「请稍等。」瞿昙马上去办。
一分钟后,莫靖远翻阅着两大迭档案,一边听着特助的口头报告。
「单老爷子希望你这个月内能拨一天给他,他想介绍李家千金给你。」
「我有空吗?」莫靖远漫应。
如果你愿意当然就会有空。不过瞿昙特助很聪明地回道:「您恐伯是没空的。」
「很遗憾,」
你怎么可能会遗憾,瞿昙特助默默腹诽着。接着道:
「莫家大舅希望你能带晓晨小姐一同回去给他庆生。他的生日在三天后。」
「晓晨会回去,你飞机准备好,明天晚上就送她回去。」莫靖远脸上闪过一抹诡笑,让翟昙特助好替晓晨小姐那个可怜的未婚夫感到十分的同情。这些年来,莫少将妹妹带在身边,非常悉心的照顾,也非常用力的考验着一双小恋人的爱情坚贞度。
「莫少这阵子不使用专机吗?」这点倒是出乎瞿昙特助的意料之外。
「不了。」莫靖远目光定在一张照片上,这是唯一的一张,被媒体拍到他与女人的合照。他猜,罗蓝看到的正是这一张吧?「还有什么事吗?」他抬头问着还杵在面前的特助。
「最后一件。」其实还有好多事得报告,但显然莫少现在需要独处,所以特助很快道:「老爷子从加拿大打电话过来,希望你有空时能拨通电话给他,他老人家想知道你对终身大事有何看法。」这老爷子,指的自然就是莫靖远最敬重的外公莫伯刚。
「我知道了。」莫靖远点头,摆了下手,让特助退下。
终身大事吗?
从他二十八岁开始,这件事情就成了单莫两家人的共同催促。他偶尔虚应,从来没放在心上。家人都知道他对事业的专注与野心,不认为他会经心这种事,所以都认为有义务代他找个适合的伴侣。开头被设计去吃过几次相亲饭之后,他便不再上当。只是,他的冷淡一点也无碍于那些长辈要帮他找妻子的决心。
听说已经开始有传言说他是个同性恋。不知道罗蓝有没有看到这方面的报导?如果有:,想必是笑翻了过去吧?
现在的罗蓝在做什么呢?还生他的气吗?还在吃醋吗?都寄来这张照片了,想来气也该消了吧?
那么,他们可以相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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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我们见个面吧。
他来信了,说要见面。罗蓝想了好久,决定约他香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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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蓝,今年二十八岁,还是留着及肩秀发,长度一如当年莫靖远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她本来就长得漂亮,如今在岁月与爱情的养护下,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少女的青涩味道褪去了,她身上散发的是成熟知性的气质,一颦一笑,风韵自成。
这些年来,她在世界各国游走,一直有追求者在身边绕,加上她的父母家人都曾想以爱情的力量把她这只黑羊给拉回来,给她介绍过不少青年才俊,所以她认得的男人可以说不在少数,但她从没放在心上。
年纪这东西,还未在她脸上刻划出痕迹,但有时候经由某些刺激,心情不由自主的就是因此而波动了。这一动荡起来,许多曾经认为不会改变、不必多想的事情就渐渐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发酵、不断的膨胀,然后控制不了的怀疑猜忌起来……
当他不工作时、不想她时、得空时,他在做什么?身边有谁?
以前她告诉自己:如果不能常伴他左右,那么如果他背着她花天花地的,只要她不知道,那就不算数、不能在意、不能问。
可是近来要执行这样的信念变得好难。这个男人是她的!他们已经交往了八年,虽然相处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不到两年,但他是她的!
为什么只是一张照片,只是认知到了他的年龄已是适婚,就能把她的心情乱成这样?
这样的小心眼、这样的嫉妒、这样的患得患失、这样的恐惧。
你有别的女人吗?当我不在你身边时。
这句话,以前是不能问、不要问,一种随便他去的姿态。可现在却是……害怕答案,不敢问了。
气他,也气自己。怨恨自己这一阵子的煎熬,到处玩耍却只有灰头土脸的感觉;拒绝去美国与他相聚的当下有一种快意,可拒绝之后,却好想哭。
她不要变,她怕失去他,可是所有事情都变了,时间一年一年在走,她可以把这种交往模式展延到什么时候?
也许他是愿意纵容她一辈子的,但他的身分有他必须做的事。若不结婚、生子,再拖下去,三五年后,希望成为他伴侣的人,可能将不只是女人,连男人也开始要对他垂涎了。
她很在意,在意他的寂寞,在意他的处境逐渐艰难。若他还想与她交往下去,势必得承受事业以外许多莫名的压力,他……是怎么看待这段感情的呢?虽然当年复合,说好了以后要分手,不爱了之后就分手。可是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或她)可以确定不爱了?
她爱他,一直爱他,如今甚至爱得连嫉妒这种负面的情绪都出来了。她有不爱他的一天吗?那个尽头在哪里,她不知道。
所以只能等他了,等他的不爱,让这段让他很累的爱情有个结束。
八年了,还要多久?
她在香港的饭店等他。两天后他也来到,带她到他私人的公寓。她对他笑得一如往常,他的吻也一如往常的温暖眩人。
可是他们心底都知道,这次会面,不同于以往只是因为他们恋人的思念而相众,也不只是为了让日理万机的他得以休息。这次相见,比较像是谈判。
交往了八年?然后呢?
未来该怎么走?
如果对对方不再那么放牛吃草,不再那么放心,以后该怎么走下去?
这是她最大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将会是他日后的灾难。
因为罗蓝直到现在才终于认知到,莫靖远不是等闲人物,他有太多的女人欣赏喜爱,他有太多的机会去认得更美更好的女人,他有太多的诱惑,而他又……太寂寞。
她不是个好爱人,嫉妒的同时,心隐隐的为他疼着。
他曾怨过她吗?
他曾想过分手吗?
这次相见,不会太愉快吧?